《我在监狱养男友[女A男O]》作者:燃蝉 文案: 顾辞川出身寒门,却凭借自己4S级的精神力和强悍的肉身战力,成为帝国最年轻的上将。 然而令人瞠目结舌的是,这个手撕虫族脚踩机甲的男人竟然是一个Omega。 一夕身份败露,他迎来的是所有人的背叛和打压。 因为他侵犯的不仅是贵族上层的利益,甚至挑战了整个帝国的权威。 曾经声名显赫的上将,如今却沦为阶下囚锒铛入狱,在暗无天日的牢狱里受尽各种非人的羞辱和折磨。 濒死之际,却听见女人慵懒的声音在浓得化不开的黑暗中响起:“小黑皮,我护着你。” 再次相见,晏瑜却不再认识他,身边还有了貌若谪仙、艳色绝世的未婚夫。 从前一向禀若冰霜、孤傲桀骜的白发男人竟然红了眼眶,狠狠地把她扑在墙上,声音颤抖。 “你不认我,可以。但我腹中的孩子,你也不要了?” 扮猪吃老虎纨绔监狱长女alpha X美强惨黑皮大胸肌上将男Omega 排雷和标注: 1.男女主双向救赎 2.有黑皮猛男痛经,O生子,男妈妈情节。 3.女主光环挺大的,本文喜欢女主的配角有好几个,女主中后期的武力还会开金手指 一句话简介:监狱长与美强惨黑皮上将。 立意:不屈服于命运。 内容标签: 强强 未来架空 搜索关键字:主角: ┃ 配角: ┃ 其它: 第1章 甲级战犯 你管这家伙叫做Omega?…… 卡特拉斯,是一个令无数人闻风丧胆的名字。 卡特拉斯是处于帝国边境星系的一颗荒星,也是人们俗话说的死星。 除了一条坐标绝密,可供出入的官方星道,卡特拉斯的四周星域全是陨石碎片,跳跃的虫洞定位紊乱,无法定位。驾驶星舰和机甲一不小心便会进入空间乱流,机毁人亡。 哪怕是最穷凶极恶的星盗或是训练有素的联邦间谍进了这里,也没有越狱的可能。 传闻这里是帝国的炼狱,常常被用来关押十恶不赦、罪贯满盈的囚犯。 * “监狱长大人,今日会有一名甲级战犯被押送这里,上头吩咐您要多加注意他。”身穿黑色执事燕尾服的金发男人一边走进了办公室,一边恭声说道。 他右手端着一个木质托盘,上面摆着一杯冰威士忌,玻璃杯口处嵌了半片柠檬。 他是监狱长晏瑜的秘书奥斯汀,一个常见的beta。 “哦,甲级战犯。等等,甲级?好家伙,他是做了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慵懒散漫的女声蓦然被拉长了。 身着睡袍,一头卷发胡乱披散的女人猛然睁大了惺忪朦胧的眼睛,她从沙发上弹起,挺直了背脊,目露深思,像是头一次睡醒了一般。 奥斯汀无奈地叹了口气,拉开厚重的窗帘,絮絮叨叨地叮嘱道:“监狱长大人,您每天上班的时候摸鱼混日子便算了,还是不要在办公室里光明正大地睡觉啊。等会督查办的那些人拘押战犯来的时候,看见您这副懈怠惫懒的模样可怎么办?” “谁会管我?所有人都知道我是晏家那个不成器的废物,被家主扫地出门了,丢来这个鸟不生蛋的地方自生自灭。”晏瑜无所谓地低嗤一声,复又双手支在脑后慵懒地半躺下了。 她身上仅着的昂贵奢靡的真丝睡袍微微敞开,青丝如瀑直至腰间,莹白如玉的胸口春光半泄,朱樱唇色,一派夭桃浓李,瑰姿艳逸的好模样。就连本是beta的奥斯汀都眸色一深,连忙转过了头不敢多看。 然而晏瑜却是个不折不扣的Alpha。 这样明艳逼人,不输世家名门Omega的美貌本就被其他的alpha鄙夷蔑视。 而她的精神力在那年出事后几近全废,就连曾经青梅竹马的未婚夫也红着眼睛来找她退婚了之后,晏瑜便从军校里退学,从此彻底放飞了自我。 她仗着家世整日里游手好闲,嚣张跋扈,成了帝都星十大家族里有名的纨绔子弟,在帝都星彻底坏了名声。 曾经惊才绝艳的少年天才成了一个彻底的笑话。 晏家死心放弃晏瑜之后,未免她再胡乱作妖,随意给她派了个不管事的监狱长的闲职,她便被赶出了晏家和帝都星,丢到了卡特拉斯这个荒无人烟、穷山恶水的不毛之地。 可她却像是个没事人一样,还是该吃吃该睡睡,在这个天高皇帝远的荒星过得好不快活。 “对了,这甲级战犯到底什么来头?我来这里快三年了,还是第一次接手评定等级为甲的囚犯。”她嫌麻烦一般皱起眉头,语气抱怨:“啧,真烦,我可制不住这么穷凶极恶的罪犯。” 奥斯汀沉默了一会儿,因为他也觉得太匪夷所思。 之后奥斯汀才像是反应过来后,沉声道:“这名甲级战犯就是咱们帝国曾经最年轻的上将,顾辞川。他以Omega之身充作alpha混入军中,并在三个月前的虫族大战中犯下数道重罪,泄露军情,延误战机。其中最严重的一条是——叛国。” “顾辞川?”晏瑜微微怔住,再也不复刚才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表情凝滞,满是不可置信地喃喃道:“是他?他是Omega?怎么可能……” 帝国声名显赫、尽人皆知的顾上将,有谁会不知道? 她昔年在帝都星的时候,可没少听过这位传奇alpha的故事。 扬名天下的顾辞川虽然出身于一个垃圾星的贫民窟,是一个身份最低贱的混血人类,然而却天赋不俗,不仅精神力强悍,甚至连身体的体能战力也达到了一个可怖的高度,他是帝国历史上第一个肉身强横到能一手撕裂虫族一脚踢爆机甲的可怖存在。 顾辞川十六岁从第一军校里入伍,这些年来在与虫族的战争里屡次立下奇功。他从一个小小的下士平步青云,扶摇直上,晋升速度十分可怖。 而顾辞川在三年前的一次虫族战役中竟然开着机甲单枪匹马冲进虫群里,凭借一己之力歼灭了一只虫族君王。 他在那次战役中保下了三颗住人星球和一颗矿产能源星球,从此一步登天,不过才三十几岁,便晋升为了帝国十大上将之一。 他是帝国有史以来最年轻的上将,也是第一位出身寒门的上将。要知道,这些年来军部和政部早已经是帝都星十大家族的天下了。 可惜啊,这把人人红眼和垂涎的椅子他屁股都还没坐热,现在却是匪夷所思地沦落到了这个地步。 晏瑜的睡意被这个令人震撼的消息惊得完全消失了,她有些出神地发着呆,手指下意识地摩挲,最终从手腕上佩戴的光脑里拿出一包软烟来。 “这是真正的烟草制成的吗?”奥斯汀有些稀罕地多看了几眼:“听说比电子烟带劲多了,但是这些手造物品的价格也很昂贵,往往这么一小包便是几千星币,够买好几箱营养液了。 在这个科技发达的未来世界,一切古地球曾经保留流传的习俗用物都是那么神秘而稀罕,除了贵族世家都能那个财力精力来细细钻研,普通星民根本无法窥探一二。 晏瑜递给奥斯汀一根,又自顾自地抽上一根,才吸了几口,传唤器的声音响起,奥斯汀连忙慌张匆忙地给晏瑜披上了制服外套,这才抖着手打开了投影。 一个面容肃穆的男人的身影逐渐显现,他的军装的肩章底版上缀有两条金色细杠和三枚星徽,是个上校。 他上下仔细打量了一番晏瑜,眼底逐渐布满轻视:“您便是晏监狱长?” “嗯。”晏瑜懒懒地打了个哈欠,翘起二郎腿:“有事就说。” 果真是个不管事的,一个烂泥扶不上墙的纨绔。要不是运气好是晏家的嫡系血脉,还能这样舒坦地混日子呢? 男人从鼻孔里冷哼一声,却迫于职务只能公事公办地介绍道:“在下是负责押送战犯的督查办特使邵关,您也可以直接以军衔称谓我为邵上校,在下的星舰即将着陆,请您打开卡特拉斯监狱上空隔离罩的接引权限。” “行。”晏瑜随意地对奥斯汀挥了挥手,随即她打开自己的光脑,拉出一个登陆界面扫描瞳孔认证,最后输入了一长串复杂的密码。 好像她这个监狱长也只有这么点用处了。 “我先给您打个预防针,这次的战犯身份十分特殊,上头很看重,”邵关顿了顿,语气森冷:“您既然是个不喜多事的,就权当个聋子瞎子哑巴,以后这名甲级战犯的事情,由督查办全权负责,希望您能注意分寸,” “不该管的,也永远不要管。” *—————————————— “照着邵关话里话外的意思,他们督查办的人这次不仅仅只是来押送战犯,甚至还要留下来……”奥斯汀面有愠色,语气隐隐有些不虞:“这邵关也是的,也太不礼貌了,对您的态度一点都不尊敬。” “这个甲级战犯的事情透着蹊跷,我也不想蹚浑水。”晏瑜无所谓地低笑一声,又点了一根烟:“这么多年,我早就习惯这些人的嘴脸了。” 连曾经她自以为的朋友和伴侣都能背叛她,她还会为这些趋炎附势的人的鄙夷目光所伤分毫吗? 她发出低低的笑声,昳丽皎灿的五官掩在一片烟雾缭绕中。沁着散漫慵懒的眼睛在雾里笑意却未达眼底,犹如黑曜石一般清耀的眸子淬满丝丝缕缕的恨意,甚至还有抹凄怆一闪而逝,恍似错觉。 就在这时候,落地窗外突然响起巨大的轰鸣声,烟尘四起,应该是邵关的星舰抵达着陆了。 办公室里铺满了柔软的毛毯,她赤着脚走到透明的落地窗前,高高在上地俯视着刚下星舰的一行人。 晃眼一看人数还不少,看起来是为了拘押这名甲级战犯而大动干戈,最前面的那个一身上校军装,高昂着头颅,满脸傲慢的便是邵关了。 当她把目光投向邵关的身后之时,瞳孔却是猛然一缩。 男人身材颀长,宽肩窄腰,高大而魁梧。 纵使此时他一派狼狈,被沉重的手铐脚镣和项圈所束缚得严密,身着囚服,他的脊背仍然挺直得如同一颗修长的柏杨。 似乎是能感知到晏瑜的目光,他竟然突然抬起头,冷凝严酷的目光如实质般直直射向晏瑜。 照理说反光的玻璃会让他什么也看不清楚,然而晏瑜竟然感觉自己和他对视了一瞬。 他的五官出乎晏瑜意料之外的俊朗,剑眉星目,五官深邃英挺,黑色的短发干脆而凌冽,长得比alpha还要alpha。 他竟然有着一双蔚蓝色的眼睛。 眸色湛蓝而澄澈,似乎苍穹碧海都尽藏于他的眼底,又像是山河壮阔,滚滚波澜流淌其间。 他的眼底是惊心动魄的痛苦和愤恨,情绪汹涌,隐隐眼底水雾似飞速闪过,眸光亮得惊人,恍似一池星河摇曳,暗蕴着青山灼灼,星光杳杳。 黑发蓝眼,昭示着他混血人类的低贱身份。 或是常年军旅生涯的风吹日晒,他肤色黝黑,在毒辣的日光下泛着光泽,就像是童年那诱人的裹着蜂蜜的绵绸的巧克力酱一般。 他的身材高大壮硕,背阔胸宽,一身精干的古铜色的肌肉,露裸出的结实的手臂肌线清晰,似乎能一拳撕碎比钢铁还坚硬的虫族。 饱满的胸肌鼓胀充盈,随着他的呼吸起伏。 指腹传来一阵滚烫和刺痛,晏瑜这才像是回过神来一般丢开燃尽的烟头。 而就在这时候,一声清脆的鞭子声传来,原来是顾辞川因为沉重的脚镣,造成他的步伐缓慢而笨重,而邵关为了折辱和欺侮顾辞川,他竟然对曾经的上将做出这样的举动。 晏瑜下意识地蹙起眉毛,看着邵关那张傲慢的脸,低声骂了句脏话。 然而她话音未落,便见那全身上下被桎梏和束缚的黑皮男人目露凶光,如同一只猛禽凶兽,迅电流光一般恶狠狠地飞扑向了邵关的脖颈。 一声尖利刺耳的惨嚎声传来。 人群疯狂涌动,下属手忙脚乱团团将二人围住,拼尽全力地将顾辞川按捺住,掺杂着电棒击打在皮肉里烧焦的气味,他却如同一只暴戾可怖的饿狼一般,死死地咬住邵关的右耳,鲜血淋漓涌流,掺杂着邵关的哀嚎惨叫。 回想起帝都星那些走一步路都能被风吹倒,只会嘤嘤哭泣的娇弱Omega们,晏瑜倒吸了一口冷气。 她转过头去望着同样目瞪口呆的奥斯汀,满脸不可置信地质问道:“你管这恐怖的大家伙,叫做Omega?” 第2章 泪痣 笼子里的凶兽。 卡特拉斯星球资源匮乏,地质表层的大部分区域几乎都是沙漠戈壁,气候常年处于不适宜居的高温,是名副其实的荒星。 晏瑜用一只胳膊撑着下巴,懒懒地半躺在真皮的可升降的办公椅上,冷气如无数细蛇缠绕在裸露的手臂上,让人有些昏昏欲睡。 落地窗外已是黄昏,隔着层叠接壤的楼宇的微小缝隙,能遥望远处的戈壁荒滩,日暮西山薄。 暮光西移,晚风姌嫋,一群低阶的鸟类星兽从监狱上空结群飞过,投下灰色的剪影。深绛色的余晖映照到隔壁档案楼的玻璃窗上,反射成一束炫然刺眼的白光,让晏瑜下意识地眨了眨眼。 几道渺小犹如黑点的灰影猛然从半空中僵直地坠落,与此同时,一阵敲门声响起。 “监狱长大人,邵关还活着。”奥斯汀从门后探出他那张白净俊秀的脸庞:“就是伤得有些重。” 随后奥斯汀有些后怕地拍了拍胸口,露出一副心有余悸的表情。 随即奥斯汀身后跟着的两名副监狱长走了进来,一个中年男性alpha,一个年轻女性beta。 平时一般都是他们在管理卡特拉斯的大小事务,可这次甲级战犯事关重大,邵关又出了这样的意外,让他们有些不敢轻易拿主意。 “邵关脖颈之处被那名甲级战犯咬到了动脉,整块皮肉都被撕咬烂了,他大出血了很久才勉强止住,几乎是死里逃生。他的右耳也被那名甲级战犯活生生地咬掉了,卡特拉斯的低阶医疗舱治不了,只能临时挪到隔壁科尔星系去救治。”中年男性alpha毕恭毕敬地说道。 虽然晏瑜被那些来自帝都星的大人物们看不起,可她晏氏嫡系的身份,在他们这些荒星乡疙瘩的小人物的眼里,还是不敢轻易得罪的。 晏瑜不解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难道矽铁矿制成的束具竟然都还控制不住这名甲级战犯吗?” “他就是个怪物。” 奥斯汀没好气地答道:“他脖子上的乌沉石项圈封印了他的精神力,矽铁矿制成的束具连虫族君王都无法挣脱,还被打了常人三倍剂量的肌肉松弛剂,结果还是出了这档子事。” 晏瑜眸色一深,缓了缓才低声问道:“那么现在这名甲级战犯被关到什么地方了?” “他又被注射了五支肌肉松弛剂,现在被关在监狱最顶楼的单间里,门口的高能屏障已经开启了。” 奥斯汀停顿了一下,又补充说道:“他也为刚才的袭击付出了代价,邵关的下属们吓破了胆,出手挺重的。” 晏瑜愣了愣:“那他岂不是伤得很重?就算他的身份是战犯,也要给他治治吧,不然死了怎么办?” 年轻女性Bata的额上沁出几颗冷汗,呐呐道:“他身份特殊,自然不能让他出了事。可关键是,没人愿意去。他……他实在是太可怕了……大家都害怕,万一就这么丢了命……” 晏瑜沉默了一会儿,绯色的暮光映照在她的眼底,犹如云端跌落的星子一般明明灭灭。 迎着几人诧异的目光,她说出的一句话却犹如晴天霹雳在他们耳畔炸开。 “我去吧。” *——————————————— 顾辞川面无表情地慢慢睁开眼睛,被电击过的身体传来阵阵痉挛似的酥麻。 整个房间都很安静,视线所及之处都是一片晦暗。 一小束光线从斜上方的屋顶风机的缝隙里费力地钻进来,也只是勉强让房间稍微明亮一些,聊胜于无。无数细碎的灰尘在光柱中飞舞盘旋,譬如夏野染着光晕的萤火。 能放倒一头两吨重的星兽的肌肉松弛剂让他浑身无力,连挪动脖子都有些费力。 脖颈中的乌沉石项圈传来冰冷沉重的触感,完全封住了他的精神力。 他的四肢呈大字型被坚硬的铁链紧缚着,随着他的一举一动便哗哗作响。甚至连他的手指都失去了自由,一团液态凝胶牢牢固定住了他的手指,攥成拳无法张开,再被锁进一个黑色的特殊材质的皮袋,双手便彻底失了用处。 把邵关咬成那副模样的后果,便是被他戴上了黑色的铁质口笼,口腔里还隐隐传来不适的触感,应该是趁他昏迷的时候给他戴上了黏性牙套,这种不舒服的感觉让他下意识地皱紧了眉头。 偏偏他暂时还真的是束手无策。 这些用以束缚他的铁链竟然是矽铁矿制成的,是连虫族君王都难以击碎的最坚固的材质之一。 他虽然是有凭借肉身与虫族搏斗和□□击碎机甲的经历不假,可终究是有局限的,条件是S级及其以下的虫族和MS级别以下的机甲。当然,这在常人眼里也是不可能完成的事。 从被背叛污蔑到被拘押关在这个名不经传的荒星监狱,他们用了这么多龌龊的手段,看来当真是怕极了他。 他发出一声低低的嗤笑,在沉寂的牢狱里格外清晰。 就在这时候,一阵脚步声传来,让他警惕地眯起蓝眸。 “监狱长大人,您别闹了,还是让我们去吧……” “您还是回去吧,真的出事了可怎么办?” “甲级战犯是一级警备威胁的人物,随手都可能要您命的!” 若有似无的说话声从拐角外的高能屏障外传来,又突兀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 卡特拉斯的监狱长……? 脚步沉稳,但声音却不大,应该是一名体型纤细的女性。顾辞川防备地盯着拐角,果见一双女式军靴缓缓踏出来。 当看清来人之后,顾辞川蓝色的瞳孔下意识的一震,取而代之的却是满眼错愕。但是顾辞川这些年来的经历让他惯于收敛和掩藏情绪,他眼底的愕然就像是仲春暖阳下初融的冰面,一瞬即逝,很快被禀若冰霜一般的冷漠所替代。 女人穿着一身监狱军官的制服,板正及膝的套裙下是一双黑色长筒军靴。 她光艳逼人的容貌刚一显现的瞬间,似乎连幽暗昏黑的牢狱也亮了一亮。 若不是手里的那团液态凝胶,顾辞川的指尖或许会下意识地狠狠嵌刺进手掌皮肉。 他怎么也没想到卡特拉斯的监狱长竟然会是她。 而女人那一双微微上挑的桃花眼,正一眨不眨地打量着自己这副狼狈落魄的模样。 她长相妖冶明媚,漫不经心的眼底带着几分慵懒,却生了双含情眼,明明只是淡淡地扫过来,却竟然能让人生出一种错觉,仿佛整个天地之间,她只能看见你,她的眸中也只有你。 *——————————————————— 晏瑜知道甲级战犯的危险程度是十分恐怖骇人的,可她就是心底起了好奇,不忍心放弃这个能近距离接触顾辞川的机会。 她大致扫了一眼,或许是上午出了事情,现在顾辞川被束缚的严密程度又高了一个度,然而他那骇人森冷的气度仍然不减分毫,就像是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凶兽猛禽,仍然叫人提心吊胆。 明明理智告诉她决不能掉以轻心,可不知为什么,在与那双璨焕的蓝眸对视的瞬间,她的潜意识却不知不觉地放下了警惕。 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有一种奇怪的感觉,面前这个男人不会伤害她。 让晏瑜没想到的是,两个人无言的对视之后,竟然是顾辞川神色冷漠地首先移开了视线。 她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在他的眼里,她一定也是助纣为虐的坏人吧。 “你放心,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我只是来给你疗伤的。”晏瑜为了证明她没有恶意,尽量放缓了声音,想让顾辞川不要对她抱有太大的敌意,也不要做出什么无畏的挣扎。 伤痕累累的男人被严密束缚着,蓝眸很安静。 晏瑜慢慢走近,打开光脑的储备格,一小瓶药膏出现在她的掌中。 她取下白手套,先给顾辞川的上半身的最严重的伤口大致擦了些药膏,她的余光扫到他唇角那一道狰狞可怕的裂痕的时候,晏瑜才后知后觉地发觉应当是上午那处事故留下的。 只能把口笼摘下涂药了。 晏瑜的指尖在碰到冰凉的口笼时颤了颤,上午邵关那副被撕咬的惨状猛然从她的脑海李浮现出来,她忙不迭地解释了一句:“我是为了给你涂药,你可不要咬我。” 顾辞川只是面无表情地盯着她,好像是懒得搭理她一般,一直没有开口。 晏瑜凑近了才发现顾辞川的右眼角竟然有一颗小小的黑痣,唔,这种痣好像还有一种名字,叫泪痣。 一瞬之间,一股奇妙的熟悉感油然而生,几个交织着光影的画面像是走马灯一般飞快闪过,她却怎么都抓不住。 “那个,我,我以前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晏瑜挠了挠脑袋,下意识地问道:“我们之前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没有回应。 晏瑜自讨没趣,只能怏怏地转过了头。 “……没有,”一道低沉喑哑的男声打破了一室沉寂:“我们……从没见过。” 顾辞川不再看眼前的女人,只是神色淡淡地垂下脑袋,一段时间没有修剪过而有些过长的额发,彻底遮住了他的眼睛,他的眼角眉梢下垂,纤长的睫毛剧烈地抖动,犹如深秋时节挣扎展开的蝶翼。 而他那双湛蓝澄澈犹如淬了星沫的眸子,逐渐失去了焦距,变得一片彻底的死寂。 第3章 保护法 历尽千帆,不坠青云。…… 一阵有规律的极其刺耳的声音,从一只椭圆形悬浮在半空中的光滑机器里发出。 细密纤长的乌睫抖动,一双犹如小鹿一般乌黑浑圆的杏眼缓缓睁开,睡眼惺忪地打了个哈欠。 智能闹钟检测到主人的清醒之后,很快自动关闭了,随即厚重的窗帘自动被拉开。 刺眼的晨光从落地窗外挨挨挤挤的树枝缝隙里投进来,洒落一地斑驳的光影。 晏琅懒懒地阖眼,似又要睡过去,忽然他一个激灵,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 再不起床,他今天上午的插花艺术课就要迟到了。 虽然他是一个Omega,没有上军校和其他普通公立学校的资格,但作为晏氏嫡系,他的私课学业也是很繁重的,烹饪,钢琴,芭蕾舞,古地球名著文献赏析……每天满满当当的安排,几乎让他没有喘息的时间。 不过这是一个世家大族的Omega从小就需要必备的应有的素养,不是吗?否则今后怎么能配得上一位优秀的伴侣呢? 当他换下睡衣,露出少年独有的青涩白皙的肌肤之时,却并没有急着换上外出的衣物。 身为一个即将成年的Omega,他随时有可能会迎来发情期,所以只要外出的时候,他最里面必须要穿上信息素隔离服,以防信息素外溢给alpha们带来不必要的困扰。 信息素隔离服是高分子凝胶材料制成的黑色胶衣,十分紧贴肌肤,几乎有些让人略微地有些透不过气来。 不过晏琅这几年来,也早就习惯了。只要他不出帝都星的话,出行都还是挺简单的,没有那么多条条框框。 但是晏琅却并无怨言,应该说,帝国绝大多数的Omega都不会有什么格外的想法,毕竟他们自小就是生活在这么一个大环境里。 作为《帝国Omega保护法》里只有生育功能的柔弱生物,他们只能像莬丝花一般把所有生活的念想都紧紧依附在自己未来的伴侣身上。 对于他们来说,一辈子最大的荣光便是嫁一个优秀的alpha,然后再生几个基因潜力高的孩子。 *—————————— 《帝国法》第三百二十一条:Omega无入仕或参军的权力。一经发现,相关人员俱被严肃处理。 《帝国守则》第二十七条:Omega成年之后,十年内若无配偶,将会被基因库部门进行强制配对。 《帝国Omega保护法》第一百七十八条:Omega外出离开所居住星球时必须身穿信息素隔离服和佩戴追踪脚环,同时经过监护人(抚养人/配偶)的准许和相关部门的文件。 《帝国Omega保护法》:保护Omega的珍惜血脉乃诸位公民应尽的义务。 *———————————— 晏琅走进玻璃穹顶餐厅的时候,晏琥正好已经用完早餐了,他对自己这个幼弟随意地点了点头,正准备离去的时候,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提了一嘴:“对了,你还不知道吧,你的梦中情A出事了,再过几天,消息应该也要对外公布了。” 晏琅本来还没有睡醒的昏昏沉沉的脑瓜子瞬间清醒了。 他不敢置信地瞪大了地双眸,结结巴巴地问道:“你,你是说顾上将?你别胡说,他,他这么厉害的人,怎么会出事?到底发生什么了?” 三年前晏氏发生了那桩事情的时候,顾辞川这颗骁勇善战的将星正冉冉升起,他在外立下重功,平步青云一跃为五颗金星的上将,从虫族战场调配回了帝都星,从此进入了帝国所有人的视线。 他高达4S级的精神力,强悍恐怖的肉体战力,俊朗英挺的容貌,颀长强壮的身材,洁身自好的品性,无一不让帝都星的未婚Omega们春心萌动。 更何况他还很年轻,才三十几岁,在人均两百岁的星际时代,可以说是年少有为。 晏琅也不例外地对顾辞川动了心。 他曾有幸见过一次顾辞川的英姿。 男人身材高大而健壮,黑色的军装肩章缀有金色枝叶和五颗金色星徽,气质硬朗而沉稳,身姿笔挺,黑色军服的扣子一丝不苟地被扣到颈上,清冷而禁欲,眼神里是漠然一切的凛冽。 “三个月前,顾辞川被心腹指认以Omega之身充作alpha混入军中,严重触犯了《帝国法》。”晏琥看着晏琅因为太过震惊而瘫倒在椅背上,却没有丝毫停顿,只是用一种近乎冰冷的声音继续说道。 “他之前在尼克勒斯星系的虫族战场上因为延误战机,造成帝国军损失严重,本就罪不容诛,而他甚至还犯下了一条不可饶恕的重罪——叛国。在他的书房里,被搜查出了与联邦有染的证物。” 晏琥的光脑响起一声提示音,他低头看了看光脑的消息,不顾面色苍白、泫然欲泣的弟弟便拔腿离去,声音里满是轻蔑与鄙夷。 “《帝国法》是对的。Omega果然就应该好好呆在家里生孩子,根本就不适合入仕或参军。顾辞川就是最现实的一个例子,不是吗?” “不,不可能,顾上将不可能是Omega。”晏琅身形摇摇欲坠,强撑着长桌想起站起来,却几次踉跄差点跌倒。 “顾上将怎么可能是Omega……就算是……他在战场上浴血奋战,庇护了帝国这么多年,怎么可能是联邦的奸细?”晏琅感觉自己眼中竟不争气地布满了泪水,可是他就是不敢相信这个残酷的事实,打碎了这么多年以来他的憧憬和信仰。 就在他失魂落魄、跌跌撞撞地走出玻璃穹顶餐厅的时候,却听见遥遥远处的长阶下传来一阵激烈的争吵声。 “昨晚两位家主已经达成协议了,你拉着脸那副不甘不愿的表情是给谁看?怎么,你不满意要嫁给我?”晏琥眼底燃着恼怒,就如火苗一般迎着逆风,簇生蹿高。 晏琥面前的长发男人只是垂眸不语,明明就站在晏琥的身侧,却执拗地不肯转过头看晏琥一眼,好似两个人相隔千里而不是咫尺。 晏琥一边浓黑茂密的眉毛不耐烦地缓缓挑高,他低嗤一声:“宁瑾,你现在装什么清高模样呢?当年晏瑜精神力全废,被剔除掉晏氏少主的位子之后,不是你主动找她退婚的?” 长发男人的肩膀微不可见的一颤,他慢慢地转过头,露出一张惊艳得令人呼吸一窒的绝色的脸庞。 这是被称为帝都星阿芙罗狄忒之称的Omega,宁瑾。 他的容貌并不只是泛可陈乏的俊美之词可言语的,而是一种带着震撼和冲击力的惊艳,似乎一切关于美的形容词用在他的身上都太过苍白乏力。 一头墨发沉沉及腰,神姿高彻,如瑶林琼树,风尘外物皆匍匐于他。立如芝兰玉树,笑如朗月入怀,就如古地球神话里的谪仙不慎跌落世间,历尽千帆,不坠青云。 宁瑾沉默了很久,才抖了抖惨白的唇,声音喑哑:“当年的事,实非我愿。” 晏琥咧了咧嘴,勾起一个嘲讽的笑,直接打断宁瑾:“行了,不管你愿意还是不愿意,现在我才是晏氏的继承人。你作为宁家血脉最珍贵的3S级别的Omega,别无选择,只能嫁给我。” 他顿了顿,声音比之前柔和不少:“只要你听话,今后乖乖为我生几个孩子,我会好好对你的。其实吧,我一直都还蛮喜欢你的。” 以前宁瑾是晏瑜的未婚夫,对于晏琥来说可望而不可即。 而现在风水轮流转,晏璎死了,晏瑜彻底废了,他晏琥成了晏氏唯一的继承人,曾经那可望而不可即的阿芙罗狄忒也终于落入了自己的手掌心里。 虽然宁瑾如一只笼中的鸟雀还不甘心地用无力的翅膀扑腾着,可他这点微弱的挣扎在晏琥眼里却根本不当回事。 要知道宁瑾的意愿,在宁家家主眼里从来都不重要。 随即晏琥不顾满脸抗拒的宁瑾,将他的一缕青丝握在手中,低嗅一番,一股清雅的睡莲香味萦绕于他的鼻翼,笼满唇齿之间。 尽管宁瑾穿了信息素隔离服,但这么近的距离,还是让晏琥微不可见地闻到了宁瑾的信息素,他的信息清新又淡雅,似乎是古地球一个名叫埃及的国家的尼罗河睡莲的味道。 “你放开!”宁瑾一缕头发被晏琥扯在手中,虽然并不感到有丝毫的疼痛,但他的脸色猛然变得极其难看起来,眼底飞快地闪过厌恶和憎恨。 晏琥冷冷地看了宁瑾一眼,正准备好好地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未来伴侣,却被一声怯怯的声音打断:“大哥,我和宁瑾哥的插花艺术课是同一个老师,你再耽搁他时间,他就要迟到了。” 晏琥低哼一声,眼珠子淡淡地扫过晏琅,最终还是没有再说什么,选择了转身离去。等以后宁瑾嫁给他之后,他会好好让宁瑾这个傲慢的Omega学会规矩和顺服。 “谢谢。”宁瑾轻轻地对晏琅说道,随后他疲倦地笑了笑:“以后,你就当做没看见吧。” 晏琅咬了咬唇,等晏琥的身影远得看不见了才瓮声瓮气地嘟囔道:“若是二姐还在,才不会对宁瑾哥你这样凶。” 在帝都星这些豪门贵族里,身为家主的alpha从来都不只会有一个Omega伴侣。 晏琅、晏琥、晏瑜还有死去的晏璎,都是同A异O的兄弟姐妹,血缘上来讲也没有谁更亲近,但晏琅还是最喜欢好脾气,总是笑眯眯的二姐晏瑜。 宁瑾唇角扬起一个苦涩的弧度,双目像失了焦距一般望着前方发愣,失神地喃喃道:“若是你二姐还在……或许,我现在已经嫁给她了吧。” *———————————— “监狱长大人,刚才狱警从监控里发现那名甲级战犯的情况似乎不太好。”奥斯汀有些不好意思地拍醒了晏瑜。 毕竟现在邵关被送去隔壁的科尔星系去紧急治疗了,而这名甲级战犯又身份特殊,事关重大,两名副监狱长和奥斯汀也不敢擅作主张。 晏瑜揉了揉眼睛,她从那年精神力受伤之后,变得好像总是一副睡不醒的模样,愣了愣才应道:“那我现在就去看看,对了,他是怎么了?昨天那些药对他的伤没有效果吗?” 奥斯汀顿了顿,才有些难以启齿地答道:“……他的生理期好像来了。” 第4章 生理期 骗子。 生理期?”晏瑜怔了怔,张着嘴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作为钢铁直A,她对Omega的生理期并不怎么了解。 可关于那人的记忆竟开始不受控制地从她脑海里突兀浮现,犹如一枝荆棘顺着她的呼吸,攀渗入她的胸腔里,附骨之疽一般迅速蔓延侵袭,刺得心口钝钝地生疼。 那些早已尘封已久的往事,呼啸生风,迎面朝她扑来。 在空中花园宛转悠扬的钢琴声中,正在用餐的男人突然闷哼一声,黑色的长发顺着一侧倾泻而下,木廊顶投影灯的橘色暖光打在他的脸上,却只映衬得他的脸色惨白。 “阿瑾,你怎么了?”晏瑜连忙放下手里的刀叉,满眼担心地问道。 宁瑾慌张抬眸,一向仪态高雅,气质娴静的他难得露出一副慌张无措的表情,他唇色惨白地摇了摇头,指尖却狠狠捏紧了衣角,嘴唇微动,嗫嚅道:“没,没事,阿瑜,我只是身体有点不舒服,休息一下就……” 他的声音却突然顿住,长眉紧蹙,一脸难耐,像是正经受着什么难以言喻的折磨。 晏瑜坐不住了,连忙起身推开椅子,两三步并作一步从长桌那头直接跨到他身边:“到底怎么了?我带你去医院。” “不去,我不去。”宁瑾的眸子像是蒙了一层水雾,惹人怜爱的樱粉氤氲着晕染在他的眼尾:“阿瑜,我好不容易才能跟你出来一次,不去医院。” 毕竟是自幼订下的婚约,晏瑜就是他以后的伴侣,宁瑾跟她独处时一直都是这副娇软的模样,再不复在外人眼前的高雅矜贵、清风霁月的样子。 按照《帝国Omega保护法》,世家大族对于未婚未成年的Omega的管束是很严格的,哪怕晏瑜和宁瑾自幼订下婚约,但宁瑾能和她独自出来的机会也很难得。 “可是……”晏瑜却不赞同地皱起眉头,却被宁瑾凑到她的耳畔。一股淡淡的睡莲幽香笼满她的衣袖,又盈满她的鼻翼,晏瑜眸色一深,却又很快恢复常态。 宁瑾用两个人只能听到气声,弱弱地跟她解释:“其实我也没什么大碍的,只是,只是生理期来了而已。” 生理期? 晏瑜对Omega的生理期了解的不多,只知道Omega每个月都会有一次,会持续三五天。而Omega的发情期却不是固定的,虽然一年只有两三次,但时间却要长一些。 “是不是很疼?”晏瑜看着宁瑾皱起的眉毛和紧抿的薄唇,关切地问道。 宁瑾点了点头,原本他犹如谪仙一般高不可攀的绝色容貌此时却因疼痛而皱成了一张包子脸,晏瑜只能让坐着的宁瑾倚靠在自己身上,宽慰一般抚了抚他的背脊:“实在难受的话,就别硬撑着了,我带你去拿药再送你回家。” 宁瑾闻言抬眸望向她,眼底盈满泪光,一副欲泣不泣的模样,如同皎洁的月光闪烁,他修长的手指攥紧晏瑜的衣襟,像只未满月的奶猫一般软软地蜷在她的怀里,声音是带了几分哭腔的软糯:“不回家……嘶,疼,好疼,阿瑜给我揉揉肚子,好不好?” —————————————— 晏瑜有些烦躁地低哼一声,为自己不争气地又想起这些逐渐被快要忘却的往事,而变得心绪纷杂起来,她甩了甩脑袋,抬眼望向奥斯汀:“走吧,去看看顾辞川的情况。” 像顾辞川那样强横悍戾的身体素质,竟然也会痛经吗?晏瑜摸着下巴思衬道。 昨天晏瑜从关押顾辞川的牢房回去之后,她也不知怎的就突然起了兴致,通过光脑登陆星网,找到了顾辞川早年在虫族战场上,被战地记者无意中记录下来的罕见视屏。 不知道是不是仪器的功能损坏了,还是被刻意动了手脚,录像的画质很糊,却能仍让人感觉到战争的血腥和恐怖。 远处几条磁浮公交列车那么大的蠕虫突然从地下钻出来,布满獠牙的血盆大口转眼之间便吞下了几个帝国士兵,随着震耳欲聋的机甲炮火的轰鸣之下,所见之处都是一片猩红的火光。 镜头画面再一转,变成了几艘漆黑的机甲被大批长着翅膀的甲壳飞虫围攻,最后寡不敌众,燃着黑烟在遥遥的天边坠落。 “可惜了,但这些将士都是好样的,他们为国牺牲,死得光荣。”记者沉重的声音响起,下一瞬整个镜头却开始变得天旋地转起来,传来记者的惊呼和身边士兵的怒骂。 原来是之前埋伏在这里的毒蛉虫,趁其不备发动了攻击。 之后的镜头便是一阵令人眩晕的晃动,画面模糊,只听得到背景音充斥着人类绝望的尖叫和哭嚎。 最后随着一声巨响,录像的智能仪器从记者手上跌落,翻了个滚,却还是自动调向对焦着记者和他身边仅存的三名战士,正被数十只S级的毒蛉虫追杀。 形似蜘蛛的毒蛉虫有私人飞车的大小,战士手里的寻常激光枪根本奈何不了它们,几道激光扫射过去,毒蛉虫坚硬的外壳却只留了一道浅浅的痕迹。 眼看着一名战士已命丧虫口,他整个身子的腰部被毒蛉虫一口咬下,它甚至还发出了咀嚼的清脆的声音,血肉横飞,还能看清那名战士临死之前满含恐惧的瞪大的双眼。 记者涕泗横流地倒在地上,然而手脚都已经吓软了,甚至都没有勇气站起来。 就在这时候,一个高大的身影突然闯入画面,单手拎一柄高频震动粒子切割刀,几个利落的跳落,速度快得甚至连仪器都只能捕捉到他的残影。 只能看见他如切瓜砍菜一般轻松地手起刀落,几个毒蛉虫篮球大小的脑袋便咕溜溜地滚落在了四周。 他忽然像是感应到了什么,转身直对着镜头匆匆一瞥,他的半边侧脸染满污血,一双蔚蓝的眸子亮得惊人,却像是夹杂着风暴巨浪的海面,风雨欲来。他似是还沉浸在战斗的状态里,眼神阴鸷狠厉,竟令人感到不寒而栗,犹如阴刹修罗降世。 就在这时候,眼看剩下的毒蛉虫便要围攻而上,情势十分危急。 彼时的顾辞川,还是一个名不经穿的小小少尉,经过连续几天几夜的战斗,他那艘最普通形态的战斗机甲已毁,刚刚升到2S级的精神力已经枯竭,而他手里的高频震动粒子切割刀也已经被其余几只毒蛉虫坚硬的外壳毁得差不多了。 在最后一只毒蛉虫袭来的时候,他并没有选择逃跑,而是挡在了幸存者的面前,躲开毒蛉虫致命的毒液之后,攻势如雨点般袭向毒蛉虫柔软的腹部和眼睛,最后更是凭借他凛冽强悍的纯粹的肉身力量扯断了毒蛉虫的口器。 最后的画面,是面无表情的顾辞川,将那只已经奄奄一息的毒蛉虫的脑袋,单手拧断。 毒蛉虫虽然只是S级战力的生物,跟4S级的虫族君王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但若是不用机甲、精神力或是其他任何武器,凭借赤手空拳的纯粹肉搏杀死它,帝国没有人能做得到。 一战封神。 照理说,这个能手撕虫族的强悍男人便是生理期来了,应该也和平时区别不大,照样能单手拧断虫族的脑壳吧—— 并不。 晏瑜看着眼前的男人的模样,默默地反驳自己刚才的猜想。 昨天的顾辞川虽然全身是伤,但都是看着吓人的皮肉伤,晏瑜一进去,他便像是警惕的豹子一般猛然抬眸,至少还是一副精神模样。 而现在他的状态很不好,脸色煞白,一丝血色也无,前胸后背都泅满了大片的冷汗,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般,被铁链拘束吊起的四肢不自觉地抽搐着,甚至连额角的青筋都鼓起来了,十分骇人。 这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痛苦。 他的整个肚腹像是被人生生剖开又用粗线缝上,一会儿又像是被人灌进重逾千钧的水银,有时候又像是被掏空了丢进燃烧得沸腾的热油。 他宁愿去和千万只虫族战斗,也不愿再经受这漫长的活生生撕裂躯体的苦痛。 然而他在重重束缚之下,别说活动手脚或是蜷缩起身子,甚至因为防止他咬人或自尽,嘴里也被戴上了凝胶材质的黏性牙套,他连想要咬破唇转移一下注意力都做不到。 晏瑜拔腿进来,顾辞川也只是有气无力地扫了她一眼,跟昨天那副凛冽狠厉的模样天差地别。 她真的难以想象会是怎样的疼痛,竟让这尊手撕虫族的煞神会虚弱成这副模样。 一股血腥味弥漫在不通气的牢房里,他囚裤沁出的血迹如同糜烂的绛色花泥,在无人问津的角落里自生自灭。 “你坚持一会儿,先给你换条裤子,然后我让狱医来给你看看。” 顾辞川闻言猛然抬眸,满眼冷冽地怒瞪向她,声音像是沁满了十二月的肃杀寒气:“别碰我。” 晏瑜也不生气,好声好气地跟他解释道:“我不碰你,但是监狱没有工作人员是Omega,只能先找个beta了。” 晏瑜转身出去,随手逮住门外的一个男性beta狱警:“你进去给他换条裤子。” 然后转过头去吩咐另一个人:“你去医务室把狱医喊来,对了,让狱医带点卫生用品过来。” 头一个狱警愣了愣,哆嗦着身子就差给她跪下了,他可是亲眼目睹里面那位是怎么差点咬死邵关的,他连忙结结巴巴地求饶道:“监狱长大人,我不进去,我还年轻,我不想死!我不去,您找别人吧。” 晏瑜无奈地转过身,然而身后的狱警们连忙一个个地低下头,肉眼可见的不愿意。 “这个月给你加工资,从我私人账户里扣,行了吧?”晏瑜摸了摸下巴。 “不,您就放过我,找别人吧,”最初被指到的狱警连连摇头,身子抖得跟筛糠似的:“再多钱没命花,又有什么用?” 晏瑜头疼地捂住额角:“行了行了,我陪你进去,别说他被禁锢成这副模样动弹不得,他看上去都疼成那副样子,哪里还有半分力气?” 狱警刚要张嘴似还要说什么,晏瑜却猛然冷了脸色,曾经上位者的气势不经意的显现:“他最厌恶我这种贵族出身的alpha,要杀人也是先杀我,你再多嘴一句,明天就别干了。” 脚步声复又响起。 痛得几近神智恍惚的顾辞川费力地睁开眼睛,却见眼前的女人有些尴尬地解释道:“我转过去,绝对不会看的。” 晏瑜背过身去,瑟瑟发抖的狱警小心翼翼地靠近,像是帕金森患者一般抖着手来扯他的裤子。 “骗子。”他望着女人的背影,忽然喃喃丢出两个字,然而声音低微得连他自己都听不清楚。 骗子。 滥情又风流的骗子。 第5章 揉肚子 谁教你抽烟的? 在卡特拉斯已经待了快要五六十年,资历深厚的狱医见过的丧心病狂、嗜杀成性的危险犯人可不少,倒不像其他人那么害怕顾辞川。 他不紧不慢地放下工具箱,甚至还在顾辞川妄图杀人一般的阴鸷目光中,戴着手套按了按他的小腹:“是这里痛吗?” ……晏瑜也不知道该夸狱医很勇敢还是对危险的感应有点迟钝。 顾辞川的脸色几乎是肉眼可见地狰狞了一瞬,禁锢着四肢的铁链随着他的挣扎而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他的脸色惨白,蓝色的瞳孔缓缓地扫过他们,呼吸蓦然变得沉重起来,就像是大型猫科动物从喉咙里发出危险的警告。 身后的狱警不自觉抖了抖。 “需要开药吗?还是需要什么医用型疗养液?”晏瑜忍不住问道。 “我这里倒是有止痛药,但看他这副模样实在是痛得有点反常,要不还是用仪器检查一下吧。”狱医慢吞吞地补充说道:“你们最好把他放下来,能把身子放平躺好,仪器才好检查。” 狱警的神色一下子变了,结结巴巴地连话都说不清楚:“不,不行,不能放下来,出了事,怎么办?” 狱医像是这才反应过来眼前的战犯有多危险,他当时是见过邵关的惨状的,还参与了急救呢。听见狱警这么说,毕竟是危及性命的事,他心头不由得也开始变得踌躇和犹豫,带着顾虑地看了一眼晏瑜。 晏瑜倒是不以为意地瞥向狱医:“他现在被封印住了精神力,嘴部也被戴上了口笼,咬不到你们的,把铁链调松一些,再给他注射肌肉松弛剂的分量大一些,不会出什么意外的。” 慢性子的狱医这才缓缓打开医药箱,慢腾腾地说:“我忘带了肌肉松弛剂了,但是有几针镇定剂。” 肌肉松弛剂是让人的躯体失去力量和控制,但头脑还是清醒的,而镇定剂则相反,会让被注射者的神智变得恍惚或是陷入睡眠。 “也可以。”晏瑜点了点头。 于是顾辞川的颈部在连续注射进三支蓝色的镇定剂之后,他的眼皮缓缓闭落,睫毛不甘地抖动着,似乎还在不停地挣扎。 当狱医又打了一支镇定剂后,他那双阴郁狠厉,让人不敢直视的蓝眸,才终于安静地闭上了。 晏瑜看了一眼狱警,狱警这才满脸不情愿地走向高能屏障外的控制板,调松了铁链。 原本顾辞川的四肢呈大字型被收紧了的铁链牢牢束缚着,几乎没有动弹的余地,更逞论伤人了,而现在铁链被放松了不少,再也起不到固定的作用,眼看着他便要脸朝地狠狠地跌落,晏瑜连忙上前几步揽住了他。 晏瑜毕竟是女性alpha,身材高挑,有一米七出头,可跟一米九几的顾辞川比起来却不够看了。 哪怕她抱住了他的上半身,顾辞川小腿以下的部位却依然无知无觉地拖在地面,还是狱医和狱警帮忙搭了把手,顾辞川才被安稳地平放在了旁边狭小的钢板床上。 狱医从工具箱里掏出一个长板形状的二维超声诊断仪,启动后放在了顾辞川的小腹之上。 经过几分钟的扫描,仪器滴滴答答的声音停止之后,狱医将长板递给晏瑜,指着画面上强弱不等的光点说:“他的生殖腔曾经受过很严重的伤。” 狱医的手指点着一大团光带,慢条斯理地轻声说:“他的腹部有一道长疤,是贯穿性伤口留下的,看起来像是在战场上被什么尖锐的武器捅伤过……虽然现在看起来,他腹部表面的伤痕好得差不多了,但恐怕当时捅得太深,甚至连带损伤了他的生殖腔,留下了很严重的后遗症,要想更深入一步的检查和治疗,就需要更精密的仪器了,卡特拉斯没有。” 难怪痛得这样厉害。 晏瑜满眼复杂地放下仪器,沉声道:“那先给他止痛吧。” 狱医点了点头,连忙拿出两管透明液体的试管,装进针管里打进了顾辞川青筋分明的手臂。 被打了镇定剂的顾辞川根本无所知觉,但就连陷入睡梦,他的眉头依然紧锁,眉心甚至已经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纹路。 晏瑜鬼使神差地伸出手,用指尖轻轻抚开他的紧蹙的长眉。 忽然晏瑜的身体陡然一僵。 只感觉冰凉如沁满寒气的肌肤便突然贴在了她的手背之处,也不知道顾辞川梦见了什么,他的半边侧脸竟然无意识地,像是小动物一样轻蹭着她的手掌。 晏瑜刚准备抽回手,动作却又猛然顿住。 “疼。” 很细弱的,很轻微的一个字从男人惨白的嘴缝里偷偷钻出来,渺小幽微的就像是晏瑜的错觉。 就像是一只遍体鳞伤、千疮百孔的野兽,躲在无人的黑暗角落里独自舔舐着伤口,却不经意被她撞见。 晏瑜不忍心再抽开手了,轻轻地贴在他的脸颊上,他似感受到暖意,喉结无意识地滚动了一番,满足地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沙哑的呜咽。 就像是一只凶猛又伤痕累累的野兽,突然愿意把肚皮敞开让人摸一样,这无意中让晏瑜觉得,顾辞川其实也并没有那么可怕。 看着他安静的睡颜,她像是跨过了亿万光年,突然降临在虫族那战火纷飞的战场之中。在刺眼的火光和炮弹的轰鸣声中,她和那个独自处于腥风血雨的少年遥遥相望。 她打量顾辞川的脸色还是很痛苦,心底不由揣测,难道止痛剂的效用不好吗? 晏瑜对于Omega生理期的了解不多,只能猜想着,如果给他揉揉肚子,他会好受一些吗? “你们来给他……”晏瑜转过头,看着空荡荡的背后,却又无奈地闭上嘴。 还是不要指望被顾辞川吓破胆的狱警和狱医,她亲自动手算了。 晏瑜掀开顾辞川的囚服,小心翼翼地把手伸进去,硬邦邦的腹肌并不好揉,指尖突然触碰到那条凹凸不平的长疤,她轻轻地将手掌轻轻覆盖上去,妄图给予一点暖意,似乎便能让这条丑陋狰狞的长疤如早春长河的薄冰层一般融化不见。 她微微抬眸,余光不经意间扫到被顾辞川饱满的胸肌撑得有些鼓涨的囚服,不禁暗叹,这明明是正常型号的囚服,竟然被顾辞川穿成这副模样。 忽然她眼皮一跳,一种心惊肉跳的感觉传来。 一双湛蓝的眼睛,不知道已经睁开了多久,正冷冷地盯着她。 “你听我解释,”晏瑜连忙松开还放在别人小腹上的爪子:“我听见你喊疼,我才想着给你揉揉肚子,我没别的想法,就,就想着让你舒服一点……” ……怎么听上去这么像是猥亵?! 此时晏瑜已经尴尬到脚趾抓地,抠出了三室一厅甚至是一个宇宙,她不敢看顾辞川是什么表情,解释的声音也越来越小:“刚才给你打了止痛剂,这会应该好些了吧,你好好休息。” “我不需要你假惺惺的同情。” 顾辞川低嗤一声:“我会好好地活下来,不惜一切地活下来……报复他们所有人。” “我不是同情你,我只是……”晏瑜顿了一下,像是斟酌着用词:“我只是,觉得你和我一样。” “一样?”顾辞川眼底满是嘲弄:“我们怎么会是一样的?你是晏氏嫡系,生下来就拥有一切,而我只是垃圾星贫民窟出身的奴隶……所有的一切,我都只能靠自己的双手去争、去抢。” “那又如何?”晏瑜明明在笑,眼神却很苍凉:“我们得到过一切,又失去一切。” 顾辞川不再说话,两个人陷入气氛奇妙的沉默,就在晏瑜准备离开的时候,身后喑哑的男声突然问道:“你不认为我是罪人?” 晏瑜怔了怔。 “你不认为我延误战机才造成了帝国军损失严重,还有,我是与联邦勾结有染的奸细?”顾辞川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问道。 其实他并不在乎旁人的看法,他只是不希望在她的眼里,他是罪有应得,死有余辜。 可他却看见晏瑜的唇角缓缓扯出一个轻蔑的弧度。 顾辞川的脸色猛然变得一丝血色也无,甚至比之前看上去更加苍白,就像是整个人都褪色了一般。 他心尖那根悬浮的羽毛,狠狠地跌落深渊。他忽然很恨自己,竟然还会匪夷所思地生有期待。 “罪人、奸细?”晏瑜低低一笑:“没脑子的,才会听这群东西瞎几巴扯淡。” 顾辞川的瞳孔一震。 其实晏瑜很少有这样情绪失控的时候,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这么动怒,像是胸口憋着股邪火无法发泄一般,她点燃一根烟,才缓缓道。 “你势单力薄,怎么可能玩得过势力早就盘踞发展了数百年的的十大家族?这个位子本来就是他们的囊中之物,突然被你横刀夺去,恐怕他们老早就谋划着要对你出手,更何况,你还是个Omega,简直可以说是挑战了整个帝国的alpha的权威。” 而且那个视屏里,满身是伤的顾辞川明明可以自己逃跑,却还是挡在了那个记者和另外几名士兵的身前。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有多坏? 晏瑜话说得差不多了,才发现顾辞川正死死地盯着自己,烟雾中他湛蓝的双眸映着她指尖跃动的火光,像是云层后的夜月雾蒙蒙地透着光,又像是雾气缭绕的海面一艘燃着孤灯的小舟,山雨欲来。 “怎么,要来一根吗?”晏瑜摸了摸鼻子问道。 顾辞川慢慢眯起眼睛,他的声音很轻,里面蕴藏着的凛冽肃杀却让晏瑜的汗毛下意识地立起。 “……谁教你抽烟的?” 第6章 误会 小黑皮的信息素。 一.晏瑜今年二十三岁,作为一个成年的alpha已经快要五年了。 二.从前在帝都星的时候,大家都知道一旦触及到她的底限她就跟人玩命,十大家族里的人背地里都喊她疯子。 三.她杀过人。 那人被她扼住脖颈的时候,涕泗横流,眼睛充血鼓胀,就像是一条掉在岸上濒死的鱼,眼珠子瞪得要掉出来,整个五官都因为窒息而扭曲。 他不断地咒骂,哀求,发出凄惨尖利的嚎叫,每个字都清晰地穿进她的耳膜里。但她还是面无表情地踩断了他的鼻梁,最后一寸一寸地碾碎他全身上下的骨头,极尽所有残忍恶毒的方法折磨他。 最后是宁瑾哭着抱住她的小腿:“阿瑜,你停手吧,不管怎样,阿璎都回不来了,叶叔叔也不想看到你这样……” 宁瑾提到叶叔叔,晏瑜才终于给了地上的人一个痛快。 综上所述,她怎么都不算个胆子小的怂包。 可是当顾辞川眯起眼睛轻声问那句:“谁教你抽烟的?” 她露裸在外肌肤的汗毛都下意识地竖起,就像是被万丈深渊所凝视,童年的梦魇再度显现,少年时在课上和同桌偷玩光脑发现班主任正在身后的窗外面无表情地盯着你…… 身体求生的本能让她摁断了烟头之后,她才像是反应过来,不对啊,明明她才是监狱长,而现在顾辞川只是一个锒铛入狱的囚犯,她怕他做什么? 一时之间,奇怪的气氛让两个人相顾无言。 顾辞川似乎也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他抿了抿唇,不发一语地垂下蓝眸。 晏瑜摇了摇头,准备离开的时候,忽然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一股微弱的幽香不知道何时出现的,不知不觉便盈满了她的鼻尖,盈满衣袖。 清甜的白桃香味,润而不腻,像是夏天玻璃瓶的桃子味气泡水,她深吸一口气,似乎能感受到鲜嫩多汁的蜜桃带着粉色的泡泡在她的唇齿间迸开。随即白桃的甘甜慢慢散去,显现的是一股淡淡茶味的清醇馥郁,似乎是乌龙茶特有的清香。 不知道为什么,她竟然会觉得这个味道有些熟悉。 光影交错,无数扭曲的画面与声音交织着一闪而逝,她却什么都抓不住。 等等,好端端的,牢房里哪里来的白桃乌龙的味道? 她慢慢地转过身,四目相对之时,顾辞川立即低下了头,好像很难堪似的,颇有几分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故作掩饰。 虽然他努力摆出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肤色黝黑也看不出什么端倪,但晏瑜仔细一瞧,仍能看出他两只耳朵烫红得不正常。 “……小黑皮,你该不会是发情期来了吧?” 虽然她对Omega的生理期了解的不多,只知道Omega每个月都会有一次,会持续三五天。而Omega的发情期却不是固定的,虽然一年只有两三次,但时间却要长一些,却不固定,有可能是一周左右,也有可能长达大半个月。 所以顾辞川的生理期和发情期同时来了也不是很奇怪的事情。 顾辞川猛然抬头,那双湛蓝的眸子不敢置信一般地瞪大,这还是晏瑜第一次看到他这么露出一副情绪这么巨大波折的样子,他的嘴唇蠕动了一下,才艰涩地缓缓问道:“你,刚才喊我什么?” “小黑皮啊。”晏瑜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你皮肤黢黑成这样,一看就是在战场上常年风吹日晒造成的,以后记得好好护肤一下。” 顾辞川眯起蓝眸深深地看着她,不知为何,晏瑜竟然觉得后颈一凉。 晏瑜毫不怀疑如果不是他现在身上被重重束缚桎梏,几近无法动弹,她的下场或许会和那只毒蛉虫一样。 不过她竟然不经意间打碎了他那副禀若冰霜、桀骜不驯的模样,竟让她有些食髓知味。 明知面前的人不是轻易能招惹的,她却有种在悬崖上空走钢丝线,一着不慎就是粉身碎骨的刺激。 晏瑜又凑上前去,忍不住多嘴道:“真没想到,你看着一副不苟言笑很可怕的模样,信息素竟然这么甜软。” 顾辞川的脸色蓦然变得极其难看起来,他沉默了一会儿,眉头紧皱着缓缓开口:“我看上去很凶?” 晏瑜毫不迟疑地点了点头,哪怕顾辞川只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眉间也总有一道因为长年累月的皱眉而留下的淡淡纹路,给他平添了几分狠厉和阴鸷。 顾辞川不说话了,但因为发情期的缘故,这时他的耳根不仅肉眼可见地越来越红,甚至额头也开始沁满虚汗,他的呼吸变得沉重,烦躁不安地扭动着身体,连带着铁链也哗啦作响。 顾辞川眸中那一片湛蓝的海慢慢变得浑浊,他妄图死死地咬唇用疼痛让自己清醒一些,可防止他咬伤人和自尽的黏性牙套让他连这个想法都是奢侈。 偏偏上天像是故意折磨他一样,腹中又开始绞痛起来,沉重的坠痛,难耐的身体,可他只能这么硬抗着。 脖子被戴上封印精神力的乌沉石项圈,四肢都被矽铁矿制成的束具紧紧束缚桎梏,被邵关那种趋炎附势的人用言语和行为羞辱,而最令他感到屈辱和羞耻的是嘴部被强行佩戴的口笼,这无时无刻不令他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头任人宰割的牲畜。 这么屈辱和痛苦地活着,除了对那些人强烈的恨意和想要复仇的决心支撑着他,他不知道到底怎么捱过这些绝望的日子……或许还有一个原因。 那一段五年前的回忆,让他舍不得死。 明明只有短短几天,他却仍是不可自拔的沦陷,就像是漫长黑暗的人生终于吮吸到了一点点的甘甜。 可是每当一想起那个被他撞见的画面,他心底都会生出对她滥情风流的愤恨,他一遍遍地告诉自己不能缴械投降,可每个辗转反侧的寂寥长夜,他又会忍不住想起那个人温柔地摸着他的头:“辛苦了。” 他厌恶这自己竟然会这样软弱无能,沉溺于一个滥情风流的女人无法逃脱,可他心底的最深处的软肋永远都是她。 晏瑜也知道Omega的发情期有多难捱,她想着顾辞川本来就因为生理期被折磨得,现在竟然又撞上了发情期。 “你也真够倒霉的,生理期还没完,发情期又来了。”晏瑜由衷地叹道。 狭窄不通风的牢房里,白桃乌龙的香味越来越浓了。 顾辞川强行忍住身体的不适,身为一名阶下囚,他只能放下自己的傲骨,声音低哑地问道:“可不可以给我一支抑制剂?” “但是使用抑制剂的副作用不是很大吗?对身体不好的。”晏瑜有些犹豫。 她打量着顾辞川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好心地问道:“小黑皮,你看上去很难受的样子,需不需要我帮你临时标记一下?” 在晏瑜的眼里,临时标记是很寻常的一件事。 Omega在某些情况特殊,不能被自己的伴侣进入生殖腔终生标记的时候,由Omega的朋友或是亲人咬后颈临时标记一下,暂时缓解发情期的痛苦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可是她好心的帮助,却好像是戳到了顾辞川的痛脚。 他死死地盯着她,蓝眸目光如炬,似燃着一簇跳动的蓝焰,他脸上慢慢浮现出厌恶和不屑,语气冷得像是淬满了凛冬的北风和冰渣子 “我知道你身为晏氏嫡系,从小到大都不缺Omega,在你眼里,或许只要你随便招招手,就有成堆的Omega求着你标记,求着你给他们一个身份,你标记了多少Omega,我不想知道,但是我只想警告你,你滥情风流,行为放浪,不代表我是个随便的人。” 晏瑜怔怔地听着顾辞川对自己疾言厉色的批判,像是有些没有反应过来一般,手指头愣愣地指了指自己:“你是说我?我滥情风流?我行为放浪?你为什么要这么说我,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 天地良心,她从小到大就只跟自幼订下婚约的宁瑾有过比较亲近的行为,可最多也就局限于牵牵小手亲亲小嘴,虽然有一次外出的时候宁瑾的发情期突然来了,她也只是临时标记了他。 宁瑾当时甚至主动请求她终生标记他,却被她拒绝了,说是等到他们成婚之夜再说。 她明明就是一个冰清玉洁、洁身自爱的好alpha! 咳,好吧,就算冰清玉洁,洁身自爱说不上,但是她怎么都跟滥情风流,行为放浪这两个词语沾不上边啊? 顾辞川冷笑一声:“误会?没有误会。你是个什么样的人,你自己心底清楚。” 晏瑜本来是好心想帮顾辞川缓解一下痛苦,却经受这么一遭无妄之灾,被浑身锋芒的顾辞川这么狗血淋头地臭骂一顿。 便是泥人也有三分脾气,她暗骂自己一声犯贱,好心当成驴肝肺。 晏瑜有些不快地抿了抿唇,语气跟之前相比疏离了很多:“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说我,但我对你其实从没有恶意或是其他龌龊的心思。我知道你讨厌我,以后我不会再出现了,你需要的抑制剂,我等会就让狱警送来。” 顾辞川无声地看着晏瑜的背影消失在拐角,最终远去的脚步声化为一片沉寂。 他突然像是失去了浑身气力一般,无神又迷茫地望着虚空。 一滴眼泪缓缓从他眼角滑入乌黑的鬓发,转瞬没了踪迹。 第7章 养父 她曾经以为自己能抓住一切。…… “监狱长大人,醒醒,监狱长大人,您醒醒。” 飘渺的人声像是隔着一层厚玻璃模模糊糊的传来。 千万条细微至极的精神力游丝犹如倦鸟归巢般从四面八方收拢和聚,最后汇集成一颗闪着荧烁的光球。 她的眼皮重若千钧,肩膀却被人坚持不懈地摇晃着,连带着那汹涌的睡意也被一点一点,犹如洪水退潮般四散奔逃。 晏瑜低应一声,慢慢睁开惺忪的眼睛,看向奥斯汀。 奥斯汀被她这种还没有睡醒的懵懂的眼神看得有些歉意,他给她指了指手腕上的光脑上面的数字:“都快下午四点了。” 晏瑜才打了个哈欠慢慢站起来:“嗯,还差两个小时就可以下班了。” 奥斯汀无奈地笑了笑,随即他神色复杂地看着晏瑜良久,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怎么了,奥斯汀?” “监狱长大人,我只是提个建议。我知道卡特拉斯的医疗条件不行,要不您什么时候有空了,去隔壁科尔星系检查一下身体吧。”他小声说道。 “检查什么?”晏瑜一脸莫名。 奥斯汀满眼担忧:“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多心了,我觉得您嗜睡得有点不正常。” 晏瑜怔了怔,才好笑一般地摇摇头:“谢谢你的关心,但是我身体没出什么毛病,你放心,我有分寸。” 身体负荷不起大量精神力自我修复的重压,她才会不自觉地陷入沉睡。 奥斯汀本来还想说什么,却被晏瑜打断,她低头看着自己的光脑,拉出光屏上的消息,快速划过几条:“邵关明天就从科尔星系赶回来了,这才几天,难不成他的伤就好得差不多了?” “恐怕是因为那名甲级战犯身份特殊又事关重大,他怕出了事情自己又不在,根本承担不起责任吧。”奥斯汀揣测道。 就在这时候光脑闪过一条提醒,她才恍觉原来又是月初了。 来卡特拉斯的这几年,时间似乎过得特别快。在这个荒芜的星球过着近乎与世隔绝的生活,曾经在帝都星的那些浮华喧嚣回想起来,似乎都像上辈子那么一样遥远。 她隔着时光的洪流,就像被挡在一层雾蒙蒙的玻璃障壁之后,冷眼看着和那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少女,在帝都星绚烂璨焕的霓虹灯光下,觥筹交错,高高在上地被众人簇拥着。 又似乎还能回到以前帝都星的夏天,放学的傍晚,宁瑾安静地握着她的手,阿克琉斯跟她并肩站在她的身侧说着笑话,晏璎背着书包像个跟屁虫一样揪着她的衣角,曲鸿羽亦步亦趋地跟在所有人的后面。 六月的阳光正好,蝉始鸣,半夏生,正是鲜衣怒马少年时。 那时候她的眼里有光,永远都是那么一副肆意轻狂,不知天高地厚的模样。 她曾经以为自己能抓住一切,却不知道有个词语叫做命运无常。 晏瑜眼神复杂地叹了口气:“奥斯汀,你先出去吧,我跟家人通个视屏。” 奥斯汀知道晏瑜是被帝都星的晏氏带着近乎带着抛弃的性质,流放到卡特拉斯这个处于帝国最边际的荒星。 这还是奥斯汀第一次听到晏瑜主动提起自己的家人,闻言他的表情不自觉地带了几分诧异,却还是什么都没说。 晏瑜等到奥斯汀关上门后,她点开光脑上的通讯录,随即又飞快地划过那些只是她看一眼就呼吸一窒的名字。 她的目光最后停在了一个头像上,点开拨通。 这张头像是她和晏璎,还有她的养父叶听白的合照。 一个长相俊美儒雅的男人,带着一副镶金色边的眼镜,白衬衣套着驼色的毛衣马甲,看起来三十岁左右,正温柔地笑着坐在中间,眼底满是慈爱。她和晏璎一左一右地站在他身边,她笑得眯起眼睛,晏璎则看上去有些腼腆,还带着婴儿肥的肉嘟嘟的脸颊荡开两个浅浅的酒窝。 中间坐着的是一名男性Omega,他的名字是叶听白,是晏瑜的养父,也是晏璎的亲生父亲。 晏璎则是她同A异O的妹妹,比她小三岁。 晏文彦是他们共同的alpha父亲,他作为晏氏的家主,3S级别精神力的alpha,帝国十大上将之一,在这个alpha□□的时代,不仅拥有很多位容貌美丽血脉高贵的Omega伴侣,相应的,他的子嗣也很昌隆。 晏瑜是晏文彦的第二个孩子,孕育她的女性Omega出身名门,是当年帝都星有名的贵女,琼姿花颜,一貌倾城,但却死于了难产。 晏瑜甚至都从没跟自己的母亲说过一句话,她有时候会很恨自己,如果不是因为她,母亲不会死。 每当这个时候,叶听白就把她抱在怀里柔声安慰,他说自己的母亲是个表面温婉柔弱却又内心坚强的女人。 当时是她自己放弃了生的希望,坚持要让自己的孩子活下来,濒死之际,她用尽最后一口气都在为晏瑜殚精竭虑:“叶大哥,我快不行了,我知道你是晏府里最心善的好人,我求求你,收养我的孩子。” 叶听白答应了。 “小瑜,你的母亲很爱你,胜过爱她自己。”当时怀孕了的叶听白抚着她小小的脑袋,他牵着晏瑜的手按在自己隆起的小腹上:“小瑜,你的弟弟或者是妹妹就要出生了,以后你们就是最亲的手足,一定要好好相处噢。” 午后的阳光暖得让人昏昏欲睡,年幼的晏瑜拼尽全力地点头:“我以后一定会保护好弟弟妹妹的!” 叶听白闻言满脸笑呵呵地把她揽在怀里,眼底满是慈爱。 这些年来,他真的对晏瑜很好很好,极尽关爱宠溺,甚至比亲生女儿晏璎还要好。晏璎则是一个很乖巧到惹人怜惜的孩子,她出生后第一个会喊的词语就是姐姐。 晏璎的胆子很小,去哪里都怯怯地拉着晏瑜的衣角,像个小跟屁虫一样,永远跟在她的后面,她曾软声软气地说要和姐姐永远在一起,却在她的十七岁永远闭上了眼睛。 晏瑜闭上眼睛,心头一阵绞痛,自责像是一张大网,铺天盖地席卷而来。从晏璎死后,她看到的天空似乎都褪了色。 视屏被接通了,打断了晏瑜的回忆。 护工挠了挠头:“我是说叶先生的光脑怎么响个不停,原来是二小姐在打视屏呢?” 晏瑜冲护工笑笑,看了看护工身后空荡的画面:“父亲他呢?” 一脸憨厚的护工傻傻地解释道:“哦,叶先生正在卧室看动画片呢,我在外面的小厨房给叶先生做晚饭,我这就把光脑拿过去。” 画面移动,背景音变得一片带着童音的喧哗,最后变成了叶听白的脸庞,他穿着一件睡衣,双颊的肉因为消瘦已经凹陷下去,颧骨凸起,半长不长的头发及肩,他歪着头打量着镜头里的晏瑜,似乎很新奇的模样。 “父亲,动画片好不好看呀?”晏瑜放柔了声音,像是哄小孩子一样问道。 叶听白正在啃手指头,仿佛这是一件非常有意思的事,他慢吞吞地说:“还行。” “不可以咬指甲,指甲不干净,咬了会生病的。”晏瑜教训道。 叶听白倒是乖乖地放下了手,他皱着眉仔细打量里视屏里的晏瑜,忽然眼睛一亮,像是才认出她一样:“啊,小瑜,是你啊。” 晏瑜连忙点头:“是我。” 叶听白的眼圈一下子变红了,像是个小孩子一样委屈地质问道:“小瑜,你去哪里了,还有小璎,你们怎么都不见了?我今天把所有房间的门都一间间的打开,可是怎么都找不到你们。” 晏瑜深吸一口气,在瞬间稳了稳情绪,她故作轻快地说道:“我和妹妹过几天就回家了,父亲要好好保住身体啊,不能生病,知道了吗?” 叶听白连忙点头,那副天真无邪的表情,安在他成熟儒雅的脸上,怎么看都格格不入。 晏璎死的那一天,叶听白就疯了。 情况好的时候,他还能像个小孩子一样能听懂话,情况不好的时候,状若疯癫,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神神叨叨地抱着个娃娃,一遍遍地叫着晏璎的名字。 晏瑜又和叶听白聊了一会儿天,最后嘱托了护工几句,关上了光脑。 她缓缓闭上双眼,汹涌的精神力却因为她强烈波动的情绪而躁动起来,变得失控起来,她甩着头痛欲裂的脑袋,踉踉跄跄地走出办公室,把自己反锁进关进了办公楼最顶层的胶囊营养舱。 晏璎和父亲的仇,她总有一天,要向他们连本带利的讨回来。 *———————————— 也不知道到底在胶囊营养舱里躺了多久,她一遍遍地抚慰着狂暴的精神力,如同驯服野兽一般将它们制伏,让它们安顺地在脑海里沉寂下去。 她疲倦地从胶囊营养舱站起来,有些失神地望着前方,因为睡得太久,甚至不知道今夕何夕。 焦急的脚步声响起来,原来是奥斯汀,他连忙扶住晏瑜,语气急切:“监狱长大人,您可算从胶囊营养舱里出来了,您在里面都快待了三天了。” 晏瑜有些不解:“你知道的,我有时候心情不好就喜欢独自待在胶囊营养舱里,上次不是连睡了五天吗,你干嘛这么一副慌急的表情?” 奥斯汀像是这才找到主心骨一样,扶着她的手都不自觉地在用力:“监狱长大人,这几天邵关回来后对那名甲级战犯擅自动用了私刑,狱医说那名甲级战犯伤得很严重,说不定会留下终生伤残。” “什么?!” 第8章 私刑 蓝眸很安静。 【本章高虐,但男主后面的伤都会被治好的。】 “什么,顾辞川被邵关动用了私刑?甚至还有可能留下终生残疾?” 晏瑜的脸色几乎是瞬间难看到了极点,她不再多话便快步往外走去。 奥斯汀一边亦步亦趋地跟在她的身侧,一边把晏瑜的制服外套给她披上,再系好扣子。 “监狱长大人,我曾经尝试过出言阻止的,可是立马被邵关他回嘴道他才是督查办特使,全权负责甲级战犯的所有事务,让我不要多事。”奥斯汀跟在晏瑜的后面,呐呐地解释道。 尽管晏瑜现在的心情十分烦躁忧虑,但她还是出言安慰道:“我见识过那家伙的嘴脸,这不怪你,都是我不好,偏偏在那个时候把自己关在胶囊营养舱里,让你联系不上我。” 几乎是一到了关押顾辞川的顶楼监狱,晏瑜便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 她脸色倏地变得极其阴沉,再不复往日里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让过来迎接的狱警都吓得不敢多话,连忙打开了顾辞川牢房之外的高能屏障。 牢房最里面的邵关听到背后军靴的脚步声传来,没有回头便怒骂一声:“我不是说了不要打扰我吗,都滚下去!” “邵上校,您真是好大的官威啊。” 女声十分嘲讽,一听便来者不善。 邵关猛然回头,皮笑肉不笑地朝她点了点头:“原来是晏监狱长,您这几天不见,突然大驾光临这里,有什么事吗?” 他的脖子还包着高分子复合材料制作成的无菌纱布,至于他被顾辞川活生生咬掉的右耳,现在看上去倒是完好如初,但是可以清晰的看出两只耳朵的颜色不一样,右耳的颜色比左耳要白嫩许多,一看便是刚刚移植上去的人造义耳。 但晏瑜并不觉得邵关这副模样值得同情,只觉得他活该,毕竟当初是邵关先用言语辱骂顾辞川和动手鞭打他的。 晏瑜只看了一眼顾辞川,便只觉全身气血都开始逆流。 顾辞川仍旧是呈大字型被束缚着,他低垂着头颅,就像是昏死了一般,一段时间没有修理而有些过长的额发遮住他的上半张脸和眼睛,只露出一个冷峻的下颌。 若不是他的胸口还微有起伏,甚至就像一具尸首那么安静。 他的囚服已经不复之前的干净整洁,满是血污,被道道凛冽的鞭痕划破,露出的肌肤上满是交织的鞭痕,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有的伤口还止不住的在流血,有的伤口则是肿得青紫,新伤叠着旧伤,粘稠的黑血留了一地,十分可怖。 而他的右臂竟然消失了,只留下一个空荡荡的袖管。 顾辞川的双腿则是不自然地耷拉着,双腿的膝盖之处似乎被活生生地挖去了一块,皮绽肉烂,甚至隐隐可见白色的骨头,伤口狰狞,触目惊心。 邵关摸着自己的右耳,阴恻恻地笑起来:“这都是顾上将的功劳呢,我回报一下,也是正常的。” 随后邵关一个转身,用力地揪紧身后之人的头发,让顾辞川被迫地仰起头颅:“噢,我忘了,咱们鼎鼎大名的顾上将现在只是一个千夫所指的叛国贼,早已经被剥夺了军衔和开除军籍,顾辞川,现在只是一个万恶不赦的罪人而已。” 顾辞川一直紧闭着眼睛,闻言才慢慢半睁开,他发出一声低低的嗤笑,唇角微不可见地勾起一个讽刺的弧度。 “你都对他做了些什么?他的手,他的腿……”晏瑜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顾辞川的惨状,虽然她早已有心理准备,却还是怎么都没想到顾辞川竟然被邵关虐待成了这副模样。 “他的手跟我无关,”邵关瞥了她一眼,像是不明白晏瑜为什么这么激动:“至于他的双腿嘛,倒的确是我做的。” 邵关语气里透着报复之后的快感,趾高气扬地道:“在科尔星系疗伤的这十二天,我每一天都在想怎么报复顾辞川,然后在光脑上看了很久的资料。” “晏监狱长,您知道吗,在古地球的华夏国,有一种名叫膑刑的惩罚,是夏商五刑之一,又称刖刑,是剔去犯人膝盖骨的刑罚。” 邵关得意洋洋地昂着头颅:“当时顾辞川趁我不备硬生生地撕咬掉我的右耳,那种痛苦,您应该想象不出来,所以我也活生生地挖出他的膝盖骨,让他体验一下,到底什么叫做自讨苦吃。” “……邵关,滥用私刑乃是重罪,你知道自己会被怎么处置吗?” 晏瑜深吸一口气,脸色阴沉地缓缓说道:“无论现在顾辞川是什么身份,你也不能滥用私刑。根据《帝国法刑法》第三册 721条,私自对罪犯动用私刑乃是重罪,似情况而定,轻则降职或是撤职,重责被告上军事法庭,到时候你也要坐牢。” 真奇怪,她竟然忍下来了,没有把自己的拳头挥向那张讨厌的脸。 对,再忍忍,她不能意气用事,她不能跟帝都星那边来的人起冲突,现在她还不想引起那些老不死的注意。 邵关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一般摇了摇头:“什么帝国法,这些从来都只是唬唬那些底层贱民罢了。我们十族,向来都凌驾于法律之上。如果你不姓晏,还能空降到这里的监狱长混日子呢?” 他的脸上满是轻蔑和嘲讽,又透着股身为帝都十族之人的高高在上。 虽然他邵关只是邵氏的一个旁支血脉,天赋也不算什么最拔尖的,可他毕竟也有2S级的精神力,怎么说都比晏瑜这个精神力几近全废的纨绔要好得多了。 晏瑜听着邵关带着直白的侮辱性语言,只神色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曾经趋炎附势的人我见多了,你这样的,给我当只狗我都不要。” “你也说了只是曾经,”邵关反唇相讥道:“现在你沦落到这副众叛亲离、精神力全废的下场,还以为我要给你三分薄面吗?” “我不想再跟你吵,”晏瑜此时此刻觉得再跟眼前的这种人多废话一句,都是浪费时间:“我要让狱医来给顾辞川治疗,如果他情况确实很严重的话,我会通传上级,带他去科尔星系治疗,当然,你做的这些好事,我也会一并报告。” “晏瑜,你以为这是谁的授意?我又是谁的人?你如果有点脑子,现在就滚出去,不要再多管闲事!我身为殷上将直封的督查办特使,有权力对顾辞川做出任何决定。”邵关彻底撕破了脸,狠狠地叱骂道。 他话音未落,又拿起才搁置不久的带着淋漓污血的长鞭,这种鞭子晏瑜以前也见过,是驯兽师专用的,用于鞭打和驯养在野生星系捕获的那些不听话的皮糙肉厚的星兽。 晏瑜还没反应,眼睁睁地看着邵关对着身后狠狠一抽,破空之声夹杂着顾辞川的闷哼声传来,邵关则是冲晏瑜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我今天还没玩尽兴呢,你如果非要留在这里观赏的话,我倒也不介意。顾辞川的骨头很硬,但我想应该也硬不过那些星兽。你说,我到底要抽多少鞭,他才会开口求饶?” 眼见那一鞭又要抽下,耳畔传来一声怒斥:“住手!” 邵关满脸烦躁地刚刚转过头,余光只见一道身着黑色军装的身影袭来,充斥了他的整个视线,随即便是肩膀被一阵大力抓紧,他眼里的整个牢房变得天旋地转,剧痛席卷,整个身子都如一滩烂泥一样痛地浑身酸痛。 随着那声怒吼,根本没有反应过来的邵关被狠狠地来了个过肩摔,眼冒金星地摔在了地上。 一双军靴,毫不留情地踩在邵关的胸口上,气力之大,甚至让他的胸口发钝痛地发麻:“老娘都说了,让你住手。” 紧接着邵关被一双莹白如玉的手狠狠地提起来,狠厉的一巴掌几乎快抽歪了他的右脸:“你又算什么东西?我问你,你上过一天战场吗?你杀过一只虫族吗?你曾保家卫国,救过战士和平民的性命吗?” “你们为了争权夺势要杀顾辞川,我管不着,但他不能被你们这些魍魉魑魅随意地折磨和羞辱。” “晏瑜!你他妈疯了!为了一个重囚犯打我?!”邵关吐出一颗带血的牙齿,破口大骂道:“老子做这些都是殷上将的授意,你要得罪殷上将不成?你现在就是一个被晏家流放的废物,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报告殷上将,让他给你好看!” “别说是你,殷崇来了我也不怕他,他怎么上位的,所有人都清楚。”晏瑜冷笑一声。 “他殷崇卖友求荣,帝都星十大家族谁不知道是他举报了顾辞川是Omega的事情?顾辞川对他不薄,他却宁愿当十大家族的狗都要背叛自己相交多年的挚友,这种人,你以为他这个徒有虚名的上将位子能有多久?” 晏瑜对那群老东西的手段清楚得很,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他们容不下顾辞川,自然也容不下殷崇。 不过是因为现在联邦的外交史团滞留在帝都星,他们为了掩人耳目,才让殷崇暂时接替顾辞川留下的势力,当个傀儡罢了。当联邦的外交史团一走,殷崇的后果不会比顾辞川好多少。 “你!”邵关气得发抖,但他还偏偏此时此刻打不过犯浑的晏瑜。 晏瑜虽然精神力废了,但毕竟是出身第一军校的天才,身手还在,这个为了关押顾辞川的特别牢房的墙壁又被抹了隔离精神力的特殊材料,他便是想用精神力震慑她也做不到,只能气急败坏地吼道:“我现在就去禀告殷上将,你等着,有你好看的。” 看着邵关踉踉跄跄地逃出去,晏瑜才慢慢地转过身,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我就是看不惯他,想打他一顿。” 顾辞川正一眨也不眨地看着她,蓝眸很安静。 他忽然轻轻咳嗽一声,唇角勾起一个清浅的弧度,如同水面的涟漪一般转瞬即逝,就像是夜雾弥漫的海面上的皎月,忽然从云层后面钻出一角,晃花了晏瑜的眼睛。 第9章 教官 她连滚带爬地摔在地面。 “你何必为了我,得罪邵关那种小人。”顾辞川摇了摇头,面无表情地低声说道,仿佛刚才的那个微不可见的笑容只是她的错觉。 晏瑜尴尬地挠了挠脑袋,却还是嘴硬:“我只是看不惯他,手痒罢了。” “……谢谢。”两个字轻轻地从耳畔传来。 晏瑜更加不好意思了,连忙低头查看光脑:“你等一会儿,狱医马上就到。”她的表情很愧疚:“都是我不好,我这几天待在胶囊营养舱里没出来,根本不知道邵关竟然对你动用私刑。” 随后晏瑜满眼担忧地看着顾辞川的伤势,扫过顾辞川空荡荡的袖管变得十分严肃起来:“你的双腿伤势看着真的很严重……对了,你的右手怎么回事,邵关说不是他做的,那是谁做的?” 顾辞川疲倦地摇了摇头:“我的右手早就没了。三年前,和那场虫族君王的对决中没的。现在安上去的是拥有神经连接功能的仿生智能型义肢,看上去挺真的吧,功能也跟真手一模一样。” 晏瑜的唇艰涩地蠕动了一下,却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他那双蓝眸葳蕤潋滟,蔚色闪烁,他低低地继续说道:“你说我板着脸看上去很凶,其实我也不想的……我的脸曾经在一场与虫族战斗的爆炸中被余波波及,面部神经被损伤到了。” 顾辞川看着女人讶异的目光投过来,他满脸屈辱地闭上眼睛,鸦睫轻颤:“不要看我……如此丑陋,如此不堪的一副残躯……你出去吧。” 然而脚步声并未离开,反而是在他身边停下。 顾辞川缓缓睁开他蓝色的眼睛,晏瑜果真站在他的眼前,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晏瑜曾是帝都星搅动风、惊才绝艳的少年天才,摄人魂魄,光艳逼人的绝世容貌让无数Omega暗自倾心。 她长相妖冶而明媚,浓丽明艳的五官,表情却总是带慵懒而随性,漫不经心的眼底仿佛不在意任何事。 然而仿佛是上天的恶作剧,她却生了双那么好看的含情眼。 清眸流盼,含情凝睇。明明只是懒散地扫过来,却竟然能让他生出一种错觉,仿佛整个天地之间,她只能看见他,她的眸中也只有他。 “为什么要这样说自己,小黑皮明明长得很好看。对了,以后你不要再怕邵关那个狗东西暗地里欺负你,以后有我护着你。”她笑得眉眼弯弯,表情那么真挚。 又是这样。 又是这样,重蹈覆辙。 明明他严阵以待,他枕戈待旦,他似她为洪水猛兽,他一遍遍地告诉自己不能再一次沉迷沦陷。 可是偏偏只是她的一句话,自己的森严壁垒根本不堪一击。 他丢盔弃甲,溃不成军。 *—————————————— “殷上将,您一定要给我做主啊!晏瑜这个贱女人实在是太过分了,明明就是一个精神力全废的被晏家抛弃的废物,她凭什么耀武扬威!不仅对我做出如此过分的事情,她还说您的坏话!” 光屏上邵关的投影显现出来,一张脸可以说是惨不忍睹,偏偏他的那张碎嘴还不肯停歇片刻,愣是诉苦了快要十几分钟,就没停过一下。 “好了,邵关,你住嘴。我是示意过你给顾辞川一点苦头吃,但没让你断他手脚,留下这种可能落得终生伤残的后果。” 视屏那头的殷崇烦躁地皱起眉头,扬指怒骂道:“他本就是个没有右手的残废,你还要让他的双腿也废掉了,坐一辈子轮椅吗?” 邵关不可置信地张大了嘴,惴惴不安道:“殷上将,难不成您要还护着他?” 殷崇满脸不悦,叱责道:“ 你懂个屁,我们是要‘打碎’他,而不是让顾辞川死,也不能让他变成个残废。” 殷崇的面容隐在暗处,声音很轻地说道,却不由让人毛骨悚然:“算了,你这段时间不要再去对他动刑了,让他养一段时间缓一缓,可以先给他疗疗伤,但是绝对不能让他出卡特拉斯监狱。等我把手头上的事情处理完了,我亲自来卡特拉斯好好地探望一番我的这位故交老友……” “那晏瑜怎么办?咱们要不要悄悄地把她处理了?晏氏既然都流放她这个精神力几近全废的废物了,到时候就算东窗事发,肯定也不会找上咱们。”邵关连忙追问把他打成这副模样的罪魁祸首。 “没有我的命令,别去惹事!你还嫌我的位子不够稳呢?”殷崇眉毛不耐烦地挑高了:“晏瑜……呵,咱们不需要去解决她,他们晏氏,有的是人想让她永远消失呢。” 随着视屏被挂断,殷崇满脸复杂地望着虚空发了会呆,他才慢慢地摇了摇头:“顾辞川,或许对于之后的你即将要迎接的一切来说,死,才是解脱。” *———————————— “怎么样,他的腿应该怎么治?是不是需要去科尔星系医治?”晏瑜忙不迭追问着狱医。 晏瑜放开了束缚着顾辞川肢体的铁链,让他坐在那张狭小的单人钢板床上,他右手的袖管空荡荡的,双腿无力地搭在地面,失去了站立的能力。 但便是这样,狱警们还是不厌其烦地劝说着她不要解开顾辞川身上的铁链,最后被晏瑜懒懒地打断:“出了事,我负责。” 狱医如她所料地摇了摇头:“他需要动手术,安装新的仿生膝盖骨,仿生膝盖骨的电子神经和腿部神经安装对接是很复杂的,这个手术难度很高,我不知道科尔星系能不能治,反正的卡特拉斯监狱是肯定没有这个条件的。” 晏瑜安慰地看了顾辞川一眼:“咱们帝国的医疗水平很先进的,等离开了卡特拉斯,你的腿一定能治好的。” 顾辞川只是摇了摇头:“他们不会让我离开卡特拉斯半步的,或许我一辈子,都只能困在轮椅上了。” “不会的!”晏瑜眼神坚决,低低地重复道:“绝不会。” 顾辞川竟然像是个少年一般地带着孩子气歪了歪脑袋,他没有说话反驳,但他根本不对自己的后半生抱有什么不切实际的希望。 这时候狱医的光脑传来传唤消息,原来是有一名犯人自杀需要急救,他慌里慌张地留下一些涂抹顾辞川外伤的药膏,便急匆匆地离开了。 “呃,那,那我帮你涂药吗?你背部的伤不方便涂,右臂的仿生义肢现在又没有安装上,一只手不方便吧。”晏瑜玩着手上的药膏外包装盒,有些尴尬地问道。 顾辞川神色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他顿了顿,又补充一句:“某人第一次帮我上药的时候,一遍一遍地重复着叫我别咬她。我又不是狗。” “那我不是第一天被你的壮举吓到了吗,”晏瑜尴尬一笑,打开药膏的盒子:“来,你先把上衣脱了,我闭着眼睛给你上药,绝不偷看。” “闭着眼睛怎么给我涂?”顾辞川语气淡漠地反问了一句,倒是堵得晏瑜哑口无言,显得她故作矜持,图谋不轨了。 话是这样说,当着晏瑜的面脱衣服还是让顾辞川感到有些羞耻。 他轻轻地咬了咬唇,耳根慢慢变得通红,他犹豫了一瞬,才用剩下的左臂慢吞吞地剐下自己的破碎不堪的囚服,露出精壮却又带着累累伤痕的躯体。 常年在战场上经受风吹日晒而形成的古铜色肌肤就如同巧克力酱一般诱人。 顾辞川似是感觉十分羞耻一般闭上眼睛,鸦睫轻颤。 道道交叠的斑驳血痕密布在精壮的褐色躯体上,几种极端的颜色交互,形成强烈的反差。他的清冷易碎和桀骜不屈交缠在一起,攒出令人沉陷于贪嗔痴的欲望。 晏瑜的眸色一深,喉头滚动了一瞬,她飞快的移开目光,蘸着药膏的指尖轻轻地点在顾辞川那些狰狞可怖的伤口上,他的伤口处生出一种很清凉的感觉,酥酥麻麻的,就像是那些尘封已久的回忆迫不及待地钻出来。 忽然一股白桃乌龙的甜香,似有若无地萦绕在晏瑜的鼻翼,慢慢地变得浓烈和缠绵。 “……你的发情期还没有过?”晏瑜怔了怔,低声问道。 顾辞川背对着晏瑜坐在单人钢板床上,只听见站着的晏瑜的声音传进耳膜里透着些喑哑。 “这才几天,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过了?”顾辞川眉头微微蹙起:“你之前叫人给我打的那只抑制剂看来失效了,再给我打一支吧。” “信息素抑制剂打多了的后遗症是很严重的,我听说甚至有可能会影响生育功能。”晏瑜沉声劝道。 “我知道,所以我的生理期才会那么痛苦。”顾辞川淡淡地说道:“这些年来,我已经习惯了。” “难道……难道你一直都是硬扛着发情期靠打抑制剂过来的?”晏瑜满脸不敢置信,失声问道:“十几年来,你都是这么过来的?从没被其他alpha标记过?” “没有,习惯了。”他平静地又重复了一句。 “连临时标记都没有过吗?”晏瑜还是不敢相信地追问道,甚至忘记了这些问题有多么失礼。 顾辞川沉默了很久,才轻声回答道:“有一个人给我临时标记过,我也只被临时标记过一次。” 晏瑜这才闭上嘴,只不过表情仍然很复杂,正准备说些什么,却浑身一抖。 “……哪里来的薄荷味,是你?”顾辞川猛然抬眸。 熟悉的薄荷味。 让他想起幼年时在垃圾星的那个贫民窟渡过的那么多个夏天。 蝉噪的夏,院子里枝叶婆娑,绿色凝固,就像琥珀被时光禁锢,不再流动。薄荷被泡在瓷杯中,跌宕沉浮,沁有凉意的气息倔强地盘桓在四周,待与凉风共舞。屋子里老旧的风扇勤勤恳恳地转动着,切了一半的西瓜泡在冰水里。 晏瑜的表情一滞——糟了,这次应该是她和顾辞川在这个不通的气狭小空间待得太久,他甚至让她有了反应。 晏瑜立马转身:“我这就出去,让狱警把抑制剂给你送来。” “等等。”顾辞川忍住身体的躁动,冷声叫住她:“那你怎么解决?” “打抑制剂啊,”晏瑜一脸理所当然地答道:“你不是不喜欢被别人标记吗?上次你还很生气地拒绝了我的好心帮忙。” 她放下药膏转身出去:“你忍一会儿,我现在就让狱警去给你拿抑制剂。” “你站住。”顾辞川迎着晏瑜讶异的目光,面无表情地说:“过来,临时标记我。” “诶?可是你上次不是很抗拒……” “我难受是我一个人的事情,而现在你的信息素被我勾起来了,让你也不舒服了,我有权负责。”顾辞川板着脸生硬地丢下一句话,耳后根却是烧得通红。 真是脾气古怪又别扭的一个人。 晏瑜好笑地摇了摇头,把长发撩到耳边,俯下身子凑他的耳侧,柔声道:“我会轻一点,不会让你感受到疼的。” 当她咬上顾辞川的后颈时,两个人的身体都轻轻战栗着,空气中浓烈的薄荷包裹着白桃乌龙的气味,交织缠绵在一起。 被攥紧了的空气里突然响起了一声低吟。 低微细弱的呜咽,从顾辞川的喉咙里轻轻溢出来,却被他很快强行忍住。 “小黑皮,你的信息素好甜啊。”晏瑜食髓知味地舔了舔唇,呢喃着低声说道,复又咬上男人的后颈。 顾辞川死死地咬着唇,耳后根烧得通红,甚至连眼尾也渐渐染上了点点樱粉,他却不肯发出一声示弱的吟呻。 只是他的那双蓝眸逐渐变得浑浊而迷离,蒙着一层盈盈的水雾,蓝眸水光潋滟,荡开细碎的波光,像是揉碎了一池星河,又就像是一片永远也无法泅渡跨越的深海。 浓烈的白桃乌龙信息素与薄荷信息素热烈地交织着,迷离浑浊蒙了一层水雾的蓝眸,眼角那颗黑痣缀在其后,就如同一滴将坠未坠的眼泪。 光影交错,无数扭曲的画面与声音交织席卷而来,午后更衣室的门后,男人的那双蓝眸满含着屈辱和羞耻,眼尾通红,眸中含泪,一副欲泣不泣的模样。 艹,她想起来了,她全都想起来了。 晏瑜连滚带爬地摔在地面,往后退了几步。 “你没事吧,怎么了?”顾辞川眼底恢复几分清明,不解地问道。 “顾、顾教官……”她再次后退几步,弱弱地唤道。 第10章 巧克力 跳跃的云雀。 “辞川,这是你第一次来帝都星吧?听说你一个月前在战场上与虫族厮杀的时候,精神力晋级到3S了,以后前途不可限量啊,恭喜恭喜!” 寸头青年穿着帝都星第一军校的教官制服,容貌虽然算不上十分出众,但笑起来时整个人都焕发有神,洁白的牙齿和黢黑的肤色形成了鲜明的比对。 跟身侧之人的热情相比,顾辞川只是不冷不热地说了一句多谢。 但桓州早就习惯老战友顾辞川冷淡孤僻、沉默寡言的个性了。 他习以为常地继续喋喋不休地说道:“听说你负伤严重,作为功臣被批了休假,调回帝都星休养一段时间,正好我同事请了病假,你要不要这十天里去代他当指挥系一班的军训教官?这个工作既轻松,而且酬劳又高,你就当赚一笔外快了嘛。” 顾辞川只是神色淡淡地摇了摇头:“多谢你的好意,但我想静养一段时间。我对要和第一军校里那些氏族后代们相处没有兴趣。” 桓州微微一噎,他一直都知道顾辞川不喜欢帝都星的世家贵族子弟,包括最开始的他。 他作为帝都星十大家族里的桓氏子弟,前几年上战场前线,也只是为了回帝都星今后的就职镀金,可没曾想却被寒门出身的顾辞川救了一命,又经由顾辞川认识了殷崇,从此身份天差地别的三个人竟然成了好兄弟。 但是相比较殷崇,桓州一直更喜欢和顾辞川相处一些。 殷崇总给他一种笑面虎的感觉,而顾辞川虽然看着孤僻冷漠,实际相熟之后就能知道他是个面冷心软的人。 历经那次命悬一线的危机之后,桓州就被族人安置回了帝都星,如今在第一军校担任科任老师的闲职,再过几年,便能经由家族安排进入军部,随后步步高升。 和顾辞川他在前线虫族战场上经由生死存亡,浴血奋战之中一步一步攀升的军职相比,桓州自觉丢脸,他除了会投胎一些,其实什么都比不过顾辞川。 两个人下了悬浮车,正好停在一条梧桐林步行道,桓州连忙给顾辞川指着遥遥远处:“辞川,那里就是我工作的地方,帝都星乃至全帝国最顶尖的军校——帝国第一军校。” 远处一座巨大恢弘的建筑拔地而起,而环绕着它四周的,还有半空中和海面之上无数的修建在悬浮岛之上的各式小型建筑。肉眼望过去,根本看不到尽头,好像这一方天地所存在的,只有第一军校的冰山一角而已。 桓州还是不肯放弃要招募顾辞川的念头:“辞川,第一军校可大了,面积足足当其他行星的一座中型城市那么大,里面各类的工程性设施和社会性设施全都应有尽有,你要不要跟我一起……” “嘶——不好意思。”不知从哪里斜拐出来的,低着头正一门心思看光脑的少女忽然撞在了顾辞川的怀里,连带着把身侧的桓州也撞得一个踉跄。 “完了,16路悬浮列车就要发车了。”她慌张地抬眸望向远处的车站,只匆匆丢下一句道歉,甚至都没来得及抬头看二人一眼,便像只逃命的兔子一般蹿远了。 “这不是晏家那个小鬼吗?”桓州没好气地嘟囔道:“一看就是又逃课了。” 顾辞川仍是一动不动地伫立在原地,眸光深深地看着少女离去的背影,像是一棵生了根的老树。 听见身侧桓州的抱怨,他才像是有些回过神来,轻声问:“……你刚才说她是谁?” 桓州下意识地转头望去,顾辞川正面无表情地盯着远去的背影。 他眉间总有一道因为长年累月皱眉而留下的淡淡的纹路,哪怕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可只是光看着便一副十分阴鸷狠厉的模样,令人望之生畏,此时他蔚色的眸光闪烁,像是升腾起一团蓝焰,似是要将目之所及的一切都燃烧殆尽。 “辞、辞川,冷静一点!这孩子是晏家的嫡系,我还听说她早被选为晏家下任的家主了,可不能说打就打!”桓州忙不迭慌急地劝道。 顾辞川揉了揉眉心,无奈地叹出一口气,却没有要解释的打算,只继续追问道:“她是晏氏的人?十大家族里的那个晏氏?” 桓州点了点头:“她叫晏瑜,看着虽然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但其实天赋高得我都嫉妒,今年以全校第一名的成绩被第一军校录取。她才刚刚成年,就已经是4S级的精神力了,听上去真特么离谱吧,如此年轻的4S级精神力者——注定要被载入史册。听说早在她幼年被检测出如此恐怖的天赋之时,晏文彦就立了她为晏氏下任的家主。” “晏、瑜。”顾辞川轻声呢喃着这个陌生的名字。 两个人被这么突如其来地打了个岔子,桓州却仍旧没忘初心:“辞川,要不你这段时间就在第一军校休养吧,就住我家,我们都好久没见过了,你好不容易来帝都星,我们可要好好聚聚。” 顾辞川却迟迟不应声,桓州以为他是无声的拒绝,只好闷闷不乐地瘪起嘴巴:“算了,你不愿意的话那就算了。” 顾辞川瞥了他一眼:“走吧,你不是说要介绍我去第一军校代课吗?” 正当桓州被顾辞川突然的松口惊得喜形于色之时,身侧的顾辞川却像是不经意一般地问起:“对了,你之前说让我去教指挥系的一班?那么刚才那个晏瑜,是哪个专业的?又是几班的?” “肯定是一班的啊。帝国天赋最好的和出身最好的alpha,都在指挥系和机甲系的一班。”桓州口直心快地答完,忽然神色变得古怪起来:“她不就撞了你一下,你便记仇成这副样子,还想着要去教训她?” 顾辞川似笑非笑地看了桓州一眼,却只是答非所问地突然说:“其实,这不是我第一次来帝都星。” *—————————— 顾辞川第一次来帝都星,是十年前。他刚满十八岁的时候。 和晏瑜如今的年龄一样,他却是作为一件供人取乐的商品被撵转贩卖至此。 或许说是商品都高抬了他。 他是帝国边际的垃圾星苟活长大的奴隶,这样最底层最卑贱的出身,偏偏还身为Omega,这更加不幸——十二岁分化那年,他被抓进了当地的Omega保护机构强制关了起来。 一旦等到成年,他这辈子便只能被当做一个生育机器活下去。 那暗无天日的六年里,他见惯了和他同为奴隶的Omega们,被关在狭小的暗室里,挺着大肚子一胎又一胎地生,因为这样的日子太痛苦,他们甚至活得连神智都已经泯灭,彻底沦为了生育机器。 但顾辞川不愿意这样活下去。 成年礼上,他杀了妄图强暴他的alpha。 Omega保护机构的负责人大怒,把作为罪奴的他以大价钱卖到了帝都星的一个权贵专门用来取乐的狩猎场。在这个广袤无边、湖光山色俱被模拟的狩猎场里,这些罪奴都失犹如牲畜一般,作为世家贵族们狩猎的对象,被毫不留情地射杀。 顾辞川现在甚至都回忆不起来,他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 他只记得自己一直慌不择路地逃跑,天色是那么昏暗阴沉,冷风刺骨,衣衫褴褛的他不敢停下一步,甚至也不敢大声呼吸,像只可怜的蠕虫,躲在肮脏的泥垢里瑟瑟发抖。 意外的失足,他竟然滚落出了狩猎场的地界,他不知道自己闯到了什么地方,只看见那个幽僻安静的地方修满了独栋的带着空中花园的温泉别墅,他这样的低贱的存在,连多看一眼都是奢侈。 浑身是伤、精疲力尽的他蜷缩在一个花园的角落,听着温泉汩汩的水流声,饿得饥肠辘辘的肚腹发出刺耳的鸣叫,他眼中是一阵天旋地转的眩晕,忽然只见一个小小的身影不知道从哪里蹿了出来,蹲在他的身边,满眼好奇。 就在这时候,身后忽然又隐隐传来了光亮和骚动,多半是狩猎场的保安们找过来了。 或许,挟持身边这个看着就非富即贵的小孩,是他最后的生路。 身边的小女孩看着七八岁的模样,还浑然不觉一场大祸即将降临。 粉妆玉琢一般的小脸蛋,一双澄澈的眸子,在沉沉的夜色竟然亮得惊人,洒满了善意的好奇,她歪着头轻声问:“哥哥,你怎么了?” 他忽然像失了所有气力,活死人一般瘫倒在地,其实无论他如何努力也终究不过是垂死挣扎,他终于累了,已经对自己这从未见过光亮的人生彻底厌倦了。 一阵凌乱的脚步声由远至近地传来,很快无数束刺眼的光带亮起像是条条锁链,扼紧了他的脖颈,吸走了周遭的所有的空气,即将把他拖入地狱般的深渊。 小孩皱紧了眉头,脸上浮现出不属于这个年龄段的早熟,她忽然站起身来,由着一条小道走出去,脆生生地问道:“你们在干什么?” “咦,这是晏家的别院?您是晏家的?……无意叨扰了您,真是罪过,我们正在寻找从狩猎场逃出来的奴隶,请问您见过吗?” “没有,还不快滚,吵醒了我父亲,有你们好看的。” 对话像是隔着云端轻飘飘地传入几近昏迷的他的耳畔,随着一阵摩挲草木、分花拂柳的声音响起,小孩又大咧咧地坐回了他的身边。 顾辞川的脸色惨白,行将就木地宛若一个死人。他死寂的瞳孔缓缓地移到小孩身上,声音嘶哑:“……为什么要救我?” 小孩只是满眼认真地端详着他的惨状,忽然趴下来和他对望,轻声说:“哥哥,你看上去跑了很远,很累吧。” 童声软软糯糯的,温柔得不可思议。 不知道为何,他的眼皮一颤,竟生生抖下一颗泪来。 从裤兜里掏出一个包着锡箔纸的东西,打开后竟然是黑乎乎的,她竟然还懂得扳碎了塞到他的嘴里:“哥哥,给你吃,这是巧克力。” 巧克力? 他从小到大都只靠无色无味的最低廉的营养液维生,从来没听过这食物的名字,也不知道这是什么。 但他下意识地抿了抿唇,这食物入口即化,像是一颗微型炸弹一样在舌尖突兀的炸开,一股他从未感知过的奇妙的口味从舌尖蔓延,像是温热的水流一般钻进了肺腑又顺着四肢八骸流转,暖得他的心尖都在打颤。 后来的他,才知道这个叫做甜。 “哥哥,你再等我一下,别墅里的厨房有很多吃的,我去给你拿。”小孩精神满满地钻进后门,像是一只跳跃的云雀。 月落星沉,夜色已深。顾辞川湛蓝的眸子映着远处的灯火,就如同海平面升起一轮朝日,缓缓地亮起来。 蹦蹦跳跳的小云雀回来的时候,地上的人却再也不见了踪迹。 第11章 偏袒 明目张胆的开小灶。 “阿喀琉斯,还杵在这里干嘛,铃声马上可就停了!” 听到身后之人的招呼,穿着第一军校的深蓝色的校服的青年回过头去,笑着摇摇头:“我在等晏瑜呢,马上就去。” 名叫阿喀琉斯的青年金发碧眼,是帝都星十族里罗德里格斯家族的嫡系。 他生得高大而英俊,一头澄黄蓬松的金发,就像是被摩伊拉女神用橙花和风铃木纺织而成,祖母绿的双眸如同一池幽邃的碧潭,又似青色沉淀的翡翠,无可挑剔的俊美的五官,笑起来健美而阳光,犹如古希腊神话里的太阳神一般在日光下熠熠发光。 在帝国,世家贵族的后代都是纯正的黑发黑眸或是金发碧眼,这代表着隶属于古地球的人种纯血统后裔。黑发黑眸属于华夏黄种人脉,阿喀琉斯这种则属于北欧雅利安人纯种血脉,都被帝国人民备受推崇。 因为血脉的纯净,一般也就意味着精神力的天赋高低。精神力在帝国被分为十二个阶级,从5S级别之后,分别是4S,3S,2S,S,A,B, C, D,E, F, G。 5S的精神力只是帝国科研机构测定出来的一个只出现在传说里的极限天花板数值,4S就是现今所有alpha的最高战力,在整个帝国,十几个星系,浩如烟海的星球,不计其数的帝国公民之中,这个级别的也不过一百人左右。 而对于Omega来说,3S级别的精神力已经是最顶尖的了,由3S级别的Omega孕育的子嗣无一不天赋极高,他们能让无数强大的alpha争破头颅只为娶进家门,帝国历史上还没有出现过4S级别的Omega。 而以帝都星十族为首的世家大族之所以能掌握着帝国的顶尖权力,是因为十族内相同的种族会联姻结为盟友,把控着血脉的纯净,偶有精神力强盛的天才横空出世,alpha很快就会被十族招募,Omega则被娶进门繁衍子嗣。 帝都星十族正是如此经久不衰,繁盛不辍,光耀万年。 随着铃声逐渐低落,阿喀琉斯的表情不自觉地带了几分焦急,忽然只听一阵的脚步声传来,他惊喜地回头,果然看见是晏瑜,拉着她边跑边说:“你总算回来了,我都说了叫你昨天不要偷偷回家,不然赶不回军训的。” 晏瑜和阿喀琉斯同为十族天赋异禀的年轻同岁alpha,自幼相熟,可以说是关系十分亲密的挚友。 第一军校对学生是封闭式管理,每个月的月底才放三天假,如果是住在帝都星的本地学生还可以回次家,如果是其他偏远星系的星球考来的学生,可能只有等年假甚至毕业了才能回家了。 晏瑜一边跑一边整理校服:“这不是我家阿璎发消息说想我了吗?” “你只是回去见妹妹的?”阿喀琉斯有些怀疑地看着她:“不是回去见宁瑾的?” “阿瑾昨天没被家里的人允许放出来。”晏瑜挠了挠脑袋:“没关系,我过两天再逃次课回去见他。” 阿喀琉斯从鼻子里重重地喷出一口气:“我就知道,你这个重色轻友的家伙。” 他顿了顿,又劝道:“你军训的时候不要再逃课了,听说新来的代理教官特别严,没之前的老李管得那么松。” “怎么突然换教官了?”晏瑜一边低头扣校服袖管的扣子,一边随口问道。 “老李请病假了,据说新来的这个是从前线虫族战场回来养伤的,板着个脸不爱说话,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拽得不行。”阿喀琉斯摊开双手。 眼看着一座巨大的椭圆形玻璃幕墙的建筑就近在前方,那便是新生的军训场馆,昭示着集合的铃声却快要消失了。 晏瑜和阿喀琉斯对视一眼,脚步同时提速,却不想还是踩着铃声进了大厅。 阳光通过玻璃幕墙洒落了一地,挑空设计的大厅里是乌泱泱的人群,第一军校的这一届新生足足有上百万人,这里只是第一军校的王牌专业机甲系、指挥系的新生,但也有几百个班级。 好不容易找到指挥系一班的队伍之时,安静肃穆的队伍和大厅的其他班级形成了鲜明对比,一个身着教官制服的男人站在最前方,正冷冷地看着他们二人。 他的教官制服被一丝不苟地穿戴得十分整齐,军靴被扎进了作战裤之内,连扣子都被扣到了衣领的最后一颗。 男人黑发蓝眸,剑眉星目,五官明朗冷峻,英气而悍戾,肤色黢黑,是常年在前线作战经受风吹日晒的古铜色,气质完全不同于之前的李教官,他的气势逼人,眼神鸷狠狼戾,一看就不是好相处的。 之前的李教官一看便是个圆滑处世的人,他知道指挥系一班的新生全是非富即贵的世家贵族的后代得罪不起,成日里笑眯眯的,特别好说话。 而现在新来的这个教官则完全不一样,光是看着便让人心生畏惧,听说他是从前线的虫族战场回来养伤的,出身寒门,没有任何势力的提点和助力,凭借着自己在腥风血雨中九死一生,才摸爬打滚到如今有了上校的军衔,他的每一步晋升都只靠着自己,这样的底气也让他不畏惧任何人。 此时代理教官的手里拿着一本学生名册,目光不经意地瞥向还在说话的新生,犹如淬满寒芒,喋喋不休的新生立马闭住了嘴。 不怒自威。 “晏瑜,阿喀琉斯,你们为什么迟到?”他偏过头望向晏瑜,淡淡地问道。 “我刚才突然头晕,他在照顾我!” “我肚子痛,晏瑜在等我!” 两个人很有默契地异口同声地答道,理由却丝毫没有默契,随即两人尴尬地对视一眼,恨铁不成钢地摇了摇头。 新任的教官听到两人可笑的理由不自觉地皱起眉头,更显得他阴鸷可怕。 就在晏瑜以为他要动怒的时候,却只见男人面无表情地转过身子,竟然就这么放过了他俩:“下不为例,归队。以后再迟到的人,就直接去训练室八倍重力环境下,做满一千个俯卧撑。” 晏瑜这才缓缓呼出一口气来。 这新来的教官还真是严厉,看来她的军训日子不好混了。 眼看人数到齐了,男人放下手里的学生名册,开始自我介绍,声音并不大,却能在闹哄哄的背景里穿透进一班所有人的耳朵里:“我是你们的代理近战科教官,我的名字是顾辞川,28岁,3S级精神力的alpha,现在隶属于瓦奥莱特星系第713军217师95团团长,这次是因为养伤被调遣回……” 晏瑜和阿喀琉斯两个老油条像往常一样走到人群的最后面,突然被一个人用手肘捅了捅肚子。 晏瑜下意识地望过去,发现是一个共同的好朋友曲鸿羽,他小声问:“阿喀琉斯,你不是说你报的机甲系吗?” 阿喀琉斯连忙拽住晏瑜的手腕:“本来我是选的机甲系,可谁叫晏瑜选了指挥系嘛,我连忙叫我爹地给我换成和晏瑜一个班来了。” “我去哪你就去哪,你是我的跟屁虫吗?阿喀琉斯,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晏瑜无奈地看了阿喀琉斯一眼,语气嫌弃,眼神却很柔和。 原来自己花了半条命,费尽心血考进来的学校和班级,只是别人嘴里随意的一句话就能来的。曲鸿羽的笑容僵了僵,慢慢转回身子。 他,晏瑜,阿喀琉斯,宁瑾,还有晏瑜的妹妹晏璎几个人玩得十分要好,五个人的小团体形影不离,一起长大。 但随着所有人一齐长大,曲鸿羽却越发觉得自己变得越来越不合群了。 原因无他,曲鸿羽的家世是所有人里面最差的一个,可以说如果不是机缘巧合小时候成了好朋友,其实他的身份给其余人四个人提鞋都不配。 其他四人全出自帝都十族的嫡系血脉,而他的家族只是附庸晏氏而生的一个落败小族,他的父母和族人都在晏氏担任一些小职务,有的是管家,有的是女佣,有的是司机,有的是厨师,看上去他的族人都是在为晏家做事,但说得难听点,曲家不过就是晏氏的家奴罢了。 随着年岁增长,他在这几人当中,越发觉得自卑。他从五年前拼命努力学习考过第一军校的笔试,更是随着亲戚去荒星与凶残的星兽以命相搏,只为以生死存亡的战斗突破自己S级的精神力,才终于考进了这里。 可原来这一切的努力,都比不过他们轻飘飘的一句话啊。 “谁还在说话?”顾辞川听着队伍后面的嗡嗡声沉下脸,他的眼神凌厉地扫过全班,冷声叫道:“第五排最后一个,第四排倒数第二个,第二排第七个和第八个,你们四个全部出列。” “啊,第五排最后一个不是我吗……他在喊我?第四排倒数第二个是曲鸿羽,那我们刚才明明都在说话,他为什么偏偏不叫你?”阿喀琉斯哭丧着脸看了晏瑜一眼,晏瑜茫然地摇了摇头,他才不甘不愿地站出去。 曲鸿羽慢吞吞地挪动着脚步,两个古地球的苏格兰红发人种的学生脸上带着烦躁,一前一后地站出去。 直到四个人全部站出去了,顾辞川才冷冷地开口:“你们四个,出去绕场馆跑五十圈,我会用光脑连接你们的跑步轨迹用于监视,等会我还会抽出时间来突袭检查,谁敢不跑,后面吃的苦头会更多。” “晏瑜也不是在说话吗?”一个红头发岔岔不平地低声嘟囔道:“凭什么不喊她?” 顾辞川望向说话的人,厉色问道:“她是全校第一名,你是吗?你能打赢她,你就不用跑了。” 红头发果真不再嘀嘀咕咕了,神色怪异地看了顾辞川一眼。 要说这顾辞川是要讨好晏氏嫡系出身的晏瑜吧,但一班的人几乎就没有出生差的,红头发他自己也是出身十族的嫡系子弟,阿喀琉斯也是,所以这人为什么只单单偏袒晏瑜?难不成真是因为单纯的爱才之心?可这么明目张胆的开小灶,也太不公平了吧…… 但他又的确打不过那个变态到才18岁就突破了4S精神力的晏瑜,这个打破了帝国历史的小怪物。他最后只能讪讪地闭上了嘴。 得了便宜不敢卖乖的晏瑜下意识地抬起眼睛看向顾辞川,男人却根本看也不看她,只是一本正经地终于开始了训练,肃声道:“除了刚才那四个人,剩下的人都跟着我去实战教室,开始今天正式的训练。” 顾辞川忽然扭头越过人群直直地望向晏瑜,她的心口不禁一跳。 “晏瑜,等会你上来做个表率,跟我切磋一次。” 第12章 双标 我有个朋友。 “晏瑜,你上来做个表率,跟我切磋一次。” 在地面铺着特殊材料的软垫以防受伤的实战教室里面,顾辞川当着全班人面无表情地说道。他一边摘下教官的帽子,一边发出令人牙酸的活动指节的声音。 “…………”晏瑜可算是知道顾辞川刚才为什么独独放过自己了,原来是想光明正大地打自己一顿,好给自己个教训。 她就不明白了,究竟是哪里招他惹他了,非逮着自己不放? 晏瑜唇角勾出一个嘲讽的弧度,懒懒地笑道:“顾教官,你是3S级的精神力,而我的精神力已经突破4S级了,要不你还是换个人,我怕不小心伤了您。” 顾辞川眯起湛蓝的眸子深深地注视她,薄唇微掀:“那你就试试。” 既然话说到如此,晏瑜脸上的笑意逐渐散去,脸色一沉,再不复平日里那副笑语盈盈的模样,双眸却是清亮异常,犹如耀而不尘的黑曜石,满含着能令人灼伤的汹汹战意。 她虽然平日总是一副笑眯眯好说话的模样,但毕竟是个血气方刚的才成年的alpha,骄傲和好战篆刻在她的魂灵里的最深处,流融于骨血,当顾辞川挑衅自己的时候,她身上的每个细胞都在激动地叫嚣着应战。 看见两人这副箭弩拔张的模样,指挥系一班的新生们不由得小声议论起来。 “这新来的顾教官还真是胆子大啊,别看晏瑜平日里一副好脾气的模样,惹急了她谁都拦不住啊。” “两年前,那个康奈尔家族的埃德蒙对她的未婚夫宁瑾动手动脚的,她直接把埃德蒙打进了帝都星中心医院的急救科呢。” “听说那埃德蒙在医院的icu疗养舱里住了三个月,后来回来上学的时候都绕着她走。” alpha们崇尚武力,嗜血好斗,所以一时之间倒是群情激奋起来。 晏瑜应邀走上前去,两个人战前简单地互相行礼之后,便随着晏瑜的首先进攻开始了。 4S级的精神力并非徒有虚名,汹涌澎湃的精神力如滔天巨浪携裹着狂风暴雨拍打而来,暴戾悍烈的威压铺天盖地地袭来,似乎连四周的空气都被扭曲撕碎。 指挥系一班的新生们大多只是S级、2S级的精神力,晏瑜的精神力震慑毫无保留地释放出来,让他们的脸色惨白,连呼吸都困难起来,别说战斗,精神力防御低弱的身段甚至已经开始摇摇欲坠,忍不住匍匐臣服于前方的身影。 顾辞川神色淡淡地立在原地,仍显游刃有余,他只是光站在那里,面无表情的目光投过来,就如同是由血气和刀锋凝聚而成的鸷狠威压,让人无端战栗。 感知到晏瑜发动了攻击,顾辞川的精神力被飞速调控涌动成无形的屏障挡住晏瑜的侵袭,甚至还有余力,漫天掩地的精神力成锐利寒冽的攻势,逼得晏瑜后退了几步。 晏瑜瞳孔一震,似是没想到自己竟然会阴沟里翻船,居然被3S级的精神力逼得退后几步。 一时之间,晏瑜颅内的血液似乎都疯狂上涌,她狠狠地咬了咬后槽牙,身体里暗藏潜伏的精神力犹如被放闸泄洪的猛兽一般,咆哮着冲向顾辞川。 同一时间,在后面的人群的惊呼声中,实战教室的落地窗猛然破碎,向来材质坚硬的钢化夹胶玻璃犹如蛛网般尽数碎裂,就如无数根泠然凛冽的冰凌,千军万马般听从着晏瑜的号令,前赴后继呼啸着冲顾辞川直袭而去。 顾辞川轻轻地挑起眉毛,下一瞬,他颀长的身影便如一支离弦的穿云箭,众人根本看不清他的行动轨迹,只能看见道道残影,疾如旋踵,完美避过凌厉的千万道弧线,迅电流光一般向晏瑜袭来,强劲的掌风袭来,晏瑜猛然转头,身为alpha的好胜心起,不退不避地接了他几掌,心底却犹自一颤。 她的虎口被顾辞川恐怖的肉身战力震得发麻,连接几掌竟有些相形见绌,开始后续不支起来,就在她分神之际,余光中一道残影袭来,被顾辞川逮住她下盘不稳的松懈一脚袭来,她一个踉跄眼看就要滚落在地,顾辞川眸中飞快的闪过一丝关切。 随后她后颈的衣领被顾辞川眼疾手快地提起来,这一番借力虽让她没有跌倒,然而再抬眸时,顾辞川手腕上的高频振荡粒子切割光刃已然出鞘,抵在了她的咽喉之上。 “我输了。”晏瑜深吸一口气,干脆地说道。只不过她的眼底却满是羞愤,看得出来她在生自己的闷气。对于一个alpha来说,技不如人被当众打败可谓是极大的耻辱。 “你知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输?”顾辞川沉声问道。 不等晏瑜说话,他已经接着往下开始说道:“第一,你对自身精神力的练习还不够,管制控束程度也不行,明明是4S级的精神力,你现在所能运用自如的精神力还不足你体内的百分之三十,你就像是有一把绝世的武器握在手里却还不懂得怎么使用。我曾在战场上遇到过一只4S级精神力的虫族君王,战力起码胜你十倍。” 晏瑜抿了抿唇,认真地听着。 “第二,你太过依赖于精神力而对自身肉体的战力过于松懈,真正的前线战场上战机瞬息万变,当精神力完全耗尽,或者机甲被损伤变成一堆废铁的时候,那时候只能靠你自己去战斗,而你现在的肉搏格斗技巧只能给虫子下饭。” 顾辞川看晏瑜听得仔细,声音不自觉地逐渐放柔了:“第三,你的实战经验太少了。在军校里,你的确可以学到很多战斗方法和理论知识,可在我眼里这些就像是过家家一样,只有在真正的战场上生死存亡之际,你才能真正的成长。” 晏瑜沉默了一会儿,真心实意地说:“……顾教官,谢谢你。”这些经验都是很宝贵的,但顾辞川却愿意倾囊相授,让晏瑜觉得之前误以为顾辞川针对自己分明就是错怪他了。 顾辞川看着小孩满脸失落,突然有些自责。毕竟alpha的自尊心是很强的,这里又全是新生人多眼杂,是自己欠考虑了,不该让她在外人面前被自己打败。 他又开始不自觉地安慰晏瑜:“你才十八岁,只要不被妄自尊大的心理蒙蔽,今后前途不可限量,再过十年,我不一定是你的对手。” 若是顾辞川的直属部下站在这里,看见他们的团长竟然会有两副面孔,一定会大跌眼镜。 平日里不苟言笑、禀若冰霜的上司竟然还会这样安慰手下败将,而他们除了沦为顾辞川的沙袋,就只能得到一句无情的“废物,站起来”。 属实是有些双标了。 而此时一班的新生们也开始回味过来,逐渐感觉到有些不对劲,忍不住窃窃私语道。 “他眼睛里除了晏瑜还有其他人吗?把我们当空气吗?” “要不你上去试试?顾教官这一拳,恐怕能直接让你进帝都中心医院抢救。” “嘶——我怎么感觉顾教官像是在给晏瑜上私教课呢。” “……同感。” *———————————— 新任的代理教官横空驾到后,军训的一天变得格外漫长。 顶着炎炎烈日,围着周长足足有十千米的实训场馆跑了五十圈,阿喀琉斯拖着快要废掉的双腿,差点连路都不会走了。 自小娇生惯养的大少爷哪里吃过这样的苦,哭丧着脸嚎道:“我受不了,顾辞川这个魔鬼,今晚我回去就让我爸把他调走。” 晏瑜给阿喀琉斯捶着小腿:“那鸿羽怎么就不喊痛呢,你再不好好锻炼,两年后的帝国军校机甲联赛你怎么打?” 阿喀琉斯瘪了瘪嘴,正准备说些什么,却被安静坐在一旁的曲鸿羽用手肘突然捅了捅腹部。 “晏瑜,你过来一下。”顾辞川站在远处的桂花树下,正是九月夏末,在秋蝉声嘶力竭的鸣叫声中,男人身后是三秋桂子,十里黄澄。 他看见她正在给阿喀琉斯捶腿,湛蓝的眸子闪过一丝晦暗的光。 晏瑜连忙跑过去,仰起头问:“顾教官,怎么了?” 顾辞川看着小孩跑得泛起红晕的脸,轻声说道:“虽然有些唐突,可我还是想问大概在十年前,你是不是在温泉度假别墅区救过一个人?” 晏瑜蹙起眉毛,凝神想了良久,才缓缓摇头:“不记得了。” 也对,她当时还小,应该才八岁左右,不记得了也是正常。 顾辞川换了种问法:“你去过帝都星北部毕维斯区那边吗?那里的温泉度假别墅区紧挨着一个狩猎场。” 晏瑜又摇了摇头:“小时候父亲的确是会经常带我和妹妹出去度假,但具体的地方我记不清了。” 顾辞川紧紧抿起薄唇:“好吧,打扰了。” 他走向下了班等待他已久的桓州,还忍不住一直紧锁眉头,回想着这件事。 出身晏氏,岁数也对得上,所以当年到底是不是晏瑜救了他呢? “你既然是出身十族的人,晏家到底有几个孩子,你知道吗?”顾辞川开口问道。 “啊,晏氏子嗣繁盛,这我也不是很清楚。家主晏文彦配偶众多,光是明媒正娶回家门的Omega伴侣就有五名,但嫡系好像只四个孩子吧。”桓州顿了顿:“其余的都是晏文彦的私生子了,旁支血脉,大多都并不养在帝都星。” “晏氏嫡系里有和晏瑜年龄相仿的女性吗?” 桓州挠挠腮,像是有些不确定道:“没吧,她有个哥哥,似乎还有弟弟妹妹。但都是差了好几岁的。” 那看来就八九不离十就是晏瑜了。 “你怎么回事,我认识你以来,第一次见你这么多话,还一直问关于晏家的事情?”桓州忍不住问道。 顾辞川沉默许久,却是答非所问:“是这样的,我有个朋友,他欠了一个alpha人情,但她出身名门望族,身世显赫,根本不缺什么,那怎么办?” 桓州撇撇嘴道:“如果同为alpha我不知道,是Omega就好办了,这还不简单,以身相许呗。” “以身相许?”顾辞川突然沉了脸色,厉色训斥道:“胡闹!她才刚刚成年,还在读书。” 无辜被训斥一场的桓州地愣在原地,一脸懵逼。 如果顾辞川不是一个alpha的话,桓州真想问问他是不是生理期来了。 *——————————— “阿瑜,顾辞川管得那么严,后天你不要逃学了。”阿喀琉斯像是想起了什么,忽然说道。 “那怎么行,后天可是阿瑾的生日,我要回去陪他。”晏瑜立马回嘴道。 “可后天不也是你的生日吗?”阿喀琉斯看上去有些不高兴:“我、我和鸿宇陪你一起过,不是一样的吗?” 晏瑜满脸坚定地摇了摇头,她决定了的事情从来不会再改。 “到时候你帮我请个病假,我晚上就趁查寝之前溜回来,没事的。” 第13章 生日 为他点亮河山,燃尽夜色。  …… “阿瑜,你神神秘秘的到底要带我去哪里?” “别急,马上就到了。” 宁瑾的双目之处被晏瑜蒙了条一指宽的黑色绸带,几乎遮住了他的半张脸,只露出的下半张脸肤色莹白如玉,下颌线流畅而完美。 仅仅是这样的惊鸿一瞥,便能感受到他惊心动魄的美。 绸带质量很好,连一丝光都透不进来。视线骤然变得一片黑暗让宁瑾有些不适应,虽然被晏瑜小心地搀扶着,但他还是忍不住心生惶恐,连带着走路都颤颤巍巍的。 “小心一点,要抬脚了,”晏瑜柔声提醒道:“来,坐下。”她温热的鼻息扫在宁瑾的耳畔,让他绸布下的脸不知不觉变得灼热和滚烫起来。 眼睛处的绸带还没有被取下来,被迫失明之后,他的听觉和嗅觉便很自然地灵敏了许多。 耳畔似有水浪翻滚的声音,就像是船桨拨动水面的声音。 水波声浩荡,自身后上升。 两个人轻轻的、却又急促的呼吸声交织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譬如缠绵的秋日连枝。 晏瑜没有说话,无言地握着他的手,她的指尖冰凉,却像是一簇焰火,沿着他的指腹炸裂,又顺着血管慢慢攀近他的胸腔,这股温度烧得他的脸通红,一时之间耳朵里只充斥着他自己的心跳,如雷贯耳。 他忍不住想要捂住自己的胸口,想让那颗不安分的,犹如一头小鹿乱撞的心脏安分一点。 “阿瑜,不就是过个生日嘛,我们像往常一样去游乐园玩一天,或者一起吃顿饭就好了嘛,这次怎么搞得这样神神秘秘的?”宁瑾只能用说话掩饰着自己的脸红心跳:“……阿瑜,我们都十八岁啦,我是不是马上就能嫁给你了?” 他和晏瑜出生在同年同月甚至同一日,晏家和宁家同为帝国十族的正统华夏血统的世家,联姻结盟延续了数百年,当即两位家主就笑着说如果这两个孩子若是分化的时候同为A或者O,拜为姊妹就算了。 若是一个为alpha另一个为Omega,这种生在同一天的缘分,一定要结为夫妻。 所以他和她的名字都是配套的。一个名叫瑾,一个名叫瑜——怀瑾握瑜。 小时候还没有分化之前,他其实没有现在这么好看,笨手笨脚的什么都做不好,胆子也小,经常被族内的长兄长姐揪着耳朵欺负。 只有阿瑜会把他护在身后,跟他的长兄长姐打起来。 那个时候的他真没用,什么也不会,只知道哭,阿瑜被打得鼻青脸肿还要哄他:“你不要哭,这样就不漂亮了。” 十二岁那年,阿瑜先分化了成了alpha,潜力测试结果为精神力4S级。 惊得晏氏一片哗然。 晏瑜的天赋实在是过于惊人,甚至可以说是帝国历史上从未出现的怪物。 这种可以清楚的测试出来的潜力报告是人成年后就可以自然达到的精神力等级,也就是说4S级精神力只是她的下限,而不是别人拼死拼活也突破不了的上限。 而他在拿到分化报告的前夜,紧张地一整晚都睡不着。他怕自己不是Omega,他怕自己的精神力等级很低,他怕和她的基因匹配度不高。 他怕自己配不上她。 当他知道自己分化成了Omega,精神力潜力等级为3S级,和晏瑜的基因匹配度为97%的时候,这是他一辈子里最开心的一天。 “天作之合” “天赐良缘”“真是太般配了”身边的人叽叽喳喳地恭喜着他,他却什么都听不真切,他只知道自己终于能堂堂正正地站在她身边了。 “到了。” 晏瑜突然轻声说,几乎是同一时间,蒙着他眼睛的黑色绸带被取了下来。 宁瑾的瞳孔一缩,黑眸被熠熠流光漾满,他怔怔地看着前方的景色,像是一时之间失去了言语。 他们正处于一艘小船之上,船已经开到了湖面中心,夜色已沉,犹如一张铺开的黑幕,月落星沉,零碎点缀其中,寒浸十分。此时船上并无任何光亮,却被无数萤火缭绕,犹如白昼一般。 随着湖面的水浪起伏,帘卷玉波流,无数湛蓝光点的犹如被点亮一般发出了蔚蓝的光芒,犹如一条淬满了星屑的水上的道路,如同梦幻的蓝色火焰,在整个湖面燃起。 无数黄绿色的流光正围绕着这艘小船飞旋流转,光斑闪烁,照亮了宁瑾的犹如云端谪仙一般的侧脸。 宁瑾愣愣地伸出手,一点荧光停在他的指尖,他生怕惊扰了这小东西,声音低低地问:“这是什么?” “是萤火虫。”晏瑜柔声回答他:“古地球的一种生物,夜晚能够发出荧光,现在生物机构人工培植它们,作为一种观赏性动物。” “那湖面的蓝光又是怎么回事?”宁瑾满脸好奇。 晏瑜轻笑一声:“这叫做蓝眼泪。” “古地球有一种浮游生物,希氏弯喉海萤。它们的身体里有一种发光腺的构造,当受到外界的刺激的时候,比如说被水浪拍打,它们就会应激产生浅蓝色的荧光。希氏弯喉海萤体长只有三毫米,你眼前所看到的蓝光,便是不计其数的它们发出来。”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阿瑾,你不是一直说你想要看海吗?等我们结婚之后,我就带你去看海。我查过资料了,尤来亚星系的安布里泽特星,那个星球表面90%都是海洋,是有名的观光星,以后等我们结婚了,我们就一起去,在那里的海上别墅住一个月,好不好?” 帝都星是一颗表面几乎都是陆地的星球,从小到大,他都没有离开过帝都星,一直很想亲眼看看光脑上的海洋,几年前他有一次和晏瑜聊天的时候,随口告诉过她这个念头。 而如果他想要离开帝都星去其他星球旅游的话,按照《帝国Omega保护法》来说,像他这种未成年未婚的Omega想要外出离开所居住星球的话,不仅要身穿信息素隔离服和佩戴追踪脚环,甚至还必须要经过监护人(抚养人/配偶)的准许和相关部门的文件。 且不说这些步骤有多麻烦,他的监护人,也就是宁家也不会准许。只有他和晏瑜结婚之后,成为名正言顺的伴侣之后,晏瑜就能带他去了。 宁瑾怎么都没想到,他随口说的一句话,晏瑜竟然一直记得。 他有些想哭,却又强行憋着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宁瑾刚欲要说话,停留于指尖的萤火虫却飞走了,他发出低低一声惊呼,抬眸顺着萤火虫飞去的方向望去,视线却缓缓凝住了。 千万盏明灯缓缓从湖岸升起,挨挨挤挤地连成了一片,燃尽了漆黑如墨的夜色,仿佛赤色的星河倒悬流淌,立于光河之巅。 宁瑾这辈子永远都不会忘记,十八岁的这一天。他爱的人,为他点亮河山,燃尽夜色。 *———————————— “怎么这么快就九点了。”晏瑜的光脑响起提示音:“阿瑾,我先走了,我要赶在十二点查寝之前回去。” 还好这个人工湖的位置离第一军校并不远。 “阿瑜,你这么快就要走了吗?”宁瑾可怜巴巴地抓着她的衣角:“我们下次什么时候见啊?” 晏瑜揉了揉他的脑袋:“很快的,再过几天就是月底的休假了。”她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猝不及防地问道:“阿瑾想不想来我的学校玩?” “可、可以吗?”宁瑾惊喜地抬眸,一双眼睛亮晶晶的。作为Omega没有上公立学校的资格,他这种出身贵族世家的还能上私教课,有很多出身不好的Omega甚至连识文断字的机会都少有。 晏瑜失笑道:“当然可以了,月底休假的那几天我们学校是对外开放的,到时候我来接你。” *———————————— 楼下的门铃声突然响起。 连忙暂停掉手里的游戏,阿喀琉斯有些奇怪地从房间门走出来:“刚才有门铃声在响?” 曲鸿羽听到声音,放下手里的专业课书籍,从房间里探出个头来:“可能是阿瑜回来了吧。” 第一军校毕竟是帝国排名第一的军校,宿舍也很是奢华,供有选择的有独栋小别墅,也有大平层套房和高楼宿舍里装修精致的单间。 当然,除了单间不需要额外付费之外,其他的价格都不便宜。 晏瑜和阿喀琉斯还有曲鸿羽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几个人情谊深厚,也习惯了住在一起,反正图个热闹,三个人就一起订了个可以容纳四人住的的独栋双层小别墅。二层有四个带独立卫生间的房间,一层则是客厅,厨房和书房。 “奇怪,这么早她就肯回来了,不多和宁瑾腻歪腻歪?”阿喀琉斯一边嘟囔着一边打开门,正好和一双湛蓝的眸子对上。 “顾、顾教官?您怎么来了?”阿喀琉斯额上沁出一颗冷汗,磕磕绊绊地说道。 “晏瑜今天不是请了病假吗?”顾辞川看似神色淡淡,眸中却满是关切:“我来看看她的情况。” 真是闯鬼了,之前的老李从不过问这些,更别说还跑到寝室来嘘寒问暖了。 一瞬间,阿喀琉斯的心底闪过许多个念头——若是其他老师来查寝也便算了,说几句好话,或者给点好处,没什么可担心的。 但偏偏是顾辞川。这几天军训下来,这个男人严厉肃穆得可怕,若是被他发现晏瑜逃学去见小男友了,上报给校级领导,恐怕后果就要闹大了。虽然凭借他们的家族势力不会被开除,但一定会被族里严苛的长辈好好教训一顿。 “晏瑜她不舒服,很早就睡下了。”阿喀琉斯吞吞吐吐地说。 顾辞川闻言蹙起眉毛:“很严重吗?要不我还是带她去校医院看一看吧。” “不、不了,不严重的,她睡一会而就好了。”阿喀琉斯连连摆手,连忙堵在了顾辞川的身前。 顾辞川眯起蓝眸,眼神狠厉得让阿喀琉斯打了个寒颤:“让开。” 第14章 运气 顾教官,好巧啊。 还没等阿喀琉斯反应过来,顾辞川长腿一迈,竟然直接越过他走向了二楼。 “顾、顾教官!顾教官!阿瑜她真的睡下了!”阿喀琉斯急匆匆地跟在顾辞川的身后,结结巴巴地说道。 顾辞川只是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径直往楼上走去。 完了,明明都喊了阿瑜她这几天不要逃学的,她偏偏就是不听,这下可完蛋了。 顾辞川站在晏瑜的房门前敲了敲,他顿了一会儿,里面没有任何回应,他回头冷冷地瞥了一眼阿喀琉斯,然后推开了虚掩的房门。 原本哭丧着脸的阿喀琉斯却神色一动,震惊地睁大了眼睛。 被子里凸出的人形正侧躺着,虽然脑袋和身子几乎全都让被子裹起来了,但呼吸平稳,听得出正在熟睡。 顾辞川的目光缓缓扫过床上的蒙着脑袋的人形不经意露出的一条小腿,比起女性实在是略显粗壮。 他的眸色一深,波光流转,但他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打扰了,你让她好好休息。”顾辞川面无表情地说道,转身离开。 几乎是楼下房门响起关门声的瞬间,阿喀琉斯才重重地呼出一口气来,掀开被子,曲鸿羽早已憋得脸色泛红,阿喀琉斯笑着往他胸上锤上一拳:“没想到你这么机灵,反应还挺快的嘛。” *—————————— 顾辞川缓缓朝教师宿舍往回走,光脑上提示已经快要晚上十一点了,夜色已沉。 夏末初秋的夜风冰凉,卷起枯叶狂舞,犹如落蝶飞旋。 他抬头望望天,秋月低悬,夜空纯粹得一望无际,路口空无一人,地上已经铺满了一层厚厚的缟色,自己头顶的路灯摇曳地散发着橘色的暖光。 他的指尖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里的抑制剂,心中有了安定感。 自己的发情期这段时间很可能会来,所以他随时随地都带着一管以防不测。 也不知道晏瑜这小兔崽子逃学去做什么了。 他低低地叹出一口气来,眸光游移,停在墙头时却猛然一颤。 *—————————— 晏瑜吭哧吭哧地爬上了第一军校足足有七八米高的外墙,才刚刚在墙头坐稳喘口气,背后却突然传来聒噪的警报声,她转头回望一眼,身后的夜色突然亮起了刺眼的红灯,几十个穿着保安制服的智能仿生人正飞速从远处而来。 “不是吧,怎么就今天正巧撞上巡逻AI了,还有比这更烂的运气吗?”晏瑜低骂一声,像是感知到了什么,她如芒刺背一般抬起头,目光突然和墙下的黑发蓝眸男人撞上,两个人无声对视。 原来还真的有比遇到巡逻AI更倒霉的事情。 那就是撞上顾辞川。 一时之间进退两难的晏瑜挠了挠头,干巴巴地说道:“顾教官,好巧啊。” 第15章 夜色 年少不识爱恨,一生最心动。…… 一时之间进退两难的晏瑜挠了挠头,干巴巴地笑道:“好巧啊,顾教官。” 顾辞川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看不出喜怒,微掀了掀薄唇:“是挺巧。” 晏瑜迅速地回头打量了一眼身后越来越近的巡逻安保AI,肉眼粗略一看至少有二三十个穿着保安制服的智能仿生人。 这些智能仿生人的战力不算特别高,但数量这么多,她被堵住很有可能会被缠住无法脱身,动静闹大了,到时候明天的处分专栏恐怕就要有自己的高清□□单人照了。 她颅内开始飞速思考着是从顾辞川身畔逃走的可能性大还是从身后的巡逻AI突出重围更有可能。 算了,她宁愿跟三十个巡逻安保AI交火也不想跟顾辞川动手,否则到时候可能就不是受个处分,而是直接断胳膊断腿了—— “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跳下来,傻等着巡逻安保AI来抓你吗?”站在墙下的顾辞川眉头紧皱道。 他自然听见了晏瑜身后的聒噪的警报声,变幻的红光照亮了晏瑜的侧脸,她讶异地瞪大眸子望向自己,看上去傻不愣登的。 “快点!”他低低地催促道。 “噢、噢噢。”晏瑜慌不迭地点头,她怎么都没想到把自己逮个正着的顾辞川竟然会放过她,本来准备转个身用手攀着墙头再跳下来,谁知这次却因太过慌乱,转身时竟然脚底一滑。 顾辞川的目光一直紧随她动作,看见她一个踉跄从墙头跌落,根本不需要多加思考,身体已经下意识地冲了出去。 接下来的这个画面,明明只是一瞬之间,似乎又像是一辈子那么漫长,携裹着炙烈与灼热滚滚而来,镌刻在他的骨骸与魂灵,篆痕深入骨髓,连死亡也无法消解。 晏瑜那双上挑风流的含情眼猛然睁大,正好对上顾辞川湛蓝的眸子。她的眼睛亮得惊人,像是在发光一样,点燃了沉沉如墨的夜色。一双眸子犹如黑碧玺般清耀出尘,星眸如水似曜玉,眸底映满他的倒影,好像她只能看见他,她的眼底只有他。 那一夜,少女的长发被晚风吹起,带着万千星光跌入他的怀中。 年少不识爱恨,一生最心动。 *———————————————— “顾、顾教官,你、你没事吧?”两个人实在是凑得太拢,几乎是耳鬓厮磨,晏瑜完全跌落在了顾辞川的怀里,她从顾辞川的怀里探出一个脑袋来,结结巴巴地问道。 “……没事。”他转过头不敢再看她,声音低哑。 晏瑜手忙脚乱地站起来,颇有些不好意思地伸出手:“顾教官,那我扶你起来?” 顾辞川摇了摇头:“不用。”他顿了顿,又说道:“趁巡逻保安AI还没追进来,你快回宿舍吧。” 晏瑜连忙点点头:“今天谢谢你了,顾教官。” 听着晏瑜的脚步声逐渐消失,顾辞川深吸一口气,才摸了摸滚烫的脸颊慢慢站起来。 忽然他像是察觉到了什么,连忙摸向上衣口袋,那里已经变得一片濡湿。 他慢慢地摊开掌心,装着抑制剂的针管却已经碎了。 顾辞川眼皮一跳,脸色猛然变得极其的阴沉起来。 *———————————— “阿瑜,你可算回来了。”阿喀琉斯表情复杂地打开门,曲鸿羽听见声音后从楼上下来给晏瑜打了个招呼,立马又把自己关进屋子里看书了。 晏瑜垂眸看了看光脑:“不是离十二点还有半个小时吗?” 第一军校的查寝方式是,每天夜里十二点准时通过定位每个学生的光脑位置自动进行签到。 她只要十二点前回了寝室,就查不出来她逃课了。 “阿喀琉斯,你可不知道刚才有多惊险,我被二三十个巡逻保安AI发现了,一直追我。”晏瑜抚了抚胸口,接过阿喀琉斯递过来的冰水喝了一口,阿喀琉斯自己也顺手倒了一杯。 夏末的夜晚还是燥热得很,阿喀琉斯仰头喝了一口冰水,含糊不清地问道:“然后呢?” “然后我就遇到顾辞川了,他——”晏瑜话还没说完,就被阿喀琉斯嘴里的冰水喷了一脸。 “咳咳咳……顾辞川?”冰水呛进了他的气管里,他咳嗽得脸色涨红,连生理眼泪都从眼角流出来了:“你遇到顾辞川了?” 晏瑜擦掉自己脸上的混合着阿喀琉斯唾液的冰水,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你反应这么大干嘛?顾辞川还帮了我呢。说真的,他人还挺好的,你以后别说他坏话了。” “顾辞川帮你?”阿喀琉斯简直像只急红了眼的兔子一样大惊小怪:“他刚才还来查寝呢,要不是鸿羽灵机一动装作是你睡着了帮你掩饰过去了,他说不定当时早就上报了。” 晏瑜怔了怔:“可是顾辞川刚才还因为帮我还被我砸了一下呢,他也没怪我,他没我们想象得那么……” “谁知道顾辞川他打着什么鬼点子?”阿喀琉斯情绪激动起来,语气厌恶:“他就是一个看见我们犯错就恨不得拿校规整死我们的魔鬼,怎么总是偏偏对你这么特殊?说不定是对你有什么企图呢?” “企图?”晏瑜被阿喀琉斯逗笑了:“难不成他觉得讨好我这个晏氏未来的家主能捞到什么好处?但你们的身世也不差啊,也没见他有什么企图。” 在某些方面过分敏锐的阿喀琉斯一看见顾辞川对晏瑜那么特殊,就开始凭直觉讨厌这个男人。他忍不住小声嘀咕着:“万一顾辞川是个弯的呢,他是个喜欢AA恋的基佬。” 这话却被晏瑜听清楚了,她笑得更开心了:“阿喀琉斯,你真是会讲笑话。就算顾辞川是弯的,我也不可能是弯的。我只喜欢Omega,不对,应该说我只喜欢我家阿瑾。” 阿喀琉斯闻言愣了愣,脸色微微有些煞白,顿了一会儿,他才勉强蠕动了一下双唇,僵硬得像是从晒干了的海绵一样挤出了一个笑容:“谁不知道你把宁瑾当成心肝宝贝一样喜欢啊。” “那是。”晏瑜得意洋洋地放下水杯:“我都计划好了,一毕业就要向阿瑾求婚。” “这么早?”阿喀琉斯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 晏瑜肯定地点点头:“到时候你和鸿宇一定要来当我们的伴郎啊,至于伴娘嘛,肯定有阿璎一份。” 提起晏璎,晏瑜忍不住想起她每次见到曲鸿羽都羞红的脸庞,连目光都不敢多望向曲鸿羽一眼。 晏璎也要满十六岁了,这个年纪的Omega是时候可以议亲了。 曲鸿羽为人踏实肯干,长相也一副温文尔雅、文质彬彬的俊逸模样,让少女怀春也是正常的。 她这个做姐姐的,可一定要帮妹妹多撮合撮合。 阿喀琉斯勉强地弯了弯嘴角:“好,今天时候不太早了,我先睡了。” *—————————— 楼下的打闹声隐隐约约地透过房门穿了进来,曲鸿羽的目光从投影的讲解专业课知识光屏上冷冷地望向门外,似乎能隔着这扇厚重的门看见晏瑜和阿喀琉斯两个人打闹嬉笑的样子。 他的指尖忍不住紧紧地捏紧,为什么同样的年纪,他们就能这么万事不愁,而自己却只能日日殚精竭虑,呕心沥血地勤加苦练就只是为了两年后的帝国军校机甲大赛能取得一个优异的成绩,为今后的仕途好有个保障。 而晏瑜和阿喀琉斯什么都不用做就有家族给他们铺路,一毕业就能进入军部扶摇直上,平步青云。 忽然曲鸿羽的光脑传来一声消息的提示音,他发现是母亲发送过来的,消息的内容弹出来之后,他的脸色猛然变得一片惨白。 【鸿羽,你快来帝都星市首府区中心医院,你父亲今天驾驶悬浮车出了车祸,他不仅受了重伤,甚至还撞了人,现在两个人都在抢救中。】 第16章 突发 安静点,别怕。 顾辞川回到教师宿舍的时候,他路过桓州的房间,虚掩的房门有轻微的鼾声传来,听得出桓州已经入睡良久了。 顾辞川放轻了脚步,把房门反锁,随后将房间的落地窗自动窗帘关闭,再无一丝月光或是灯火能投进来,浓浓夜色瞬间席卷吞噬了整个房间,昏沉阴暗,他的脸色却比夜色更死寂阴沉。 他打开光脑之后用手指拉开了数个泛着荧光的光屏,随后分别输入复杂冗长的密码,整个过程繁琐,他却一脸谨慎郑重。 随着一声提示音,一个泛着红芒的光屏闪烁被打开,这是一个供于地下交易的暗网,虽然价格高昂,但许多帝国明面上严禁交易的物品只能在这里买到,比如说顾辞川现在最迫切需要的抑制剂。 讽刺的是,alpha们想要买抑制剂不仅价格低廉,而且十分方便,街头所有药店甚至便利店都可以买到,而Omega们却被帝国明面上禁止买卖抑制剂,管控得十分严格。 这条法规和那条《帝国守则》里第二十七条的‘Omega成年之后,十年内若无配偶,将会被基因库部门进行强制配对’联系起来就更是可笑。 Omega在帝国这些掌权的alpha们眼里只是生育和繁殖后代的工具,根本不配有自由和选择人生的权力。 顾辞川打开自己的订单记录,物流显示抑制剂还停留在帝都星的航空港口,已经三天了。 还是他大意了。 他也是才知道帝都星作为帝国的首都星航空关口的检查比其他星球都要严厉得多,没有一周的时间根本不能出检查关口,但只要过了这关,要不到一天他就能收到新的一盒抑制剂了。 可最大的问题就是,万一这两三天里顾辞川的发情期突然来了,那他就会彻底陷入万劫不复。 《帝国法》明确提到Omega无入仕或参军的权力,一经发现,相关人员俱被严肃处理。 他绝不能被任何人发现他是一个Omega。 一旦被人发现他是Omega并上报,他不仅会被剥夺军衔和军职,秘密送入军事法庭最后被判处刑罚,这还算是好的结果了。如果事情闹大了,引发了社会级别的舆论影响,或许他会被秘密处死也说不定。 顾辞川知道那些身处高位的alpha们有多害怕Omega们妄图打破身上这些无形的枷锁,不肯再乖乖当一个生育机器,所以他们会将一切不好的端倪都从源头掐灭。 这些年来,他也曾遇到过突发情况。 多年前他还是一个刚入伍不久的普通士兵的时候,曾经在战场上发情期突发,抑制剂却在与虫族的战斗中丢失了,很快被随行的一队士兵发现。 队长表情狰狞地扑在他的身上,其他人则是嬉笑着说把他玩够了再送去军事法庭,甚至还开始划拳,说什么以输赢论先后。 而仅仅在一个小时前,顾辞川为他们挡下了一只蠕虫的致命攻击。 顾辞川突然觉得这些所谓的战友比吃人的虫族还恶心。 他杀光了这个小队所有的人,哪怕他们涕泗横流地苦苦哀求。 从此以后,他知道双手沾满血污的自己已经彻底坠入了泥潭,就如同刀尖悬丝上的舞者,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万劫不复。他也曾试图在深渊中仰望星空,目之所及却皆被厚重的浓雾遮挡,独留他在没有尽头的炼狱中苦苦挣扎。 *—————————— “辞川,你怎么了,怎么看上去好像昨晚没有休息好?”桓州担心地问道。 顾辞川眼下有着明显的青黑,他揉了揉额头,语气夹着愧疚地开口:“我这两天可能上不了课……”万一这两天上课的时候他发情期突然来了,人多眼杂,后果不堪设想。 他话音未落,光脑却突然响起一声提示音。 顾辞川草草地看了一眼,发现是自己的购买的那一盒抑制剂竟然已经离开了航空港口,正处于配送中,中午午休的时候便能送到学校的一个快递驿站,那个驿站离军训场馆很近,不到一千米。 ……只要上午的这四个小时一过,他就可以拿到新购买的抑制剂了,就算他的发情期突然来了,他只要趁着身体发热的半个小时内,信息素还没有爆发之前离开教室躲起来,也没人会发现。 于是顾辞川改口道:“算了,没什么,我们去上课吧。” “真的吗?”桓州眼含担忧:“如果你确实身体不适的话,我帮你代课吧。” 顾辞川摇了摇头:“没事,你一个人带两个班太累了,这样学生们也学不到东西。” 桓州还想说什么,顾辞川却已经开始穿军靴了,桓州只好摇了摇头,叮嘱道:“你不舒服随时给我说啊。” 顾辞川点了点头,其实他内心深处还有一个隐秘的念头,让他倍感不堪和羞耻到不愿承认。 他想要见晏瑜。 *—————————— AM.11:43 还有十七分钟下课。 抑制剂也早在十点多钟的时候就到了驿站。 一切似乎都很顺利。 可有的时候,就是人心存侥幸的心理会让人陷入万劫不复。 AM.11:55 还有五分钟下课,顾辞川的身体却忽然开始发热,呼吸不自主变得急促,额头不自觉地沁出冷汗,一股得不到纾解的烦躁和难耐充斥着身体,眼前一片天旋地转。 顾辞川狠狠地咬了咬唇,疼痛让他瞬间清醒过来。 没什么好慌的,事情还有转圜。 他要趁着身体发热的半个小时内快速回到宿舍,然后给桓州发条信息让他代取一下快递放在自己的门口。 他正要强忍着不适开口,让正在重力教室训练的一班的学生们先自由活动,一双手却忽然伸过来扶住他的肩膀。 “顾教官,你怎么了?”晏瑜忍不住问道。 她看见顾辞川双颊染着不自然的潮红,额上满是虚汗,脸色难看至极,她便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训练上前关心两句。 发情期又称易感期,晏瑜只是靠近到他的身侧,她浓烈的alpha气息便犹如滚滚巨浪般迎面扑来,包裹着顾辞川的所有的感知感官。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对晏瑜有着隐秘的心思,他的身体几乎从未有过这么大的反应,这股冲动差点让他一个踉跄跌倒,只感觉着自己体内信息素迅速叫嚣着就要不受控制地升腾浮动出来,他连忙用力地推开晏瑜,冷声道:“别碰我。” 再顾不得多说一句甚至多看一眼,他拔腿匆匆离开。 但才刚下到一楼大厅时他就只觉自己体内的信息素如野马脱缰般流泻而出,空气中已经隐隐浮现一股白桃乌龙的甜味,完了,他根本就撑不到回教师宿舍! 楼梯拐角的大厅便是人来人往,顾辞川的余光扫到不远处的学生更衣室,狠狠咬了咬舌尖,快步走向更衣室的大门之后。 但这并不是一个好地方。 他走进之后才发现,这里面的更衣室虽然都是单间,但却不是彻底封闭的,门上方有着一个不小的通风口,根本无法隔绝他浓重的信息素的味道。 而就在这个时候,下课铃声响起了。 不到五分钟,下课的学生们就会围拥到这个地方,闻到属于Omega才有的发情期的信息素。 顾辞川眼露绝望地瘫在更衣室最里面单间的墙角。 浑身无力,眼前发黑的他正要挣扎着锁上门,缝隙却被一只突然出现的手用力拦住。 “谁?!”他声音喑哑又绝望地吼道,像是一只无能为力的被拔掉了所有尖刺的刺猬,徒有虚表地用尽最后一丝气力恐吓敌人。 下一瞬他的嘴却被人用力捂住,他发出一阵含糊不清的呜咽,无力的身体让他的眼前的视线几乎变得一切模糊,他心头恐惧而绝望,牙齿慌张无措地咬在来人的手背上,瞬间鲜血淋漓,一股血腥味充斥着他的口腔。 “顾教官,安静点。” 熟悉的女声附在他的耳畔沉声安抚他:“别怕。” 第17章 明月光 入V三合一章。 九月夏末的午后, 声嘶力竭的蝉鸣,毒辣的日光如同强弩之末一般拼尽最后一点气力炙烤着大地,热浪席卷。 “别怕。” 晏瑜这句带着宽慰安抚的话说出口后, 情绪激动的顾辞川竟然真的不再挣扎了。 如果说原本的他躁动悍戾得如同一只穷凶极恶的凶兽,如今却乖顺得犹如一只幼崽般翻着柔软肚皮渴求抚慰, 温驯地不像话。 狭□□仄的更衣室里, 容纳两个人实在是有些困难, 晏瑜几乎是和顾辞川贴在了一起,耳厮鬓摩。 浓烈的白桃乌龙的气味游荡在更衣室里,犹如一只四处乱窜的惊鹊, 不住地扑腾着翅膀,让整个空间都开始漫流着白桃乌龙的甜味。 一向在外人面前阴鸷冷厉、淡漠桀骜的男人如今却满脸潮红,眼尾氤氲晕染着一簇桃瓣似的绛色,蜜色的肌肤沾了红晕,就就如同褐土地盛绽出靡丽的春桃吐蕊一般。 顾辞川的双眉紧蹙,呼吸急促,双唇无助地张开,唇角残留着误伤啃咬晏瑜留下的血液,殷红的唇瓣水润得艳靡。他湛蓝的眸子蒙着一层水雾, 鸦羽般的纤长睫毛轻颤,被润湿得攒成一缕缕黏在一起, 一副欲泣不泣的模样。 湛蓝的眸子潋滟,蔚然清殊, 细碎的波光犹如漫天星子投影在水面般摇曳生光。普天下所有的海都在他的眼里荡开。 他从前的清冷孤傲, 与而今的烟媚殊丽交织着糅杂在一起,攒成颗颗令人沦陷嗔痴的欲念。 “顾教官,趁着其他人还没来, 我现在帮你临时标记盖住你的信息素,你别挣扎,好吗?”晏瑜轻声问道。 在晏瑜的眼里,临时标记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在她的身边时常会有Omega们在特殊情况不能被伴侣进入生殖腔终生标记的时候,便会由亲人或者朋友代为咬后颈的腺体临时标记一下,来暂缓发情期的痛苦,所以晏瑜觉得临时标记就是件很寻常的事情。 顾辞川的喉结轻轻滚动,低应了一声。 既然事出紧急,晏瑜也不再犹豫,俯下身子咬上了顾辞川后颈的腺体。 就如同啤酒上两朵相邻的泡沫,盛夏横斜枝头两只互相对唱的蝉,灯下依偎的两粒尘埃,紧紧地交融。 顾辞川闷哼一声,紧抿薄唇,喉咙深处却还是忍不住溢出微弱而甜腻的嘤咛。 一股更加浓烈的薄荷味猛然蹿升,很快包裹住了空气中白桃乌龙嚣张的气焰,犹如夜空中炸开的焰火,缠绕着逐渐归于岑寂寥落。 这股清爽的薄荷味让顾辞川感到从未有过的安心,小时候他要受伤到非常严重的地步,才能被允许抹一种不知名的药膏,那药膏在伤口处清清凉凉的,就有着这样相似的薄荷味。 虽然顾辞川的信息素消失得快要差不多了,可他的身子绵软得还是无法动弹半步。 而就在这时,随着一阵脚步声响起,学生们打闹嬉笑的声音就在门外响起,门外变得喧嚣而吵闹,清晰到甚至能听见他们讨论今天的午餐和吐槽军训的枯燥劳累。 仅仅隔着这么一扇脆弱的门,更衣室内却是如此荒谬靡丽的场景,如果被人发现平日里严厉到一丝不苟的教官此时却因为发情期的到来而变成这样一副渴求抚慰的模样,甚至被学生压在身下临时标记,该是何等的可笑。 顾辞川蓝眸逐渐恢复清明,弥漫着屈辱和羞耻,他紧抿着嘴唇,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晏瑜结束了临时标记,动作小心地站起了身,顾辞川蜷缩在墙角背对着她,无法看见她的表情,只能看见她垂下的手背被自己误伤咬出了一个狰狞的伤口,淋漓鲜血犹如串珠的玛瑙一般滴落。 他的蓝眸一沉,犹如风暴欲要降临的海面。 不知过了多久,待人声渐渐湮灭,一室都归于沉寂,晏瑜打开了更衣室的门探出个身子,走出去四处探查了一番,仔细确认一个人都没有了,她才回过身来:“顾教官,你可以出来了。” 顾辞川慢慢起身却不敢和她对视,偏过头去,声音喑哑地问:“你为什么要帮我?” 晏瑜像是没想到他竟然会问出这个奇怪的问题,满脸讶异:“昨天晚上顾教官不是也帮了我吗?现在我不欠你了,咱们两清了。” 顾辞川怔在原地,一时说不出话来。 晏瑜抬起手腕看了看光脑上的时间:“都快一点了,顾教官,你现在好些了吗?今天下午需不需要让桓教官帮你代课?” 顾辞川摇了摇头:“不用,我没事了。” “噢,那我先去吃午饭了,听说今天的四食堂有咕噜星兽肉馅的包子,也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需要我帮你带两个吗?”晏瑜好心地问道。 顾辞川摇了摇头,湛蓝的眸子头一次这么茫然无措地望着她:“……等等,你就不觉得我是Omega的事情,很惊世骇俗吗?” “怎么说呢……我是挺震惊的。”晏瑜挠了挠头,稍微停顿了一会儿,像是在斟酌词汇:“我的确没想到顾教官身手这么厉害,竟然是Omega诶。” “…………” 顾辞川双唇蠕动了一番,他其实又很想问晏瑜会不会举报自己,然而可笑的自尊心却让他一时之间怎么都说不出口。 晏瑜却笑了笑,视线和瘫软在角落的顾辞川齐平,她放柔了声音说道:“顾教官不仅要瞒着自己Omega的身份在军队待了这么多年不能被人发现,还要上战场前线和虫族以命相搏浴血厮杀,这样的日子一定很艰难吧。” “这么多年来,真是辛苦了。” 顾辞川怔怔地看着她,蔚色的眸光水色闪烁,湛蓝的眸子亮得惊人,犹如一簇蓝焰在风中跳动,摇曳蹿高。 就像是暗无天日、阒无一人的深渊中,挣扎求生的他每一天都生活在惶恐和惊惧中,却只能倚靠着坚硬布满针刺的外壳茕茕孑立。 忽然有人撩开了层层厚重的浓雾,让明月光钻了进来。 他眼皮一热几乎要滚出一滴泪来,连忙垂下头趁着晏瑜没有注意到极快地用手指潦草拭去,轻轻吸了吸鼻子才故作淡然道:“刚才误伤了你,你跟着我回教师宿舍,我帮你手上的伤包扎一下。” “没事。”毕竟是军校的学生,晏瑜训练的时候也不是没受过伤:“我回去自己处理一下就行。” 顾辞川微抿了抿唇:“好吧。” 直到晏瑜的背影消失很久之后,顾辞川心底仍是有股怅然若失的感觉,一想到再过两天自己在第一军校的代课就要结束了,而一等到休假结束,自己又会被调回前线战场,以后怕是很难再遇到晏瑜了,他的心底瞬间如坠谷底。 自己的休假应该还会有三个月左右,如果他回去告诉桓州自己愿意继续在第一军校留下来当个代课老师,哪怕不能天天看见她,但只有两个人还有机会相见,也是好的。 顾辞川点开自己的光脑,发现桓州之前给自己发了几条询问为什么还不回寝室的消息,顾辞川简单回了两句。 他又打开一个联络软件上的群聊,正是这些天来指挥系一班的群聊,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点开了晏瑜的对话框发起了临时对话。 【后天学校月底放假,一起吃顿饭吧。】他的指尖却没有立即点击发送,总感觉这样自己的语气是不是太过于颐指气使和盛气凌人了? 顾辞川想了半天,又删完了这条消息,重新写了一条【后天学校放月假,你有空吗】 ……要不干脆还是明说好了。 【今天多谢你,还不小心误伤了你,抱歉。后天学校放月假,有时间一起吃顿饭吗】 他的指尖轻颤,终于点击了发送。 *—————————————— “辞川,你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晚?”刚刚睡了午觉起来的桓州还睡眼惺忪的,他打了个哈欠:“你怎么看上去魂不守舍的?” 顾辞川端坐在沙发上,他已经抬起手腕看了无数次光脑了,眼见都快要上下午的课了,晏瑜却还是没有回信。 他的视线从光脑的界面上移开,面无表情地淡声说道:“没什么,今天有点事情耽搁了,就回来得晚了些。” “噢。”桓州摸了摸鼻子,发现顾辞川正在穿教官的制服外套,连忙提醒他:“今天下午咱们不用去了,新生们被学校安排要进行统一的体检,你可以去补会觉。” 原来她是在忙着体检吗?那样的话,她一时半会没有看到消息也是正常的。 顾辞川自己都没意识到他忽然松了口气。 顾辞川站起身来准备把自己装着抑制剂包裹放回卧室好好藏起来,走到桓州身边却又突然顿住。 “怎么了?”夏末的午后还是酷暑难耐,冷气已经开到最低度,穿着作战背心却仍觉得热的桓州从冰箱里拿出两罐冰饮,丢给顾辞川一罐。 顾辞川伸手接过冰饮,捏紧了却没有要喝的打算,他不想在那种日子里痛得无法忍耐而在外人面前露出端倪。 “桓州,我想问你件事。”顾辞川抿了抿唇,耳后根却不知不觉滚烫烧红:“alpha能接受比自己大的Omega吗?” “啊,这个嘛……”桓州摸了摸鼻子,慢吞吞地说道:“要看Omega比alpha大多少岁了,差得不多的话,应该一般都能接受吧。” 顾辞川眼皮一跳,又忍不住问道:“如果大十岁呢?” 桓州讶异地看了顾辞川一眼,像是被吓了一跳:“辞川,你看了一个比自己大十岁的Omega?你今年和我同岁,28左右,那这个Omega岂不是就38了,这么老还没嫁出去?” 顾辞川额上青筋直跳,他微微吸了口气,稳了稳情绪才缓缓说道:“不是我,只是我的一个朋友。” 桓州这才点了点头,一口气喝了大半罐冰饮,沁人心脾的凉爽让他呼出一口气来,桓州顿了顿,又补充道:“十岁的话稍微还是有点大……反正我个人还是比较喜欢年纪小点的伴侣,能娇软地抱着我撒娇,多可爱啊。” “难道alpha都只喜欢娇软可爱的Omega吗?”顾辞川的眸色一深。 “当然了,所有alpha的梦中情O肯定都是长得美丽动人,楚楚动人,在外面能善解人意,举止大方,在家里则贤良淑德,有一份好厨艺。”桓州万分肯定地说。 一提到今后的伴侣,万年单身alpha桓州脸上的笑容逐渐止不住起来:“当然了,所有alpha肯定希望伴侣在自己面前就是一副娇软柔弱的样子,能用软软糯糯的语气抱着自己撒娇。” 本就有些话痨的桓州一旦打开了话匣子,就开始停不住了,拉着顾辞川絮絮叨叨地说起来:“我家里下个月给我安排了相亲,我昨天看了她照片,眼睛水汪汪得跟头小鹿一样,皮肤白皙像是牛奶一样,啧啧啧,太好看了。” “相亲?”顾辞川愣了愣。 “那可不,我都28了,也该成家了。”桓州顿了顿:“像我们这种家族为了血统纯粹,能生出天赋高的子嗣,一般都会被安排联姻的,有的甚至自小就定亲了。” 晏瑜的家族也会给她安排相亲吗? 这个念头从顾辞川的心底划过,他的表情变得愈发僵硬起来,阴沉得像是昏暗的梅雨晚天。 客厅的酒橱旁有一个全身镜,顾辞川冷冷地望去,镜子里的男人身材高大颀长,背阔胸宽,穿着一件单兵作战背心和野战裤,裸露的手臂肌线清晰,胸肌鼓涨,五官硬朗,肤色因为前线战场的风吹日晒而变得黢黑。 ……怎么看都不是alpha会喜欢的类型。 “辞川,你怎么看上去有点不高兴呢?”桓州有些摸不着头脑,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连忙问道:“噢,你是因为现在都还没有伴侣而不开心吗?” 桓州忙不迭安慰道:“像你这种高大英武的alpha,最讨Omega的欢心了,以后只要你想结婚了,还愁没有伴侣吗?” “……谢谢你的安慰。”顾辞川现在只希望桓州能快点闭嘴。 忽然一声专门为晏瑜设置的提示音从顾辞川的光脑里响起来,他连忙点开消息。 【抱歉,我后天有事情,来不了。昨晚上顾教官也帮了我的忙,咱们两清了,不必再道谢了。】 “两清。”顾辞川呢喃着这个词语,仿佛这个词语化作了一枝茂密的荆棘,盘在他的胸膛里,如蛆附骨一般蔓延侵袭,刺得他心口生疼。 他并不想和她两清。 对,昨晚上他不过随手帮的一个小忙罢了。但如果今天要不是晏瑜在,他一旦被人发现了Omega的身份,不仅他如今拼死得到的一切都会失去,被剥夺军衔和军职,押解上军事法庭,从军人变成罪人,甚至说不定还会有性命之忧。 多年前的悲剧会再度重演。 所以这两件事情怎么能抵得上两清呢?更何况,顾辞川一直觉得晏瑜就是小时候救过他的人。 顾辞川忽然不合时宜地想起前几天他和桓州的对话。 “我有个朋友,他欠了一个alpha人情,但这个alpha出身名门望族,身世显赫,根本不缺什么,那怎么报恩呢?” “如果同为alpha我不知道,是Omega就好办了,这还简单,以身相许呗。” 以身相许么…… 顾辞川的双颊忽然有些泛红。 *———————————— “姐姐!” 一个长相清丽、雪肤花貌的女孩扑进晏瑜的怀里,晏瑜揉了揉她的脑袋,先是抬起头和宁瑾对视了一眼,随后笑盈盈地问道:“阿璎,想姐姐了吗?” 晏璎忙不迭点头,像是只小动物一样躲在姐姐的怀里不肯出来,眨巴着眼睛:“姐姐,你上大学之后我好不习惯啊,至少要一个月才能见你一次,要不是这次宁瑾哥哥愿意捎带上我,我还要等下个月才能见到你了。” 晏璎自幼黏晏瑜得紧,甚至她第一次开口学会的话就是“姐姐”,一直让晏瑜的养父叶听白开玩笑开到大,说晏璎喜欢晏瑜这个姐姐胜过喜欢他这个生父。 晏瑜也十分疼爱这个乖巧的妹妹,恨不得把一切自己能给的都给她。 “噢,阿璎是想见我,还是见鸿羽啊?” 晏瑜忍不住逗她。 “姐姐,你、你胡说什么……我、我才不是……”晏璎被她逗得通红,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 宁瑾忍不住了:“好了,阿瑜,你别逗阿璎了。” 晏瑜那双慵懒上挑的含情眼斜睨了宁瑾一眼,宁瑾顿感不妙,果不其然晏瑜下一秒一只手便反握住了他,另一只手趁晏璎背对着看不见,迅速捏了捏宁瑾的腰眼。 腰眼本就是人的敏感处,宁瑾的反应也很大,身子剧烈地一抖。 他本就皮肤白皙,脸红起来十分显眼,却好看极了,像是涂了胭脂一般染了一抹薄红,他嗔怪地瞪了晏瑜一眼:“阿瑜。” 晏璎闻声转过头,却一脸茫然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晏瑜知道宁瑾在外面脸皮薄,也不再起心思逗弄他,领着两人进了第一军校的大门。 宁瑾和晏璎因为都是Omega的缘故,没有alpha和beta可以上军校和其他普通公立学校的资格,他们只能请老师来家里上私教课,或者去私立的贵族Omega学校报班。 这还是两人第一次进规模这么大的帝国直属中心公办学校,两人一时之间都左顾右盼的,有些望花了眼。 “阿璎,我先让曲鸿羽他带你去玩,晚上我们五个人再一起吃饭,行吗?”晏瑜看向晏璎,认真询问道。 晏璎闻言脸烧得通红,扭扭捏捏地点了点头。 视讯很快被接通,曲鸿羽似乎正在看书,他闻言脸色闪过一丝犹豫:“我还是不来了,下个月就是一年一度的机甲一级师证书的考试了。” 他怎么能和晏瑜还有阿喀琉斯他们一样无忧无虑呢? 本来他的家世在几人中就是最差的,自己的父亲和母亲都是晏家的仆人,比不得那些金枝玉叶的少爷小姐们,而噩梦再度降临在这个家庭。他的父亲不仅前几天出了车祸,还在抢救中,甚至还因为撞伤了人,面临着巨额赔款。 母亲说家里的存款已经用干净了,而他明年第一军校高昂的学费又该怎么办呢…… 曲鸿羽现在真的很烦晏瑜还有阿喀琉斯的声音,一听见他们的笑声,他就觉得自己和他们的鸿沟明显,犹如天堑,衬得自己越发可怜。 晏璎听见曲鸿羽这样说,虽然有些失落,还是拉了拉姐姐的衣角,小声劝道:“姐姐,那就算了吧,别打扰鸿羽哥哥看书了。” 晏瑜却不肯放弃:“鸿羽,你就别在寝室待着了,阿璎和阿瑾好不容易来一次,他们来都来了,咱们五个人就一起聚聚吧。” 阿喀琉斯听见了声音,金灿灿的卷毛脑袋突然伸了过来,他狂摇着曲鸿羽的肩膀:“走吧鸿羽,咱们五个人从小玩到大,怎么能少了你呢?” 曲鸿羽不胜其烦,只能勉强点了点头。 视屏被挂断了,晏璎满脸愧疚:“姐姐,既然鸿羽哥哥不想出来,咱们就别逼他了。” 晏瑜无奈地笑了笑:“我昨天跟阿喀琉斯通说好了的,就是故意想把鸿羽叫出来透透气,他这几天心情不好,一直闷在他的房间里不出来。” “鸿羽哥哥心情不好?”晏璎突然想起了什么,嗫嚅道:“我昨天好像听见了。父亲说曲司机出事了……他开着晏氏的悬浮车私用,还出了车祸,好像会被辞退……我拉着父亲求情,但父亲说家主很生气,没人能劝得动。” 家主就是晏瑜和晏璎她们共同的alpha父亲,晏文彦。 至于她们口里的父亲,则是晏瑜的养父,晏璎的生父,Omega叶听白。 晏瑜闻言也不禁蹙起眉毛,心底深深地为好友担心,她话头忽然一转:“等会你们都先不要提这个事情,鸿羽的自尊心很强,咱们先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吧。” “姐姐,那我们怎么才能帮到鸿羽哥哥?”晏璎眼泪汪汪地问。 晏瑜想了想:“说到底还是钱的事情,但若是我们直接给鸿羽,他自尊心强又性子倔强,肯定不会要的。” 宁瑾提议道:“我们让他写个欠条做个样子,以后不找他还就行了。” 她摸了摸下巴,思衬道:“最大的问题主要是,鸿羽根本不愿意让我们知道他家庭的变故,肯定也不愿意向我们开口借钱的。” 三人一时之间陷入了沉默,不知过了多久,晏瑜突然说:“要不我去雇佣个同学,让他找鸿羽补习机甲专业的考试知识,叫他把学费能提多高就提多高,最好一个小时就开个两千星币的价格,然后我把补习费转给他。” “这……鸿羽应该猜不出是你动的手脚,那就试试?”宁瑾拧着眉毛,满脸纠结地呐呐道。 晏瑜却是觉得这个法子很不错:“这个方法不仅让鸿羽赚钱了,又让他能好好地学习,为考证做准备。” 晏璎已经开始设身处地心疼曲鸿羽了:“唉,这么多年来,鸿羽哥哥一直都很努力,就是想要进入军部后有个好前程。” 晏璎身材娇小,直抵晏瑜的下颌,晏瑜闻言不禁笑呵呵地揉了揉她的小脑袋:“你就是会为你的鸿羽哥哥担心,放心好了,到时候我和阿喀琉斯各自给族里的家主说说情,绝对会让鸿羽在军部有个好职位的。” “我、我哪有……”晏璎被打趣得满脸羞红,连忙垂下头颅,有些懊恼地撅起嘴。 “阿瑜!” 老远着便听到阿喀琉斯的大嗓门,他拖着满脸不甘不愿的曲鸿羽,一步并作两步地走过来。 晏瑜连忙笑眯眯地牵起宁瑾的手:“那咱们晚上再见啊,我要和阿瑾去过二人世界了。” 阿喀琉斯看着他们牵在一起的手,翡翠绿的眸子飞快闪过一丝晦暗,唇角却还是扯起笑容,满脸揶揄道:“得,就只有我是电灯泡了呗。” “你别胡说。”曲鸿羽看着晏璎涨红成一个番茄的脸,锤了阿喀琉斯的胸口一拳。 晏瑜和宁瑾相视一笑。 那个时候,她真的以为自己能娶到宁瑾,阿璎会好好地嫁给曲鸿羽,阿喀琉斯和她的友情不会决裂,而大家会永远在一起。 *—————————— 从第一军校的古地球自然博物馆出来,天色已沉,乌金西坠,玉兔东升。夏末的晚风燥热,和着高亢的蝉鸣,路灯接二连三的亮起,暖光摇曳。 宁瑾还有些兴奋,摇着晏瑜的手腕:“阿瑜,这还是我第一次来博物馆,古地球的那些灭绝了的生物都好有趣。” 晏瑜满眼宠溺:“第一军校的确很大,它的海洋馆也很出名,还有很多帝都星出了名的景点,下个月月底等你来了我们继续慢慢玩。” 阿喀琉斯幽怨的声音从光脑那段传出:“阿瑜,你们还有好久过来吃饭啊?鸿羽和小璎去看10D电影了,就我一个人在饭店里等你们等得无聊。” “我们马上过来,你要是饿了,自己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别等我们。”晏瑜语气不自觉地带了几分同情。 她挂断了阿喀琉斯的通话,正要带宁瑾坐上校内的悬浮车去东区的饭店,却忽然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哟,这不是晏瑜吗,你带了小男友来学校玩啊?” 晏瑜转过头,看见了身着常服的桓州和顾辞川。 桓州笑得一脸揶揄,调侃道:“早就听说宁氏的宁瑾是名动帝都星的美人,果然风华绝代,一貌倾城啊。” 顾辞川则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也不说话,就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一样。 晏瑜虽然不知道顾辞川为什么看上去心情不好,但还是主动打招呼:“桓教官,顾教官。” 桓州笑着点了点头:“辞川代课的日子本来就快要到了,他却说自己还想趁着自己休假再教一段时间,我正带着他去找主任呢。” “噢。”晏瑜恍若大悟:“那顾教官还能继续留下来教我们班吗?” 桓州解释道:“应该是可以的,老李的病假虽然到了,但现在第一军校各个岗位的老师都还缺人,他指不定要被派到其他的班级去了。” 晏瑜正要说话,躲在身后的宁瑾却忽然拉了拉她的手,小声道:“阿瑜,咱们走吧。” 晏瑜虽然不解,只以为是宁瑾肚子饿了,又想起阿喀琉斯还在等他们,她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桓教官,顾教官,阿喀琉斯还在等我们吃饭,我们先走了。” 桓州点了点头,看着晏瑜和宁瑾的背影离去,却忽然听到顾辞川冷声说道:“我不想代课了,回去吧,明天我就离开第一军校。” 宁瑾紧紧地捏着晏瑜的手,有些不快地抿了抿唇。 说不上来为什么,他第一眼见到顾辞川就不喜欢他。 虽然顾辞川没有任何表情,也不爱说话,但他看晏瑜的眼神让宁瑾发自内心地感到不舒服,就像是独属于自己的东西被抢走了一样。 宁瑾怎么都没想到,后来竟会一语成谶。 *———————————— “哟,这不是晏瑜吗,你带了小男友来学校玩啊?” 身侧的桓州突然大叫道。 顾辞川猛然抬眸,怔怔地看向晏瑜和她身侧的男人。 那个男人留着一头秀气的长发直至肩头,他的五官生得雌雄莫辨,面若凝脂,眼若点漆,似神仙中人。 普天壤其无俪,旷千载而特生。 群芳难逐,莲华容姿,出尘绝世的美。 似乎所有形容词用在他身上都太过苍白,这样的人,似乎生下来就应该拥有一切。包括顾辞川求之不得的晏瑜。 晏瑜的容貌也生得极好,夭桃秾李,琼姿花貌,光艳逼人得一直是人群中最耀眼的存在。 她比起男人谪仙般的气质更显明媚妖娆,她那双慵懒的含情眼宠溺地看着身侧的男人,两个人的手则一直紧紧交握在一起。 晏瑜和这个男人站在一起,如此登对,好似天作之合。 桓州满脸八卦地低声告诉他,晏瑜和这个名叫宁瑾的男人青梅竹马,自幼定亲。 顾辞川怔怔地看着晏瑜牵着那个男人走过来,桓州和晏瑜的嘴巴一张一合似乎在聊天,慢慢的顾辞川的耳朵却再也听不到外界的任何声音。 此时此刻,他只希望世界和他一同死去。 *—————————— 从第一军校离开之后,三个月的休假一到,顾辞川又奉命回了前线战场,虫族数量多得可怖,肉身强悍,每日里腥风血雨,战死的人不计其数。 他每天睁开眼,能多活一天都是命运慷慨的恩赐和馈赠。 顾辞川以为自己很快能在枪林炮雨中忘记晏瑜,却不曾想这只是他自以为。 那么短短几天,却是他暗无天日的人生中仅能吮吸到的蜜糖。他像只笨拙的小熊,守着自己的蜜罐,就靠着舔舐这点回忆维生。 每个辗转反侧的寂寥长夜,他总会忍不住想起那个带着万千星光跌落他怀里的少女,也会一遍遍地想起她那双上挑的含情眼,温柔地对他说“辛苦了”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原来这句话是真的。 就在顾辞川以为自己就会这么光荣地死在虫族战场的时候,却凭着好运在千难万险中活了下来,不仅精神力在无数次生死劫难中提升到了4S级,他甚至还杀掉了一只虫族君王,立下大功。 顾辞川怎么都没有想到,两年后又回到帝都星的自己,听到却是当年那个惊才绝艳、少年天才的晏瑜在帝国军校机甲联赛中遭遇了一场飞来横祸。 打破了帝国历史的十八岁就达到了4S级精神力的超级天才,就这么废掉了。 顾辞川派回来的心腹告诉了他很多隐秘的消息。 有风声说这场意外是晏瑜的兄长,晏氏的嫡系血脉晏琥和她的好友曲鸿羽一起策划的。 晏瑜最心爱的妹妹晏璎却死于这一场意外,养父叶听白经受不起打击,竟然失心疯了。 而她的未婚夫宁瑾却在她最落魄的时候主动提出了退婚。 顾辞川几乎是听着晏瑜的遭遇,都心疼得快要落泪。 桓州和殷崇却围着他满脸喜悦,说他这次立了大功,自此扶摇直上,平步青云,一跃为帝国十大上将之一。 顾辞川推了一切应酬和宴会,他别无杂念,只一心想见到晏瑜。 他想要告诉她,只有她愿意,他会永远陪在她身边的。 *———————————— 帝都星首府区,亚尔维斯疗养院。 顾辞川看着灌木前面那个穿着病号服的身影,却仿佛近乡情怯一般,始终不敢上前半步。 晏瑜的背影孤零零地坐在花园的长椅上,病号服空荡荡的,遭逢剧变,她瘦了很多。 顾辞川满脸纠结,却始终没有勇气上前。 忽然一个金发碧眼,容貌俊美的欧美人种男人忽然走了过来,他极其自然地坐在晏瑜的身边,满脸担心地问道:“阿瑜,今天怎么不愿意接受治疗呢?” 他们背对着顾辞川,顾辞川无法看见晏瑜的表情,只能听见她声音淡淡地说:“治不好的,我的精神力已经废了。” 顾辞川只觉他的心脏就像是忽然被人捏紧了,再慢慢地揉碎。 “一定能治好的,总有那么一天。阿瑜,我会一直陪着你的。”金发男人满脸坚定地说。 “谢谢你,阿喀琉斯。”晏瑜的声音微微带了些许动容,她涩声道:“现在也只有你陪着我了。” 顾辞川觉得眼前两人依偎的画面有些刺眼,便忍不住偷偷退了回去。 两年不见,顾辞川自觉他出现得实在是太突兀,就像是近乡情怯一般,他根本没有勇气和晏瑜说话,为了表示诚意,他便决定手写一封书信派人交给晏瑜。 【晏瑜,我是顾辞川】 顾辞川刚写了一句就停了笔,他的字实在是丑得不堪入目。 他出身卑贱微末,从小都没有能够得到教育的机会,成年后又投身前线战场,更是没什么机会学习。 于是顾辞川的心腹们只能看见上将突然像疯了一样,熬了几天几夜竟然开始练习手写字。 字虽然练得差不多了,他却写一封信撕一封。 怎么写都觉得别扭。 一个整整两年不见,只教了不到十天的代理教官忽然找上她,还说想要陪伴在她身侧,任谁都会觉得荒谬可笑吧。 这封信顾辞川又停停改改地写了一周。 大意是,他听闻了她的遭遇,想起了两年前她对自己的恩情,想要和她见一面,顺便偿还她的恩情。 至于怎么偿还恩情,顾辞川其实觉得桓州当年说的以身相许就挺不错的。 顾辞川将这封信珍而重之地放在了木匣里,叮嘱让疗养院的护士交给了晏瑜,随后安静地等着回信。 但顾辞川怎么都没想到,这封信却像是石沉大海了一般,再无音讯。 他实在是按奈不住,好好地打扮了一番自己,终于忍不住直接找上了晏瑜。 但顾辞川怎么都没想到自己会撞上那样的事情。 疗养院虚掩的门后,穿着病号服的晏瑜和金发碧眸的男人一边拥吻在一起,一边发出令人脸红耳赤的声音。 他们拥吻在一起,双手缠绕,就如同交颈的候鸟,又似干涸的枯枝,不合时宜却又难分难舍。 顾辞川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 自己这么多年以来心心念念的她,竟然是一个如此风流滥情的人,甚至和同为alpha的挚友也能情动。 原来晏瑜其实根本就不需要他的出现。 顾辞川失魂落魄地向外走出去,忽然发现长廊拐角的垃圾桶,静静地躺着那封字迹熟悉的信。 第18章 称呼 黑色的大狗勾。 “顾、顾教官……”晏瑜往后退了几步, 连滚带爬地摔在地面,声音弱弱地唤道。 顾辞川怔怔地看着晏瑜良久,才轻声道:“……你都想起来了?” 晏瑜尴尬地点了点头, 两人陷入沉默,顿时陷入一股难言又奇怪的气氛中。 “顾教官, 那你一直都还记得我?”倒是晏瑜忍不住先打破了沉寂:“你也是突然想起来的吗?还是说你第一次见面就认出我来了?” 顾辞川那双湛蓝的眸子深深地看着她, 看不出喜怒, 一脸平静地说:“记得。” “一直都记得。” 他怎么可能会忘记她。 但顾辞川怎么都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在这个地方再次遇到晏瑜,却是以自己这样一副落魄狼狈的模样。 三年前他离开亚尔维斯疗养院之后,就决心要忘记晏瑜这个风流滥情的女人。 可越是想忘记, 却偏偏记得更深。 白日里顾辞川还能用繁琐冗杂的事务应酬麻痹自己,只要足够忙碌,他就不会再想起晏瑜。 可一到夜色深沉,阒无一人的黑暗,如果不吃安眠药的话,顾辞川总是辗转反侧,一遍遍的不可遏制地回想起和她仅存的点滴回忆,睁着眼睛失眠到天色破晓,晨光熹微。 顾辞川厌恶这样软弱的自己, 耽于回忆却无能为力,沉溺在那个风流滥情的女人随手给予的温柔陷阱, 用力挣扎着却无法逃脱。在外人面前他总是故作厌恶她的模样,可他根本无法否认, 他心底最深处的软肋永远都是她。 后来晏瑜被晏氏流放去了偏远星系的消息隐隐约约地传来, 他便派心腹去打听了一番,得知了晏瑜被派遣的去处,然而那份被打印出来的纸质资料却被他看也不看地锁在了办公桌抽屉的最底层。 他怕自己知道了她所在的地方, 又不可控制地生出什么奢想和妄念。 可没人知道,顾辞川办公桌抽屉的最低层永远干净得没有一丝灰尘。那盏抽屉被他无数次打开,却又咬着唇硬生生再度关上。 顾辞川本来这辈子以为再也不会见到晏瑜了,然后命运却是最爱捉弄人心,三年后猝不及防的再次重逢,她却认真地问他:“我们之前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原来他赖以为生的回忆,在她的眼里,自己却始终连姓名都没有。 *—————————— “那……那你记得我,怎么什么都不说呢……”晏瑜满脸尴尬地笑了笑:“原来我们之前见过,还是熟人呢。” 难怪她第一次在监狱里见到顾辞川的时候就觉得他很熟悉,其他的狱警那么害怕他,她却潜意识里奇怪地觉得顾辞川不会伤害她。 顾辞川神色淡淡地看了晏瑜一眼:“既然你都不记得我了,那便没什么好说的。” 之前的晏瑜可以说是满心满眼都是宁瑾,对其他不重要的人根本不关心也不在意。她又是尊贵的晏氏嫡系,应酬繁多,经常是觥筹交错夜夜笙歌,见的人多了,不是重要的人物她根本懒得多看一眼或是留下什么印象。 更何况晏瑜的记性其实不大好,否则顾辞川那次询问幼年的事情之时,晏瑜也不会一问三不知。 晏瑜尴尬地干笑两声:“我们也整整五年不见了吧,当时你又代课了十天不到,我印象生疏了,也正常嘛。” 她顿了顿,又故作轻松地笑了笑:“更何况这五年来,中间我经历的变故实在是太多了,遭逢巨变,对于之前很多的事情,我都不怎么愿意去回忆细想了。” 顾辞川听见晏瑜突然提起她遭遇的那些事,微抿了抿皲裂的唇,偏过头去不再说话。晏瑜竟然忘记了他,顾辞川心里怪她,恨她,可看着晏瑜这副强颜欢笑的模样,顾辞川却又忍不住心疼起她来。 晏瑜见顾辞川偏过头去,还以为他在生自己的气,心头也自知理亏,连忙上前两步蹲在顾辞川的身边,满脸心虚地问道:“顾教官,你生我的气了吗?” 顾辞川虽然心头既动怒又委屈,然而他却是个别扭的闷葫芦性子,面上仍旧不显半分,只冷声说道:“没有。” 他顿了顿,又添了一句,声音仍是像淬了冰渣子一样:“别叫我顾教官了,我早就没有教你了。” “那我该叫你什么?”晏瑜满脸纠结,犹豫道:“毕竟你教过我,又是长辈……” 顾辞川眼皮一跳,语气不悦地瞥了一眼晏瑜:“我也只大了你不过几岁,怎么就成了长辈?” 他忍不住腹诽,十岁和几岁能有什么区别,他怎么就成了晏瑜的长辈。 顾辞川眼见晏瑜还是颇不上道,一脸愣住地呆望着他,他恨铁不成钢地瞪了晏瑜一眼,凉凉地说:“你刚才不还小黑皮小黑皮喊得起劲吗?怎么现在想起来了,还装模作样地知道要尊敬我了?” 晏瑜讪讪地笑了笑,仿佛之前那个胆大包天喊着小黑皮故意逗弄顾辞川的人不是她一样。 “那……”晏瑜拧着眉,既然顾辞川也算是多年前的故交,他又不愿被称作长辈,晏瑜便带着试探性地小声喊道:“阿辞?” 顾辞川猛然抬眸,瞳孔一缩,湛蓝的眸子满是不可置信,他双唇蠕动了一番,才涩声问道:“你,你叫我什么?” 晏瑜以为是顾辞川不喜,呐呐道:“是我失礼了,我不会再这么……” “你再喊我一次。”顾辞川直接打断她。 晏瑜愣了愣,下意识地重复了一次:“阿辞?” 顾辞川只觉胸腔的心尖像通了电一般酥麻,他的蓝眸顿时有细碎的波光荡开,如同一池星河摇曳,璨焕生光,双颊却因羞赧而有些泛红,顾辞川难得有些扭捏地垂下了头,喉结滚动,低低地唤了一句:“……阿瑜。” 晏瑜慢慢地捂住脸。 她一定是疯了,竟然会产生一种错觉。 眼前人人害怕恐惧、避之不及的顾辞川,晏瑜以前总觉得他难以亲近不好相处,现在她竟然觉得他好像一只黑色的大狗勾……看上去外表凶悍冷厉、阴鸷淡漠,其实他比谁都要好说话,也比谁都容易害羞。 嘶,她突然好想rua眼前这只黑色的大狗勾…… 晏瑜忽然一脸义正言辞地说道:“阿辞,刚才药还没抹完,我继续帮你涂吧,你别乱动。” 她绝对不是想揩油,绝对不是。 第19章 缘分 Lutheran。 晏瑜忽然一脸义正言辞地说道:“阿辞, 刚才药还没抹完,我继续帮你涂吧,你别乱动。” 顾辞川蓝眸一闪, 似笑非笑地挑了挑眉,他启唇似要说话, 却被晏瑜的光脑提示音打断。 是离开不久的狱医拨来的通讯, 他刚才匆忙离开的时候说是有一名犯人自杀需要急救。 晏瑜心底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连忙接听:“怎么了?” 狱医的声音透着慌张:“监狱长大人,这名犯人试图自杀,被发现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失血过多,卡特拉斯本来医疗条件就不行,又没有血库,这名犯人可能快不行了……” 晏瑜闻言拧起眉毛:“好,我马上就过来。” 她望向顾辞川,有些抱歉地说道:“我现在有急事,等会再来给你涂药。” 顾辞川离得近,已经听了个大概:“你先去忙吧,我还没有废到不能自己涂药的地步。” 晏瑜看向他的空荡荡的右臂袖管, 眸中飞快地闪过一丝担忧,甚至还有她自己都没发觉的疼惜。 邵关这个畜生不仅硬生生地挖去了顾辞川的膝盖骨, 甚至还为了羞辱顾辞川身体有缺,拆掉了他的仿生智能型义肢。 晏瑜放柔了声音宽慰:“等明天我就让狱医帮你把仿生智能型义肢装上去, 至于你双腿的伤需要安装新的仿生膝盖骨, 狱医刚才也说了,这个手术需要膝盖骨的电子神经和腿部神经的安装对接,卡特拉斯现在还没有这个条件, 我会想办法送你去隔壁的科尔星系治疗的。” 她顿了顿,又连忙说道:“你不要为此神伤,帝国现在的医疗技术发达,你之前安上的具有神经连接功能的仿生智能型义肢那么逼真,功能也跟真手一模一样,双腿的伤你也不要担心,做个手术就会跟常人无异的。” 顾辞川微微颔首,一脸平静:“好。” 顾辞川知道晏瑜是怕他难过自己的伤势和身体的残疾,才好心安慰他,所以他也故作一副风轻云淡,毫不在乎的模样。 但身体早已遍体鳞伤、支离破碎的他,纵然经过手术恢复了表面的光鲜亮丽,在外人看来或许是与常人无异,但顾辞川的内心却始终陷入深深的自卑和创伤里。 他只能筑起阴鸷冷厉、孤傲寡言的高墙来掩饰自己的自卑。 随着晏瑜的脚步声逐渐消失,顾辞川的湛蓝的眸子渐渐变得黯淡。 他知道自己这副残缺不全、满目疮痍的身体有多么丑陋,多么不堪入眼。 ……没有alpha会喜欢他这种粗陋残缺的Omega,更何况是晏瑜。她曾经有过那般绝色的未婚夫,又怎么会看得上他? 她待自己好,也不过是同情他这副落魄惨状罢了,不要因此生出什么奢想和妄念来。顾辞川一遍遍地提醒着自己。 “阿辞!小黑皮!” 晏瑜居然又去而复返,军靴蹬蹬的发出清脆的脚步声。 顾辞川听见晏瑜又叫他小黑皮,额上的青筋下意识地一抽,也便是让晏瑜喊就算了,若是别人敢这么喊他,他非不把这人的皮剥下来不可。 顾辞川蹙起剑眉:“你回来是还有什么事吗?” 晏瑜一步并作两步走过来,蹲在他的身前,一脸认真地叮嘱:“我走了,你可千万别自杀啊。” 顾辞川眼皮一跳:“……自杀?” 晏瑜连忙点头,情真意切地说道:“你可别一时想不开做什么傻事,人这一辈子长得很,虽然现在你龙困浅滩,可不代表永远都会翻不了身。” 听到狱医说那名自杀的犯人可能救不活了,晏瑜不由得想起顾辞川那么高傲的一人,却一夕被陷害跌入泥潭,还被邵关这样的畜生折辱,他心里一定不好受,她便忍不住再回头来叮嘱顾辞川几句。 顾辞川的蓝眸漾满无奈:“你就放心吧,我还没那么脆弱。就算是死,我也要看到那些人比我先死,我才肯甘心咽气。” 晏瑜这才像放下了悬着的一颗心似的,再度离开。 狭小晦暗的监狱里再度陷入一室沉寂,一小束光线从斜上方的屋顶风机的缝隙里钻进来,单薄的光柱里尘埃乱舞。 顾辞川用左手撑着额头,垂眸安静地望着虚空,忽然低低地发出一声轻笑。 如果经受的这一切劫难折辱都是为了能够再次遇到她,那么对于他来说这不算苦难,而是恩赐。 甘之如始。 *—————————— “那名犯人情况怎么样了,是真的救不活了?”晏瑜望向监狱外的狱医,认真地问道。毕竟是条人命,她也不再是平日里那副懒散的模样。 狱医脸色难看地摇了摇头:“这名犯人血型特殊,若是有血库说不定还有得救,就卡特拉斯这个医疗条件,恐怕她根本活不到明天了。” “这名犯人什么血型?”晏瑜追问道:“毕竟所有犯人被关进卡特拉斯是有档案记录的,我有权限用光脑直接查询,万一有犯人跟她同血型的呢?”她说着一边打开光脑拉出了一个泛着蓝光的光屏,用瞳孔验证身份。 “ Lutheran血型,”狱医说。 晏瑜脸色一滞,突然停下了动作。 狱医不禁满脸疑惑地问道:“监狱长大人,您怎么突然停下了?” “倒也是缘分,她跟我一个血型。”晏瑜眼神复杂地笑了笑:“进去吧,抽我的血。” 狱医却在这个时候犹豫起来:“您毕竟身份不同,要不还是再在档案库里查查还有没有其他这个血型的犯人吧?” 晏瑜闻言抬眸冷冷地看了狱医一眼,一向懒洋洋看着没什么精神的她板起脸来,竟是不怒自威,让狱医下意识地打了个寒战:“还啰嗦什么,再拖下去,人都死了。” 狱医也不好再说什么,连忙拿出针管抽血。 晏瑜垂下眼睛,乌黑的睫毛轻抖,静静地看着千万丝深沉的绛色从自己的手臂顺着真空采血管流动蔓延,汇聚成一滩血花。 晏瑜其实倒也不是什么乐于奉献的滥好人,毕竟她是帝都星十族里出来的人,自幼活在那样蝇营狗苟的环境里,心智很容易就变得早熟甚至冷漠。只要有人触及到她的底线,她下手比谁都利落干脆。 但她却被叶听白这样良善温柔的人带大,她的生母也是温和又无私的人。这么多年耳濡目染便让她有了份同理心,虽知世故却不世故,心底最深处依然藏了份赤诚和柔软。手上既然有那份力量能帮助别人,也不怎么损伤自己,她就并不吝啬。 有了急救的血源,狱医连忙进了关押着那名犯人的牢房进行抢救,事出紧急,也没有时间把这名犯人送去卡特拉斯的医务室,很快便有其他狱医和狱警带着仪器匆匆进了牢房。 “监狱长大人。”奥斯汀显然也是得知了消息急忙赶往这里,看见坐在牢房外的晏瑜,连忙走过来。 晏瑜平日里并不管事,工作时间是能摸鱼就摸鱼,对今天这个闹自杀的犯人也不怎么清楚,便忍不住问道:“这犯人是刚来的?怎么心性如此刚烈,竟然要闹自杀,该不会是蒙冤的吧?” “监狱长大人,大庭广众的,您别胡说。”奥斯汀见晏瑜说话每个忌讳,皱着眉看了不远处的狱警们,小声提醒她:“毕竟现在的狱警里,也有一些帝都星来的那些督查办的人。” 晏瑜摸了摸鼻子,又懒懒地靠在椅背上,跟没骨头似的。 本来这世道就不是非黑即白的,进了这卡特拉斯的囚犯,也不一定就是罪大恶极之人,像顾辞川这种被陷害蒙冤受屈的,肯定也有不少。 “监狱长,这名犯人是一名2S级精神力的Omega,因为杀害了她的养父母和继兄,甚至还杀了一名星球的执政议长,伤了二十几名公民才被送到了卡特拉斯,算是很危险的囚犯。”奥斯汀娓娓道来这名犯人的来历。 “而且这个犯人竟然患有罕见的人格分裂症,那些谋杀案就是她其中的一个反社会人格障碍做出来的。” 老实说,他这个助理当得比晏瑜这个监狱长称职多了。 “噢,2S级别精神力的Omega?”晏瑜闻言起了兴趣,倒不是2S级别的精神力让她意外,而是这名犯人竟然是个Omega。 科特拉斯监狱里关押的绝大多数都是残暴嗜血的alpha,另外一部分几乎则是beta。 Omega自幼被帝国的法律严苛管教,很少会有Omega会成为进了卡特拉斯的重刑犯。 她挑起眉毛:“本来我都准备回办公室补觉了,现在倒想留下来看看这个Omega了。” 奥斯汀看晏瑜这副兴致勃勃的模样忍不住变得愁眉苦脸起来:“我倒是发现了,您是个喜欢看热闹的,否则也不会天天围着顾辞川转。” 晏瑜闻言有些不悦:“我哪里有天天围着顾辞川转了?” “反正您待顾辞川的态度可比一般的犯人特殊多了,那么护着他,不知道的,还以为您看上他了呢?”奥斯汀像个碎嘴老人一般嘀咕着,晏瑜听得清清楚楚,她扬起眉毛,正想要好好训奥斯汀两句,狱医满脸喜色地从牢房里出来了:“监狱长大人,太好了,救活了!” 晏瑜便站起身来,忍不住想要瞧瞧这名刚从鬼门关回来的犯人。 只是在看到床上那个脸色苍白、双眼紧闭的少女之时,晏瑜那双眼睛不敢置信地瞪大,竟失魂落魄地愣在了原地。 “阿璎……”她抖着嘴唇喃喃道。 这个孩子,长得好像她死去三年的妹妹,晏璎。 第20章 人格 报仇就必须得一击必杀。 晏瑜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像她妹妹晏璎的孩子, 几乎有□□分相似,甚至让她产生一种错觉来,晏璎还好好的活着, 从没离开过。而当年的那场意外,只是晏瑜的一夕噩梦罢了。 晏瑜坐在少女的身边细细端详着她的睡颜, 忍不住伸出手, 指尖微颤, 似是想抚摸她清丽的轮廓,但在即将要触碰的瞬间却又收回手,她轻轻地叹了口气。 眼前的这个孩子长得再像晏璎, 可终究不是她。 晏璎已经死了。 眼前这个不知名的少女才被鬼门关拉回来,她的脸色惨白,细弱的呼吸像头小羊羔似的,柔软而孱弱。 她生得香娇玉嫩,便是有着这样一张和阿璎类似的脸,竟然杀了她的养父母一家和一个星球的执政议长吗? 晏瑜颦起眉头,转过身对奥斯汀示意地看了一眼,让他跟着自己出去。 “监狱长大人,怎么了?”奥斯汀不解地问道。 “你详细给我说说这名犯人的情况。”晏瑜满脸肃穆沉静, 简直像是被别人附身了一般:“她的一切,都告诉我。” *———————— 二十分钟后, 晏瑜再次坐在了颜筠的床边。 晏瑜看着这个重伤昏迷的女性Omega,怎么也想不到看似如此娇小柔弱的她却背负了这么多, 晏瑜眼里满是同情地给她踮了踮散落的被子。 颜筠本来出身于莱安星球的一个平民家庭, 虽然家境普通,但父母疼爱,胜在简单而幸福。 但她生了一副妍姿俏丽的好模样, 十二岁分化那年又成为了2S精神力级别的Omega,这在普通星球已经算是最珍贵的Omega等阶了,消息一出来,便引来无数人暗中觊觎。 不到一年,颜筠的亲生父母便死于了一场‘意外’。 年幼的颜筠很快被莱安星球的权贵布兰登家族收养,然而她的养父母却并不是什么好人,把她当做一件待价而沽的商品一般圈养起来,还任由继兄一直对颜筠做出猥、亵强、女干的行为。 而一待到颜筠成年,她便被布兰登家族以高价卖给了莱安星球七十多岁的执政议长,这个执政议长比起布兰登家族来更不是什么好玩意儿,他家中的貌美年轻Omega伴侣无数,子嗣成群,背地里还一直有着折磨虐打Omega的习惯,并以此为乐。 谁也不知道颜筠到底是什么时候有了双重人格,当认识到她体内有了另一个暴虐嗜杀的人格的时候,是在执政议长的尸体被发现之后,执政议长只剩下了一个完整的头颅,而他的尸体被切成了无数碎块,表情凝固着惊悸和惶恐。 晏瑜大致能明白颜筠为什么会生成第二个人格奥利维亚,当一个人遭到创伤□□件,个体就会运用分离机制来防御重创,无意识地保护自己,才会形成另一个性格截然不同的自己。 而颜筠被逮捕的时候,她满脸平静地坐在养父母和继兄的尸体前,她的另一个人格奥利维亚对此供认不讳。 根据医生的检测报告,颜筠的第二个人格奥利维亚对社会和alpha们有着强烈的敌视、排斥和仇恨心理,这对于普通平民来说她十分有攻击性,而她又有着高达2S级别的精神力,在普通星球已经算是难得的高手了,在莱安星球的参议会的操作下,奥利维亚被送进了卡特拉斯监狱服刑,被判处终生囚禁。 奥利维亚仇视帝国对待Omega严苛到畸形的制度,她也不愿人生永远都被囚于这个黑暗的地方。 仇人已死,血恨得报,奥利维亚也已经对人生彻底失望,她选择了死亡,所以才有了刚才的急救。 如果这个有着和晏璎相似外貌的少女确实是个凶穷极恶、作恶多端的人,晏瑜非但不会同情她,甚至心头还会怨怼她用和阿璎如此相似的一张脸去作恶。 可偏偏颜筠却是个命途坎坷的可怜人,跟早逝的阿璎一样让人怜惜。 晏瑜便忍不住想对她好一些。 不仅是自私地为了补偿晏瑜心里对晏璎的愧疚自责,她也是打心眼里觉得颜筠的遭遇让她听着辛酸心疼。 晏瑜从白昼正午坐到了夜色深沉,才等到颜筠的苏醒。 少女浓密纤长的鸦睫犹如萧瑟秋风里的蝶翼轻抖,缓缓睁开一双迷茫无措的眸子,由于脱水,嘴唇干裂到甚至有些脱皮,纤细的脖颈包着厚厚的纱布,星星点点的猩红血迹蔓延了出来,愈发衬得她脸色惨白。 “……你是谁?”她看见坐在旁边陌生的面孔,身子下意识地一颤,蜷缩成小小的一团,像是一只瑟瑟发抖的小羊羔般无助和柔弱。 她应该是主人格颜筠,而非凶残狠厉的第二人格奥利维亚了。 晏瑜连忙放柔了声音:“别怕,我是科特拉斯的监狱长晏瑜,我待在这里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看看能不能照料一下你,你口渴了吧,要不要喝点水?” 颜筠抓着被子躲在角落里,一双杏眼睁得大大的,满脸提防地看着晏瑜,露出来的一双小手却是止不住地颤抖。 过了一会儿后,晏瑜端了一杯温水进来,递给了颜筠:“我加了一点营养维生素在里面,水不烫的。对了,你饿了没有,我让人送点吃的过来。” 颜筠双眼狐疑地看着晏瑜,并没有即刻伸手便接过去。她年岁尚小,还不到二十岁,甚至比晏璎还小一岁左右,带着婴儿肥的双颊肉鼓鼓的,带着几分稚气未脱的娇嫩。 晏瑜并不着急,也不催促,只是静静地用手端着杯子,她的表情温和,眼底装满了快要溢出来的暖意。 不知道过了多久,颜筠才动作缓慢地接了过去,小心翼翼地浅呷了一口,嗫嚅道:“谢谢。” 奥利维亚讨厌所有的alpha,颜筠也不喜欢他们,alpha们总是那样一副狂妄跋扈、不容忤逆的样子。但眼前的这个人不一样,她笑起来很温柔,让这些年来颠沛流离的颜筠感觉到一股久违的安心。 晏瑜接过狱警送过来的热粥,用勺子舀得满满的,又放在空气中凉了一会儿:“我没让他们送营养液,那个吃着嘴里没味道,也没饱腹感。你还需要养伤,先吃点清淡的粥好不好?” 颜筠很是谨小慎微地浅浅尝了一口,眨巴着桃核一般的杏眼,眸含秋水,像只小动物一般歪了歪脑袋,青丝从肩头的一侧倾泻:“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晏瑜垂下头用勺子搅动碗里的热气,也并不瞒她:“你长得很像我去世的妹妹。” 颜筠的眸子瞪大了一瞬,她沉默了一会儿:“……原来是这样。” 但颜筠也并不感觉气恼或是愤懑,毕竟很少有人会无缘无故地对别人好。至少颜筠能感觉到眼前的这个看着明艳妖娆的女性alpha对自己没有任何恶意。 晏瑜真心实意地想要对一个人好的时候,这副温柔缱绻的模样就像海洋里的漩涡,看似平和,待到察觉已被浪卷波动重重困住之时,却已经无法逃脱。 犹如囚雀被关金笼,笼子并未上锁,却心甘情愿地被困在原处。 一碗热粥近乎被颜筠吃得差不多干净了,温热柔软的力量在肚腹里躺着,让颜筠忍不住打了个哈欠,重伤未愈的身体竟暖得有些昏昏欲睡。 “你以后不要想着再自尽了。如果以后我有那份力量,我会尽力帮你平反的,你的案子若是有舆论帮助,绝对不可能受到这么严重的处罚,毕竟你杀的那些人都是罪有应得。”晏瑜帮她擦了擦嘴角的米粒,温声说道:“你还这么小,我不会让你一直待在这里的。” 晏瑜的眼神真挚,声音平缓而有力量。 让人竟然会不知不觉地相信她说的话。 颜筠摇了摇头:“不是我要自杀的,是奥利维亚。人也都是奥利维亚杀的。但我很感激她,没有她,我永远也不可能报仇。” 奥利维亚么……肯定是没有现在的颜筠这么乖巧好说话,也不知道到时候她和奥利维亚相处起来会是如何一副剑拔弩张的态势。 晏瑜不再多想,给颜筠捻了捻被角:“早些休息吧,好好养伤。” “谢谢你,姐姐。” 晏瑜的脚步顿了顿,沉默了一会她终究忍不住回过头去,涩声道:“你不要这么感谢我。我……不配。我对你的好是很龌龊的……我把你当成了我妹妹,对不起。” “没关系的。姐姐是除了爸爸和妈妈之外对我最好的人了。”颜筠歪着素净白嫩的小脸,轻声道。 似乎颜筠这辈子所有的仇恨阴戾都被奥利维亚那个人格所吸收了,剩下来的颜筠是干净而天真可爱的,和晏璎一样乖巧到令人疼惜。 晏瑜忽然很恨自己。 从前她没能好好保护好晏璎,而现在当她看到顾辞川和颜筠的遭遇之时却又无能为力。 不,颜筠或许还好一点,晏瑜相信今后的自己有这个能力保住颜筠。 可顾辞川……他的情况跟颜筠完全不同,身为Omega却坐上了连诸多alpha都羡慕妒忌的那个地位,可以说是挑战了被alpha所统治的整个帝国的忌讳,十大家族的权威。 晏瑜若是想保他,几乎就是跟帝国的所有alpha杠上。他们怎么能容忍Omega能够参军入仕,位居高位,分走独属于alpha的利益呢?哪怕是残羹剩饭,他们也绝不允许。他们只会让圈养着所有Omega,禁锢着他们应有的权力,让他们成为一个个思想麻木的生育机器。 如果让顾辞川开了头,今后帝国会兴起Omega妄图与alpha平起平坐的平权浪潮,就再也无法镇压姑息。 alpha至上的观念,腐朽却又顽固,已经根深蒂固地统御了帝国数千年。 头颅忽然传来阵阵天旋地转的剧痛,像是虫族坚硬的口器从她的额角生生穿过。前段时间尚能掌控的精神力随着她情绪的强烈波动竟又开始胡作非为起来,如同狂暴的野兽失去了桎梏和枷锁。 晏瑜忍着痛丢下一句:“你好好休息,明天我再来看你。” 她原以为自己的精神力已经休养得差不多了,马上就能报仇了。 可残酷的事实告诉她,现在还得忍下去。因为她报仇就必须得一击必杀,绝不能让那人有喘息或是逃窜的机会。 *————————————— 逼仄狭小的牢狱昏暗,但从屋顶风机里钻进来的微弱光芒却告诉他已经天亮了。 牢房的拐角处有脚步声响起,顾辞川抬起蓝眸,满脸冷漠和警惕,当看到是晏瑜后,他眼底凛冽的冷霜寒川就瞬即化成了一汪春水。 “醒了?我带你去医务室把手臂安上。”晏瑜走过来就要推顾辞川的轮椅。 只有医务室那里的仪器才能帮顾辞川右臂的仿生智能型手臂精确地安装上。 她想要扶着顾辞川不便的双腿从单人床挪动到轮椅上,顾辞川却一向是个倔强别扭的性子,非要自己用手臂支撑着身体极其不便地挪过去,几乎是笨拙地撞进了轮椅上面。 他就是这样,哪怕伤痕累累,却依然倔强,不愿在她面前示弱半分。 晏瑜看着顾辞川糟蹋自己的身体心头有股说不出的恼意,正想说些什么,却听见外面高能屏障开启的声音响起。 邵关阴沉着一张脸走进来,他的眼角还残留着昨日被晏瑜过肩摔留下的淤青,看见晏瑜似乎准备推着顾辞川离开牢房,连忙冷声质问道:“晏监狱长,您今天又是在做什么妖?“ “我才是专门为了看押顾辞川设立的督查办特使,没有我的允许,顾辞川不能离开这里半步。” 第21章 自问 为什么会这么在乎顾辞川? “让开。”晏瑜冷冷地看着邵关:“我只是带顾辞川去医务室把手臂安上。” 邵关看着晏瑜便只觉眼下淤青生出火辣辣的疼来:“医务室?顾辞川是最高级别的危险战犯, 绝不能离开这里半步。你现在取下了他身上约束的东西,高能屏障一旦打开,若是他试图越狱或是伤害狱警之类的工作人员, 你负责吗?” “只要你不犯贱手痒,他又怎么会伤人。”晏瑜没好气地说道, 看着邵关那张颐指气使的脸, 推着轮椅的手因为太过用力而指节泛白。 顾辞川现在只除了脖颈上封印精神力的项圈还戴着, 其他的束具都被晏瑜擅作主张地丢了。 邵关虽然嘴上不饶人,但站得离顾辞川远远的,生怕顾辞川发疯又让他的脖子又开一次洞。 顾辞刚想说话, 肩膀处却被两步跨到他身前的晏瑜反手按住。 他抬眸望向女人的侧脸,又默默地盯着放在自己的肩膀上的晏瑜的手。 晏瑜站到了自己的身前,她其实不需要做什么,只是这样站着,便已经能为他挡下世间所有的风雨巨浪。 这便是被怜惜爱护的感觉吗? 她掌中温热的感觉从粗糙的囚服布料表面传来,顾辞川蓝眸一闪,耳后根微微有些泛红。 邵关气急败坏地低吼道:“顾辞川现在只是个罪该万死、死有余辜的联盟奸细,我想怎么对他都可以,这都是上头的示意。反倒是你, 不该管的就别管,你是明摆着要和殷上将和其他几位上将作对吗?” “我才是卡特拉斯的监狱长, 有权辖管每一位犯人。《帝国法》也规定了哪怕是战犯也有权利被医治,更何况是被你滥用私刑的犯人, 你想要把这件事情闹大, 我反正不怕。”晏瑜硬邦邦地回嘴道。 眼见邵关正想反驳,晏瑜却只一句话就堵住了他的嘴:“我知道你敢对顾辞川滥用私刑不仅是为了泄私愤,更是你上头主子的示意, 不过消息是真要闹起来了损坏了他的名声,你就是被推出来的替死鬼。” 邵关阴沉着脸看着晏瑜推着轮椅出去,不知愣在原地过了多久才慢慢拔脚追了上去。 顾辞川便只是去卡特拉斯的医务室,他也必须要去滴水不漏地守在那里防止顾辞川出了什么差池。 至于晏瑜这个死女人,反正殷上将说了他们晏家有的是人想把当年这个没死绝的废物彻底除去,暂且便让她嚣张几天吧。 *—————————— 轮椅在长廊上划过,轮子发出枯燥而单调的摩挲地面的声音。 “……以后别再为了我和邵关起冲突,”顾辞川低叹一声:“我都是这副模样了,治不治又有什么区别?终究一辈子都背着奸细和罪犯的名头,翻不了身。” “你别这么悲观,都会好起来的。”晏瑜看见顾辞川眉头紧蹙留下的纹路,心里竟然也有股说不出酸涩,她想安抚他的情绪,可是能说出口的一切安慰都太过苍白。 晏瑜甚至不能说出一句自己想要保护他的承诺。这实在太过沉重,轻易说不出口。 她踌躇满志想要复仇,有心拿回原本属于自己的一切,可她却只能看着本该荣誉加身的英雄因为小人暗算被欺辱折磨的遭遇而无能无力。 “小黑皮,至少在卡特拉斯,我会尽自己所能一直护着你的。”这是晏瑜想了半天,斟酌着说出一句话。 她不喜欢轻易承诺,因为以往听见别人给她许下的承诺都太过苍白易碎,这让她讨厌一切的誓言。 可她对顾辞川说的每句话,都是真心实意想为他办到的。 顾辞川闻言眸色一沉,湛蓝的眸子波光流动,犹如炫目璨焕的极光缀于深蓝的夜幕。 人终究是贪心的。 他本来刚才在晏瑜偏袒保护他之时便已经觉得今生圆满,可终究那份妄念奢想,忍不住悄悄试探着生个芽尖来,想要把自己那份暗藏于心底多年的心意偷偷地从紧闭的门扉之后露出一个小尾巴,按奈不住地想要蹭一蹭晏瑜。 顾辞川终究忍不住心头的痒意,哑声问道:“你待我这样好,又是为什么?仅仅是因为我们五年前那段仓促短暂的旧交?” 顾辞川这句话问出口,晏瑜愣了愣,竟下意识地松开了推着轮椅的手。 她真的从没想过,为什么会生出这么一股强烈的想要保护顾辞川的心思。 看见邵关折辱欺侮顾辞川,比她自己遭到辱骂更觉愤恨气恼。 可这又是为什么?如果说自己想要对颜筠好只是因为她长得像自己的妹妹,可自己又是为什么想要对顾辞川好呢? 仅仅是因为同是他乡沦落人的凄惨,还是因为她突然想起了五年前和他那段短暂的故交,又或者是不忍心他这样曾在前线浴血奋战的英雄被无耻之人谋算诬害? 好像不止是这样的。 她想保护伤痕累累的顾辞川,她想帮他重新夺回本应属于他的自由和权御,她想逗弄让他露出禀若冰霜的表面之下碎裂的羞涩与纯情。 他是从淤难血泥里开出的花,清冷淡漠的外表里是令人深陷其中的桀骜不屈,惊艳了她早已心跳死寂陷入自我厌弃的人生,只想让他的美好都只为自己一人绽放。 可晏瑜一时之间说不出来这种感觉。 她虽然和宁瑾有过一段感情,但这段感情是从她懂事开始就和宁瑾自幼订下的名分,就像是一种宿命的职责一般。可她现在还有些分辨不清对顾辞川的感情,就像严冬玻璃笼罩的薄雾霜花,雾蒙蒙地让她看不清心底所想。 “……我大致也知道你不过是因为同情我,”顾辞川受不了这份可怖的沉默,他突然心底生出无端的慌乱来,暗恨自己平白多事非要捅破这层窗户纸。 他不想亲耳从晏瑜的口中听到“朋友”二字,这会让他心底那份奢望和盼头完全枯萎死去。哪怕自欺欺人,却也是他最后的慰藉。 顾辞川故作平淡,打破了二人之间的沉默:“虽然谢谢你,但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以后有机会的话,我会报偿的。” “我从没想着要你回报我什么,这样计较起来,便不觉得生分吗?”晏瑜语气带了几分恼意,又重新推动起轮椅,坐进了电梯,很快推开了医务室的大门。 几名狱医昨天就被她吩咐过,自发地走了上来,虽然还是有些畏惧顾辞川,但晏瑜一直站在身边,她的表情沉静平和,几名狱医面面相觑地看了几眼,还是不敢明面上违逆她的命令,只能推着顾辞川的轮椅进了手术室,尽心给顾辞川的右臂装好。 装右臂又必须要脱衣服。 顾辞川清咳一声,斜睨了眼站在旁边不动如山的晏瑜:“你还站在这里干什么?” 之前他们独处的时候顾辞川脱衣服被晏瑜搽药是一回事,当着外人脱衣服让晏瑜旁观又是一回事。 一想到她会站在自己的背后打量自己,这感觉实在令顾辞川倍觉羞耻。 “噢噢。”晏瑜像是才反应过来了似的,刚要离开,却被打头的狱医目光恳切又带着恐惧地望了一眼:“监狱长大人,您要让我们和他独处?这,这实在是……” “我不走远,就在门外等着行了吧。”晏瑜摸了摸鼻子,就不懂这些人怎么这么害怕顾辞川。 明明顾辞川就是看着阴鸷冷厉罢了,实际连她说几句话就容易让他脸红羞赧得不行,像条黑色的大狗勾,可爱得让人心颤。 若是狱医们能听见晏瑜的心声,她竟然会觉得顾辞川这种能单手拧断虫族脑壳的煞神可爱,一定会满脸不敢置信到怀疑人生。 几乎她刚出了自动门等了不过才几分钟,便见邵关气冲冲地走了过来。 “你来干什么?”晏瑜冷着脸问道。 “自然是例行公事履行职责,监管战犯顾辞川的所有行为。”邵关自顾自地进了自动门。 晏瑜下意识地跟着进了自动门,连跨几步拦住他:“仿生智能型手臂的仪器安装很复杂,你不要进去打扰他们!” 然而饶是晏瑜有心想拦,两个人却已经推搡着进了手术室,并不宽大的手术室内,里面的情况也一览无余。 顾辞川正上身裸赤地坐在手术床上,几名狱医正围着他用仪器安装神经对接的部分,他的面色带了几分隐忍的痛苦,宽肩窄腰上弥漫着交错的血痕,黝黑的肌肤有薄汗沁出,在明亮的灯光下泛着光泽,饱满的胸肌随着他的呼吸起伏,粘着的豆子如同春雨敲打枝头上的疏雨落花,桃瓣尖上攒出的绛红薄粉。 这并不是寻常alpha喜欢的柔弱娇美,却是另一种惊心动魄的直击魂灵的碰撞感。 晏瑜和顾辞川对视一眼,喉咙竟忍不住痒痒地咽了口口水,她随即便心虚地立马转身,使足了气力推开邵关:“出去!” 晏瑜的眼神太过狠厉悍戾,骨子里流淌的alpha强烈的占有欲让她就像是一只被侵占了领土的野兽,竟让邵关一下子愣了神,被她连推带撞地挤了出去。 她倚着墙挡住了门,耳畔是邵关情绪激动的耻辱叫骂,晏瑜却根本听不清楚,邵关的声音犹如嗡鸣一般在耳膜闹哄哄地响起,晏瑜却双眉紧蹙,忍不住在心底思索。 这段时间以来,她为什么会这么在乎顾辞川……她这到底是怎么了? 第22章 摸头 在她面前不必总是这么逞强。…… “……我警告你, 顾辞川的事情你不要再插手,否则危及性命的后果,你承担不起”“。真以为晏家流放了你这个废物就不能动手了?” 晏瑜蓦然抬眸, 让邵关下意识地退了一步,屏气做出防备的动作, 她却蹙起眉满脸不耐地问道:“你刚刚说什么来着?” 敢情他刚才又是警告又是威吓地说了一大堆, 晏瑜根本没在听? 邵关气急败坏地瞪大眼睛正要说些什么, 却听晏瑜倚着门冷声打断他:“卡特拉斯的医疗条件不行,顾辞川的腿需要去科尔星系治疗。我要替他申请保外就医。” “这个你想都别想。” 邵关冷哼一声,一边举起光脑, 向晏瑜展示光屏之上的信号源:“殷上将仁慈,是嘱托过我简单给顾辞川疗疗伤养一段时间缓缓,但顾辞川这种危险级别的重囚犯绝不能离开卡特拉斯半步,否则……” “即刻绞杀。” 光屏上一颗深蓝色的信号源正不断跳动着,地图正显示着科特拉斯的坐标。很显然这颗信号源就表示着顾辞川。 原来顾辞川脖颈上被虹膜锁死无法取下的项圈,不仅有封印精神力的作用,还被安了微型纳米炸弹。 联邦使团来访,他们为了避人耳目才将顾辞川关押在了帝国星域最偏远的卡特拉斯,但这群擅于波诡云谲的人哪怕远在帝都星依然有恃无恐, 如果顾辞川试图越狱或者当事态无法控制的时候,他们仍能将顾辞川的性命握在手里。 晏瑜闻言瞳孔一缩, 邵关却正对着她,唇角缓缓勾起一个胜利者姿态一般的弧度。 *————————————— “阿瑜。” 晏瑜有些恍惚地抬头, 才发现顾辞川那双湛蓝澄清的眸子正盯着自己, 他蔚蓝色的眼睛太过清亮,眼底甚至能映照出她模糊的倒影。 顾辞川抿了抿唇,冷峻凛肃的眉眼里却饱含关切, 他轻声问:“你怎么了?” 从晏瑜拖着邵关出去之后,顾辞川在医务室做完手术之后回来的路上,她就这样一副有些魂不守舍的模样。 “没什么。”晏瑜摇了摇头,糊弄着挤出一个笑来,一副并不想多言的模样。 晏瑜推着顾辞川的轮椅进了顶楼牢房,高能屏障很快再度亮起,电流滋滋流动的声音犹如无数飞虫扑翅,让她无端心烦。 她如之前一般想要扶着行动不便的顾辞川坐回床上,顾辞川却下意识地拂开了她的手臂,看见晏瑜愣住的眼神,他只倔强地垂下蓝眸,怎么都不愿在晏瑜的面前示弱,只满脸坚毅地低声道:“我自己可以。” 之前顾辞川从床挪到轮椅上虽是单臂,但当时轮椅就放在床的旁边,而床又比轮椅高出许多,他几乎是直接撞进了轮椅。 而现在轮椅离床边至少还有成年人两三步的距离,顾辞川用双臂撑起上半身,骨节泛白。他双腿的膝盖废用,致使小腿部分完全使不上力,他本想扶着轮椅起身再借力过去,但不料起身时他手上太过用力却使轮椅直接滑走。天旋地转之间本以为他会直接跌在冰凉坚硬的地面上,却不料跌进了一个柔软温热的胸脯里。 顾辞川黝黑的脸颊顿时烧得滚烫,布满了显眼的红晕,就像是落满了垂枝红千层。 他手足无措地转过头,眼神也慌张急促地偏开,连忙直起上半身,他却浑然不觉自己一身伤痛,生怕晏瑜被自己撞伤了,第一句就是急忙问:“你没事吧?” 晏瑜没有回答他,一双温热的手却动作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顶。 顾辞川神色一滞,全身上下都如同木头僵硬了一般彻底地顿住。 平生第一次被人抚摸脑袋,实在是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若是别人胆敢对他做出这种事情来,他恨不能连胳膊带脑袋地揪断这人的半边身子,但却偏偏是晏瑜猝不及防地对他做了这种事情。 顾辞川别扭地动了动脖颈,却终究不舍得这份温柔被抽离,他面色有些难堪地垂下蓝眸,盯着眼前的虚空不语,明示拒绝的话堵在嗓子眼里,他一时之间却说不出口。 “你在我面前不必总是这么逞强。”晏瑜轻声说。 她掌心里顾辞川的发丝远远比他平日里的端肃板正模样柔软多了,她的指尖忍不住轻柔地摩挲着他毛茸茸的发顶。 男人以往总是桀骜不屈、高高扬起的头颅,无时无刻不是一副岑寂冷隽的神色,此时他却垂首不语,只有耳根的晕红如同一小撮火焰燃着,温驯得不可思议。 晏瑜看着顾辞川刚才那副样子实在是胸腔里闷痛难耐。 明明从前在战场上雷厉风行、骁勇善战的他,如今却被奸人谋算诬害,折辱搓磨,竟到了这副连走几步路都如此艰难的模样。 她多想让顾辞川的腿好起来。 这对于帝都星的医疗技术并不是十分困难的手术,但却因为顾辞川不能离开卡特拉斯,只能被困在轮椅的方寸之间寸步难行。 顾辞川不能离开卡特拉斯,但如果她能把仿生膝盖骨从科尔星系带回来,虽然没有专门的仪器做辅神经安装对接,他双腿的灵活度不能恢复到没受伤之前,但走路应该还是没问题的。 科尔星系离卡特拉斯倒是不远,来回一趟应该也就不到五天。 说起来,这三年来晏瑜倒还没怎么离开过卡特拉斯,主要是她觉得报备的流程麻烦。 突然之间,邵关那句“危及性命的后果,你承担不起。真以为晏家流放了你这个废物就不能动手了?”钻进了她的脑海里。 邵关好像对晏家的人在想什么倒是很清楚? 顾辞川只见晏瑜突然变了脸色,急慌慌地把他扶到床上:“我有点事情,不能陪你了,你乖一点,好好休息啊。” “嗯。”顾辞川低应一声,看着晏瑜转身匆忙离去的背影,狭小的空间重归沉寂,他才后知后觉到自己好像晏瑜被当成小孩哄了。 “乖一点?”顾辞川表情阴沉地跨下脸,不满地拧起眉毛:“我哪不乖了?” *———————————— “监狱长大人,您怎么突然要去科尔星系?”奥斯汀一边不解地问道,一边接过晏瑜的制服外套,她换上了一身松垮的常服,头发随意地挽在脑后,但再是疏于打扮,仍然光艳逼人。 晏瑜盯着光脑上接受的星域虫洞跳跃的坐标图图,黑亮的瞳孔里映着光脑的荧光如同深渊里的幽潭流动,她本来想跟奥斯汀解释两句,看见光脑的信息连忙站起了身:“来不及了,他们的星舰还有二十分钟就要启动了,我要先走了。” 卡特拉斯之所以会被当做帝国关押十恶不赦、罪贯满盈的炼狱,便是因为它的四周星域都是陨石碎片,只有一条坐标绝密的官方星道,如果随意驾驶星舰或是机甲离开很可能会被卷入空间乱流里面,尸骨无存。 但这条官方星道开启的时间也是有规定的,必须要经由有关机构的层层报备,流程既严谨又麻烦。 而这次星道的开启,正是因为前段时间卡特拉斯的本地星兽鲁卡斯兽群无端暴动,晏瑜上报之后,帝国的相关机构便派遣了政府人员前来调查,今天正好是他们回去的日子,晏瑜跟着他们卡特拉斯正好能搭趟便车。 大不了受个处分,不然如果以她现在要给顾辞川购置仿生膝盖骨器材的理由外出,根本不会被通过。如果要因为别的事情官方星道再开启的时候,不知道又要等多少天了。 “奥斯汀,要是邵关问我去了哪里,你一定要告诉他。”晏瑜紧紧地抓着奥斯汀的手腕:“如果你这两天碰不上他,也要尽量逮着机会能撞上他,他一向看不惯我,总要提两嘴的,你就告诉他我不在卡特拉斯,去了科尔星系。” “你要让等邵关主动问起来,你不要主动说,”晏瑜想了想,又叮嘱道:“尽量别太刻意。” 这三年相处下来,晏瑜跟奥斯汀虽名为上下属关系,但朝夕相处这么久,两个人其实早已相处成了朋友,她很放心奥斯汀做事。 奥斯汀虽然满眼不解,但还是点了点头。 “对了,你帮我照顾着顾辞川,别让邵关欺负他,他有什么事,一定要告诉我。”晏瑜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再次嘱托了一句奥斯汀。 至于颜筠那边,她上午才去看过,颜筠的状态倒看起来比之前好了很多。 *—————————— 监狱工作人员的食堂里,邵关拿了几支营养液,一转身差点撞上一个人,他连忙后退几步,颇为恼怒地抬起下巴:“我当是谁没长眼睛啊,原来是你这个晏瑜的跟屁虫啊。” 奥斯汀也后退两步,像是这才看见邵关似的:“抱歉,邵上校。” 邵关转了转眼珠子,像是想起了什么,忍不住嘴道:“这两天倒是怎么没看见晏瑜?她该不会是在上班时间偷奸耍滑吧?” “我们监狱长去科尔星系了,这段时间都不在。”奥斯汀垂着头低声说。 邵关发出一声嗤笑:“这样倒还好些,眼皮子终于干净了。” 等等,晏瑜去了科尔星系? 邵关心里一震,猛然发觉这是自己既可以立功又可以报仇的时候到了,连忙一路小跑回了自己的宿舍房间。 “干什么?”通讯被接通,殷崇有些不耐的表情从投影里显现,却在听到邵关的汇报后露出一个笑来:“……想必晏琥等今天倒是等很久了。” 第23章 咖啡 三十五天。 一百多层高的玻璃廊桥中, 晏瑜轻轻抿了口热咖啡,醇苦的味道一下子灌满了嗓子眼。 她下意识地拿起桌旁的奶球和白糖,顿了一会儿, 却又慢慢放下。 夜色沉缓,晚风沁着凉意扑面而来, 科尔星系的布鲁诺星是其中最繁华奢靡的, 虽不能比拟帝都星, 但也比卡特拉斯的荒凉好上太多。她俯身望去,楼下是绚烂璨焕的霓虹灯光,悬浮车飞天遁地, 尾灯在暗色的夜幕上划过千万道流光溢色的斒斓痕迹。 身后三道如影相随的精神力标识,已经跟随她快要三天了。 她拢了拢身上的风衣,冁然而笑。 晏琥派来的人还真是谨慎,哪怕她现在只是一个精神力全失的废物,也没有轻易动手,而是一直在等一个监控设备稀疏零落的好地段和好时间。 别人大老远地从帝都星赶过来,她也必须要有成人之美的心不是? 晏瑜丢下只喝了一半不到的咖啡,悠哉悠哉地走出了这家空中花园餐厅。 穿着制服的侍应生走到桌边,神色复杂地感叹道:“有钱人还真是浪费。” 作为星际人基本维生的营养液都比较便宜, 最廉价的甚至只要几星币,但这些需要特殊星球的土壤才能种植的材料制作而成的手工食物, 由于运输成本和制作工艺的原因,价格往往十分高昂。 比如说眼前这杯手工现磨咖啡, 便是他小半个月的工资, 但这些有钱人却能随性任意到只喝两口尝尝味道就直接丢了。 虽然心里感叹,但他还是必须要首先完成本职工作,把桌面和残留的咖啡都清理干净。 侍应生刚要伸手去端走玻璃桌上面的咖啡杯, 却被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拦下。 侍应生下意识地抬头,对上一双碧绿幽邃的眼睛,双眸就像是沁染了茫茫油绿的原野,澄廓无边,万古长青。 男人的身材高大,竟比身为beta的侍应生还要高出半个脑袋来,他金发碧眸,五官俊朗英挺,典型的古地球西方纯血人种长相,一身成套的黑色西装,后面形影相随的跟着两个属下模样的人。 “先生,怎、怎么了?”男人气度不凡,哪怕并不言语半句也有股独属于上位者的alpha威压感袭来,侍应生下意识地有些结巴地问道。 “你去忙吧,不用管这里。” 侍应生呐呐地转身离开了,走到了隔壁的餐桌上,却还是忍不住转头又看了一眼男人,侍应生的身躯猛然一僵。 侍应生看见眼前的男人坐在了玻璃桌边,仿佛是在品茗酌酒一般,正不断地用指尖摩挲着咖啡杯,随后他竟然端起了那杯残余的冷咖啡慢吞吞地喝下,以一种迷恋到近乎虔诚的表情。 ……这男人怎么看着倒是人模人样的,竟然偷喝别人剩下的咖啡?哪怕这咖啡再贵,这样也太寒碜了吧。 男人似有所感应一般,猛然抬起绿眸,正好与满脸讶异的侍应生对上,他却只是神色自若的转过头,只安静地看着眼前空荡荡的咖啡杯,随后从西服口袋里拿出绢布,视若珍宝地捧起咖啡杯,一点点地悉心擦拭着。 这咖啡太过涩苦,从前嗜甜的阿瑜并不会喜欢。可她又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喝下了半杯? 大抵是早已经心死如灰,寒彻入骨。 “您这又是何苦?”一名属下不忍地低声劝诫道:“得了消息不眠不休地驾驶机甲巴巴地赶过来,却又始终不去见她一面。” 长久的寂静。 “……她不会想见我。”男人低低地说,表情很平静,却弥漫着令人呼吸一窒的绝望:“阿瑜她……再也不会原谅我了。” 下属张开唇似乎想说话,男人却径直起身,抬起犹如孔雀翎一般翠绿的眸子,背着身子招了招手,暗中窥视的侍应生一惊,双腿却不听使唤,已经下意识地走了过去。 “您有什么吩咐,是需要要点餐吗?”侍应生有些心虚地问道。 男人却摇了摇头:“帮我把这个咖啡杯包起来。” 侍应生一时瞠目结舌地说不出话来,下属却不耐烦地瞪了这个呆头呆脑的侍应生一眼,态度强硬自顾自地用光脑刷了账,在提示音响起后,男人拿着咖啡杯便很快离开了。 不知过了多久,侍应生看着那笔转账,数额大到能买几百个咖啡杯的星币,他呆呆地摇了摇头,喃喃道:“都是些什么怪人啊……” *—————————— 感受到身后愈发紧实凝固的精神力,晏瑜走到巷角的深处,轻轻地叹了口气。 这条小巷正好是三栋高耸入云的大厦围困起来的死角,是个少有的没有监控设备的地方,让她倒是好不容易才找到。其实晏琥倒也不必这么谨慎,便是真的被监控设备拍下来了,以他的手段,还怕会有消息渗透到大众眼中吗? 但晏琥这么多年以来,与他粗犷外表成反差的是他心底非比常人的谨严和慎重,说是步步为营也不为过。否则不会在晏瑜出事之后这么多年以来仍然想对她赶尽杀绝。也不会潜伏那么多年,在所有人都没有察觉的时候,偷偷收服了曲鸿羽那条咬人的毒蛇。 四周突然变得极度安静下来。 三股犹如冰锥利刃一般的精神力犹如天罗地网般四散飞向晏瑜的心口和全身要害。 晏琥也是舍得,竟然派出了三名2S精神力级别的杀手,只为了让她这个废物彻底消失,好让三年前的事情永远被掩盖。 夜风有些凉,晏瑜看着风衣的长摆随之抛划出一个弧度,她像是很懒散地左右各退避了两步,然后速度却是常人肉眼无法捕捉的速度,很快她眼前的地面留下两道可怖的深壑。 常服之下穿着紧身作战衣的三人其实这个时候还并未意识到危险,为首的人下意识只以为是晏瑜的敏锐直觉救了她一命。 但几人俱是接任务的老手,几乎还是在战斗开始的瞬间就打开了能量防罩,为首的人向后面二人示意一眼,给了个信号让他们当心些不要把动静闹大,然而他的眼神却永远停留在了这一刻瞳孔的流转,他的眼底露出惊骇,甚至还带着不曾理解的懵懂和茫然。 三人犹如破布麻袋一样沉重地倒下,精神力犹如弯刺镰刃一般瞬即穿过心口,而他们作战衣的防护罩却如此不堪一击。 晏瑜慢条斯理地走过倒在血泊中的三人,却在一双靴子旁边慢慢停住,就如同死神不经意的凝视。 血泊里一人的指尖轻轻一颤,犹如水面的波纹抖开,泛起层层涟漪。 她下手时便估摸着偏了几公分,这人倒也果真没死。 晏瑜唇角勾起一抹清浅的弧度,背着手缓缓离去。 不知过了多久,躲在同伴尸体后的人才颤巍巍地爬起来,他摸了摸脸上的血污,抖着手打开光脑拨通视讯:“大人,怎么办,死了……杜波依斯和马洛都死了……” “死了?”隐在阴影里的半张脸闻言嘴角抽搐了一瞬:“怎么回事?你们遇到什么意外了?”他心头发慌,语速飞快地揣测着:“不会是遇到星盗了吧?” “是晏瑜她……她的精神力……好像恢复了……” *—————————————————— 没有事先通报就擅自离开卡特拉斯,晏瑜果不其然受了个处分,还被严重警告说下次再犯就被撸了这个闲职。 身为“废人”,哪怕是再豪横的家世也不能一直当做她永远的后盾。 晏瑜却依然一脸心满意足,这次去科尔星系带回了顾辞川需要的仿生膝盖骨,虽然卡特拉斯没有相应的专门器材,顾辞川的双腿虽然恢复不了之前的程度,但简单的走路还是没问题了,至少不会只能坐在轮椅上面了。 “小黑皮,有没有想我啊?”晏瑜一回来就忍不住先来看顾辞川的情况,她笑得眉眼弯弯地走进顶楼牢房里。 这次她离开的日子算起来竟然也有一个月了,主要是科特拉斯和科尔星系的一个往返都要花上七八天,而她又要干等着帝都星那边派出来的人。晏琥生怕晏瑜回了卡特拉斯他来不及出手,殊不知晏瑜已经等得抓心挠肝,恨不得早点回科特拉斯去,不然邵关又趁着她不在像上次一样偷偷对顾辞川滥用私刑。 阔别已久,看起来没什么大碍的顾辞川慢慢地抬起湛蓝色的眼睛,他的神色冷漠而阴鸷,表情冷峻凛肃得犹如万年不化的冷霜寒川。 “你怎么了,怎么看起来这样生气,邵关又趁我不在欺负你了?可是奥斯汀没有给我发消息啊?”晏瑜心头一紧,连忙急声质问道:“邵关到底怎么你了?” 顾辞川冷冷地瞥她一眼。 “三十五天。” 整整三十五天,她都没有来见过他。 第24章 心动 笨拙又温柔地舔舐。 “三十五天。”顾辞川的蓝眸冷冷地瞪着她, 寒声说道。 他一字一顿,如同浸满了冰雪寒川。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让晏瑜愣了愣,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什么三十五天?” “……” 顾辞川抿了抿唇, 鸦睫轻颤,垂眸低低道:“……你三十五天都没有来。” 自从上次晏瑜神色匆匆地离开后, 当时顾辞川以为晚上或者第二天就会等到她再来。可他怎么都没想到, 晏瑜竟然整整三十五天都没有再来过这里。 晏瑜之前明明每天都会来这里陪他, 有时候一天甚至会来好几次。然而那一次,她行迹匆忙地转身离开后就再没回来。 晨光破晓,月落星沉, 晦暗的光线从顶楼风机的缝隙里努力钻进来又匆匆离开,这样来来回回了三十五次。 顾辞川闷葫芦一般的别扭性子前两天还板着脸暗自一个人默默生气,以为只是晏瑜事务繁忙一时之间抽不开身,第三天他却实在是忍不住了,等到邵关不在的时候主动问起前来送饭或巡察的狱警。 狱警们是轮班制,几乎都是些生面孔。 他们大多时候都是守在高能屏障离得远远的,并不靠近。 有的狱警选择直接忽视顾辞川的提问,有的在顾辞川的眼神一望过来就吓得哆嗦着身子跑远,有的则是一问三不知, 含含糊糊地回答说监狱长大人最近似乎不在卡特拉斯。 “不在卡特拉斯,那她去了哪里?”顾辞川蹙起眉头沉声问道, 哪怕他只是这么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却仍显得冷峻凛肃, 不怒自威, 竟让狱警下意识地抖了抖身子,往后退了几步。 隔着高能屏障,狱警仍然站得老远, 他吞了吞口水结结巴巴回答道:“这我们也不太清楚。”便很快转过身去了。 顾辞川垂下眼睛,只能转身自己推动轮椅离开了高能屏障,默默地待在墙角,望着狭窄光柱里的灰尘乱舞四散发呆。 他开始忍不住一遍遍地回想起那天晏瑜离开时候的细节。 那天晏瑜走的时候神色匆忙,似乎是有什么突发状况,可她只丢下一句让他乖一点好好休息便急遽离开。究竟是遇到了什么突发状况让她这么久都没回来,她不会遇到什么危险吧……还是说,那天他做错了什么,惹她不开心了? 晏瑜那天本来好心想扶他,他却不识好地拂开了她的手,逞强地非要自己从轮椅移到床边,却不自量力地摔倒在地,他那副狼狈又不堪的模样根本无从遮掩,尽收她的眼底。 顾辞川凝神回想的神色蓦然变得阴沉起来,他面色僵硬地看向自己轮椅上的双腿,心头猛然一颤。 自己本来就长得不好看,现在又变成了一个不能走路,离开了轮椅甚至只能在地上爬的废物…… 晏瑜嫌弃他也是正常的。 所以晏瑜才会这么多天不再来看他,他对于她,不过是一时之间逗乐的玩意儿罢了。 顾辞川不仅抱着担忧晏瑜安危的心理,他又忍不住陷入自卑和厌弃自己的境地里,惶然无措的情绪如同滚滚流沙,将顾辞川缓缓吞噬直至淹没,他就这么日忧夜思地等了晏瑜整整三十五天。 好不容易等到晏瑜回来,她却非但没有半句解释,还是这样一副笑得没心没肺的样子。 顾辞川面上不显,仍旧是一派冷肃淡漠的模样,似乎什么都让他波澜不惊,但顾辞川心底却是又生气又委屈,他这些天来的酝酿的情绪就像块吸满了水的海绵,好像只需要被人轻轻戳一戳,他都快要忍不住溃堤了。 “……你三十五天都没有来。” 晏瑜这才恍若大悟:“噢,我这不是有事情吗,去了一趟科尔星系,这次是耽搁得有些久了,”她顿了顿:“奥斯汀没有告诉你吗?” 她走的时候明明叮嘱过奥斯汀好好照料顾辞川的。 顾辞川垂下蓝眸,喉结滚动,声音透着几分喑哑:“没有,他没有来过。” “没人告诉我你去哪里了。” 晏瑜闻言讶异地微微扬起眉毛,自言自语道:“难道奥斯汀当时没听到,还是他最近有什么事情耽搁了?” 她挠了挠脑袋,小心翼翼地解释道:“我一回卡特拉斯就来见你了,还没来得及去找奥斯汀,等会我问问他怎么回事,奥斯汀一向细心,这次他应该不是故意的。” 相处得久了,晏瑜其实跟最开始相比也要更了解顾辞川一些了,知道他虽然表面看着冷漠淡然,其实却是个倔强别扭的性子。哪怕他心里面再不开心,却像个闷葫芦一样自己默默生气,就是憋着不愿说出来。 笨得要命。 “以后哪怕事态再急迫,我也一定亲口告诉你我的去向。”晏瑜这才恍然顾辞川开头见面那咄咄逼人的神态是因为什么,她语气带着歉意地说道。 顾辞川怔怔地抬头,蓝眸里波光摇曳,就如同霁色晴空,水色潋滟:“好。” 顾辞川顿了顿,又轻声道:“我只是担心……”他既担心她的安危,又担心她是不是厌烦憎恶他了。 他是个极度没有安全感的人,而晏瑜给予他的每一滴暖意,都足够让他贪婪汲取却又害怕失去。 当听到晏瑜说到她一回来便只顾着来见他的时候,顾辞川这些时日以来压抑已久的满腹的恼怒和委屈,竟只随着晏瑜三言两句便消散了。 晏瑜没料到顾辞川竟然这么好哄,心底愈发感到一种说不出的酸涩和怜惜,她蹲在顾辞川的轮椅边,柔声道:“我从科尔星系带回仿生膝盖骨了,虽然科特拉斯没有专门安装的仪器做辅,但你之后走路是没问题的,只是战斗的话……” 顾辞川神色淡淡地摇了摇头:“反正有这个项圈在,封印着我的精神力,我又谈何战斗?” 提起项圈,晏瑜的双眸一紧。 她以顾辞川重伤在身和牢房门口开启了高能屏障的理由,不顾邵关的强烈反对,已经取下了顾辞川身上所有的束具,但偏偏这个形似钨铁的乌沉石项圈她却束手无策。 这个项圈被设置了虹膜锁,如果不是正确的瞳孔来验证开锁,根本取不下来,而最关键的是邵关口里所说的微型纳米炸弹…… 晏瑜强行让自己在顾辞川面前先不去想这些,她唇角扯起一个弧度:“对了,我还从科尔星系带了些甜点回来。” 她从储物扣里拿出一个精包装的礼盒,里面被小心翼翼地放置着九颗造型各异但极尽精巧的巧克力,她往前面一摊,如数家珍一般:“有曲奇榛子坚果碎口味的,覆盆子果酱口味的,白兰地甘纳许口味的……小黑皮喜欢吃哪种的?” 顾辞川不禁想起多年前的那个夜晚,眼睛亮得像星子的小云雀。他湛蓝的眸子顿时柔软得像是被五月的春水浸泡过,轻声道:“都可以。” 晏瑜随手捻起一块,下意识地递到顾辞川的唇边。 顾辞川看着那颗被夹在莹白如玉的指尖的巧克力怔了怔,却没有拒绝,启唇轻轻咬下。 晏瑜只觉指腹传来湿滑柔嫩的感觉,就像是被某种大型宠物粉嫩的舌尖舔舐一般,她下意识地抬眸望去,只看见顾辞川满脸僵硬地偏过头去。 ……太丢脸了,他根本不是故意要舔到晏瑜的手。 晏瑜虽然心底有丝异样飞快地划过,但她的注意力却被顾辞川的唇角所吸引了。 “你这里,被弄脏了。” 她本就是蹲在顾辞川的轮椅前面,两个人挨得极近,晏瑜又往前凑了两步,用指尖犹如蜻蜓点水般划过顾辞川的唇角。 顾辞川肤色黝黑的双颊顿时涨得通红,他怎么都没想到晏瑜竟然直接用手抹去自己唇角残留的巧克力,一向端肃板正的他竟然也有说话结巴的一天:“别,呃,脏……” 晏瑜顿时起了逗弄顾辞川的心思,她大喇喇地伸出指尖:“那小黑皮帮我清理干净?” 晏瑜本就生得不似alpha的明媚妖娆,她的皮肤白皙,两根葱削般的素白指尖勾起,就如无暇的白壁一般,愈发衬得指腹上那摊黑色碍眼。 顾辞川的眉睫一颤,犹如凤尾蝶扑翅落下。 他的眼尾不知何时染了簇云蒸霞蔚一般的殷红,他羞赧得本想下意识地拒绝,却在看到晏瑜语笑盈盈的脸之后却又鬼使神差地将她的指尖轻轻含进嘴里,笨拙又温柔地舔舐。 晏瑜看着这样的顾辞川眸色一深,喉头竟无意识地滚动了一番。 顾辞川在人前总是一副岑寂冷隽、桀骜凛肃的模样,却只在她面前露出这么一副娇软羞赧的样子,就如同她把无情无欲的谪仙坠堕云端,跌入凡世,陷落十丈软红尘。 “阿辞。”晏瑜轻轻喃着顾辞川的名字,看着眼前他殷红水润的唇瓣,用被顾辞川舔舐过的指尖捻起他的下颌。 顾辞川的蓝眸带了几分迷茫惘然,视野中他什么都再也看不见,只看见晏瑜的唇离他愈来愈近。 “监狱长大人,不好了!鲁卡斯兽群又暴动了!” 第25章 奥利维亚 勉为其难(?) 只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随后是高能屏障关闭的声音,狱警慌急的声音在背后响起:“监狱长大人,鲁卡斯兽群又暴动了!” 晏瑜这才恍觉自己的唇竟然离顾辞川近在毫厘, 她心底暗骂一声自己荒唐,刚才怎么会有那种不切实际的念头。 如果真的亲上去了…… 顾辞川最开始本来好像对自己就有什么误会, 不太喜欢她, 如果她刚才真的色胆包天地亲上去了, 他更会觉得自己是个放浪形骸、多情风流的alpha,一定会讨厌她的。 晏瑜心虚地摸了摸鼻子,稳了稳情绪先叮嘱身后的狱警:“知道了, 我马上就去处理。”随后她转过了身,却不敢直视顾辞川:“那我我先走了。” 顾辞川垂着头低应一声,直到晏瑜离开的脚步声消失已久之后,他才抬起眼睛,湛蓝的眸子满是失望和低落。 如果顾辞川能听到晏瑜的心声,一定会气得反驳——他只是不喜欢晏瑜和其他人厮混,但是如果晏瑜是只对他动手动脚…… 咳……他勉(心)为(甘)其(情)难(愿)也能接受吧…… *—————————— “奥斯汀,鲁卡斯兽群暴动到底是怎么回事?” “监狱长大人,您回来了?此行还一路顺利吗?”奥斯汀连忙迎上去, 指着光屏的投影,显示着监狱高达百米的浇筑混凝土墙壁之外的情形, 正有无数只躁动的鲁卡斯兽来回在高墙外的丘陵跃动,兽群中依稀可分辨两具惨不忍睹的尸体, 已经被啃噬得不堪入目, 血肉模糊,碎屑横飞。 “那是今天外出去了信号基站巡逻的孙安和西尼尔。”奥斯汀沉声说道。 晏瑜看着那两具支离破碎的尸体皱起了眉头:“上次鲁卡斯兽群只是重伤了几名狱警,这次竟然闹出人命了。” 前段时间也是这样, 几名狱警外出去信号基站巡逻的时候被鲁卡斯兽群所伤。 鲁卡斯兽是一种大型肉食性星兽,形似古地球的雪豹,但它们的智商很高,还有着精神力攻击的能力,肉身强悍,平均精神力有S级左右,极少数能达到2S级甚至3S级,在卡特拉斯本地星兽里属于最危险星兽的种类之一。 晏瑜上报之后,帝国政府的相关机构也派遣了人员前来调查,却一无所获。结论只说可能鲁卡斯兽群暴动,是因为卡特拉斯天气转入了夏季并突然蹿升至一个恐怖的高温因素的情况所影响。 奥斯汀听见晏瑜的话,他不禁摇了摇头:“离卡特拉斯只有五百千米左右的麦吉城和摩顿城早就闹出人命了。” 卡特拉斯虽然荒僻,平日里官方星道一般都关闭着,几乎是一个有进无出的死星,但除了卡特拉斯监狱之外周边也会有一些群聚的小城市。这些城市的居民有的是卡特拉斯之前留下来的土著,有的则是其他星球流落至此的没有合法身份的流民。这些城市居住的人大多贫苦,物资困乏,但他们也很有自知之明从不会来到重兵把守监狱的地界乱晃。 “什么?麦吉城和摩顿城也出事了?也是鲁卡斯兽群做的吗?”晏瑜难掩惊讶地问道。 “除了鲁卡斯兽群还有很多其他卡特拉斯的本地野生星兽,它们在这一个月内不断入侵城市,疯狂进攻人类,至少已经杀了上百个人了。”奥斯汀忧愁地揉了揉眉心,他看起来这段时间休息得并不好,嘴唇干裂得已经起皮了。 这群野生兽群再这么暴动下去,不仅让那些周边城市的人心惶惶,哪怕卡特拉斯监狱修得再铜墙铁壁,里面的狱警和工作人员也会动荡不安,更何况监狱每周都必须派人去信号基站巡逻和交班,以防与外界失去联系。 “上报之后帝国政府怎么说?”晏瑜从过滤饮水器里接满了一杯水,递给奥斯汀:“这些天来辛苦了,你先回去好好休息一会吧。” 奥斯汀有些受宠若惊地接过杯子:“回信是他们会在下个月官方星道开启的时候来到卡特拉斯,用武力平乱。” 奥斯汀抿了口水咽进干渴的喉管,虽然他知道晏瑜一直把他当成朋友而不是下属,但身为beta和alpha不论是智力、体能、精神力都有较大的差距,他见惯了alpha们颐指气使、高高在上的模样,不由便觉得晏瑜这种平易近人的还出身贵族的alpha实在是太难得。 “邵关他……” 晏瑜刚起了个话头。 奥斯汀赶忙放下水杯道:“邵关这些天来应该没乱来,否则会有人来给我通传的。” “嗯,我刚才从顾辞川那里过来的。”晏瑜点了点头。 奥斯汀这才像是想起来了什么,满脸歉意:“对了,我这段时间和副监狱长他们忙着星兽暴动的事情,忘记顾辞川的事情了,但有专门看守他的狱警在,他应该也没什么大碍吧?” “他没事。”晏瑜摸了摸下巴,自言自语道:“倒是这邵关,这段时间竟然还学会消停了。” 而在宿舍房间里的邵关猛然打了个喷嚏,他烦躁地揉了揉鼻子,又低骂一声。 最近邵关没怎么去顾辞川跟前晃悠,是因为有好几个原因。 上次邵关滥用私刑把顾辞川折磨成那副样子后,殷崇叮嘱他让顾辞川先缓一缓养养伤,等联邦使团走之后隐崇他们再前亲自前来。还有晏瑜威胁他说要把他对顾辞川动用私刑的事情上报曝光在大众面前,而他则会被推出来当做替罪羊,他可不想成为一名弃子,所以尽管这段时间碍事的晏瑜并不在,他也没怎么对顾辞川动手。 更何况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把眼前的这个小东西搞定。 邵关站在眼前通着电流的笼子前面,一只拳头大小、皮毛雪白的幼兽蜷缩在笼子的角落里,它的腹部受了很严重的伤,只被草草包扎了一番,精神有些萎靡不振。 但邵关一靠近笼子,它就像是很厌恶邵关一般,一双犹如琥珀一般的金色瞳孔人性化地恶狠狠怒瞪着邵关,浑身皮毛犹如利刺炸起,一边不住地从喉咙里发出警告的低吼。 “小畜生,凶什么凶。”邵关啐了一口:“再叫,信不信我饿死你?”话是这样说,邵关可舍不得饿死这头珍稀的星兽。 这是头刚出生不久的鲁卡斯兽幼崽,是邵关大半个月前去摩顿城喝花酒的时候无意中从当地的星兽贩子手里花了一笔不菲的价钱买下的。 他当时倒是想过直接强抢,不过被那些当地人重重包围着,万一让他们找到卡特拉斯监狱来了也是麻烦,他只能咬着牙被那个该死的贱民狠狠地敲诈了一把。 鲁卡斯兽本就算是极为危险凶悍的星兽,一般也会有S级左右的精神力,而这些当地贫民窟的人天赋不好,精神力都太低,很少有能达到S级的,能抓到这只幼崽纯粹全靠侥幸,根本没能察觉到这只幼崽远非寻常的鲁卡斯兽。 邵关是2S的精神力,他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感知到这只幼崽的精神力海,这只能说明这只幼崽要么没有精神力,要么就是它的精神力竟然匪夷所思地比他还要高。 而当邵关用精神力试探的时候,很快遭到了幼崽无意识的精神力回击,虽然它还太过年幼无法掌控这股澎湃的力量,但已经足够让邵关意识到眼前这只幼崽的珍贵了。 这说明这只幼崽至少是3S级别精神力的星兽。 3S级别的精神力,这是什么概念,哪怕整个帝国4S的精神力也绝不超过百人,更逞论其中起码有一半都是些肉身早已行将就木、一般情况下根本不露面的老不死,在这样的情况下,3S级别的精神力已经可以当做是一个星球的最高战力了。 别说4S级别精神力的星兽无法驯服,就连寻常S级以上的星兽都是桀骜顽固的,宁可战死也不愿和人类签订精神力的主仆契约。 而帝国历史上鲜少有契约S级精神力以上星兽的人,他们也大多都是在星兽幼崽年幼的时候趁虚而入。 可让邵关心烦意乱的是,这只星兽幼崽野性未驯,极其凶残,他现在别说契约这只星兽了,昨天甚至刚把这只星兽放出来手背就被咬了一口。 邵关看着自己手背上狰狞的伤口目光变得森冷起来,看来他这大半个月好吃好喝地优待这只畜生根本无法驯服它,现下只能把这只畜生打狠了,打怕了,让它从心底畏惧自己,才能跟它签订契约。 *—————————————— 晏瑜兴高采烈地走进了颜筠的牢房,这次她去科尔星系,除了给顾辞川和奥斯汀带了一些特产,她也没忘了给颜筠捎带礼物。 “小筠,这段时间伤养得怎么样了?我给你带了……”晏瑜话音未落,后半句话却梗在了喉咙里。 少女正在熟睡,和晏璎有七八分相似的睡颜安静而纯净,韶颜稚齿,犹如潋潋初月,纤长的睫毛落下一排阴影,像只小羊羔一样的初白孱弱。 晏瑜忍不住满眼慈爱地坐在她身边,下意识地想要把她搭在被子外的右手放回去。 毫无防备的晏瑜余光里只见残影一现,她下意识的想要反击,但看着那张与晏璎七八分相似的脸,她根本下不了手,千万丝缕蓄势待发的精神力又盘桓着缩回去。 手背传来剧痛,已经被用力地咬出了一道狰狞的伤口,鲜血淋漓。 晏瑜这一瞬有些想笑,怎么这些囚犯都喜欢咬人? 她怔怔地看向那个和晏璎相似的少女。 明明和颜筠是同一张脸,眼神却完全不同。 少女穿着略显宽大的囚服,听见声音后抬眸冷冷地看着突然出现的晏瑜,满脸厌恶,眼神冰冷。 她的五官生得清丽稚幼,如云烟缭绕的新月,略显婴儿肥的脸颊本来笑起来是会有梨涡的,更是有种纯净的易碎,让人心生怜爱,可现在这种脸上的两双眼睛却只剩下木然和空洞,黑色的瞳孔仿佛淬满了嗜杀和阴鸷,敌意和厌恶尽显眸中。 这不是颜筠,而是她的第二个人格奥利维亚。 凭借一己之力杀了四个人,对帝国当局和alpha们有着强烈敌视、排斥和仇恨心理的奥利维亚。 奥利维亚看见晏瑜后眸子里摇晃着明显的厌恶:“你来做什么?我可不是颜筠那个单纯的小鬼,你给点好就眼巴巴地喊你姐姐。” 她对自己和颜筠发生的事情有印象? 这个念头刚刚从晏瑜心底划过,奥利维亚便像是看出了她的心思一般冷笑一声:“我自然都知道,什么都知道,颜筠和你相处的经历我都有记忆。像你这种不怀好意的alpha我见多了,虚伪又狡诈,说什么我和你那个短命鬼妹妹长得像才对我好,谁知道你有什么不良居心?” 短命鬼? “我决不允许任何人用这样不礼貌的词汇形容我妹妹。”晏瑜的神色一下子变得冰冷起来,再不复之前温柔可亲的模样。 这些年来她一直最痛心的事就是晏璎少年早亡。 晏璎去世的时候当时才十七岁,甚至都没有成年,晏瑜甚至都无法看到这朵花苞会开得怎样妍姿俏丽,这株被她小心翼翼呵护长大的花苞却被残酷的命运扯落,零碎飘散。 终其一生,晏瑜都只能凭借想象去缅怀晏璎成人后会是怎样的月貌花容,端丽冠绝。而晏璎的早夭,是晏瑜一辈子深埋心底的遗憾,触目惊心的旧恨,无法溶解的尘疤。 奥利维亚看见这个她本就提防厌恶的女性alpha果真不再伪善,露出了那副alpha真实的蛮横面目:“我劝你不要再靠近我,也别想着糊弄颜筠那个单纯的小鬼。” 她的目光阴鸷嗜杀,充斥着惊心动魄的恨意:“我讨厌所有的alpha,蛮横自大,粗鄙自私,alpha就是一切人性恶念的集成体,恶臭无比。当然,我讨厌的alpha,也包括你。” 晏瑜无端被咬了一口,心头本应该是生气恼怒的。但她知道这个少女经历了多少苦难,更何况这张脸实在是太像晏璎,她心疼怜爱还来不及,又怎么舍得惩治。 最终晏瑜只是叹了口气,没有多说什么就离开了。 单人牢房里又重归沉寂。 “蠢货。”奥利维亚低嗤一声:“她是好人?你被卖了这么多次还不长长记性,恶臭的alpha没有一个好人。” 不知道颜筠又说了什么,奥利维亚恼怒地站起来,丢下沾染了血迹的被子:“蠢货,闭嘴!我这是在保护你知不知道?alpha没一个好人……没有……” *—————————————— “走两步试试?” 晏瑜期待地看着刚安装好了仿生膝盖骨的顾辞川,一边摊开掌心做出要扶他的姿势。 顾辞川把手轻轻地搭在她的手背之上,他的手黝黑壮硕,指节处布满了薄茧,而多年来养尊处优的晏瑜手则是白皙娇嫩,两个人的肤色差十分明显。他宽大的手掌竟更是衬得晏瑜像个小孩子的手一样,他轻轻一握就包住了她整只手掌。 而顾辞川站起来之后和晏瑜的身高差也很显著,晏瑜是女性alpha的平均身高,一米七出头,然而顾辞川身为Omega却身材颀长而高大,足足有一米九几, 顾辞川面上不显,只微抿了抿薄唇,心底却满是懊恼失落。 像他这种英武强悍的Omega,对于寻常alpha来说是粗鄙又丑陋的,和娇软可爱这个词半毛钱都沾不上关系,晏瑜一定不会喜欢的。 掌心处传来温热柔软的感觉,顾辞川一想到自己正握着晏瑜的手,双颊便忍不住烧得滚烫,他这些年来感情一片空白,纯情得竟只是牵个手就紧张地生出手汗来,他连忙松开了晏瑜的手,生怕她嫌弃自己,面无表情硬邦邦地丢下一句话:“我自己能走。” 虽然安装了仿生膝盖骨,可这不像他的右臂一样是经过专门的仪器对转连接了神经,走起路来就像是假肢一般僵硬,别说高强度的战斗,恐怕跑跳都很困难。 不过这也比成为一个离开轮椅就寸步难行的废物要好上太多了。 一声提示音从光脑里传出来。 晏瑜点开了消息,没有多想就直接外放了,是奥斯汀的声音:“监狱长大人,C378囚犯哭闹着要找您,吵了好大半天了,您要不去看看情况?” 是颜筠吗? 晏瑜抱歉地看了顾辞川一眼,和他简单说了几句,又叮嘱了狱医几句就离开了。 尽管顾辞川脖颈上仍然佩戴着封印精神力的项圈,但他现在四肢俱全、已经恢复了基本的战力,很快便有四五个狱警满脸警惕,防备拿着电击木仓,将他团团围住,再度给他戴上了手铐和脚镣,甚至因为医务室这里没有高能屏障还给他戴上了臂拷,这样他的双手只能锁死在背后,完全失去了作用。 顾辞川没有任何挣扎,平静地任由狱警动作。 几个狱警显然没料到这尊煞星今天竟然如此安静,几个人面面相觑:“打不打肌肉松弛剂?” “算了吧,他今天倒不闹事,这些矽铁矿制成的束具他挣脱不开的。” “可是上次他差点咬死人了。” “那戴上口笼。” 狱警们七嘴八舌地商量着,却突然被狱医插了一嘴:“C378囚犯需要的Omega型抑制剂到了,你们谁这会先去送一下?” 顾辞川眼皮一跳,他猛然转过头,吓得狱医后退了几步,狱警则是拔出了腰间佩戴的电击木仓。 “晏瑜去见的……是一个Omega?”顾辞川面无表情地冷色问道,一双湛蓝的眸子阴沉得像是即将要降临狂风暴雨的海面。 第26章 极端 她想对顾辞川好一点,再好一点。…… “小筠, 你找我吗?”晏瑜刚走进来就被一个温热的人体撞进了怀里,伴随着少女抽泣的声音,她的双臂紧紧地圈抱住晏瑜, 带着哭腔问道:“姐姐,对不起, 你的手还痛不痛?” 颜筠把毛茸茸的脑袋紧紧地埋在晏瑜的怀里, 晏瑜甚至能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透过衣物渗进皮肤, 她连忙放柔了声音安慰道:“不痛,一点都不痛,过两天就好了。” 颜筠这才满脸忐忑地仰起一张小脸来, 一双红肿的杏眼包满了眼泪,脸颊上布满泪渍,她小心翼翼地望向晏瑜被包扎处理过的右手:“姐姐,你不要怪奥利维亚好不好?奥利维亚她不坏的,她只是对alpha们都有一些成见……姐姐,你也不要讨厌我好不好?” 这一倏然,晏瑜的眼神变得有些恍惚起来,仿佛眼前软声撒娇的人是晏璎。颜筠本就和晏璎长得有七八分相似,竟连性子也这么相似, 让她产生了一种恍惚的错觉,仿佛晏璎从没离开过一般。 如果父亲他看见这孩子, 想必也会把她不小心当成阿璎吧。 晏瑜不由得想起了叶听白。 父亲含辛茹苦地把她和晏璎抚养大,晏璎却少年早夭, 竟让父亲一下子受得打击过重, 病得神智不清。而她也因那场祸事精神力受创被家族流放到了卡特拉斯这个死星,都不能在父亲面前尽孝,照顾生了病的父亲。 现在那颗遥远的帝都星, 唯一让晏瑜牵挂的人就是叶听白了。 叶听白的病这三年来治疗了许久也迟迟不见好,终归是心理因素。 一个念头在晏瑜心里一闪而逝。 如果她把颜筠带回去陪伴叶听白一段日子,他的疯病会不会有所好转? 可晏瑜突然又觉得心头难安,好像她对颜筠所有的好都是别有目的,她根本不值得颜筠对她的信赖和依恋。 晏瑜神色复杂地陷入沉默,让颜筠揪着晏瑜衣角的手不由得慢慢用力:“姐姐,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我没有生气……只是小筠,如果以后我帮你离开卡特拉斯,你可不可以帮我一个忙?”晏瑜艰涩地开口。 其实就算颜筠并不帮她,晏瑜也早就下定了决心绝不能让颜筠一辈子都困在卡特拉斯这个鬼地方。 “当然可以。”颜筠下意识地一口答道,她顿了顿,却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红润的脸蛋突然像褪了色一般,她慢吞吞地问道:“姐姐还是先告诉我怎么帮你?” 晏瑜并不想隐瞒她,将养父叶听白和晏璎的事情全盘托出。 颜筠没想到是这么一件容易的事情,她像是松了一口气一般,连忙拍了拍胸脯:“这还不简单,我一定会帮叔叔的。” 晏瑜看着她毫不介怀的模样,忍不住问道:“小筠,你就不会觉得我是利用才对你好吗?” 颜筠怔怔地抬起眸子,竟然掷地有声地反问道:“可是姐姐不是从来没有瞒过我任何事情吗?难道姐姐对我的好,全都是因为我长得像你妹妹吗?就没有一点点是因为喜欢我这个人吗?” “当然不是的……”晏瑜眨了眨眼,轻声说。她一直知道颜筠和晏璎很像,但她很清楚颜筠并不是晏璎,她也从没完全把颜筠当做晏璎的替身。这对颜筠不公平,对晏璎也不公平。 “那不就是了?”颜筠笑眯眯地再度贴上来,一边用脑袋像只粘人的动物幼崽一般蹭她:“我来了这里之后,每天都睡不好觉,但见过姐姐之后,我就再没怎么做过噩梦了……姐姐身上好香,跟妈妈一样香……” 晏瑜紧紧地抱住颜筠。这些日子以来的她的纠结逐渐缓释,终于变成了坦然。 在卡特拉斯这种黑暗荒凉的地方,不仅是她需要颜筠,颜筠也需要她。人都是孤独的,像宇宙星河里相隔万里的一颗颗小星辰,而她们在命运的指引下遇见,互相取暖。 *—————————— “监狱长大人,您这是要去哪里?”奥斯汀看着晏瑜收起餐盘里的水果,还特别用牛皮纸包好了,似乎是准备前往关押囚犯的牢狱区的方向。 晏瑜倒是满脸义正言辞地回答:“身为监狱长,我知道夜间巡逻是很重要的,所以我去巡视看看有没有犯人不守规矩。” 奥斯汀失笑一般地摇了摇头:“我跟着您在卡特拉斯三年了,您之前哪天是除了干饭时间出过办公室的?成日里就是睡觉摸鱼。现在这段时间倒是越来越勤快了,一天恨不得往重囚犯区跑三次。” “我变勤快了,这不是好事吗?”晏瑜理直气壮地驳道,随即她像是生怕奥斯汀再问东问西的,忙不迭快步地走远了。 奥斯汀看着晏瑜把那袋牛皮纸揣在怀里,不禁摇了摇头。 主任给他看过晏瑜的资料,这几年下来,他对晏瑜倒也了解得很透彻了。 晏瑜便是这样一个极端的人,她想对一个人好的时候,便把这个人放在心尖尖上疼爱怜惜,恨不得尽她所能,予她所有。 可是当她对深恶痛绝的人却是铁石心肠,再难寰转。 爱也果断,恨也决绝。 如果被晏瑜知道他是那边的人……他一定会失去这辈子这个唯一的朋友吧。 *—————————— 晏瑜走到顶楼牢房的时候,狱警刚刚打开高能屏障的终端设置调出了一个很小的缝隙,拿出顾辞川喝剩下的的营养剂空管。 在卡特拉斯这个慌乱贫瘠的地方,作为没有人权的犯人们的食谱只有单一的营养液,晏瑜心疼顾辞川,忍不住天天偷摸着给他加餐。 晏瑜当然没忘记过颜筠,不过只要她进去发现是奥利维亚,就会干脆地离开。 “小黑皮。”晏瑜兴冲冲地走过拐角,很快和一双湛蓝的眸子对上。 她连忙眼巴巴地把牛皮纸递到顾辞川的怀里:“给你,我都洗干净了,等你吃完了我把果皮带出去。” 现在处于这种隐忍蛰伏的境地,重重顾虑之下,晏瑜根本无法帮顾辞川夺回他应有的自由和权御,她好像只能用这些微不足道的慰藉去尽力平抚伤痕累累的他。 她现在能给的不多,但她还是想对顾辞川好一点,再好一点。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顾辞川并不接过,只是神色冷漠地瞥了她一眼,淡声道:“不用。你走吧,我要休息了。” ……顾辞川以前从来没有开口赶过她走。 晏瑜忍不住身躯一僵,捏着牛皮纸的指尖微微发颤:“你怎么了,心情不好?还是身体不舒服,生理期又来……” “晏瑜。”顾辞川冷声打断她:“你是大忙人,整天里忙着要关心的人多了,转都转不过来,就不要浪费时间在我身上了。” 第27章 逼问 现在也一样。 “不是, 我每天忙着关心谁?”晏瑜愣了愣。 顾辞川看她这副装傻充愣的模样,心头不禁更是愠恼,语气冰冷地硬邦邦地丢下一句:“你下午急匆匆的离开, 不是忙着要照顾谁?” “噢,你说小筠啊。”晏瑜这才像是反应过来了, 一脸恍若大悟。 ……小筠, 叫得这么亲切。顾辞川身侧的手不自觉地握成拳状。 晏瑜竟然还心平气和地给他解释道:“我下午已经去看过小筠了, 今天晚上就不必去了。” 她提起这个人的时候眼睛都亮了不少,神色漾着别样的温柔:“小筠很听话的,性格真的跟阿璎一样乖巧。” 乖巧、听话?顾辞川的耳朵竖起来。 是了, 女性Omega本来就比男性Omega更受欢迎,除了宁瑾那种天姿绝色。是了,他这种粗陋的货色终究不过是晏瑜一时兴起用来取乐的玩物罢了。 顾辞川低嗤一声:“你既然这么会安排,最好一天都陪着她。” 晏瑜闻言怔怔地抬起眼睛:“你怎么今天说话这么冲?是因为我去陪了小筠而没有陪你吗?” 顾辞川脸色冷峻,薄唇紧抿:“我才没那么幼稚。” 明明顾辞川心里就是因为这个不舒服,但他偏偏是个嘴硬别扭的性子,死活不肯承认。 饶是晏瑜再好脾气也忍不住有些急了,她的语气不自觉变得有几分咄咄逼人起来::“那你到底是为什么不高兴?你总要把原因清清楚楚地说出来吧,你能不能不要总是像个闷葫芦一样, 自己一个人偷偷生闷气。” “好,那我今天就把话说清楚了, 以后你还是去找其他Omega献殷勤吧,别来招惹我。”顾辞川终于把憋在嗓子眼已久的话说了出来:“想必这所监狱里的Omega不少, 监狱长大人还是去其他地方寻乐子吧。” 他的眉眼森严, 冷肃凌冽,犹如万年不化的冷霜寒川,他启唇说出来的每一个词, 每一个字也让晏瑜倍觉冰凉:“监狱长大人一贯风流滥情,但我不是随便的人,请你以后不要再来招惹我。” “顾辞川!” 晏瑜满脸不敢置信地看向他:“原来我在你心里,一直都是这么一个不堪的人?小筠她简直和晏璎长得一模一样,我怎么可能对一个长得像我亲妹妹的人生出什么龌龊的想法?” 顾辞川闻言有些错愕,身躯一僵,才知自己是误会了晏瑜,可当年晏瑜的那件事终究成了缠在他心尖的一根刺,这些年如蛆附骨,如鲠在喉。 “以前你也用相似的话指责过我,”听见顾辞川如此疾言厉色的训斥,晏瑜情绪也不禁变得激动起来:“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你才会这样想我?我不承认自己是你口中的那副德行,你总要让我死个明白吧。” 顾辞川沉默了一会儿,喉结艰涩地滚动了一番,声音喑哑:“那么你告诉我,你和阿克琉斯到底是什么关系?” 顾辞川之前虽然会羡慕和嫉妒宁瑾,可他心底明白晏瑜和宁瑾是年幼订下的婚约,他们是天作之合,顾辞川只恨自己遇见晏瑜得太晚,怪不了任何人。 可他却始终无法容忍当年在亚尔维斯疗养院,晏瑜和阿喀琉斯所发生的一切。 晏瑜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至极,她沉默了许久,才轻声问道:“你都知道些什么?” “你和阿喀琉斯在一起过。”顾辞川沉声说道。 晏瑜蓦然双眸一紧,她忙不迭急声解释:“不是,我和他不是你想象得那样……” “不是我想的那样?”顾辞川闻言不禁觉得她的理由可笑至极,都这个时候了,她竟然还在撒谎:“你们都接吻了,难道还是清白的?” 晏瑜的脸色骤然变得失了任何血色,一片死寂。她难以置信地低声问道:“你怎么会知道……” “你不用管。”顾辞川深吸一口气,才面无表情地缓缓道:“当年那封信,我早就该看透了你的。话说到这个地步,你还有什么理由可以解释?” “信?什么信?”晏瑜茫然地下意识地问道,不等顾辞川回过神来继续逼问,她却自己神色黯然地摇了摇头:“算了,我无话可说。” 要她对顾辞川说出当年的事情,她宁愿去死。 晏瑜突然只觉嗓子干得生疼,她疲倦地闭上眼,不想再跟顾辞川争辩:“你说的对,我就是个滥情放荡的alpha,我见异思迁、我招蜂引蝶……你说的都对。原来,你一直都很困扰我缠着你是吗?我知道了。” 晏瑜垂下了那双她好看的含情眼,轻声道:“我不会再扰你清静了。而且要不了多久,我就会离开卡特拉斯了。希望新到任的监狱长,会是个廉正清明的人吧。” 顾辞川看着晏瑜慢慢地转过身,他心头顿生无数个念头升腾叫嚣着拉住她,他不能让她走,他自己服个软就好,不然他有一种预感,可能这辈子,他再也见不到晏瑜了。 他的右手地急促慌张地伸起来,指尖下意识地颤抖着想拉住她的衣角,冰凉沉重的锁链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只差毫厘便能碰到她的制服外套。 可偏偏就是这么一点点距离,他却怎么都触碰不到她,只能看着她渐行渐远。 没关系,他应该喊出来,叫晏瑜不要走,晏瑜她会停下的。 过去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明明这么多年来他求之不得的人就在眼前,是命运慷慨让他再次遇见她,他为什么非要闹脾气让晏瑜离开呢? 顾辞川肤色黝黑的脸憋得涨红,明明晏瑜的名字就在他唇里摩挲,下一瞬就会迸出来,可他就是开不了口,只能看见晏瑜彻底地消失在了拐角。 他爱晏瑜。可这份爱和顾辞川是一个高傲要强的人并不相悖,他可以为晏瑜做什么任何事,但顾辞川唯一无法接受的就是晏瑜心里有别人,而他却要能靠着摇尾乞怜得到晏瑜。 随着高能屏障的电流杂音响起,顾辞川心里知道,晏瑜已经彻底离开了。 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安静得可怕,像是所有人世间应有的声音都被一股脑地丢进了另一个维度。 这里只剩下他了。 顾辞川愣愣地听着自己心脏在耳畔急速跳动的声音,他满脸呆滞地望着虚空,不知过了多久,一直在他唇角间盘桓停留的词语终于挣脱桎梏冲了出来,他轻轻地唤道:“阿瑜。” 可是不会得到回应了。 顾辞川像是失了所有气力,他慢慢在墙角蜷缩成一团,神色认真地发问:“阿瑜,你为什么要丢掉我给你写的信?你为什么要亲阿喀琉斯?” “……我当年,真的很难过。” 顾辞川轻轻地自言自语道:“现在也一样。” 一颗浑圆的泪珠,从他湛蓝的眸中猝不及防地跌出来,晕染着渲在眼尾,泪痕划过,连带着眼尾也被染得一片绮丽凄凉的绛色,仿佛被赤昙惊鸿一现,却又随着夜色陷入沉寂和死亡。 第28章 惊变 星兽暴动。 悬浮自动门打开, 办公室被厚重的窗帘遮挡着,一片昏暗,冷气开得很足, 他一进来就打了个喷嚏。女人东倒西歪地仰躺在沙发上,发丝凌乱地遮住了半张脸。 奥斯汀无奈地叹了口气, 转身差点被好几瓶空了的酒瓶子绊倒, 他从储物柜里拿出了一条毯子, 正准备给晏瑜盖上,回过头却发现她已经坐了起来,怔怔地看着他发呆。 “……奥斯汀?”睡了太久, 哪怕努力睁着眼睛视线仍旧一片朦胧昏花,晏瑜揉了揉眼睛。 奥斯汀给晏瑜把毯子披上:“监狱长大人,这还是我第一次看你喝这么多酒。”身为体质强健的alpha,晏瑜其实并不觉得冷,但她没有驳了奥斯汀的好意。 这几天里向来心细的奥斯汀早已经发觉了晏瑜的反常,她虽然还是会时常去陪着那名C378囚犯,但她这些天来竟然一次都没再去看过那名甲级战犯。 “啧,多吗?”晏瑜不满地拧起眉毛:“这么几瓶真就跟喝水一样没滋味,但我翻箱倒柜找了半天, 就只有这么几瓶了,卡特拉斯这个鬼地方, 想喝点酒跟登天一样难。” 奥斯汀失笑一般地摇了摇头,他似乎正准备说些什么, 晏瑜眼底却带了几分纠结径直开口:“奥斯汀, 你想一直留在卡特拉斯这里吗?” 奥斯汀像是没有想到晏瑜会突然问这么一个问题,愣了愣才慢慢答道:“我又没有选择的权力。” “如果你能离开呢?”晏瑜带着试探性问道:“你愿不愿意去帝都星,以后就跟着我做事?” 奥斯汀虽然是beta, 但晏瑜觉得他为人细致又十分有耐心,办事能力很高,更何况这三年多以来晏瑜和奥斯汀虽然名为上下属其实更偏向朋友。 晏瑜暗暗地想,以后自己秘书的这个位子还是要留给奥斯汀。 奥斯汀则是满眼不解地望向晏瑜:“帝都星?这怎么可能呢?”他着实觉得晏瑜这个问题太奇怪,别说他这种小人物了,便是晏瑜现在的境况,恐怕想回帝都星的晏氏也很难吧,不过奥斯汀心里还是很高兴的,至少晏瑜的意思是会考虑了他的着落的。 不过,他很可能会让晏瑜失望了。组织里的人都有明确的分工,负责帝都星那一块的人员自有部署,主任不一定会让他去帝都星。 “没什么,你就当我随便瞎问的。”晏瑜打着马虎眼。话是这样说,但她清清楚楚地知道自己回帝都星的日子已经快了。 自从上次科尔星系布鲁诺星一别,想必晏琥那家伙已经得到消息了,现在他恐怕已经急得像只热锅上的蚂蚁了。毕竟偷来的东西,哪怕捏在手里永远也不会安心。晏琥是个十分小心的人,他知道自己的精神力恢复之后,一定会亲自前来的。 其实晏瑜在三年前被家族流放到卡特拉斯的时候,精神力就已经恢复了很微弱的一部分。尽管这丝精神力孱弱得近乎没有,可却让她有了隐忍苟活下去的信念。 她变得容易嗜睡,也是因为身体负荷不起大量精神力自我修复的压力。但好在这些年来她自身的精神力虽然修复得迟缓,却还是一丝一缕地慢慢回到了曾经的4S级别。 如果不是因为遇到了顾辞川,其实晏瑜还想再蛰伏一段时日,等到精神力彻底稳定的那一天,否则这始终是报仇很不稳定的因素,必须要一击彻底杀了晏琥,不能给晏文彦反应操控的时间。 “监狱长大人,都快到晚餐时间了,这几天我都没见过你去食堂,你既然醒了就不要再睡了,起来走动一下。”奥斯汀故意板着一张脸一边教训道,一边拉开了身后厚重的窗帘。 刺眼的暮光穿过落地窗滚落进来,越过监狱区层叠熙攘的建筑群,能从其中的缝隙处看到远处的戈壁荒漠,犹如被点燃了一般漾着咸蛋黄似的金澄。 一群数量骇人,看上去乌泱泱的鸟类星兽成群结队地飞过,却没有离开的打算,一直盘桓在监狱的上空,发出刺耳的尖叫。 晏瑜蹙起眉头看着这一反常的境况:“这群鸟类星兽是怎么回事?”奥斯汀随意地瞥了一眼,顺口答道:“可能是它们到了迁徙期了吧。”晏瑜想起之前星兽暴乱的事情,眉眼间不由带了几分凝重:“你记得让几个狱警随时注意好这些鸟类星兽。” 奥斯汀应了一声。 晏瑜的视线不由自主地慢慢落在了遥远的重囚犯区的建筑群那边,她身躯一僵,不动声色地转开了眼睛。 她很快就会回到帝都星了,她可以带走奥斯汀、颜筠,但是……他又该怎么办? 尽管顾辞川讨厌她,难道她能就事不关己地冷眼看着他永远陷落在卡特拉斯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但她就算回了帝都星夺回自己本该有的一切,甚至她能把推翻晏文彦,将整个晏氏大权独揽,可凭着晏家的势力就能保下顾辞川么…… “这几天,邵关没乱来吧?”晏瑜忍不住问道。 奥斯汀凝神想了想,先是动作迅速地摇了摇头,但他又忽然停顿了顿,迟疑着说道:“我昨天去医务室看见他了,他找狱医要治疗星兽的疗养液和药物,狱医说没有,他就骂骂咧咧地走了。” “星兽?”晏瑜才不相信邵关是那种有爱心到愿意给星兽治伤的人,她在科尔星系布鲁诺星的遭遇肯定跟邵关脱不了干系,不过他只要不去找顾辞川的麻烦就好。 几乎是在这个念头刚刚划过的瞬间,晏瑜沉寂了很多天的光脑突然响起刺耳的提示音:“报告监狱长大人,甲级战犯A972试图挟持人质越狱!” 甲级战犯A972……顾辞川? 一时之间,这突如其来的状况让晏瑜的颅内空白了一瞬,她缓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急声怒斥道:“你们不要伤他,等我过来……” “监狱长大人,我们已经动用武力强行镇压住了这名甲级战犯,他现在被我们注射了肌肉松弛剂,重新关回牢房了。”晏瑜话还没说完,却听见狱警的声音猝不及防地响起。 “这样么。”晏瑜满脸失神地坐下,她沉默了一会儿,才吩咐奥斯汀道:“你去看看情况。” 奥斯汀看她眸中满是忧虑,忍不住劝道:“监狱长大人,你要不就亲自去看看吧。” 让奥斯汀没想到是,晏瑜竟然不假思索地就果断回绝:“我不去了。” *———————————— 晏琥从短暂的小憩中猛然惊醒,他呼吸急促地从办公桌上坐起来,额上尽是冷汗。 他纠结了一段日子,现在他决定了自己必须要亲自去一趟卡特拉斯。不亲手杀了晏瑜,他绝不会安心。 根据带回消息的人说他们根本察觉不到晏瑜的精神力波动,他们是2S级别的精神力,这说明晏瑜至少是2S级别以上。 但她现在肯定还没有恢复到之前的4S级别,否则就凭她那个冲动易怒的性子还不杀回帝都星来找自己报仇?但现在若是她精神力恢复的消息被晏文彦知道了,那个老东西一旦得知,肯定马上就乐颠颠地把她接回来了。 所以他必须尽早解决掉晏瑜的,同为3S级别,他再把自己的家底都带上,不信这次不能彻底把她解决了。 晏琥拨通了殷崇的视讯,给这个名义上的盟友支会了一声。 殷崇穿着独属于上将精致华奢的军装服制,他满脸阴郁烦躁,周身气度却根本压不住这身华贵的制服,只给人感觉像是偷穿了别人的衣服一样。 “晏琥,你就不能再忍忍?联邦使团马上就要走了。我知道你现在很不安,但你非要亲自去的话就不觉得危险系数太高了?卡特拉斯最近星兽异动,马上就会有一个驻扎隔在科尔星系阿奇柏德星球的兵团前去,只要让你的人和我的人潜伏在里面……等联邦使团走了,我也就能腾出手好好去探望一番我的故友了。”殷崇慢条斯理地说道。 “呵,顾辞川有你这么个朋友,也是他八辈子倒了血霉。”晏琥笑出声来,不过他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连忙提醒道:“我至少是排在前三的吧?” “虽然有点难度,不过我一定会帮你争取的。”殷崇讪笑道:“你是不知道,其他家主早就预约了,我也不敢得罪他们啊。” 晏琥闻言冷笑一声:“你当年要不是从我这里借的一把东风,顾辞川的位子轮得到你坐?你现在不过就是我和柏特莱姆家族的一条狗罢了。” 殷崇的神色蓦然僵了一瞬,顿了顿才满口答应道:“……行了,我知道了。” *—————————— 高能屏障电流作响的声音停下了。 一个狱警拿了支营养液探头探脑地走进来,他当然不想走进牢房的最深处见到那尊煞星,但拘押着顾辞川的铁链被收紧得很短,让顾辞川只能被困在牢房的最里面,狱警也只能把营养液送到里面去。 听见脚步声响起,男人冷冷地抬起蓝眸,看见是狱警后他眼底的失落一瞬即逝。 晏瑜再也没有来过,那天她又说她马上就会离开卡特拉斯了。 虽然每每想起这个念头的觉得心口一阵绞痛,但他却不得不承认他可能再也不会见到晏瑜了。 顾辞川后悔了,从晏瑜转身离开的时候就后悔了。 但他这种心高气傲的人简直又是死要面子活受罪,让他开口祈求狱警把晏瑜叫过来,他根本就做不到。 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狱警满脸摆着想要快点离开的心思,他先是按照日常一样清理了排泄控制器,就到了一个艰巨的时刻。 他必须得把双手被缚的顾辞川的口笼打开才能喂食他营养液,虽然狱警心里直犯嘀咕,但顾辞川其实也只在刚入狱的第一天伤过人,后面他简直安静老实得不像是一名战犯。 狱警解开顾辞川的口笼,凑过去把营养液递到他的嘴边:“喏,喝吧。”他要看着顾辞川喝完再把顾辞川的口笼戴上然后就离开。 顾辞川却偏过了头,不肯张嘴。 狱警气急败坏地踢了顾辞川一脚,顾辞川微微抬眸,湛蓝的眸子在晦暗的牢房里像是幽蓝的水光,就像是冰河里的石块,浸染着不可冒犯的寒气。狱警无意中与顾辞川对视,连忙下意识地转过了脑袋,然而人下一瞬,他眼中的整个天地都变得天旋地转起来。 顾辞川双手之间的铁链狠狠地套住他的脖颈,脖子就像是要被拧断了一般窒息,让他犹如一只毫无还手之力的小鸡一样,被身形高大的顾辞川提了起来。 他的双腿无助地挣扎着,右手极其艰难地按动了光脑的求救信号。 顾辞川冷眼看着他动作,却并不阻止。很快有大批狱警如临大敌一般跑了进来,无数把电击木仓狠狠地打在顾辞川的身上,甚至有几管肌肉松弛剂被手忙脚乱地打进顾辞川的背脊和手臂,他闷哼一声,嵌固着狱警的手猛然放松,很快被挟持的狱警便踉踉跄跄地跑远了。 体内所有的气力似乎都随着肌肉松弛剂消失了,只听见狱警正在声音急促地汇报:“报告监狱长大人,甲级战犯A972试图挟持人质越狱!” 太好了,她会来吧…… 顾辞川全身无力地瘫软在地上,四肢都失去了控制权,他只有一双眼睛死死地瞪着天花板。他被电击木仓击打过的身体就像是被撕裂了一般透着疼痛。 正在汇报的狱警看了一眼顾辞川的情况,连忙改口道:“监狱长大人,我们已经动用武力强行镇压住了这名甲级战犯,他现在被我们注射了肌肉松弛剂,失去抵抗能力了。” 被挟持的狱警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胸口,忍不住泄恨般地踢了顾辞川狠狠一脚,没好气地低吼道:“封印精神力的项圈戴着,身上锁链关着,真不知道他发什么疯?” “好了好了,没事就好。”打头的狱警吩咐道:“你们以后更要注意点,但也不需要太害怕他,今天不就很轻松地制服他了吗?”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等待已久的脚步声响起来了。可是才被注射了几管肌肉松弛剂的他甚至连直起身子转动脖子的气力都没有。 顾辞川挣扎着歪过头,脑袋在粗糙的地面擦出摩挲的声音,他想告诉晏瑜,只要以后她不会再背叛他,他不介意了,她的一切过往他都不再介意了。 “奥斯汀大人,您是来视察情况?刚才这名甲级战犯突然暴动,挟持了送餐的狱警……” 奥斯汀? 顾辞川不敢置信地瞪大蓝眸,一双眼睛充满了血丝,阴鸷狠厉得骇人。 可是眼前真的只有那个时常跟在晏瑜身边的秘书奥斯汀,根本没有晏瑜的影子。 晏瑜她没有来。 她真的不愿意再见自己一面了。 顾辞川的呼吸急促,像是溺水之人一般,眼睛里再也看不到任何东西,只有无情无尽的冰冷的河水从五官里倒灌进来,脖颈就像被人死死掐住,胸口只觉一阵没顶的窒息。 “怎么回事,外面这么突然这么吵?”奥斯汀本来正听着狱警的汇报,忽然只觉牢房外一阵喧嚣吵闹,他心头顿生一股不妙的直觉,忍不住问道。 随即一名满脸惊慌的狱警给出了答案:“奥斯汀大人,不好了,星兽暴动!数不清的星兽爬过了监狱外面的浇筑混凝土墙壁,它们还损坏了最外围的电网,袭击了巡逻的狱警,直接闯进了卡特拉斯!” 第29章 去留 怪物出笼了。 奥斯汀快步走向牢房外面, 火光冲天竟映照得外面的黑夜犹如白昼,人声蜩沸,他的双眸不敢置信地瞪大。 数不清的鸟类星兽盘旋在上空, 铺天盖日的密集黑色涌动,犹如坠落的流星一般狠狠跌落, 发动着自杀一般的进攻, 不断打击在监狱上空的防护罩上面, 电流滋滋作响,很多鸟类星兽几乎是与防护罩触碰到的瞬间就化为了飞灰,但还是有数量可怖的鸟类星兽继续前仆后继, 犹如飞蛾扑火一般。 而向来坚固泛着淡淡蓝光的防护罩已经有了无数蛛网一般的裂缝,很显然已经支撑不了太久。 然而奥斯汀放眼望去,这栋楼附近的建筑群都燃起了汹汹火光,赤光冲天,夜风呼啸,火势一蹿千里,目之所及皆是赤光,夹着人声喧嚷哗闹。 奥斯汀凭着肉眼能看到不远处一栋楼下面的空地里,一队狱警正在和两三只身形健硕的鲁卡斯星兽战斗。 他们惊慌失措地用高能粒子木仓和高温射线木仓不断射击着鲁卡斯星兽, 然而鲁卡斯星兽不仅皮糙肉厚更是动作迅捷,寻常的木仓法根本射不中它们, 反而是不少狱警被它们一掌拍伤,或者咬断了咽喉。 竟然还有几只鲁卡斯星兽的嘴里不断吐出火焰和冰凌, 想必这场大火也是出自它们的手脚。每个族群里的确有极少数的星兽可以进化出异能, 这些怀有异能的星兽战力更是比寻常星兽更高上一个台阶。 无数探照灯被打开,扫射着监狱区的林立高楼,无数头其他种类的大型星兽被光柱照到, 却犹如游鱼滑入水中一般一闪而逝,浓浓夜色里掩盖着令人心悸的危机。 “奥斯汀大人,小心!”在奥斯汀发怔之时,身侧的一名狱警高喊一声,往后推了一把奥斯汀,随即只见一只形似巨狼的星兽倏地扑了过来,奥斯汀身为beta战力并不高强,慌乱地拿出储物扣里的高能粒子木仓,胡乱射了几木仓,却都被巨狼敏捷地躲过。 但显然巨狼也很是忌惮人类手上的这个东西,选择退回了身后的黑暗作为掩藏,凄厉的狼嚎声响起,不用猜也是在呼唤同伴。 “奥斯汀大人,快离开这里!”奥斯汀身侧的狱警慌乱地喊了一声,便很快冲进了走廊里的电梯,身后跟着另外几名狱警,现在这个局面都是自顾不暇,奥斯汀不能跟上他们,那也只能自求多福了。 至于身为囚犯的顾辞川,老早就被他们抛在脑后了。 奥斯汀下意识地跟着狱警们跑了几步,他手腕上的光脑联络的提升音很快响起,奥斯汀本来并不想理会,却发现是晏瑜打来的,他连忙接通,指尖都在发颤。 “奥斯汀,你还好吗?还有顾辞川怎么样了?”晏瑜急切的声音从光脑里面传来。 奥斯汀这才想起被打了肌肉松弛剂仍在牢房里的顾辞川,他略感为难地停住了脚步。 然而奥斯汀的脚步只是一顿,他身前的一群狱警很快都已经东逃西窜,从奥斯汀的视线里消失了。 “监狱长大人,我现在还在关押顾辞川的这一层,暂时没事,但顾辞川才被打了肌肉松弛剂不久,别说逃命,可能他连动弹都难。”奥斯汀语速飞快地汇报道。 “什么,那岂不是说他现在很危险,几乎是任人宰割的地步?”晏瑜的声音光是只听着便能感受到她的焦炙:“奥斯汀,你快回去保护好顾辞川!对了,把高能屏障打开!我马上就到!” 对了,还有高能屏障这个东西!为了拘押顾辞川,他的牢房里设置的高能屏障是功率最大的,寻常星兽靠近都会被电得灰飞烟灭。奥斯汀刚才一时情急根本没有想起了,此时不由得满脸懊恼。 他捏紧了手里的高能粒子木仓:“监狱长大人,我知道了。但你不要过来,这里很危险。”晏瑜现在精神力废了,平日里她也是那副咸鱼样子,过来这里简直就是给兽群当做上门点心。 光脑那端的晏瑜刚刚把匕首扎进了了一只绯金狮的脖子,这是卡特拉斯本地最野蛮凶悍的星兽之一。还带着热气的鲜血直接喷到了她的眼睛,视野里顿时一片赤红,她低骂一声,用袖子胡乱擦了一把,随后直接单手撕碎了约束行动的厚重外套,只露出最里面单薄的背心。 “奥斯汀,你听清楚了,去顾辞川的牢房里等我,哪里也不准乱走,知道了吗?” “可是……” “好了,听我的。” 光脑视讯被晏瑜挂断了,她飞快地在光脑上运用内部网给监狱所有的工作人员发了一条短讯,叮嘱他们寻找密闭空间等待救援。至于颜筠,万幸的是今天下午被晏瑜带去了疗养舱,正在休眠中,疗养舱是从内部封闭锁死了的,应该暂时没有大碍。 随后晏瑜叼着匕首的刀柄,双手把长发扎在脑后飞快地束了一个高马尾,随即又准备把长裤扎进军靴里,背后传来异动,晏瑜警觉地抬眸,在那团黑影从长廊的拐角跃动而出的瞬间,高能粒子木仓果断地射穿了这头星兽的喉咙。 晏瑜看着远处的混合着尖叫的火光,脸色不由自主地变得难看。科特拉斯虽然名为一座监狱,但它的面积甚至可以抵一个小型城市的大小,她现在所在的办公楼区域离重囚犯区还有一段不近的距离,平日里坐悬浮车虽然只要十几分钟,但步行至少要两个小时。 悬浮车的声音实在是太大了。 晏瑜像是想起了什么,飞快地滑着楼梯下了办公楼底部的车库,跳上一辆电动传感器式摩托车。 精神力毫无保留地释放出,犹如一张铺天盖地的大网,而浓浓夜色中,无数只泛着荧光的眼睛犹如一簇簇幽幽的鬼火在林立的楼栋里闪烁,无风自燃。 *—————————————— 脚步声去而复返,但这单薄的脚步声交织着慌乱。 顾辞川费力地仰起脖子,看见满脸焦急慌乱的奥斯汀举着木仓走了进来。 他几乎是在刚进来的瞬间,便在门口的控制器开始寻找高能屏障的开关,然而奥斯汀却瞬间变得面如土色,表情难看到了极致。 偏偏是这个时候,高能屏障的凹槽里没有能源石了。 现在该怎么办?是不是应该抛下顾辞川自己先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可是监狱长大人的吩咐……奥斯汀面色纠结地看了一眼瘫软在地上的顾辞川,因为太过害怕手不断摩挲着身侧的木仓。 “发生什么事情了?”顾辞川沉声问道。 “星兽暴乱,以鲁卡斯星兽为首的几十种本地最为凶残星兽攻进了监狱。”奥斯汀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死了很多人。” 顾辞川的神色蓦然变得阴沉无比,晏瑜她根本没有精神力,现在岂不是很危险? “你把我身上的锁链解开,再给我一支木仓。”顾辞川冷声吩咐道,他的周身气度冷峻凛肃,好似他现在不是一个囚犯,仍旧还是战场上号令千军万马的将军。 奥斯汀愣了愣,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会被一个重囚犯理所当然地指使做出这样的命令,一时呆呆地怔在原地。 “瞪我做什么?你想让晏瑜出事?”顾辞川蹙起浓密的眉毛,声音如同十二月的霜雪一般冰凉刺骨。 哪怕顾辞川的目光只是淡淡地投过来,却是不怒自威,竟让奥斯汀冷不丁地打了个颤。 “可是……” “闭嘴。”顾辞川眯起蓝眸:“你不想死,也不想晏瑜死的话,就听我的。” 尽管这是句令人感到不适的赤果果的威胁,但奥斯汀却不得不承认顾辞川是对的。哪怕顾辞川现在的精神力被封印着,他仍旧有着一骑当千的实力。 奥斯汀不想死,更不想晏瑜死,他只能做出这个自己很可能被木仓毙的决定。 他在控制板操作了一会儿,束缚着顾辞川四肢的铁链的开关很快被打开了,顾辞川用自己仍旧酸胀无力的胳膊,自顾自地解开了屈辱意味十足的口笼,狠狠地丢在一边。 顾辞川扶着墙慢慢站起来,发出令人牙酸的活动脖子关节的声音。光线晦暗的牢房里,他垂着头颅,看不清表情,他的影子在身后拖长,犹如深渊里爬出来的凶兽。 奥斯汀忍不住退了几步,却也不敢离开牢房,他心里暗道自己好像释放出了比星兽更可怕的怪物,竟然让这头怪物出笼了。 “你快联系晏瑜,问清楚她在哪里,我们过去找她。”比起晏瑜来,顾辞川这副自然吩咐的模样倒更像是奥斯汀的老上司。 “噢、噢噢。”奥斯汀连忙点开光脑的联络功能,然而晏瑜的号码却一直显示着忙音,没有被接通。 “监狱长大人不接我的通讯……她……她不会出事了吧?”奥斯汀面色惨白地喃喃道。 顾辞川的身躯僵了僵,他的蓝眸一滞,仿若错觉一般,紧接着顾辞川面无表情地走到奥斯汀的身边:“把木仓给我。现在我们就去办公楼区。” 奥斯汀手足无措地从储物扣里拿出了两把高能粒子木仓,他也没有多的了:“可是,监狱长大人吩咐过我就在这里等她,她很可能来找我们了,如果我们现在去办公楼区,很可能会正好错过。” 顾辞川的眉心一跳。 他沉默了一瞬,当机立断道:“再等二十分钟,我的手脚现在还有些不灵便。如果二十分钟后晏瑜没有来,也联系不上她,我们就去办公楼区。” 但是只大概过了十几分钟后,顾辞川就忍不住站起来了:“走吧。” 尽管他被注射过肌肉松弛剂的身体并没有因为这十几分钟就恢复,别说战斗连走路都有些费力,但顾辞川实在是担心晏瑜,他没有耐心再等下去了。 奥斯汀脸色讪讪地想说些什么,然而顾辞川自顾自地已经走了出去,他们走出空无一人的长廊,下了两层楼,楼梯拐角处突现一滩骇人的血迹。 奥斯汀看着那摊人体被拖行才留下的血痕心头一惊,刚刚抬起头准备对顾辞川说话,却见几道黑影犹如迅电流光被向二人袭来。 “小——” “砰——” “心——”两头虎类星兽庞大的躯体软软地倒下。 顾辞川放下手里的木仓,像是不满奥斯汀的大嗓门,冷冷瞥了他一眼:“安静点。” 哪怕是与星兽肉搏顾辞川也不怕,更何况他手里现在有武器,这些在他人眼里凶悍残暴的星兽,只能算是虫族的边缘战场。 但是他很担心没有精神力的晏瑜。 “去办公楼区远不远?”顾辞川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问道。 “坐悬浮车大概十五分钟。”奥斯汀乖乖地答道。 顾辞川自然知道悬浮车的动静,这样一来,可以说是成了这片区域的众矢之的。但他现在管不了那么多,哪怕他死,他也要先找到晏瑜再咽气。 两个人不知不觉见已经到了这栋楼的一楼大厅,奥斯汀正准备趁着夜色猫着腰去开启悬浮车,他弯着身躯躲在大门的柱子后面观察着情况,顾辞川站在他的身后,奥斯汀只探出半个脑袋便忍不住嘴巴泛苦。 太多了。 密密麻麻的星兽,这去开悬浮车简直就是送死—— 诶?等等。 远处那个正快速移动而来的光团是什么—— 无数的星兽犹如黑色流沙一般试图吞没这团微弱的光亮,然后它们无论如何努力都无法扑到这个人类的面前,只是刚刚一靠近,它们就被千万缕无形的藤蔓缠绕挤压,或拖或拉地被甩至一边,甚至直接被强悍的精神力撕成两截。 “阿瑜。”顾辞川鸦睫轻颤,不敢置信地唤道。 第30章 表白 接吻连呼吸都不会。 直到晏瑜站在顾辞川和奥斯汀的面前, 两个人竟然还是一脸怔愣。 顾辞川虽然如今精神力被封,无法具体感知到晏瑜的精神力等阶,但他光看晏瑜犹如闲庭信步一般地穿过密密麻麻的星兽群, 就能知道她的精神力已经恢复到原来差不多的水平了。 无数的星兽咆哮着在大门口打转,却被一堵无形的精神力墙挡在门外, 炫目的异能铺天盖地地敲击临落, 却怎么都无法打破这道屏障。 大厅黑黢黢的一片, 晏瑜的精神力早已经感知到有属于人类特征的信息波动,但她怎么都没想到会是顾辞川和奥斯汀。 “奥斯汀,我不是说了让你好好地等我吗?”晏瑜的神色先是诧异, 随后因为担心他们出事的后怕而变得带有几分愠色。 奥斯汀还沉浸在刚才那个画面的里的震撼里,他不敢置信地扫视了晏瑜很久,怎么都无法把眼前的晏瑜和以往那个瘫在沙发上睡成一坨的人联系在一起。 奥斯汀的嘴张张合合了几次,一时之间像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他才呆呆地摇了摇头。 “是我非要这么做的。” 顾辞川上半身不动声色地倚在墙上,不久前刚被注射过大剂量肌肉松弛剂的身体就像是不省人事地睡了很多天一般,寸寸肌肉都是酸胀无力的,可以说是每走一步都靠着他异于常人的意志力。 晏瑜只是扫了顾辞川一眼,就知道他现在的状态并不好, 否则怎么会连站都站不稳只能靠背脊倚着墙壁借力。 “你都这副样子了,怎么还到处乱跑?”晏瑜关心则乱, 忍不住语气便有些冲。 顾辞川没想到这么多天不见,晏瑜一开口就是近乎责备的质问他, 顾辞川心底泛涩, 又携裹了几分委屈,他抿了抿唇也不辩解,偏过了头。 奥斯汀忍不住解释道:“监狱长大人, 辞川大人也是因为担心你的安全,才不顾自己身体强行外出的……”顾辞川不仅救了他一命,而且顾辞川的周身气场实在是太强,让奥斯汀已经开始不知不觉地对他用敬语了。 晏瑜一噎,有些尴尬地摸了摸后脑勺,下意识地向顾辞川望过去,顾辞川却不肯跟她对视,垂眸不语。 “你现在药效还没褪吧,我背着你去找个安全的房间休息一会。”晏瑜也顾不得再和顾辞川置气了,她凑到顾辞川的跟前,拉了拉他的衣角。 顾辞川眉头紧锁地果断拒绝:“不用,我自己能走。” 他这会倒不是故意和晏瑜赌气,实在是觉得让晏瑜背他太别扭了。 顾辞川这种打落牙齿和血吞的性格,从没被人背过或是搀扶,他已经习惯了再严重的伤都不显现示弱。 晏瑜却已经在他面前蹲下了,她随手扎起的高马尾散落在一侧,露出她莹白修长犹如天鹅一般的脖颈:“别耽搁时间,既然找到你们了,我马上要去总控室了。” “去总控室?”奥斯汀下意识地重复道。 “如果只等待救援什么也不做的话,不知道要死多少人。”晏瑜蹲着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顾辞川,催促道:“来。” 大有一副顾辞川不动她就不起来的模样。 顾辞川知道这会再磨蹭下去只是耽搁时间,他也只好妥协,刚走到了晏瑜的背后,顾辞川打量着她那小身板,不仅心里忍不住质疑晏瑜能背得起他吗?他的面色不由得露出几分纠结。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在天花板的角落潜伏已久的黑影犹如迅电流光一般直直冲向了此刻正背对蹲着身子、毫不设防的晏瑜。 晏瑜此时正处于视野盲区,而她的精神力竟然没有感知到这个星兽,当她警觉不对之时,顾辞川却已经更早一瞬挡在了她的身前,一头巨大的蝙蝠星兽的利牙咬穿了他的胸膛那瞬间,晏瑜千丝万缕的精神力也前仆后继地贯穿了眼前星兽的心脏。 这是卡特拉斯一种很罕见的星兽,穴居蝙蝠,虽然战力并不算很强,但擅长隐匿,它窝成一团安静不动弹的时候,简直已经彻底融进了天花板。晏瑜进来的时候只用精神力大致扫了一遍,竟然没有发现伺机待动的它。 它的獠牙出乎意料的尖利,顾辞川的胸膛不仅留下了两个可怖的血洞,甚至汩汩血痕已经侵染了他的囚服上衣。 “顾辞川!”晏瑜咬牙切齿地喊出他的名字,一旁没有死透还有一口气的穴居蝙蝠竟然被她暴怒的精神力直接寸寸碾碎成了一滩血雾,哪怕他们两个人之前争执她也从来没有这么生气。 这一次顾辞川明明就站在她的眼前,转个身两人就是面对面,这么近的距离,晏瑜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顾辞川为了保护她被星兽伤到,这让她心底升起一股深深的无力和自责。 “监狱长大人,血,血是黑的……”奥斯汀颤声说,顾辞川留下的血痕竟然透着乌色。 晏瑜猛然抬头,发现顾辞川的脸色透着不自然的惨白,而他的嘴唇则沁着中毒才有的乌紫。 这头穴居蝙蝠的獠牙有毒! “先去医务室,那里应该有血清。”晏瑜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指挥着奥斯汀让顾辞川躺在自己的背上,晏瑜虽然看着并不健硕,但她的力气很大,背起顾辞川并不算吃力,唯一的问题就是她的身高不够,但好在有奥斯汀在后面拖着顾辞川的双腿。 “阿瑜。”顾辞川的下颌抵在晏瑜的肩膀上,费力地睁开眼睛,喃喃唤道。晏瑜的肩膀很单薄,她的肩胛骨甚至有点硌人,但顾辞川竟然觉得分外的安心。 “不要睡,马上就到了。”晏瑜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顾辞川的蓝眸却慢慢失去焦距,眼皮缓缓阖上,他几度挣扎着睁开眼,视线一阵天旋地转,星兽的咆哮声,火光与雷电交织着的焦响,悬浮车发动的声音,还有听不真切的晏瑜的声音。 迷迷糊糊中,顾辞川感觉到一个温热的东西在舔舐自己的胸口,他心头一惊,浑浑噩噩地强行睁开眼睛,只看见一个熟悉的脑袋趴在自己的胸口上,他原本蓄力的右手转而轻轻地搭在她的肩膀上,慢慢地垂下。 不知过了多久,顾辞川愣愣地再度睁开眼睛,天花板是医务室特有的一片纯白,他猛然坐起来,一双手准备来扶他,却又收了回去。 “好些了吗?”晏瑜难得摆出一副臭脸,没好气地丢下一句:“以后不准再这么做了。” 顾辞川没料到一醒过来晏瑜就对自己这么凶,这么多天她也不肯来见他,甚至他闹出那么大的动静,晏瑜也只是叫奥斯汀过来看看。如果这次不是星兽动乱,他还见得到她吗? 一股难言的委屈和涩然涌在顾辞川的心头,顾辞川抿了抿唇,面无表情地寒声反问道:“我需要你来管?” 晏瑜一噎,立马大声反驳道:“我是卡特拉斯的监狱长,凭什么不能管教你?” 顾辞川冷冷地瞥了她一眼:“你不是马上就要走了吗?以后我的一切都轮不到你管……” “顾辞川!”晏瑜低吼一声,打断了顾辞川没说完的话。 晏瑜的双眸因为情绪太过激动甚至都充满了血丝,这样一副狂躁失控的模样,跟平日里的她大相庭径。 “你要气死我是不是?你知道我刚才有多害怕吗?你要是为了帮我挡这一下死在我眼前,我他妈一辈子都走不出来!” 晏瑜顿了一下,她直视顾辞川的蓝眸,轻声说:“你要是有什么意外,我会恨死我自己的……我喜欢你,顾辞川。” 顾辞川的瞳孔猛然一缩,身躯像是石化了一般僵硬。 他的喉结滚动,蓝眸里满是不敢置信,愣了很久才艰涩地问道:“你、你说什么?” 他是在做梦吗?晏瑜说喜欢他?其实他是不是已经中毒死掉了,现在所看见的听见的其实都是幻觉? 晏瑜喜欢他?晏瑜怎么可能会喜欢他呢? 晏瑜深吸了一口气,满脸凝重地缓缓说道:“我说,我喜欢你,顾辞川。” 在顾辞川在她怀里呼吸变得越来越微弱的时候,晏瑜以为自己又要再经历一次当年的噩梦,眼睁睁地看着晏璎在她怀里断气,她心里的恐惧如山洪在心底迸发,一个念头无声地不断重复着,只要顾辞川没事,她愿意付出一切。 直到这个时候,她心里一直对顾辞川朦胧的感情,在这一刻变得从所未有的清晰。 顾辞川怔怔地望着她,没有说话。 晏瑜心底有几分失落,她知道顾辞川对自己的观感一直不佳,她也不奢求顾辞川会有什么回应,她只是想顺应本心的告诉顾辞川自己的心意。 之前晏瑜一直觉得自己没有保护顾辞川的能力而刻意回避着自己的感情,但刚才她彻底看清了自己的对顾辞川的感情。 她绝不能失去他。 晏瑜垂着眼睛低声道:“算了,如果你很困扰的话,就当做没听到吧。” 晏瑜转过身:“医务室这里很安全,你就待在这里,奥斯汀在隔壁等我,我现在和他去一下总控室——” 顾辞川踉跄着由单人床滚落,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从背后抱住了她,他双臂用力地似乎要将两个人融为一体,他将脑袋深深埋在她的脖颈处,凑近晏瑜的耳朵,声音喑哑:“我也喜欢你。” “……不,我爱你。” 晏瑜呆呆地回头:“你,你不是很讨厌我吗?” 顾辞川吸了吸鼻子,连说话也带着浓浓的鼻音:“我不讨厌你,一点都不讨厌你。我只是很生气。” 晏瑜指尖一颤,不敢置信地看向他那双通红的蓝眸。 “你竟然忘了我……明明才五年啊。是,虽然当时我们相处的时间很短,可我怎么也没想到你竟然对我一点映象都没了?因为你当时满心满眼都是宁瑾,根本就关注也不在乎其他任何人。而我以为你和宁瑾接触婚约之后我就会有机会,可是你竟然在那么短短一段时间里,就和阿喀琉斯在一起了……你为什么要丢我的信?你怎么能这么对我?”顾辞川终于说出了这些他不知道憋了多久的话。 信息量太大,晏瑜一时之间傻在了原地,连表情都呆滞了。 她本来听见顾辞川说喜欢她就觉得很不可思议了,谁知道顾辞川越说越离谱,难道他在五年前就对自己…… “难道五年前,你、你就……不、不会吧?”晏瑜结结巴巴地问道。 顾辞川并不否认,干脆地承认:“是。” 如果不是晏瑜先告白,顾辞川可能这一辈子都不会袒露自己的心声,但现在既然两个人都确定了心意,他也不想再瞒着前几年的事情。 “三年前,听说你精神力受伤之后,我来亚尔维斯疗养院找过你。我还托人给了你一封信,可你不但把信丢了,还和阿喀琉斯在一起了。”顾辞川蓝眸波光流淌,像是夜幕漫天的极光潋滟:“阿瑜,不管你信不信,无论你的精神力有没有恢复,我真的只想和你在一起。” 那一年他得知晏瑜精神力受伤近乎全废之后,他只觉得心疼,想用自己的一切去庇佑本该是意气风发的她,只要她愿意,他愿意一直陪在她身边,但顾辞川在看到晏瑜和阿喀琉斯的事情之后,高傲的自尊心让他彻底离开。 晏瑜怎么都没想到,原来三年前自己出事的时候,竟然还有人愿意陪伴在一无所有的她的身边。 “阿喀琉斯的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但原因我不想再说,抱歉。”晏瑜的声音透着几分低落:“至于你说的什么信,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原来当年那封信不是晏瑜丢的?那是谁? 顾辞川心里顿时好受了很多。 至于阿喀琉斯的事情,似乎好像有什么内情,但晏瑜不愿意再提起,顾辞川也不想再逼问她了。 宁瑾,阿喀琉斯……过去的都过去了。 只要晏瑜以后不会背叛他,他再也不会想这些事,也不会再提这些往事。 “你当时写了什么信啊?”晏瑜好奇的声音,打断了顾辞川的沉思。 顾辞川抿了抿唇,耳后根微微有些烧红:“没什么。” “难道是情书?”晏瑜摸了摸下巴,揣测道。 “才不是!”顾辞川满脸羞赧,恼羞成怒地低吼道:“我只是在信里说,想要偿还你之前的恩情罢了。就是那一次,在学校,你帮我瞒住我是Omega的事情……” 晏瑜倒是飞快地抓住了最重要的点:“那当时你准备怎么偿还来着?” 顾辞川瞪了她一眼,薄唇紧抿,怎么都不肯回答。 “阿辞~”晏瑜扯着他的衣角,眨巴着那双好看的含情眼,眼尾上挑,一脸殷切地望着他。 顾辞川根本拒绝不了晏瑜的任何要求,他手足无措地偏过头,不敢再直视晏瑜,黢黑的肤色此时已经涨得通红,因为说出的话太过羞耻而有些结巴:“以、以……身……相、相……许。” “以身相许?现在也不晚。” 几乎是话音刚落,他的唇就被抵上了另一个柔软的东西。 顾辞川惘然地瞪大眼睛,慌张无措的感知着晏瑜猛烈的进攻,因为身高差的原因,他只能惊慌失措低着头,一双手迷茫地不知道该做什么,好像连四肢都失去了控制,眼前渐渐变得一片模糊和眩晕。 “你怎么这么笨,”晏瑜感知到顾辞川的异样,好笑地停住了亲吻:“连呼吸都不会吗?” 顾辞川木楞地摇了摇头。 晏瑜的笑意却慢慢止住,凝固在唇边。 她能感受到眼前的男人对接吻动作的笨拙和青涩,完全不符合他岁数的纯情。 尽管晏瑜其实并不十分在意Omega的贞洁,可还是忍不住心里一阵发涩,顾辞川他把自己的一切都留给了她。 “阿辞。”晏瑜又匆匆地在顾辞川的唇边留下一吻:“你在这里好好休息养伤,我先去总控室了解情况,看能不能找到这场星兽暴动的根源。” “我也去。”顾辞川用一种不容忤逆的声音:“我不想再和你分开。” 晏瑜愣了愣,只能妥协道:“好吧,但你以后不准挡在我身前了知不知道,我的精神力已经恢复了,现在这个星球上没任何东西能伤到我。” “对了,”眼看就要出门,顾辞川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忍不住问道:“刚才我迷迷糊糊中,好像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啃……” 他的胸。 晏瑜讪讪地笑了笑:“我,只是太担心你嘛,刚才血清打了好一会儿,但你还是没醒过来,我害怕血清没有效用,就,就用嘴帮你把毒血吸出来了。” 顾辞川冷冷地瞪了晏瑜一眼,一时不知道是该担心她的安危还是恼怒自己的贞烈。 自动悬浮门打开,奥斯汀连忙迎上来,观察了一番顾辞川的神色:“辞川大人的脸色比之前红润了许多,看起来好多了,应该无碍了吧?咦,您的嘴唇怎么肿了?” 顾辞川又忍不住瞪了晏瑜一眼。 晏瑜讪讪地笑了笑:“可能是……余毒没清干净。我等会再帮他好好清清干净。” 顾辞川忍不住连忙拉紧自己的上衣,胸口的伤口还隐隐作痛。 他以前怎么就没发现晏瑜是个LSP呢? *———————————— 三个人在总控室的数以百计的监控里查找了很久,但都没找到什么异象,便只能一台台地播回放。 不知过了多久,顾辞川喊了一声晏瑜,晏瑜和奥斯汀连忙走到顾辞川眼前的那台监控仪:“怎么了?” 这是卡特拉斯一个宿舍走廊的监控,顾辞川指了指眼前满脸焦急,提着一个笼子匆匆离开的人影:“这不是邵关吗?” “是他,没错。”晏瑜看向他手里的笼子,只能看到一个雪白的毛茸茸的东西蜷缩在里面,像是一头星兽:“邵关逃命的时候也带着星兽跑?他会是这种人?况且如果他真的对这头星兽有感情的话,他为什么还一直把它关在笼子里?” “我记得上次在医务室遇见他,他找狱医要治疗星兽的疗养液和药物。我可不觉得他是那么好心的人,说不定这头星兽的伤都是他弄出来的。”奥斯汀连忙说。 晏瑜跟着邵关离开的路线一一调出相关的监控,发现邵关提着的这只星兽很是古怪,他拿捏着这只星兽就像是得了个护身符一样,竟然在兽群里畅通无阻。 最后能找到的监控是邵关提着这个关着星兽的笼子,从卡特拉斯的一个后门开着悬浮车离开了。 然而卡特拉斯留下来的星兽们有的跟了上去,有的却像是群龙无首一般,更加疯狂残暴了,到处肆虐。 “我觉得这次星兽暴动很可能就是邵关捣的鬼,看他开车的方向,已经完全离开了卡特拉斯的范围,我现在暂时也无法判断他逃到了哪里,但精神力游丝跟着他留下的痕迹应该能找到他,你们就在这里等我,我去把邵关抓回来。”晏瑜已经再出门了,却被顾辞川拉住。 “我也去。”他坚定地说。 晏瑜无奈地扯下他骨节泛白的大手:“你才受了伤,现在说不定肌肉松弛剂的药效也还没有过,没事的,你知道我的精神力已经恢复了,没有东西能伤到我。” “我也去。”顾辞川只紧紧地揪着晏瑜的手臂,重复道。 晏瑜本想拒绝,但她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面色纠结了一瞬,点了点头,喃喃道:“行吧,确实该让你亲眼看看。” 顾辞川并没有听清楚,但见晏瑜答应了他便也没再多问。 *—————————— “该死的,怎么还不来?”邵关提着手里的笼子,里面奄奄一息的幼兽有气无力地叫了几声,让邵关烦躁地踢了笼子一脚:“你这个畜生,那些星兽都是你引来的是不是?引来又有什么用,老子一不开心照样马上了结你!” 邵关靠在悬浮车的车窗上,烦躁地摇晃着手里的笼子,都快在这里等了一个多小时了,他联系好的星舰怎么还不来? “邵上校,在等谁呢?”女声猝不及防地响起,悠哉悠哉地问道。 第31章 契约 晏瑜,你是不是不行? 邵关身体一颤, 脖子僵硬地慢慢转过去,果然是晏瑜这个阴魂不散的死女人。上天还真是不开眼,她这种废物竟然没有死在兽潮里? “卡特拉斯的官方星道几个小时前突发了陨石碎片风暴, 你等的星舰不会来了。这次兽群动乱,都是因为你手里提着的这只星兽吧。” 邵关猛然抬起头, 额上满是冷汗:“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如果被查出来了的话, 他的仕途肯定就完蛋了。 邵关右手提着笼子, 左手慢慢地摸向身侧的配木仓。 他不知道晏瑜是怎么找到自己的,在荒郊野岭动手的话,没有监控, 谁也不知道晏瑜是他杀的…… 晏瑜似笑非笑地挑了挑眉,像是看热闹一般地凑过去:“哟,才幼年期,就有3S级别的精神力了,但它怎么看着都快被你折磨得不行了——” 杀了她。 然而随着邵关意念动弹的手指甚至都还没有摸到木仓柄,下一瞬,一股铺天盖地的犹如巨石压顶的重压袭来,他堵在嗓子眼里的尖叫甚至都还没有喊出来,整个人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拉扯着在空中旋转, 紧接着又被狠狠地压在草皮上,连抬脖子的力气都没有。 晏瑜用靴子狠狠地踩在他的胸腔处, 邵关痛苦地低哼一声,满眼震惊, 难以置信地诘问道:“怎么可能?你……你的精神力恢复了?” 晏瑜却直接忽视了他的问题, 一阵毒打,4S级别的精神力就如同不可逾越的高山一般让他毫无还手之力,晏瑜忽然转过了头, 视线越向别处:“阿辞,来。” “怎么?” 晏瑜将脚下被打得半死不活的邵关踢到顾辞川的身边:“你来亲手了解他。”别说邵关曾经将她的消息卖给晏琥想要暗杀她,便是他曾经对顾辞川做过的那些事,晏瑜也觉得不会让这个人能活着离开卡特拉斯。 顾辞川眯起蓝眸,掐着邵关的脖子,像拎小鸡一样把他提起来。 哪怕项圈封印着他的精神力,顾辞川的肉身战力仍然是一个可怖的存在。 “别……我错了,顾大人,我错了……”对死亡的恐惧让邵关害怕得涕泗横流,他的双腿无助地乱蹬,激起草皮尘土飞溅,顾辞川的一双大手却如铁钳般紧紧地嵌在他的脖颈上,他只能感受着喉管里的呼吸越来越微弱…… 最后顾辞川干脆地拧断了他的脖子,随着一声清脆的骨头断裂的声音,一具软软的尸体被顾辞川丢下。 “这么容易就给他了一个痛快?”晏瑜有些不满地看向顾辞川:“他当初那么对你,你怎么不多让他吃点苦头?” 顾辞川垂下眼睛:“报了仇就行,我不必跟他变成一样的人。” “算了,只要你开心,怎么都行。”晏瑜叹了口气。 顾辞川闻言忍不住望向晏瑜,神色微微有些动容。他当然知道晏瑜就是为了能让自己亲手报仇才松口答应自己出来的。 晏瑜走到了笼子旁边,直接伸手就打开锁把蜷缩在里面的小家伙拿了起来。幼崽下意识地想咬人,但是它实在是太虚弱了,乳牙咬在晏瑜的手背上跟挠痒痒似的。 幼崽的皮毛本来应该是雪白的,但已经被乌沉的血迹染得几乎快要看不出原色了,晏瑜捏着它的后颈提起来,它也只能有气无力地哼哼两声,多半活不过今晚了。 “可惜了,这么小就有3S的精神力,成年了那还不妥妥的到4S级。”晏瑜满脸肉痛:“而且这次兽群动乱皆因它而起,恐怕它还觉醒了一个可怖的天赋异能,能够控制比它精神力更低的星兽。” 幼崽的眼睛已经被结疤的血糊得睁不开了,它费力的睁开眼睛,圆滚滚的小肚皮呼吸的起伏已经微弱到快要没有了。 晏瑜心底还是有些不忍的,虽然心里不报什么期望,但她还是问道:“你愿意和我签订契约吗?我们刚结契后精神力共享,会有多余的能量转入你的体内,你的状态会好很多,至少能脱离濒死状态了。” 她的精神力触试探着连接幼崽,果不其然遭到了拒绝。 星兽都是极其高傲的生物,绝大多数宁愿死也不愿意同人类签订契约。 晏瑜也不失望,只是觉得这么难得的一头星兽幼崽就这么死了实在是可惜,她从储物扣里拿出个软垫,将幼崽放上去,又给它涂了些治疗人类外伤的药,不过也没有多大用处了。 “我要回去了,你现在还有力气使用异能的话,召唤你的族人把你带走吧,如果我现在回卡特拉斯之后它们还留滞在那里,都会被我清理的。” 幼崽有气无力地呜咽了几声,突然晏瑜的脑海里听到一个稚嫩的童声:“人类,你站住。” 晏瑜顿住脚步,转身望向那只幼崽,幼崽挣扎着用短小的四肢颤巍巍地爬起来:“我可以和你签订契约,但你要保证以后庇护我的族人,人类一直猎杀我们,我们的数量越来越少,甚至都已经濒临灭族了……” “只要你们以后不主动伤人,我可以向上头申请划一片区域给你们鲁卡斯星兽充作保护区。”晏瑜想了一会儿,斟酌着说道。 幼崽没有理由拒绝,它并非是为了自己活下去而与眼前这个人类签订契约,而是为了它的族人。当然,它也对眼前这个人类挺有好感的。不过可惜的是她旁边的那个男人毫无精神力的波动,不然它还是更喜欢那个看起来很强壮的人类男人。 星兽本身顺应精神力契约之后,晏瑜和这只星兽很快就签订了契约。契约之后,星兽的状态好了不少,它很快用异能控制兽群离开了,在晏瑜和奥斯汀通过视讯之后,也确认了兽群撤退的情况。 既然兽群离开了,那晏瑜也不必急着回去了,她拉着顾辞川的手,有些疲倦地在戈壁的一块巨石上坐下。 “阿辞,我们在外面坐一会儿吧,回去之后我就不能跟你这么随心所欲了。” 顾辞川轻轻颔首,一双蓝眸安静地凝视着她,晏瑜没忍住,又忍不住将唇凑了上去。 干燥枯涸的戈壁夜晚却美得让人心颤,深蓝的夜幕如同铺开的画卷,群星璀璨,流淌的荧光仿佛让天地之间加了个朦胧的滤镜,夜色沉沉,星河万里。深爱的人就在身边。 不知过了多久,两个人才难分难舍地分开。 顾辞川一双蓝眸像是泛着澄澈月光的海面,明明是那样冷峻凛肃的五官,此时此刻眉眼眉梢却都是柔情。 这一天,他已经等得太久了。 他对晏瑜的爱,远远比她知道的早,比她想象的深。 他将晏瑜的手握住,然后把她的手拽着放到自己上衣的扣子处:“阿瑜,标记我。” “不要临时标记。” “终生标记我。” 晏瑜的指尖一颤,她却将手缩了回来:“阿辞,我现在什么都无法给你,我不能……” “晏瑜。”顾辞川满脸不悦地蹙起眉毛,他都这么主动了晏瑜竟然还不肯上,他不由得满腹愠恼,冷冷地丢下一句能让所有alpha暴怒的话:“你是不是不行?” 第32章 依赖期 口嫌体正直。 有这么一句话, 简直就是在alpha的雷区蹦迪。 “你是不是不行?” 当顾辞川气急败坏地说出那句“晏瑜,你是不是不行”的时候,晏瑜猛然站了起来。 没有任何一个alpha能受得了被自己的Omega这样挑衅。 晏瑜居高临下地看着顾辞川, 眸色深沉,她用指尖轻轻捻起顾辞川的下颌:“你现在还有最后一次后悔的机会。” 顾辞川低嗤一声, 抓着晏瑜的手摸着自己滚动的喉结, 然后缓缓操控着她的手滑到自己的上衣的扣子:“别让我瞧不起你。” 顾辞川话音未落, 他被晏瑜用力地压在了巨石上面,而他质量一般甚至还有些粗糙的囚服上竟然被晏瑜直接用两只手撕碎了。 下一瞬顾辞川只感觉晏瑜反身压在了自己的背上,他的后颈处一凉, 晏瑜因为被接连挑衅的原因,她动作跟之前粗鲁了许多,牙齿狠狠地咬在顾辞川后颈的腺体上。 顾辞川闷哼一声,他看着晏瑜发梢微微带着卷曲的长发垂落在自己的眼前,一双湛蓝的眸子逐渐变得失去了焦距。 空气中升腾起一股浓烈香甜的白桃乌龙的香味,像是朵巨大的蘑菇云炸开一般四处流蹿,随即却很快被清爽干烈的薄荷味包裹住。 *—————————————— 不知道已经是第几次进攻。 顾辞川的那双澄湛清透的蓝眸早已变得恍惚,双颊和眼尾通红,犹如疏雨桃花一般, 连鼻尖都被沾染了几缕桃瓣绯色,而这姝艳殊丽的绯红, 犹如水墨一般有层次感地顺着他褐色的肌肤流淌蜿蜒,在累累伤痕的身体绽开。 他修长的脖颈犹如濒死的天鹅一般, 无力地后仰, 褐色饱满的胸口富有力量美感的肌肉线条随着呼吸不断颤动。 他湛蓝的眸子朦胧而迷离,像是烟雾缭绕的海面,塞壬出没其间, 迷惑世人永远也无法泅渡。 晏瑜最喜欢的顾辞川这双眼睛,仿佛普天下所有的水都在他眼中荡开。 顾辞川一向是个倔强的性子,他死死地咬住薄唇,哪怕双唇已经被自己咬得渗出血丝也强忍着不发出任何羞耻的声音。 晏瑜却不肯放过他,唇齿之间的攻击也丝毫不肯松懈:“阿辞,不要忍。” 她的亲吻让他不能再咬自己的嘴唇来抑制低吟,顾辞川很快就听见了他发出了自己以前从来最厌恶也不敢想象的声音。 晏瑜这才满意了,得意洋洋地附在顾辞川的耳畔问:“我行不行?” 顾辞川抿着唇不说话。 晏瑜忍不住有些急了,这个时候顾辞川才深刻地意识到一个比自己小十岁的伴侣是多么的幼稚。 她紧紧攀住他的脖颈,不断地问这句话,大有他不回答她就不撒手的意思。 顾辞川的眼底满是无奈,甚至还夹杂着几分宠溺,他轻咳一声,声音已经喑哑了:“……行。很行。” 荒凉戈壁的熠熠星光灿焕璀璨,银河低悬,星空下他们紧紧地相拥在一起。 经历了太多身边人的背叛,阴谋的云谲波诡犹如漆黑浓重的云层挡住了所有的光,让人犹如置身孤岛。 而此刻此时,无边寥廓的宇宙里,远处星辰再温暖热闹的光亮也从未属于过他们,两颗孤独的行星终于碰撞。 他们只有彼此。 *———————————— 奥斯汀和另外两位副监狱长正指挥着幸存的狱警和其他工作人员们在收拾残局,狱警们发现了顾辞川不见了,连忙过来禀报。 “……你们不用管,监狱长去抓捕这名甲级犯人了,她会负责的。”奥斯汀脸红心跳地说出这个谎言。 突然奥斯汀的神色一变,给两位副监狱长说了一声后便连忙走开了。 他走到属于自己的办公室,小心翼翼地锁好了门窗,却仍像是不放心一般,窝进了休眠舱才拿出了另一个光脑。 当看完这份消息后,奥斯汀的神色变得极其奇怪起来。 他怎么都没想到,顾辞川竟然有很大的可能就是隔壁司一直在找的人…… *———————————— 天色将将破晓,晏瑜才带着顾辞川回来了。 她当然不愿意顾辞川再回到这个地方,可只要他脖颈上的项圈还在,他无论逃到宇宙的任何角落生死依然捏在别人的掌中。 晏瑜心里已经有了一个计划的雏形,只是要委屈顾辞川了,还必须在卡特拉斯隐忍一段时间。她并没有告诉顾辞川只言半语,因为这件事她也没有太大的把握。 做贼心虚地躲过几队巡逻的狱警,她小心翼翼地把顾辞川搀扶回了重囚犯区的顶楼区,还没进牢房里面,等待已久的奥斯汀恼怒地迎上来:“监狱长大人,你也太乱来了,若不是我帮你遮掩阻拦,狱警们早就上报甲级重犯逃狱的消息了!” 一向温文尔雅、彬彬有礼的奥斯汀好像还是第一次这么生气地跟她说话。 晏瑜连忙赔着笑脸:“奥斯汀,我等会再来给你深刻认错检讨,这会儿阿辞不太舒服,我先陪陪他。” “辞川大人您受伤了?”奥斯汀紧张地越过晏瑜,双眸急切地扫视着顾辞川的全身,他身上披着晏瑜的外套,却没有找到什么明显的伤口。 顾辞川被奥斯汀看得忍不住心生羞耻,双颊烧得通红,他欲盖弥彰地垂下蓝眸,有些僵硬地答道:“我没事。” “好了,奥斯汀,你先走吧,我陪他待一会儿。”晏瑜赶客的意思很明显,就差上手推奥斯汀走了。 奥斯汀无奈道:“好吧,那邵关他怎么样了?” “死了。你给上头说一声吧,这次死在星兽动乱里的人不少,他运气不好,死了也很正常。”晏瑜平淡的语气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这次杀邵关之前,她的猜想才终于有了认证。 奥斯汀看了晏瑜一眼,轻轻地点了点头。现在外人还不知道,监狱长大人的精神力已经恢复了…… 奥斯汀看着晏瑜搀着顾辞川走过拐角,顾辞川的走姿有些奇怪,一瘸一拐的,像是受伤了一般,可他刚刚看顾辞川身上除了有被穴居蝙蝠咬伤的旧伤,似乎就没有什么其他明显的新伤痕了啊。 偏偏晏瑜和顾辞川两个人还一副讳莫如深的模样不肯告诉他。 奥斯汀也不是什么傻子,两个人一夜未归,孤A寡O的,恐怕是干柴烈火……他的手不由得紧紧地捏紧了,这可怎么办,组织好不容易才找到了顾辞川,可他竟然和晏瑜发生了这种事。 到时候顾辞川还会愿意跟他们走吗? *—————————————— 晏瑜小心翼翼地搀着顾辞川走进去,看他似乎想坐到床上去,连忙从储物扣里拿出一个毛毯铺好,又连忙问道:“阿辞,你还难受吗?需不需要涂点药什么的……还有,我去给你拿点温热的食物和水好不好?” Omega的第一次本就脆弱,她昨天又一时情急想证明自己,没控制好力度有些伤到了他脆弱的生殖腔,今天走路都有些困难,晏瑜现在又是愧疚又是自责。 “啧,我没这么娇弱。”顾辞川哭笑不得地瞥了她一眼:“奥斯汀也说了兽群刚刚离开,事情很多,又死了那么多人,你别把全部事情都丢给别人,先去处理完了再来陪我吧。” “但我听说Omega被头次终生标记后这段时间会陷入对alpha的依赖期吗?我不好好陪着你的话,你会很难过的。”晏瑜认真地说。 “我才没那么黏人。”顾辞川愠恼地瞪了她一眼。 晏瑜只好妥协道:“那好吧,我让雪球陪你待一会儿。” 晏瑜从外套的口袋里把睡成一坨的雪豹崽子掏出来,放到顾辞川的手掌里,晏瑜走了几步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连忙退回来,从储物扣里掏出一个新的光脑:“这是我还没用过的备用机,你藏在枕头下面,想我的时候就和我通话。” 反正现在最多事的邵关死了,寻常的狱警除了送餐时间一般都不会进来巡视,虽然总控室能看到,但晏瑜凭着监狱长的名号做什么都没人敢管她。 睡得正香的雪豹崽子懒懒得打了个哈欠,发现主人把它递给顾辞川之后,一个激灵睁开琥珀色的圆眸,用爪子兴奋地爬到顾辞川的身上。 看得出来它还挺喜欢顾辞川的。 晏瑜有些吃味,捏着它的后颈把它提起来看了看,嘀咕道:“它是个公的怎么还这么喜欢你,那我走了?” 其实是因为在尚还是幼年期星兽的眼里,它会对身材英武、气势逼人的顾辞川自发地形成一种敬畏好感。 “好。”顾辞川抿了抿唇,面无表情地淡声道:“我知道了,你去忙吧。” 晏瑜依依不舍地一步三回头地走了出去,跟她相比起来,顾辞川倒是平淡多了。 “原来依赖期都是假的。”晏瑜摇了摇头,嘟囔道。 晏瑜几乎刚一走,顾辞川就有些失落地捧起雪豹幼崽,幼崽雪白的皮毛毛茸茸的,摸起来很舒服,他把幼崽捧到鼻翼边,一遍遍地闻它身上晏瑜残留的信息素。 淡淡的薄荷味,已经快消散地差不多了。 太淡了…… 好难过。好想晏瑜陪陪他。 他失落地把雪球放在床上,又连忙拿过光脑,但晏瑜刚才就拿了光脑一下,光脑残留的信息素甚至更少,淡的几乎没有。 顾辞川抿了抿唇,指尖颤抖地点开光脑上的光屏。 仅仅过了五分钟,才刚走到楼下的晏瑜看着光脑收到的备用机通讯请求:“???” 第33章 故人 正在通话中。 疗养舱的指示灯闪烁着, 舱门随着一阵剧烈的震动打开,她有些失神地坐起来,满眼茫然。 在绝对寂静的环境睡得太久, 人就会沦落进一种十分无助孤独的感觉。就像是午后睡得太久,你突然坐起来望着窗外亮起来的霓虹灯, 只觉得世界上只剩下你一个人。 她摇摇晃晃地伸出右脚, 却被舱门绊倒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一个人影飞快地扑过来, 稳稳地抱住她,把她圈报在怀里:“小筠,怎么了?” 她呆呆地倒在这个人的怀里, 木楞地眨了眨眼睛,竟然有些贪婪眷恋这个人的温暖,舍不得离开。 “不舒服?”晏瑜关切地问道,一边用手掌摸了摸她的额头看她的体温是否有异样。 她本来应该第一时间就甩开这个居心不良的alpha的手,可她却没有。她与颜筠的记忆共享,这么多天来,晏瑜总是避开她只会在颜筠掌控这具身体的时候出现。 她就静静地看着晏瑜对颜筠之间相处的点点滴滴。曾经她以为晏瑜对颜筠别有所图,可这么多天下来,她也不得不承认晏瑜对颜筠并没有坏心眼。在卡特拉斯这个地方, 晏瑜拥有绝对的权力,她不需要掩饰自己的任何意图。 “小筠, 你怎么看上去怪怪的,有什么不舒服就给姐姐说。” 她看着晏瑜满眼关心, 有些生涩地唤道:“姐……姐……” 晏瑜并没有察觉不对, 只是觉得颜筠可能是在疗养舱里待得太久还有些没适应过来,把身材娇小的少女很轻松地抱起来:“想吃什么,姐姐带你去。” 奥利维亚的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 她顿了一会儿,慢慢把头埋进晏瑜的怀里。 跟颜筠形容的一样,是妈妈的香味。 “姐姐。” *—————————————— 红点在墙壁上飞快移动,一双粉色的肉垫跟着红点不停地追。 还是幼年期的雪豹幼崽,完全跟只小猫没区别。 晏瑜放下激光笔,雪球转过头,有些不满地呜咽两声,蹦跶着要咬晏瑜的裤腿,一个不慎却滚了个狗啃泥。 晏瑜忍俊不禁,用手指捏着它的后颈把它提起来:“雪球,让你爸陪你玩。” 顾辞川猛然抬眸,耳后根通红,毫无威慑性地瞪了晏瑜一眼:“你胡说八道什么呢?”晏瑜的玩笑话让顾辞川感觉怪怪的,就,就好像雪球是他和晏瑜的孩子一样。 晏瑜连连摆手,本来她只是想开玩笑,说了一句:“是我说错了,雪球那么白,怎么可能是小黑皮生下的。” 顾辞川神色一僵,怔怔地望着晏瑜,他唇角原本淡淡的笑意消失不见了,湛蓝的眸子漾满失落,他薄唇微掀,似乎想要说什么,却欲言又止。 “怎么了?”晏瑜挠了挠后脑勺:“我、我说错话了?” 顾辞川沉默了一会儿,才轻声说道:“我知道自己根本就不是大众会喜欢的那种Omega类型。我比不上那些出身氏族的贵族,更比不上你的前未婚夫。” 他顿了顿,声音越来越低:“我到现在还是觉得你说喜欢我,是自己在做梦。你怎么会喜欢我呢,我性格不好,身体有残,长得也不好看……” 顾辞川没说完的话被晏瑜用唇狠狠地堵住,她神色有些恼怒地质问道:“顾辞川,你为什么总是不愿意相信我呢?” 顾辞川垂下蓝眸,涩声道:“……抱歉。” 其实那些话刚说出口顾辞川就后悔了,他知道说出这些话又会和晏瑜闹得不愉快。 可这么多年来,晏瑜和她的未婚夫挽在一起的画面,一直留在顾辞川的脑子里,篆刻入骨。她那美得惊人的前未婚夫永远像一面镜子一样,映衬出顾辞川内心最深处的自卑。 晏瑜沉默了很久,才拉起顾辞川的手放在她的掌心里:“不,其实最该说抱歉的是我。” “对不起,阿辞,是我做得还不够好,才会让你这么患得患失,没有安全感。” 顾辞川怔怔地看着晏瑜,像是不会说话了一般。 “小黑皮,我觉得你长得很好看。” 晏瑜认真地说:“但我不是觉得你长得好看才喜欢你,我是因为喜欢你才觉得你好看,你觉得自己不像个Omega,那不是还有很多人说我长得不像alpha嘛,我们这么配,所以你以后不要再有容貌焦虑了。” 顾辞川垂下眼睛,眼睛里有一团湿意似乎要肆无忌惮地涌出来了,他眨了眨眼,强忍着眼泪不掉下来。 晏瑜的唇却轻轻地落在他的眼睛上,通过薄薄的眼皮能感受顾辞川的眼球不安地转动着,似厚蛹里未化的蝶。 晏瑜慢慢地吻去他将坠未坠的眼泪,无关爱欲,是温柔的安抚:“阿辞,你在我面前,永远可以不用担心暴露自己最脆弱的样子。” 顾辞川不说话,只是用动作有些生涩笨拙地回吻晏瑜。他觉得爱上晏瑜是一件从来不会后悔的事情,他永远屈服于这束温柔的光。 *—————————— “监狱长大人,驻扎在科尔星系的阿奇柏德星球的军团今天到了,他们的团长刚刚下了星舰,这会已经在会客大厦那里等您了。”奥斯汀的声音从光脑里响起来。 晏瑜猛然坐起来,拍了拍脑袋:“怎么这会突然就到了?” 自从上次星兽□□之后,这个驻兵团就被派遣来卡特拉斯调查情况和处理后事,但是因为卡特拉斯的官方星道突发了陨石碎片风暴,本来只需要十多天就能赶过来的路程,却花了几乎一个月的时间。 但这一个月,没有多事的人来打扰,让晏瑜和顾辞川两个人蜜里调油地过了一段短暂却又安稳的日子。 晏瑜知道这个驻兵团明面是来处理星兽□□的事情,其实更深的一层也是为了来镇压顾辞川。邵关死了的事情已经传到上层去了,帝都星那边的人一定不会放心顾辞川,很快便会重新派人过来。 只不过帝都星那边太过遥远,来人还需要时间,所以这个驻兵团就只能临危受命了。 晏瑜烦躁地拧起眉毛。好不容易走了一个邵关又来了一个什么团长。 如果他跟邵关一样多事又爱狐假虎威,一定会找顾辞川的麻烦。 “怎么了,阿瑜?”顾辞川注意到晏瑜的神色,关切地问道。 晏瑜摇了摇头:“阿辞,你也听到了这个什么团长来了,我还是要做个面子去接待接待他,还有交接一下星兽动乱的事情,今天可能会比较忙,没时间再回你这里了。” 顾辞川抿了抿唇,满眼低落,就差身后有条尾巴垂下了:“好吧。” “没事,我不是把备用机给你了吗?”晏瑜揉了揉顾辞川的脑袋:“想我的话就找我,我一定偷偷接。” “就今天而已,我才没那么黏人。”顾辞川抱紧了雪球,面无表情地说。 五分钟后。 站在楼下的晏瑜,已经一脸习以为常地接通了光脑的视讯请求。 “……阿瑜。”男人低沉的声音从一端传来。 她家小黑皮哪里是没有依赖期,简直是天天都活在依赖期里。 *—————————— 眼看会客大厦已经近在眼前,晏瑜走下悬浮车,举着手把光脑放在脑袋边轻声说:“阿辞,我马上要进去了,我先挂了。” 男人低低地应了一声,晏瑜哪怕看不见也能想象出那头大狗勾委委屈屈的模样,她心头禁不住一软:“算了,我可以不挂,但你不能说话,就光听行吗?”她又没开投影模式,她把光脑的屏幕关了,只要顾辞川不说话,没人知道她在通话。 反正都是说些做戏的客套场面话,晏瑜本就觉得厌烦,却还要做出这么个表面样子。 “这样好吗?”顾辞川有些犹豫。 “没事,又不是什么机密谈话,说些假惺惺的场面话罢了,再说了,我又没什么需要瞒着你的事情。对了,我只希望新来的这个团长好相处一点,不是邵关那种人就行。”晏瑜语气轻松地走进去大厦一楼,进了室内透明的玻璃电梯。 没几分钟电梯就到了顶楼,提示音响起。 晏瑜走进了大厅,等待已久的奥斯汀迎上来,把晏瑜引进会客室,她的军靴踩在地毯上,原本清晰的脚步声化为阵阵闷响。 门口站了两个穿着军服的人,倒是给晏瑜面子冲晏瑜行了个礼,晏瑜点了点头,迈步跨向里面,对上一双绿翡翠色的眼睛,她漫不经心的目光突然狠狠一顿。 “阿瑜。”阿喀琉斯看着晏瑜走进来,愣愣地放下茶杯,轻声唤道。 他穿着一身军装,肩章上的军衔表明着他就是被新派遣来的驻兵团团长。 晏瑜沉默了一会儿,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淡淡地问道:“阿喀琉斯,你什么时候来科尔星系的?” “我来科尔星系快一年多了。”阿喀琉斯站起来,翡翠绿一般的眸子漾着别样的流光碎芒:“其实就是被派出来镀层金,驻扎满两年之后回帝都星了才有名头被族里安排正规军的职位。” 晏瑜点了点头,这是世家贵族一贯的作风。 否则依阿喀琉斯身为罗德里格斯家族的嫡系子弟,到偏远星球就当个驻兵团团长,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只有她这种被家族放弃了的人才会这样。 “那卡特拉斯和科尔星系隔得还挺近的。”晏瑜呷了口桌子上的已经温热的茶水,不冷不淡地说。 阿喀琉斯苦笑一声:“阿瑜,你不要这样和我说话好不好?我不敢来找你,就是怕看见你这副样子。我宁愿你骂我,你打我,我也不想看见你这副完全把我当成个陌生人的模样。” 晏瑜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我早就说过我们已经不是朋友了。别废话了,现在来交接之前卡特拉斯星兽动乱的事情吧,之后你带着你的兵团去调查去剿猎,都不关我的事情了。” “阿瑜。”阿喀琉斯满眼痛心地看着她,近乎哀求地说:“你不要这样好不好?” 晏瑜无动于衷地冷冷看着他:“不要再说其他的了,我没这个耐心跟你废话。” 阿喀琉斯苦笑一声:“阿瑜,我知道你还是没有原谅我。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有很重要的话想给你说,能不能换个隐蔽的地方,就只有我们两个人在,可不可以?” 晏瑜的嘴角划起一个嘲讽的弧度:“可我不想听。”她自顾自地起身,已经准备走向房外:“我的秘书会帮我接待你的,团长大人。” “阿瑜!”她的手腕被阿喀琉斯用力地抓住,晏瑜转过头,眼睛里满是冰冷和厌恶:“你放手,这里人很多,我不想让别人看到我做出什么失态的事情。” 阿喀琉斯却不肯放手,只是冲旁边的人吩咐道:“你们都出去,一个人也不准放进来,否则就以死谢罪。” “阿喀琉斯,你疯了?!”晏瑜的眼里满是不可置信,她的手直接掏出身侧的配木仓,直直地指着阿喀琉斯的太阳穴,指尖微颤:“你还想像三年前那样做出那种事吗?” 阿喀琉斯的下属们竟然一脸淡定、目不斜视地走了出去,门扉被关上的声音很快响起来。 “你以为现在的我还是当年那个一蹶不振的废物吗?你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吗?”晏瑜情绪失控地低吼道。 阿喀琉斯慌张无措地摇着脑袋,这么一个高大强壮的alpha竟然已经哭得双眸红肿,满脸都是泪水。 晏瑜烦躁地低哼一声,把木仓收了回去:“总而言之你别再纠缠我了,我不想再看见你。” “阿瑜,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这三年我无时无刻不在后悔,你原谅我好不好,再给我一次机会……”阿喀琉斯哭着去抓晏瑜的手,却被晏瑜狠狠甩开。 他咬了咬牙,狠下心来竟然扑通一声在晏瑜面前双膝一弯,直直地跪下。 晏瑜眸中的震惊一闪而逝,她无措地后退了几步,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办。 阿喀琉斯这种把自尊当成比性命更重要的alpha,做出这样的举动可以说是比死还要困难的举动。 “阿瑜,我错了,你别讨厌我了好不好,别不理我……”阿喀琉斯已经放下了自己所有的自尊和高傲,他红着眼睛抽噎着哀求道,他垂着头脱下外套、随之很快是裤子,衬衫……露出男性alpha强壮健硕、肌线流畅的身体。 “你在做什么?你真的疯了?”晏瑜头痛地捂住额角,连忙又后退几步,几乎快退到门边了,她疾言厉色地训斥道:“你快把衣服穿上!” “阿瑜,当年的事情是我错了。”裸赤的阿喀琉斯垂着头,露出光洁的脊背,他膝行而前,伸出右手颤巍巍地抓着她的衣角,恳求道:“阿瑜,我真的知道错了。你打我骂我,报复我吧,你想要对我做什么都可以,就是别不理我好不好?” 晏瑜头疼地转过身去:“阿喀琉斯,你别这样。你把衣服穿好,起来说话。” 她的指尖手足无措地停在半空中,不知道是该扶还是不该扶他,一时之间陷入了两难。 忽然晏瑜的余光扫到了手腕上的光脑,她才像是突然想起来了什么,神色猛然一僵。 【正在通话中47:23】 第34章 丢信 阿喀琉斯愿意为爱做受。…… ……全都被听到了。 晏瑜望向全身裸赤, 死死拽着自己的裤脚不肯松手,双眼哭得双眼肿红的阿喀琉斯,她头痛地叹了口气, 把通话挂断了。 【阿辞,我现在不方便, 等会再给你解释。】 晏瑜把消息发送了之后, 认命般地摇了摇头。 她把阿喀琉斯的衣服捡起来用力地丢在他身上, 坐回沙发:“你把衣服穿好,不然的话让外面的人看到你这副样子,丢脸的反正也不是我。” 阿喀琉斯看见晏瑜不在往外走了才松开手, 他低低地应了一声,垂着头穿好衣服,然后膝行到晏瑜的脚下,小心翼翼地扯了扯她的衣角,怯怯地问道:“阿瑜,你不走了?” 晏瑜冷冷地看着他:“alpha膝下有黄金,你就不觉得自己这副样子很丢脸和可笑吗?快起来吧。” 阿喀琉斯那双翡翠绿一般的双眸飞快地闪过一抹受伤,他璨焕绚烂的金发此刻早已凌乱,从前犹如太阳神一般俊美的外貌如今却变得憔悴黯淡, 整个人狼狈无比,他苦笑一声:“只要你别再对我做出这副厌恶冷漠的表情, alpha的自尊又算得了什么?” “……阿瑜,我知道你还是对当年那件事耿耿于怀, 我当年一时鬼迷心窍, 现在也不敢再奢求你的原谅。”阿喀琉斯垂眸轻声说道。 阿喀琉斯顿了顿,说出了一句他考虑了很久的话:“阿瑜,我错了, 你报复回来吧,我愿意当……下面那个。” 他身为alpha的尊严和高傲跟阿瑜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 “我对alpha没兴趣。”晏瑜嗤笑一声,她不明白阿喀琉斯为什么觉得这能算是她对他的报复,当她傻吗,碰他不是反而遂了他的愿了? 别说碰他了,晏瑜现在根本就不想看见他:“或者更准确的说,我对你没有一点兴趣,阿喀琉斯。” 阿喀琉斯的面色顿时失去了所有血色,苍白无比,他怔怔地看着晏瑜,声音微弱地呢喃着她的名字:“阿瑜……” “你现在别装出这么一副无辜可怜的样子,”晏瑜唇角扯出一个嘲讽的弧度:“当年你做了什么,你自己心里有数。亲手毁掉我们这么多年友谊的是你,阿喀琉斯。” *———————————— “阿瑜,今天感觉好些了吗?”阿喀琉斯推开病房的门,把怀里大包小包的疗养液和药品放在床边的柜子上,关切地问道。 晏瑜眼下有浓重的青黑,看起来昨晚她又没睡好,但她还是强打起精神冲阿喀琉斯笑了笑:“嗯,好像好些了。” 阿喀琉斯心疼地握住她的手,这段时间历经太多了的事情,晏瑜暴瘦了很多,连她的手腕也轻得仿佛没有重量,皮包骨头硌得骇人:“阿瑜,你不想笑就不要笑了,我看着难受。” 晏瑜突然失了笑容,怔怔地望着虚空,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轻声说:“昨天晚上,宁瑾来找过我了。” “宁瑾?”听到这个名字,阿喀琉斯面色一冷,他冷哼一声:“这些天来,宁瑾来的次数少得一只手都数得过来。哪怕他家里管得严,可你现在最需要人陪,他作为你的未婚夫,也太不称职了……” 晏瑜疲倦地闭上眼:“阿喀琉斯,宁瑾已经不是我的未婚夫了。” “什、什么?”阿喀琉斯愣了愣,追问道:“为什么?” 晏瑜闭着眼睛,纤长细密的乌墨睫毛轻轻抖动:“我和他的婚约取消了。” 阿喀琉斯一时间像是失了反应,呆呆地看着晏瑜,他像是想安慰晏瑜,却又无从开口。如果是以前他能听到晏瑜和宁瑾婚约取消的消息不知道会有多高兴,可偏偏现在他听着却没有一点喜悦,只有发自内心的窒息和闷痛。 他真的不知道阿瑜能不能抗得下来。 就这么短短一段时间,晏璎死了,她们的养父疯了,而这一切都是身为多年挚友的曲鸿羽和晏琥暗中勾结做出来的好事……现在连宁瑾也要离开她了。 “阿喀琉斯,你不要拿这种眼神看我,”晏瑜强行扯出一个无所谓的笑来:“我不喜欢别人可怜我。” 阿喀琉斯猛然站起来,往门外走去:“我现在就去找宁瑾,他怎么能跟你退婚呢!这些年来你对他这么好,他怎么能忘恩负义……” “阿喀琉斯。”晏瑜冷声叫住他:“你如果想让我仅存的这点自尊也完全丢了,那你就去。” “阿瑜,但是我气不过啊,宁瑾他太过分了!”阿喀琉斯急得脸色涨红,脖颈青筋暴起,低吼道:“你这些年来哪里对不住他了,现在你一出事,他竟然马上就抛弃你!” 晏瑜的表情透着灰败和低落,她摇了摇头,轻声说:“他的选择是对的。就算宁瑾不主动来找我,我也会和他退婚的,毕竟我现在的情况,是耽搁人家的未来。” 阿喀琉斯一脸恨铁不成钢,恼怒地叫喊道:“阿瑜!凭什么他在你风光的时候就死死地黏着你,你现在一出事就生怕被你连累退了婚,这种无情无义的Omega,他根本就配不上你,我一定要让他身败名裂!” “你敢对宁瑾动手我们就绝交。”晏瑜冷冷地看向阿喀琉斯:“他做出这样的决定,很大程度是被家族逼迫的,我不恨他。” 阿喀琉斯满眼怄火地瞪着晏瑜,倒是没再气冲冲地往外走了,但还是一脸愤懑。 晏瑜倒反过来安慰一般地拍了拍阿喀琉斯的肩膀:“就算宁瑾昨天不来找我,我也决定了过几天就会去找他解除婚约。早几天和晚几天,又有什么区别?其实这样还好些,我还担心他不愿意,原来都是我多虑了……” 阿喀琉斯听着晏瑜满心满眼都是为宁瑾这个白眼狼做打算,窝火地质问道:“你难道现在还没看透他这个人,你不会还喜欢他吧?” 晏瑜沉默了很久,只说了一句:“……我不恨他。”但她再也不会对宁瑾有任何感情了。 阿喀琉斯只能幽幽地叹了口气。 如果他是个Omega,现在早就趁虚而入了,但偏偏他和晏瑜都是alpha。 他不敢让晏瑜知道自己的心意,他不敢这么赌,如果晏瑜觉得自己是个变态,那连朋友都没得当了。这么多年了,他已经习惯了作为朋友和晏瑜在一起,他不该有什么痴心妄想的。 *—————————— “麻烦你了,请一定要亲手交给晏瑜,多谢。” 顾辞川把放着信的木匣递给护士,珍而重之地说道。 饶是护士身为一名女性beta,和这种高大英武的alpha独处也不禁有些脸红,她偷瞄着顾辞川明朗俊逸的眉眼,忙不迭点头,信誓旦旦地保证:“好的,我记住了,能帮到您是我的荣幸。” 顾辞川点了点头,亲眼看着护士走进了晏瑜的病房,他身侧的指尖有些用力地捏紧,顾辞川紧张地吸了口气,慢慢走出了亚尔维斯疗养院。他信里留了光脑的联系方式,现在只能静静地等回信了。 护士刚推开门,一双碧绿的眼睛冷冷地望过来,alpha与生俱来的威压让她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护士连忙环顾了一圈病房,却没见到晏瑜。 “有什么事吗?”阿喀琉斯看出护士的异样,面无表情地问道。 护士结结巴巴地解释道:“是,是这样的,有位男性alpha先生嘱托我带给晏小姐一样东西。” 阿喀琉斯的脸色并没有因为听到是alpha便有所缓和,反而变得十分难看起来。 “给我。”他近乎命令似地说道。 “可、可是顾先生嘱托过我要亲手交给晏小姐。”护士有些犹豫。 “阿瑜现在去后面的花园散心了,等她回来我会给她的。”阿喀琉斯态度强硬,以一种不容置喙地姿态从护士手上拿过木匣。 护士嘴唇嗡动了一番,像是想说什么,可她又怎么敢得罪这种大少爷,最后她也只能怏怏地转过了身。 “等等,你说的顾先生是什么人?”阿喀琉斯表情严肃得简直像是在审问犯人的法官。 “他刚走,我也不太清楚他的身份,只知道他姓顾,不过那周身气度一看就不是寻常人。”护士答道。 阿喀琉斯下意识地追了出去,他快步走到病房外的长廊,透过落地窗能看到大楼下的一个身材颀长高大,穿着黑色大衣的背影,男人身姿挺拔,如一棵松柏般傲然,即便只是一个背影也让人觉得他气度不凡。 阿喀琉斯有些不爽地皱起眉毛,连忙打开了木匣,竟然是一封信。在星际时代,手写的信因为太过费时费力而十分罕见少有,所以手写的书信一般都是为了来者表示最大的诚意。 阿喀琉斯低嗤一声,信封在他的指间被撕裂,发出了清脆的声音。他的表情随着目光在信纸之间游移而变得越发阴沉扭曲。 这封信并不算很长,大意是顾辞川听闻了晏瑜的遭遇,希望可以偿还两年前晏瑜对他的恩情,他想要见她一面,还留下了自己的联系方式。 “顾辞川。”阿喀琉斯喃喃喊出这个名字,倒觉得有点熟悉,有过什么印象似的。等等,最近从前线战场上立了大功,平步青云一跃成为上将,风光回到帝都星的那个alpha好像就叫做顾辞川? 至于他在信里说的什么两年前的恩情只是笼统地提了一下,并没有细说,阿喀琉斯也无从知晓顾辞川到底和晏瑜发生了什么事情。对了,两年前不就是他和阿瑜在第一军校刚刚开学么…… 他想起来了,顾辞川就是那个只教了几天的代理教官,严厉到可以说是铁面无私、一丝不苟,他当时对这个顾辞川映象还挺深的,阿喀琉斯被顾辞川罚过好几次,所以他很讨厌顾辞川。 阿喀琉斯冷笑一声,把信随手丢在了拐角处的垃圾桶。 阿喀琉斯向来是以己度人,觉得任何有意靠近晏瑜的alpha都说不定对她有非分之想,更何况他当时就觉得这个顾辞川不对劲,看晏瑜的眼神总是怪怪的。 现在这封信更是确凿了阿喀琉斯的想法,顾辞川肯定对晏瑜有什么想法,哪怕没有,阿喀琉斯也绝不容许其他alpha跟他一样和晏瑜这么亲密。 晏瑜虽然现在没看到这封信,但难保顾辞川今后不会再找上门。 阿喀琉斯背靠着倚在墙壁上,面色逐渐变得阴郁起来。这段时间以来自晏瑜出事后,她就处于一种众叛亲离,极其脆弱的状态,他虽然心疼晏瑜如今的样子,却又有些病态地享受她这种身边只有他一个人的状态。 从前她身边总是热闹的,热闹得有些太过喧哗,他只能安静地待在她的身边,以一个朋友的身份。 可现在晏瑜的身边只有他了。从前她身边最亲的那些人都不在了,她只能依靠他了,阿喀琉斯不得不承认,他其实很喜欢现在的局面。 但偏偏突然出现了一个不速之客顾辞川。 “阿喀琉斯,怎么站在这里?”晏瑜从电梯里出来,看见站在长廊里望着窗外一脸沉凝的阿喀琉斯,有些讶异地问道。 本来还一脸阴郁狠鸷的阿喀琉斯几乎是在转头的瞬间便像换了个人似的,他温柔地笑了笑:“散了会步之后,心情好点了吗?” “好些了。”晏瑜点了点头,其实刚才她说想要散步阿喀琉斯便连忙说跟她一起去,却被晏瑜婉拒了。她说自己想一个人静静待会,阿喀琉斯也不好再强行跟着她去花园。 晏瑜实在是觉得阿喀琉斯过于黏人了,无论她做什么都要跟着她,让她觉得有些窒息,才想要一个人待会。 阿喀琉斯迎上去,就像是动物标记领地一样很自然地牵住晏瑜的手:“那我们回去吧。” 顾辞川的突然出现,让阿喀琉斯警觉和后怕起来。 他不想要永远以一个朋友的身份待在晏瑜身边了。 第35章 错棋 阿瑜,再也不会原谅他了。…… 天色渐晚, 阴沉而昏暗,湿冷的雨气缠绵,一个人影站在亚尔维斯疗养院的不远处, 周身不断有人路过,他却呆呆地站在这里, 也不打伞, 任由绵绵如针的细雨把整个人侵染得湿透, 面色苍白,额发一捋捋被打湿后贴在额头上,像个孤魂野鬼一样, 毫无人气地站在雨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神色僵硬地拔腿走了进去。 他知道自己会迎来什么,哪怕被晏瑜杀死也是他应得的。 果不其然,当他推开那扇门之后,气氛一下子就变了。 阿喀琉斯冷笑一声,护犊子一般挡在了晏瑜的前面:“曲鸿羽,你还有脸来?” 晏瑜在听到这个名字之后猛然抬眸,死死地盯着眼前的来人,慢慢地拉住阿喀琉斯走到了他的面前。 这些日子以来曲鸿羽形容憔悴了许多, 蓬头垢面,下巴长满了密密麻麻蟹壳青色的胡茬, 双颊的肉因为消瘦枯槁已经凹陷下去,颧骨高高地凸起。哪里还有原来那副翩翩公子、温文尔雅的模样, 更像是一个不修边幅的流浪汉。 “阿瑜, 对不起。”看着晏瑜篆刻着浓烈仇恨的双眸,曲鸿羽轻声说:“我不知道那枚芯片会让你受这么严重的伤,我真的不知道……我也没想到, 阿璎竟然会瞒着我们偷偷去接你。晏琥他骗我,他说我只需要把你的机甲主控芯片换一下,就把我的父亲保释出狱还帮我们家还债,他明明说了只会让你失去这次帝国军校机甲联赛的冠军名次……” 这些年来曲鸿羽是不止一次地嫉妒过晏瑜和阿喀琉斯,而可笑的自尊心也让曲鸿羽在家庭遭逢巨故的时候宁愿向所有人低头都不愿让这两个人知道。所以他才答应了和晏琥的这场交易。 可他真的从没有想过把晏瑜害成这副精神力的模样,甚至无意中让晏璎也丢了命。 眼见罪魁祸首出现,而他偏偏还是自己一直交往多年的挚友,晏瑜自出事以来还是第一次情绪这么失控,她狠狠地提着曲鸿羽的衣领,目眦欲裂地质问道:“曲鸿羽,我这些年来哪里有过什么事情对不起你?我现在精神力被废了,阿璎也被你害死了,你满意了?我可以什么都不要,那你把阿璎还给我,把她还给我啊!” “……你们没有对不起我,可你和阿喀琉斯生来什么都有,我跟你们不一样,所有的一切都只能靠我自己来争。”曲鸿羽终于忍不住袒露这么多年来自己的痛苦根源,他泪如雨下,却又声嘶力竭地怒吼道:“我没想过事情的局面会变成这样的,我只是想给自己争个前途罢了,我真的没想过事情会变成这样。” 曲鸿羽看着晏瑜和阿喀琉斯,唇角忽然扬起一个嘲讽的弧度:“你们这种金尊玉贵的少爷小姐,又怎么会知道我这种生来卑贱的蝼蚁的恐惧呢?我待在你们的身边,就像是你们养的一条狗一样那么卑微。我只是想凭借自己步步高升,又有什么错?” “晏琥答应帮你家还债,让你父亲保释出来,许诺让你当个上尉,这就是你宁愿背叛我们也要选择的光明前途么,那好,希望你永远不要后悔。”晏瑜只觉得可笑,露出一个讽刺却又倦怠的笑容。 不管晏瑜现在怎么恨曲鸿羽,可他终究不过是被晏琥蒙蔽欺骗的一枚棋子罢了,谋划这一切的罪魁祸首终归是晏琥。 偷换芯片的不是曲鸿羽,也会有其他人。 晏瑜至始至终想要杀死的只有晏琥一个人。至于曲鸿羽,他们这么多年以来的友情已经完全碎裂了,从今以后,只有老死不相往来。 “曲鸿羽,你真的以为是你自己考进了指挥系一班的?”阿喀琉斯再也忍不住,冷冷地撕碎开过往所有的真相。 “你瞧不上我和阿瑜动用家族势力,可我和她一直以来都是自己有什么,也都会想着你。” 阿喀琉斯看着曲鸿羽身躯一僵,自顾自地往下说去:“当年你能考上第一军校只是踩着线进来的,你以为自己是怎么进的王牌专业指挥系最好的一个班?当年你父亲开着晏氏的悬浮车私用结果出了车祸,若不是晏瑜求情你的父亲早就被辞退了,而且那段时间突然那么多人找上你补习才让你有了钱周转,你自己就不觉得奇怪吗?” 曲鸿羽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嘴唇嗡动却发不出声音。 “两年后你父亲又擅自挪用公款赌博入了狱,你家里欠下巨型赌债,你母亲病重,你以为这些我和阿瑜都没为你想过吗?我们本来准备等帝国军校机甲联赛就暗地里帮你家解决……谁知你不顾我们多年友谊竟然与晏琥助纣为虐?现在好了,阿瑜被你害的失去了精神力,阿璎也被你害死了,你满意了?” “不,不可能……不可能……”曲鸿羽痴傻了一般重复着喃喃道。 “我们早就让家族安排了,等我们毕业后一同进入军部,在同一个位置互相帮扶着磨砺上升,你口口声声说只想凭借自己,然而你现在的哪一步没有我和阿瑜的暗中助力?!我们不想让你的自尊受损便隐瞒多年,甚至还心心念念着无论去军部的哪里都不忘提携你,你就是这么‘回报的?!’”阿喀琉斯冷冷地说完这些话,如愿以偿地看到了曲鸿羽后悔莫及、崩溃万分的表情。 他使劲地摇着脑袋,不断地重复着:“不可能,不可能,不……” “鸿羽。”这是晏瑜最后一次这么叫他了:“阿璎很喜欢你,她一直想嫁给你。”她注视着曲鸿羽,轻声说:“可是阿璎已经死了。她才十七岁。” 曲鸿羽终于忍不住发出一声凄怆的哀嚎,泪如雨下,他哭嚎着捂着自己脏污的脸,双腿一软,重重地跪伏在地上:“阿璎……” 他对少女一直处于一种朦胧的情愫,却又暗自告诫自己他们的地位是云泥之差,自己绝不能不切实际地肖想她。而现在他不仅无意间害死了晏璎,却又清晰而绝望地知晓原来自己和她本来是可以在一起的…… 可现在知道,却已经太晚了。 *—————————— 自曲鸿羽走后,晏瑜的情绪变得极其低落起来,蜷缩在房间角落里,翻来覆去地看着光脑里晏璎的照片。 阿喀琉斯默默地坐在她身边陪着她,听她慢条斯理地指着那些照片说小时候的故事。 说到她唇边都干涩得发裂,夜色已沉,晏瑜才终于忍不住情绪崩溃地将头埋进臂弯里,闷声说道:“其实害死阿璎不光有晏琥,曲鸿羽,还有我……” “她那么喜欢我,不仅第一次开口就是叫的我的名字,甚至为了给我一个惊喜偷偷溜进赛场,只是想要在我获奖后第一个给我说声恭喜……如果不是我,阿璎她不会死的,父亲他也不会病成这样。都是因为我……”晏瑜失控地拉扯着自己的头发,自责和愧疚犹如山洪倾泻,携裹着滔天巨浪早已将她冲垮。 “阿瑜,你别胡思乱想,这怎么能怪到你头上呢?”阿喀琉斯心痛地抱住她,给身处人生最低谷的晏瑜薄弱却维系着生命的温暖:“你振作一点,还要给阿璎报仇对不对?” 晏瑜紧咬牙关,一脸动容地点了点头:“幸好还有你陪着我,阿喀琉斯。” 阿璎死了,父亲病重,曲鸿羽的背叛,她又由惊才绝艳的天才一夕跌落泥潭…… 那时晏瑜心里只庆幸着还有阿喀琉斯陪着她,却不想,作为她最后的救赎的阿喀琉斯,却做出了让她这一生都无法释怀的事情。 *———————— 以前小时候晏瑜、阿喀琉斯还有曲鸿羽经常喜欢一起窝在床上看电影,这天阿喀琉斯说是让晏瑜的心情缓一缓,便拉起窗帘打开投影放了部电影。 看到一半,晏瑜表情有些奇怪起来,这部冷门又小众的电影的两个主角明明同为alpha,竟然在一起了,甚至还出现了不少DI画面,这让直A晏瑜实在有些看不下去,她神色复杂地望向阿喀琉斯:“能不能换一部?” “怎么了,阿瑜?”阿喀琉斯故作无辜姿态。 晏瑜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道:“我觉得看着两个alpha在一起实在有些生理不适,要不咱们换部片子看吧。” 阿喀琉斯表情自然地应了一声,换了一部电影,看了一会儿后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阿瑜不能接受AA恋吗?” 晏瑜的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放别人身上我倒是尊重,但我自己是真的接受不了。” “可是你不试试怎么知道呢?”阿喀琉斯故作轻松地说:“爱一个人,不应该跟性向有关啊。” 晏瑜忙不迭摇头,态度竟是万分坚决:“这个我真的不行,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喜欢上跟自己一样的alpha。” 本来已经想要表白的阿喀琉斯只能硬生生地咽下自己嗓子眼的话,眼神逐渐暗淡无神,却又夹杂着一股惊心动魄的疯狂和偏执…… *—————————— 阿喀琉斯捏着一瓶透明液体的小试管,却又满脸犹豫。他指尖微颤,最终还是将试管放回了自己的口袋里。 如果真的做了,阿瑜一定会恨死自己的。 可是他真的好享受现在这种独占晏瑜的状态。只要生米煮成熟饭后,阿瑜是不是就能跟他永远在一起了……如果不赌这一把,他永远都只能是晏瑜的朋友。 他终究是不甘心的,却又不敢轻易迈出第一步。 这一步他可能会获得此生所求,也可能会万劫不复。 “少爷,您上次让我注意的人他来了!他现在已经进了疗养院的大门了。”突然一道紧急讯息从阿喀琉斯的光脑里传来,这是阿喀琉斯自上次顾辞川突然出现后便埋下的暗哨。 这才一两天,顾辞川又不死心地来了?! 阿喀琉斯额上青筋紧绷跳起,表情一下子变得阴沉和扭曲起来。 他喜欢了晏瑜这么多年,直觉绝不会有错。 他当年光看顾辞川的眼神就觉得不对劲,顾辞川一定不怀好意,跟他一样觊觎着晏瑜。 “我跟在他身后,他在前台已经开始询问晏瑜小姐在不在病房了。”属下焦急的声音传来。 “不管你使出什么法子,碰瓷也好装疯也好,拦住他几分钟。”阿喀琉斯一直犹豫不决的念头终于下定了决心。 他已经病态地迷恋着这种独享晏瑜的状态,绝不能让突然出现的其他人来打破他的美梦。 晏瑜的病房离疗养院大厅的前台不近,至少有十分钟的距离。 他只有不到二十分钟的时间了。 阿喀琉斯指尖微颤将试管里的液体倒进了晏瑜的疗养液里,然后有些慌张地摇醒了正在小憩的晏瑜:“阿瑜,你今天忘吃药了。” 晏瑜睡得迷迷糊糊的,眼皮费力地掀了掀,又很快闭拢,闭着眼睛喝干净了疗养液。 这药药性很猛,起效得很快。 不到十分钟,晏瑜的双颊开始不自然得生起两坨殷红,她摇摇晃晃地坐起来,眼神变得迷离恍惚:“阿喀琉斯,怎么回事,我突然好热……” 阿喀琉斯连忙凑拢前去握住晏瑜的手:“热?” 晏瑜迷迷糊糊地点了点头,嘟囔道:“好热,好不舒服……但是你身上怎么这么凉?” 就在这时候,门后由远及近地响起了沉稳的脚步声。阿喀琉斯早已经将精神力探测的范围放到最大,他听见这个声音后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抱着晏瑜用力地吻下去。 没过多久,脚步声离开了。 晏瑜仍然双眼恍惚迷蒙地瞪着他,像是不认识他了一般,阿喀琉斯心一横,直接压身而上,将晏瑜死死地压在了身下。 她软软地倒下,长长的卷发倾泻,犹如浓墨乌黑的海藻一般铺在床上,双眸懵懂而掺杂着几分茫然。 阿喀琉斯指尖颤抖地扯掉她的衣物,偏过头去不敢看她的眼睛,心底默念着只要生米煮成熟饭…… 一股温热的液体喷到阿喀琉斯的侧脸上,他怔怔地转过头。 晏瑜的衣服刚被扯了一半,香肩半露,一把从储物扣里取出来的匕首,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她自己直接没柄穿过了她的手掌,剧烈的疼痛让晏瑜瞬间清醒过来。 好在一切都还没发生。 她安静地坐起来,面无表情地将刺穿自己手掌的匕首慢慢地扯出来,丢掷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阿喀琉斯面色惨白,双唇蠕动着:“阿瑜,我……” 晏瑜垂眸安静地看着鲜血不断从自己掌心断口处涌出,犹如颗颗玛瑙般滴落在地面,溅起一颗颗血花。 “阿喀琉斯,如果事情真的发生了,我会先杀掉你,再自杀。”对于极为高傲和自尊的alpha来说,这种事比死亡更难以接受。 阿喀琉斯无措地站起来,想要拉住晏瑜的衣角:“阿瑜,对不起,我也是一时糊涂……” “没什么好说的了,我以后再也不想看到你,阿喀琉斯。”晏瑜轻声说。 她原以为阿喀琉斯是这段昏暗深渊里她唯一的光,怎么都没想到他竟然会用最作呕的方式让她那仅剩的自尊和高傲也全部决堤。 她身边空无一人了。 晏瑜现在连恨的力气都没有了,她踩着自己的血迹赤着脚慢慢走出房间,地板上只留下了一滩杂乱的血脚印,触目惊心的红色。 阿喀琉斯瘫倒在地上,回想着晏瑜望向他的眼神。 死寂的冰冷。 ……阿瑜,再也不会原谅他了。 第36章 遇见 雪球为什么不能再多长一条尾巴?…… 后来在帝都星的时候, 阿喀琉斯曾经多次找上晏瑜,可她都直接闭门不见,好不容易见上她一面, 然而晏瑜的态度跟现在一样冷淡而充满厌恶。 在离开帝都星的时候,晏瑜删掉拉黑了阿喀琉斯所有的联系方式。三年就这么过去了, 阿喀琉斯明明就在离她这么近的地方, 却始终不敢来找她。 要不是这次被阴差阳错地派来了卡特拉斯来解决星兽动乱的问题, 阿喀琉斯真的不知道自己这辈子还能不能再看见她。 “阿瑜,我当时只是想让你永远留在我身边才一时鬼迷心窍昏了头,现在我真的知道错了, ”阿喀琉斯跪伏在她的脚下,姿态卑微地扯着她的衣角,露出一个似笑又似哭的表情,声音喑哑地哀求道:“哪怕只是当普通朋友也好,你别讨厌我,别不理我,阿瑜……” 晏瑜一向是个爱憎分明到了极致的人,甩开了他的手:“别来烦我了,我的助理奥斯汀会替我交接这些星兽的事情, 你处理完就早点走吧。” 阿喀琉斯翡翠绿色的双眸不敢置信地瞪大,干裂的唇苍白至极, 眸中再度蓄满了眼泪,他却紧咬着唇不敢落泪生怕晏瑜更讨厌她, 喉咙里忍不住发出嘶哑的哭腔, 像是小孩子一样抽噎起来:“阿瑜,别赶我走,我不会打扰你的, 求求你,别讨厌我,别赶我……我只是想来看看你……” 晏瑜双眉紧蹙,看着曾经自信阳光如太阳神一般的阿喀琉斯,如今竟然变成这副卑微低贱到了尘埃的模样,她既恨他,却难免又有几分痛心。 她幽幽叹了一口气,语气微微缓和了一些:“阿喀琉斯,我之所以这么恨你,是因为当年你就是我最后的精神支柱,可你都做了些什么……” 阿喀琉斯的嘴唇抖了抖,如果能重来他一定不会那么糊涂,他当时只是太害怕了,顾辞川那么一个优秀的人突然出现,他真的很怕自己抢不过顾辞川,才让他乱了阵脚。 “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动了这种心思?”晏瑜一直都想不通这个问题。 “那年我流落荒星的时候。也或许……更早。”阿喀琉斯低声道:“我六岁的时候第一次看见你,就觉得你长得好漂亮,像是东方的瓷娃娃,我小的时候就想让你做我的新娘,但扮家家酒的时候,你永远只娶宁瑾,可气死我了。” 晏瑜讶异地看着阿喀琉斯:“宁瑾不是长得比我更漂亮吗?你看脸的话也该喜欢他啊。” “但你在我眼里就是最好看的。”阿喀琉斯苦笑一声:“更何况还有那件事。” “十二岁的时候,你分化成了alpha,我以为自己已经彻底死心了。但一年后我们整个初级机甲班被导师带着去荒星猎杀星兽历练,突遭特大级风暴,我的机甲损毁,迫降在了无人深林区,周围全是吃人的星兽,储物扣也丢了。”阿喀琉斯顿了顿,又继续说:那个我时候真的好害怕,又饿又冷,我以为自己会死在那个阴冷的洞穴了里……” “导师和同学们都撤走了,救援队却被风暴扰乱迟迟不到,只有你不眠不休地驾驶着机甲找了我三天三夜……只有你没放弃我。阿瑜,我喜欢你,无关性向。”阿喀琉斯深吸了一口气说道,翡翠一般的双眸像满绿湖的浮萍摇曳,浸染着靛色的星光和碎芒。 晏瑜沉默了很久,才缓缓道:“阿喀琉斯,性向不是你的错,如果当年你不做这样的事,我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对你动心,但这种事情发生之后,我们再也没可能了。” 阿喀琉斯怔怔地看着她,惨白的双唇蠕动,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有眼角木然呆滞地流下一行眼泪。 “……阿瑜只要还愿意和我当朋友就好。”那双绿眼睛暗沉沉地失了高光,他声音喑哑地说。 晏瑜叹了口气:“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至于其他的,随便你吧。” “是谁?”阿喀琉斯像是早已预料到这一天,竟然很平静地问道:“总不会还是对宁瑾依依不舍吧?”阿瑜不像是这种放不下的人。 “顾辞川。” 命运弄人,这么多年来兜兜转转,当年阿喀琉斯荒唐的预感竟然成了真。 *—————————— 晏瑜站在高能屏障外,迟疑了许久才慢吞吞地走了进去。 顾辞川话已经听了一半,如果今天不把事情解释清楚,她肯定又会和顾辞川吵架了。 但是这让天性高傲的alpha怎么开得了口,难道要让她直白地告诉顾辞川,她当年被阿喀琉斯下了药差点被强了? 晏瑜头痛万分地走进去,一双湛蓝的眼睛和琥珀色的圆眸立马循声望向她。 顾辞川放下怀里的雪球,看起来倒也不是很生气的模样,或者说更像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奏,他面无表情地淡声道:“解释。” 完了,又要吵架了。晏瑜心里一个咯噔。 她当然理解顾辞川想要一个解释的心境,可她那该死的身为alpha的自尊天性使然,话到嘴边了就是说不出口。 “阿辞,不管你信不信,我和他什么都没发生,但原因我真的说不出口,抱歉。”晏瑜满脸低落地呐呐道,已经做好迎接顾辞川怒火的准备了。 顾辞川如她所料一般紧紧蹙起长眉,面色阴沉,但是他却并没有和晏瑜想象中那般,跟前两次一样疾言厉色地训斥她。 顾辞川那双蓝眸深深地凝视着她,在晦暗无光的夜里也亮得惊人,熠熠生光:“阿瑜,我虽然只听到了一半,但我也大致能猜出当年的事情不简单,你才会那么动怒。” 顾辞川紧紧握住晏瑜的手,他的大手骨节分明,掌心和指腹处皆覆着薄茧,令她感到分外的安心:“我追问着你的解释,并不是不相信你,从我们在一起的那一刻起,我就再也不会怀疑你了。我只是想要知道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你的苦痛,我虽然无法减轻一二,但我可以和你一起承担。” 一字一句,合起来竟然有这样温厚暖和的力量。 晏瑜怔怔地眨了眨眼,撑着额头无奈地苦笑一声:“真是的,败给你了。” 如果顾辞川咄咄逼人或是箭弩拔张地跟她吵起来,她无论如何也不肯说出这么屈辱的往事,可偏偏顾辞川说出这样的话。 晏瑜垂下眼睛,低声说出那段她怎么都不愿意回想起第二次的往事。 *———————— “大概就这样,”晏瑜刚说完就故意想转移话题,笑得吊儿郎当的,嬉皮笑脸道:“不过小黑皮放心就是,像我这样的人类高质量alpha的第一次终生标记就给你了,不过说起来小黑皮的第一次也被我夺走了……哎呀,这样算起来咱们两个倒都没吃亏……” 一声沉重的闷响让晏瑜没说完的话戛然而止。 顾辞川猛然起身,右拳狠狠落在牢房的石壁上,留下一个深深的凹坑,力度之大,震得烟尘飞起,裂痕如蛛网般四处蜿蜒。 晏瑜呆呆地看着顾辞川,突然想起了她的Omega是能赤手空拳手撕虫族的怪物。 然而这一拳似乎并不能让顾辞川泄恨,他目光阴狠而狼鸷,冷肃凌冽得似乎能化为道道置人死地的刀光剑影。 晏瑜低呼一声,连忙捧起顾辞川的右手,满眼肉痛地吹了几口气:“疼不疼?你想揍我也不要自虐出气啊,我当时不是不设防才中了药嘛,我保证,以后在外面一定小心……” “晏瑜!”顾辞川低吼着叫出她的名字。 晏瑜怔怔地抬眸,对上一双猩红的蓝眸。 顾辞川猛然紧紧抓住她的手腕:“我现在恨不得杀了阿喀琉斯,我也恨死我自己了。” “当年我为什么没有发现?当年我为什么要走掉?当年我为什么要把你丢在那里?” 顾辞川眼底尽红,布满了血丝,目眦欲裂:“我明明在三年前就可以和你在一起的,但我就是这么硬生生地错过你了,我误会了你这么多年,我还故意扔掉关于你的消息,没有比我更自以为是的蠢货了。” 他的眼眶湿红,连带着眼角那颗泪痣似乎也被侵染了赤色,正在被铺天盖地的后悔和愧疚包裹折磨着。 “三年前的我什么都有,那时的我可以把自己所拥有的一切都给你,可是我们却因为我的刚愎自用错过了,偏偏让你遇见的是现在这么狼狈这么落魄的我。”顾辞川恨极了当年粗心大意的自己,他哑声道:“阿瑜,三年前你那么需要一个人的陪伴,但我却没有出现。” 晏瑜只觉得自己的心尖像是被什么小动物的爪子挠了一般,瘙痒难捱,她安慰一般温柔地吻去顾辞川眼角湿润的泪痕:“阿辞,你不要多想,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而且相反我很感激命运。你看,兜兜转转,我们还是在一起了。” “只要我能遇见你,就永远都不晚。” 和人类智商差异不大的雪球窝在角落里,默默地用尾巴挡住自己的眼睛。 ……可恶,它为什么不能再多长一条尾巴把耳朵也挡住? *—————————— 新来的驻兵团里一个其貌不扬的大兵站在楼墙上,看着阿喀琉斯和驻兵团大部分兵力乘坐的车队缓缓驶离卡特拉斯监狱,去几百甚至上千公里外的鲁卡斯兽群领地调查情况。 【是否成功潜入?何时动手?】 大兵下意识地用手摸了摸自己易容过的五官,用光脑回信【已成功潜入,今晚凌晨】 第37章 越狱 住手, 你们不要再打了啦。…… 天空已经沉浸在浓重的夜色中, 凌晨时分,除了偶尔一队巡逻的狱警路过,卡特拉斯可以说是夜阑人静。 大兵从驻兵团留守小队的宿舍房间里悄无声息地出了门, 精神力领域展开,一路行过监控都被精神力瞬间损毁。 他无声无息地行到一队巡逻狱警的身后, 仅凭他一人很快就干净利落地解决掉了这一个小队, 夺过属于狱警的控制开关装置, 他走进了死囚区。 一排排的监控黑屏让总控室的工作人员很快察觉到了不对,连忙上报。然而监狱高层还未做出相关指令,仅仅过去了几分钟, 最高级别警报声的尖叫划破了夜空。 有重囚犯越狱了。 很快有大批狱警和工作人员们慌急却仍有秩序地赶到重囚犯区域,然而事态严重已经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不是一两个重囚犯越狱,而是几栋楼的高能屏障都同时失效了,无数曾作奸犯科的残暴凶横的重囚犯趁着夜色越狱而出。 重囚犯的脖颈都被统一地戴上了封印精神力的项圈,平时就算有部分囚犯发生□□,也很快会被手持武器的狱警们压迫箝制下来,可这次情况却很危急。 上次星兽动乱中狱警们伤亡惨重,还没来得及补充新的人员流动, 而今晚越狱的重囚犯数量实在是太多了,都曾是穷凶极恶的星盗或战犯, 哪怕他们被封印住了精神力,高能屏障猝不及防的失效, 肉身战力却仍然不可小觑, 很快局面陷入了混乱和危殆。 正在值守的奥斯汀第一反应就是找到监狱长,可她的光脑却无人接听,比起重囚犯区相隔较远的办公楼区此时还不算十分危险, 顾辞川的境况似乎更紧急。 他们找了顾辞川这么久,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他,绝不能让顾辞川出了什么差池。 这些被关押已久的重囚犯们早就狂躁暴虐得失去了理智,不仅袭击狱警,甚至连囚犯之间也开始厮杀殴斗。 奥斯汀毫不犹豫地带着一队狱警冲进了重囚犯区,等好不容易冲进了顾辞川所在的顶楼牢房后,却只有一个空落落的牢房。 *———————————— “雪球,你能找到阿瑜的吧?”顾辞川跟着雪豹幼崽走了一段不近的距离,满眼担忧地问道。 竟然怀疑它最灵敏的嗅觉? 雪球胡须微微颤动,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琥珀色的瞳孔里是人性化的不满,头一次在顾辞川面前露出不快的情绪。 顾辞川用手掌揉了揉它毛茸茸的脑袋,低声催促道:“快带我去找她。”尽管晏瑜恢复了精神力,但今天囚犯集体越狱的事情透着蹊跷,顾辞川心底还是忍不住担忧她的安危。 悬浮门开启的声音响起,一道陌生的3S精神力横冲直撞地进入了她铺开的精神力领域中,气势汹汹而来。 状似熟睡的晏瑜猛然睁眼,脸色却无半分惊讶,她像是早猜到了会有这一天。 自从上次在科尔星系布鲁诺星,晏琥派来的人失手后,他一定不会死心的。否则自己活着一天,都会对他是晏氏继承人的地位造成威胁。 这次晏琥下了血本,派了一名3S级精神力的杀手,而且一出手就是对准要害的杀招。他不仅精准知道她的房间位置,甚至他身上的驻兵团制服和易容过的外貌都显示着这次他是有备而来。 尽管这名杀手战力高强,训练有素,可以说是4S级别之下不会失手,但在一个跨度精神力的碾压下,只是一场短暂的交手,晏瑜很快就解决掉了他。 这名杀手回不去帝都星,想必晏琥一定会坐不住了。 晏瑜先关闭了悬浮门,坐在躺椅上指挥着智能清扫机器人收拾尸体,□□的脚背被尸体沁出至地板的鲜血粘住,湿黏黏的,她双眼微微有些放空,与晏琥的了断已是近在眼前。 只是她现在更忧心的是另一件事,那天她从邵关的嘴里得知顾辞川项圈的虹膜锁只能由殷崇打开…… 门外响起轻微的脚步声,晏瑜猛然惊觉抬眸,难道晏琥派出来的不止一个人?精神力领域漫溢出房外,却感知不到来人的精神力,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微弱的3S精神力。 顾辞川闻到空气里若有似无的血腥气,神经瞬间紧绷起来,一边撞门一边失声唤道:“阿瑜!” 怎么会是顾辞川的声音?原来是他和雪球。 晏瑜连忙打开了悬浮门,紧接着被一双有力的手臂狠狠圈抱在怀里,顾辞川先是紧张地扫视着晏瑜的全身有没有伤口,然后随着智能清扫机器人的噪音看到了地上的那具尸体,他才急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是晏琥派来的人。”晏瑜只简单解释了两句,便忍不住先问道:“辞川,你怎么到这里来的?” “高能屏障突然故障失灵,很多囚犯越狱了,卡特拉斯一片混乱。”顾辞川眉头紧锁地答道。 晏瑜这才望向自己的光脑,很多未接来电的消息挨挨挤挤地停留在光屏上,她的神色一变,连忙拉着顾辞川坐上悬浮车赶去重囚犯区,一边赶回重囚犯区,一边给奥斯汀回拨。 奥斯汀急切的声音很快从电话里传来:“监狱长大人,顾辞川不见了,您见到他了吗?” “他和我在一起。”晏瑜心底不禁升起一股说不清的异样,为什么奥斯汀这么关心顾辞川的安危? 之前她去科尔星系的时候嘱托奥斯汀照料顾辞川都被他忘得一干二净,而如今他对顾辞川的在乎实在是有些不寻常的程度…… 奥斯汀听晏瑜这样说提起的一口气才放松了,他连忙禀报道:“监狱长大人,重囚犯区这边的情况很危急,越狱的囚犯人数太多,狱警们快压制不住了。” 晏瑜连忙告诉奥斯汀再坚守一会儿,自己马上就到,心底却微有些犹疑。 她现在还不想把实力彻底恢复的事情暴露在大众面前,卡特拉斯里面一定是有晏琥派进来的暗桩的,否则今夜这个杀手也不会准备得这么周全。 顾辞川看出晏瑜的面色有些迟凝,忍不住问道:“怎么了?” “奥斯汀说现在局面失控,但我现在还不想暴露自己精神力恢复……” 顾辞川微微扬起眉毛,语气十分轻松,骄傲又肆意地抛下一句话:“阿瑜不便出手,可以都交给我,反正精神力都被封印着,没人能打得过我。” 晏瑜失笑一般地摇了摇头:“我知道你身手好,但越狱的囚犯的人数实在是太多了,又都是些穷凶极恶之徒,你别逞强,更何况我怎么能让自己的Omega挡在我的前面?” “阿瑜,难道你也是大alpha主义的人吗?”顾辞川蹙起眉毛,有些不悦地反驳道:“我不认为Omega就只能永远躲在alpha的身后。” 悬浮车刚刚停留在了重囚犯区,顾辞川便置气一般直接下了车,大步流星地拔腿就走,晏瑜抱起雪球在后面追,却只看见那些令无数人闻风丧胆的星盗和战犯们,竟然在顾辞川手下像沙包一样毫无还手之力,简直一拳一个小朋友。 由于囚犯们的脖颈上都戴着封印精神力的项圈,只能选择最原始也最野蛮凶残的肉搏方式。 杀人无数、嗜血好战的alpha囚犯们个个身形高大,蛮壮凶恶,几个虎背熊腰的健壮alpha正在殴斗,顾辞川却如一头游曳进沙丁鱼群的鲨鱼,残影闪过,只留下一地哀嚎的囚犯们。 顾辞川却是毫发无损,活动了一下脖子,发出令人牙酸的扭动关节的声音,一脸冷漠淡然,眼底满含不屑:“被关了这么多天都快长霉了,现在还只是热身而已。” 雪球呜咽一声,瑟瑟发抖地钻进了晏瑜的怀里。 晏瑜也是身子下意识地一抖,有些怀疑之前被她压在身下红着眼睛的小黑皮,和现在眼前这尊煞神是不是一个人? 光脑的提示音响起,阿喀琉斯的声音透着急切担忧:“阿瑜,我回来的时候听人说卡特拉斯出事了,你怎么样?” 上次阿喀琉斯死缠烂打要加回晏瑜光脑的联系方式,晏瑜拗不过他就同意了,反正她的话已经说得够清楚了,她跟他永远都只是普通朋友的关系。 “我没事。”晏瑜语气有些冷淡地回道,后背却突然传来大量悬浮车发动机轰鸣的声音。 很快大批身着驻守团军服的战士加入了压迫箝制重囚犯的行列中,一个身影殷切蹙迫地赶到晏瑜的身边,他双臂颤抖,似是想拥抱她却又强忍着收回了手:“阿瑜。” 远处的顾辞川猛然回头,湛蓝的眸子里满是涌动的恨意,在看到阿喀琉斯的手臂虚虚地挨碰着晏瑜的时候,他的眸中更是像灌满了火山涌动的岩浆一般,炸裂般喷涌出来。 “阿瑜,这一切都交给我来处理,你——” 阿喀琉斯没说完的话却戛然而止,一股暴虐悍戾的气流直冲他而来,阿喀琉斯下意识地转身,堪堪躲过猛烈的一击,下一瞬直冲他要害的杀招破空而来,实力高强的阿喀琉斯却只能勉强隔档住,他满脸震惊地抬眸,失声道:“顾辞川?!” 顾辞川冷着一张脸,眼神阴鸷狠厉,并不多话,攻势如猛烈的箭矢般坠落阿喀琉斯那张俊美的脸上,拳拳到肉。 晏瑜用力抓住阿喀琉斯试图还击的手:“阿辞,住手!” 第38章 暗涌 你能给阿瑜生孩子吗? 顾辞川这才冷哼一声, 面色难看地勉强停了手,眸中隐约含了几分委屈,寒声质问道:“你让我住手, 难道你现在还护着他?” 就凭阿喀琉斯之前对晏瑜做出的那些事,顾辞川恨不得让这个人永远消失。 被揍得鼻青脸肿, 却被晏瑜死死拉住的阿喀琉斯气急败坏地低吼道:“阿瑜哪里护着我了, 要不是她拦着我, 我一定跟你决一死战!” “好了,现在这种情况你们就少给我添点乱。”晏瑜语气冰冷,却是直勾勾地瞪着阿喀琉斯说的话。 她一转过头望向顾辞川, 眸子就瞬间柔软了很多:“阿辞,别闹了。” 顾辞川转过头去低低应了一声,几个残影突然从斜方浓重的黑暗里猝不及防地扑过来。 阿喀琉斯甚至只刚听到声响转过头,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看到顾辞川手肘狠狠捅进两人的腹部,一阵凄厉的哀嚎响起,随即两人蜷缩在地底起不来了。 顾辞川又单手抓着一人的咽喉,那人的脸色因窒息涨得通红,顾辞川像丢垃圾一样随手把他扔出去, 面色岑寂冷隽,眼底毫无波澜。 阿喀琉斯的面部表情扭曲了一瞬。 他转过头去用一种难以理解的目光看着晏瑜, 语气激动地质问道:“阿瑜,你是不是疯了?你怎么会喜欢上顾辞川的, 他这种能以一打十的怪物, 比我这种alpha还alpha,哪里像是个正常的Omega了?阿瑜,你这让我怀疑你其实是能接受alpha的。” 顾辞川当然长得不丑, 反而他的五官很是英挺深邃,俊朗神武,但他这种模样完全不符合Omega的柔媚绮丽。而且顾辞川身材健硕强壮的身材、黢黑的蜜色皮肤,冷肃凌冽的气场,桀骜不羁的性格,哪一个都跟帝国主流喜爱的Omega沾不上边。 顾辞川听见自己的名字猛然回眸,用意图杀人一般的阴鸷眼神死死地盯着阿喀琉斯,阿喀琉斯却浑然不觉,仍旧一副情绪激动的模样。 阿喀琉斯可以接受晏瑜喜欢别人,如果是宁瑾那种艳色绝世的Omega,他一定会死心的。但他不能接受晏瑜喜欢顾辞川,这种比alpha还要A的Omega。 这让阿喀琉斯的心理极度地不平衡和扭曲起来。他是比不过那些娇软柔媚的Omega,但总比顾辞川生得秀气一些吧。 既然顾辞川都可以和晏瑜在一起,那他又凭什么不行? 晏瑜闻言冷冷地扫了一眼阿喀琉斯:“我喜欢谁,用不着你来干预。” 阿喀琉斯却仍是心有不甘,按住晏瑜的肩膀:“阿瑜,只要你不嫌弃,我愿意为了你当下面的,顾辞川根本就配不上你,他现在只是一个人人鄙弃的囚犯,又根本不像是Omega的样子,更何况岁数也那么大了……” 一道响厉的耳光。 阿喀琉斯不敢置信地摸了摸自己红肿滚烫的右脸。 “阿喀琉斯,我不允许你这么说阿辞!”晏瑜听着心上人被这么轻视侮辱,动怒异常。 一双手搭在晏瑜的肩膀上,晏瑜下意识地转头望过去,对上顾辞川湛蓝的眸子。 如果顾辞川刚才是恨不得手撕了阿喀琉斯,但看到晏瑜一脸坚定地护着他的场景后,他的怒火来得猛烈,但此时此刻却轻而易举地消散了,他以一种胜者的姿态般牵着晏瑜的手,与她十指相扣,淡淡地说道:“你能给阿瑜生孩子吗?我能。” 阿喀琉斯一噎,顾辞川还真是一下子就抓住了阿喀琉斯的痛脚,他还真不能生孩子。 “好了,就这样吧,”晏瑜安慰一般地捏了捏顾辞川的手心,当着阿喀琉斯的面直言道:“我只喜欢阿辞,也只想要阿辞的孩子。”她之所以勉勉强强地原谅了阿喀琉斯答应了他做普通朋友,不仅仅是因为顾念着曾经二十几年的友谊,更是因为她需要从阿喀琉斯的渠道那里购买机甲。 她绝不会让辞川一辈子被困在这里。 眼看重囚犯们被赶回来的驻军的兵力陆续制服和控制之后,事态渐渐平稳,奥斯汀带着一队狱警走过来,他第一时间就是担心地扫视了一番顾辞川,看见他没什么大碍后才轻轻地松了口气。 晏瑜眸色一深,看向奥斯汀的眼神不禁变得有几分复杂起来。 “辞川大人,请您先跟我们回去吧。”奥斯汀恭声道,众目睽睽之下,现在就只有顾辞川身着囚服还在外面晃荡,实在是太显眼。 “我等会再来看你。”晏瑜轻声附在顾辞川的耳畔说。 顾辞川微微颔首,目光随意地投向前方,奥斯汀身后的狱警却都忍不住抖了抖,刚才顾辞川暴打其他穷凶极恶的重囚犯们的模样,已经深深地映在了他们的脑子里。 “走吧。”顾辞川淡淡地说,按照原路返回,雪球在晏瑜的示意上很快蹦跶着跟在顾辞川的身后,他从狱警们中间走过,狱警们都下意识地退避让开了,顾辞川的背影孤傲不屈,根本不像是一名囚犯,更像是高高在上的将军。 “阿瑜,我真的不懂你怎么会喜欢上顾辞川……”阿喀琉斯仍不甘心地嘟囔着,却被晏瑜打断:“阿喀琉斯,你们罗德里格斯家主是帝国机甲行业的龙头,几乎垄断了所有高端层次的机甲,我现在需要一台宇宙战用MS级别的机甲,有货吗?” “这种级别的机甲只有4S级以上的精神力才能驾驶,整个帝国这几百年来生产的都不超过五十台,我族里现在也就只有一台闲置的……等等,阿瑜,难道你的精神力……”阿喀琉斯震惊地睁大眼睛,他的精神力是3S级别,根本感知不到晏瑜的精神力,那只能说明晏瑜要么没有一点精神力要么比他高。 “对。”晏瑜干脆地承认。 阿喀琉斯绿色的眸子满是惊喜:“阿瑜,那你跟我一起回帝都星啊,你可以堂堂正正地抢回你继承人的位置,晏琥那个3S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晏瑜摇了摇头:“我还有没做完的事情。”她回到帝都星之后,晏琥不能再对她出手,她也捉不住他,两个人的恩仇只能在外面解决。 *———————— “晏琥,你突然传急讯有什么事?”殷崇的投影亮起。 晏琥面如土色地坐在封闭的房间里,眼珠子像是人偶一样僵硬地嵌在眼眶里,绝望得失去了所有神采:“我派出的那个3S没信了。” 这说明晏瑜的精神力已经恢复到了4S级,晏琥不仅会失去晏氏继承人的位子,很快会被晏瑜寻仇清算的,到时候连命都没了,他当然知道晏文彦那个死老头子的德行,当年他能毫不犹豫地抛弃晏瑜,现在也能舍弃他。 殷崇讶异地看了一眼晏琥,眼底有些幸灾乐祸,不过面色还是一副虚伪的同情:“那可怎么办?联邦使团已经走了,我明天就要动身去卡特拉斯了,其他几位家族的族长已经忍不了一再催促我,顾辞川的事情不能再拖了。” 顾辞川作为影响alpha统领秩序、动荡AO平权的存在,一直没有被十大家族暗地里处置,都是因为他是帝国和联邦历史上仅存的4S精神力级别的Omega。这样独一无二、举世无双的珍稀Omega,生下来的子嗣天赋一定不凡。 晏琥当然知道自己这位盟友根本靠不住,自己一出事,殷崇只会自保,他冷笑一声:“你以为我真的完蛋了?我实验室的成果今天刚出来了,当年那具虫族君王尸体的虫核已经被成功提炼了,晏瑜是4S又怎么样,我有了‘那个’后,大不了我和晏瑜鱼死网破!” 第39章 奥斯汀 九个4S。 “小筠, 你还好吧?”晏瑜走进颜筠的牢房,看见小姑娘安安稳稳地坐在床上才松了一口气。 囚犯们刚刚暴动的时候她就派了几名狱警过来保护颜筠,幸亏倒是没出什么事。 少女目光闪烁游移了一瞬, 轻轻地喊了一声姐姐。 晏瑜忍不住面色带了几分犹疑,摸了摸她的脑袋:“你最近性子怎么变得……嗯……更安静了。” 颜筠的性格和晏璎很像, 都很乖巧柔顺, 但她们熟稔之后也会抱着自己软糯糯地撒娇, 像是黏人软萌的小猫崽,但颜筠最近的话却好像越来越少,跟以前相比较变得好像更沉稳寡言了。 晏瑜只觉得颜筠的性子微微有了些变化, 但她却怎么都没想到自己现在每次看到的人,竟然都是强烈敌视和排斥仇恨alpha的奥利维亚。 奥利维亚睫毛微颤,垂下头解释道:“天天被关在这里,是人都会有些委顿疲乏的。” 晏瑜眸中闪过心疼和愧疚:“小筠,我很快就会带你离开这里的去帝都星的。” 晏瑜眼里的真情实感看上去并不像是作假,如果真的都是在骗她,那只能说明晏瑜是影帝一般的人物,奥利维亚轻轻地点了点头,自她这个人格从诞生后, 第一次由衷地愿意去信任alpha。 晏瑜又安抚了几句,陪着在这里待了一会儿便匆匆离开了。 狭小的牢房陷入沉寂, 明明奥利维亚早已习惯了这样的黑暗,但晏瑜的出现却又让她对自己这糜烂无望的人生, 竟然产生了一些说不清的奢念妄想, 而她的离去,竟让奥利维亚觉得开始无法忍受。 “奥利维亚,你之前不是那么讨厌姐姐吗, 那你现在为什么每次都在姐姐来的时候把我挤回去?”少女突然满脸愤懑地质问,在空无一人的房间里却更像是自言自语。 下一瞬少女的表情却完全转变得像是成了另一个人,她的眼神冰冷木然,黑色的瞳孔淬满了嗜杀和阴冷:“我只是不想让你继续受到那个女人的蒙骗,你心思单纯,她说什么你都信,我帮你把把关。” “我才不信,”少女双手环抱住自己,气鼓鼓地坐在单人床:“我喜欢姐姐,但这种喜欢是因为她就像我妈妈一样,奥利维亚你是不是也喜欢姐姐,才每次都把我挤回去?” 话音刚落,少女的表情扭曲了一瞬,在外人看来则是一副自问自答的诡异画面:“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我有厌A症的,绝不可能会喜欢上任何一个alpha的。” 牢房外的听见声音的两个狱警面面相觑地对视一眼,他们早已经不是第一次听见里面这名患了人格分裂病症的囚犯自言自语地吵起来。 *———————— 不知不觉驻兵团来到卡特拉斯已经三个月了,从帝都星来的殷崇已经快到了,上头便命令驻兵团可以原来星球的驻扎岗位了。 阿喀琉斯那双孔雀翎一般翠绿靛青的眸子恋恋不舍地盯着晏瑜,他的属下则是不住地催促:“团长,不能再磨蹭了,今天该走了。” “最后再给我十分钟,你们先去星舰等我,我马上就到。”阿喀琉斯吩咐道,眼看属下们依次走出了房间,密闭的空间里只剩下了阿喀琉斯和晏瑜两个人,晏瑜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 阿喀琉斯眸光一闪,眼底有些受伤,他苦笑一声:“阿瑜,现在我们只是独处一会儿就让你不自在了吗?” 晏瑜并不回答他,只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我需要的那台宇宙级战用MS级别的机甲大概还有多久能到,我知道这个价格不菲,你恐怕现在只能暂时动用它一段时间,机甲借用的账单你发给我吧,如果我今后有所损坏,以后一定会照价赔偿的。” 阿喀琉斯呆呆地看着如今和他如此疏远的晏瑜,这种沉重的无力感让他有些想哭,心底却又明白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 他轻轻呼出一口气,近似叹息:“阿瑜,我知道你始终还是没有彻底原谅我,其实我不奢求其他的,只要能回到以前还是朋友的身份就好。阿瑜,我只想让你知道,我为你做任何事都是心甘情愿。我已经给族里说了自己想要结束在外的历练调回帝都星,我先会回去给你铺路。” 虽然阿喀琉斯出身于帝国十大氏族的罗德里格斯家族的嫡系,但这些家族都和晏氏一样,子嗣繁多竞争激烈,若想在族里握有实权甚至是拥有继承人的地位,则必须历经一番激烈的血雨腥风。 阿喀琉斯回到帝都星之后不可避免会参与到那些勾心斗角之中,他暗自发誓自己一定要在族里拥有更多权力和话语权,才能成为晏瑜的助力。 他上前几步单膝下跪,庄重的捧起晏瑜的手印下牵扯的吻,他对视着晏瑜复杂的眼神,诚挚道:“阿瑜,我愿为你手中利剑,为你荡平前路,破尽阻碍。” *———————————— 阿喀琉斯离开几天之后,一艘庞大的星舰在卡特拉斯降落,晏瑜站在落地窗前遥遥望着那队浩浩汤汤的人马,能模糊地看到为首的男人穿着一身帝国上将级别的精奢华贵的将军制服。 殷崇。 这昭示着自邵关死后,她和顾辞川这四个月不到的安稳日子彻底到了头。 数股强大的威压遥遥传来,让晏瑜身体一僵,脸色猛然难看起来,她当然能感知到这是同为4S级别的精神力才有的威压,可让她的情绪变得如此惊愕震骇的原因,是因为她感知到了整整九个4S! 在整个庞大的帝国,十几个星系,浩如烟海的星球中,不计其数的帝国公民中,如今登记在册的还活着的4S级精神力者也只有八十几位。 这些4S级别的精神力者,要么是十大家族的血脉,要么则已经被十大家族招揽。 其中三四十人早已经因为年纪过大隐居不问世事,剩下的则继续为十大家族做事,掌握着帝国权力金字塔顶端的十大家族,每个族里也只有三四位4S。 而现在竟然在贫瘠慌乱的卡特拉斯出现了九个4S?! 晏瑜额角下意识地沁出冷汗,她的目光飞快地扫过越来越近的人群,能从他们的衣角上看出因着不同的族徽,十大家族,除了殷崇那方的势力,每个家族都派了一名4S前来。 如此兴师动众和大动干戈,他们究竟是为了什么而来? ……顾辞川。帝国现今唯一突破了4S级别的Omega。 晏瑜双腿一软,无力地靠在了身后的幕墙上。她早知道凭借自己根本护不住顾辞川,却仍旧不死心地想要赌一把,可她还是太小瞧了十族高层们对于顾辞川的势在必得。 她猜到了殷崇从帝都星带来的十族势力一定不能小觑,可还是没想到竟然会是九个4S。 晏瑜失魂落魄地闭上眼,身子软绵绵乏力地滑落在地。 九个4S……还有顾辞川脖颈上被虹膜锁锁死无法取下的项圈,不仅封印着他的精神力,还被安了微型纳米炸弹,这意味他的生死时刻掌握在那群人的手里。 自己筹谋这么久的计划随着这九个4S的到来,完全变成了泡沫。她现在究竟该怎么办…… 清脆的敲门声响起,晏瑜的目光木然失神地望过去,却没有动弹。 过了几秒后,奥斯汀推开门走到坐在墙角的晏瑜面前,看着晏瑜这副绝望的样子大惊失色地问道:“监狱长大人,发生什么事情了,您怎么这副样子?帝都星那边的人已经到了,您该去接待他们了。” 晏瑜怔怔地站起来,她看着奥斯汀像是一个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紧紧地握住他的肩膀:“奥斯汀,我该怎么办,帝都星那边竟然来了九个4S,我的计划完全没用了,你既然是‘那边’的人,你有没有办法能帮帮我保住辞川?我愿意用自己的一切跟你们交换。” 奥斯汀闻言瞳孔遽然一震,他震惊地瞪着晏瑜,沉默了许久,双唇才艰涩地张开:“您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现在。”晏瑜轻声说:“我一直以来也只是猜测。” 奥斯汀苦笑一声:“对不起,监狱长大人,我知道您一定很恨我利用了您的信任,但我作为一枚暗棋潜伏在帝国这么多年只是传递过几次情报,我从没做过对不起您的事情……” 晏瑜轻轻摇了摇头:“没必要再说这些,我现在只想保住顾辞川,他绝不能被这群人带回帝都星。” 奥斯汀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事情还没有完全没有转机的地步。您和我们一起合作,我们会带他去联邦。但您这些行为的罪名说大了是叛国,您确定要这样做吗?” “我只要他好好地活下来。”晏瑜一字一顿地说:“自由地,有尊严地好好活下来。” 第40章 拍卖会 彻底打碎他。 “姐, 你也派了人去?” 桓州冲进房间里,满脸震怒愤懑地大声质问道:“为什么?你明知道那些罪名都是其他家族强加给他的莫须有的罪名,我求了你那么多次帮他, 可你现在竟然还跟着其他家族一起助纣为虐?姐,为什么你要昧着良心做事?” 坐在办公桌后的是个妩媚妖冶的女人, 一双狭长的桃花眼, 正是桓州的亲姐姐桓月, 也是桓氏如今的家主,帝都星有名的风流女A。 她是有名的不婚主义者,不喜被婚姻束缚, 所以这么多年来只谈恋爱却不愿意结婚生子。 虽然桓月情人无数,但她三十多岁了至今没有成婚。可因为她端丽冠绝的长相和桓氏家主的地位,仍然有无数Omega趋之如骛,渴望着她的一朝垂怜。 桓月抬起眼睛,神色复杂地看了桓州一眼:“我知道你和顾辞川是多年的挚友,你想帮他我能理解,但我不能只考虑你的想法,我要优先考虑的是家族的利益。这次每个家族都派了一名4S去卡特拉斯妄图分一杯羹,我也不能让桓氏落于人后。” “姐, 我求你了,你帮帮辞川吧, 明明这些年来他为帝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就因为他是个Omega, 为什么一切都变了, 他们怎么能就这样被卸磨杀驴……”桓州这个糙汉alpha完全抛弃了尊严,苦苦哀求道。 桓州的声音竟然都有几分哽咽:“不管辞川是alpha还是Omega,他都是我最好的朋友。” 桓月无奈地摇了摇头:“我知道你心善耿直, 如果顾辞川交的都是你这样的朋友,也不会被殷崇背叛落得如今的下场……其实我并不想对顾辞川出手,可别说只是我们一两个人的力量,便是整个桓氏下场,也保不住他。” 桓州面色灰败地闭上嘴。 在帝国这些发展了几百上千年的顶尖氏族势力面前,个人的意愿简直是螳臂当车、蚍蜉撼树。 *———————————— 晏瑜稳了稳情绪,换上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摆出一副监狱长的架势走近迎接这群来自帝都星的‘贵客’。 一个衣着华贵的男人连忙从浩浩汤汤的人群里蹿了出来,不敢置信地握住她的肩膀:“小瑜,你的精神力恢复了?” 晏瑜看清楚他的脸后发现这是自己的族叔晏文铭,也正是这次晏氏派出来的4S。 这群4S老早便已经感知到一股陌生的4S级别精神力的威压,但他们怎么都没想到竟然会是当年这个精神力几近全废,被晏氏流放的晏瑜。 晏文铭欣喜若狂地拉起晏瑜的手:“小瑜,你什么时候恢复的精神力?你这孩子,怎么就不给族里的长辈们来个信呢?家主要是知道你恢复了,怎么还舍得让你在这里历练吃苦,早就派人迎接你回帝都星了。我就知道你这孩子吉人自有天相,这也是家族派你出来历练的苦心……” 能把当年对自己的流放黑白颠倒地说成是历练,晏瑜似笑非笑地挑了挑眉。 晏文铭如此惊奇欣喜,是因为每一个4S都是帝国的顶尖战力,对于任何家族势力的发展和延续都有着非常重要的意义。 现今帝国还活跃在明面上的4S们拢共也不到五十人,晏氏也只有四个4S,只是十大家族里的中层势力罢了,而实力最强劲的普雷斯科特家族却有整整七个4S。 而帝国十大家族里的吊车尾特里维康家族,数十年前族里的三名4S有两名都战死于虫族战场上,从此特里维康家族的势力便一蹶不振,早已经名存实亡。 要知道帝国的政部和军部势力一直都被帝国顶尖家族们牢牢把控和占据着,而当年顾辞川这个没有投靠任何家族的寒门草根,能够一步登天成为上将,可以说是从落败衰亡的特里维康家族的手里捡了漏。 所以十大家族一直对族里的子嗣天赋十分在意,而每一个4S在族里也都是众星捧月的存在。 晏文铭的态度如此热情喜悦,晏瑜却只是神色淡淡地点了点头:“对。” 当年晏瑜出事的时候,晏文铭当着她的面一口一个‘废物’没少喊过,当然家族里的其他人几乎都是这副态度。 从众星捧月到从云端一夕跌落,晏瑜已经见惯了这些人趋炎附势、踩高捧低的嘴脸,所以这些年来晏瑜对外界的一切都看淡了很多,她现在只想护住她的小黑皮。 而晏文铭正态度殷切,满脸挂着假笑和晏瑜寒暄的时候,人群里一个穿着普通士兵的服装、样貌也平平无奇的男人眼中淬满了阴森的恨意,死死地盯着晏瑜。 晏瑜似有所感猛然回头,男人动作迅速地垂下了头,晏瑜扫视了一番人群没发现什么异常,还以为是自己多心了转过了头。 “原来卡特拉斯的监狱长是晏氏族人,这么年纪轻轻就到了4S,天赋如此不凡,想必今后一定会有大作为。”殷崇脸上洋溢着笑容走近,但他笑得太过盛情却只让人感到虚伪,晏瑜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谬赞了。” 连晏文铭也只是敷衍地说了几句话,瞧不上殷崇的态度实在是有些过于明显。 殷崇身为帝国十大上将之一,实力却只是一个3S,根本无法服众,他当年靠着背叛顾辞川和落魄的特里维康家族做了交易才坐上了这个位置,现在也只是这些家族的傀儡而已。 前段时间联邦使团突然来访,意图言和,而顾辞川的事情只能被先压下去,所以十大家族们才选择了扶持殷崇这个傀儡上位,来镇压顾辞川那方负隅顽抗的势力。 现在联邦使团离开,顾辞川从前残余的势力也被清除剿灭得差不多了,殷崇已经快没用了,他这个名不副实的上将很快就会下台。 殷崇自己也有所感知,所以才拼尽一切地讨好高层,同时疯狂地想要做出一些成绩来证明自己的价值。 “既然晏监狱长来了,那劳烦你带我去关押着那名甲级重犯的牢房吧。”殷崇面容和善地说道,提起顾辞川也只是及其自然地用‘甲级战犯’来替代,全然不为自己的背叛感到心虚和愧疚。 晏瑜神色一僵,她忍住胸口的气血翻涌,淡声道:“跟我来吧。” 殷崇带着两个其貌不扬的人跟在晏瑜的身后,明明帝都星的十大家族这次这么大动干戈,每个家族都派出了4S前来,殷崇却只带了两个实力一般的普通人去见顾辞川,至于其他的人则被监狱工作人员引领到宾客区休息去了,这反常不禁让晏瑜有些生疑。 “你们什么时候带顾辞川走?”晏瑜故作一副漫不经心地样子问道,她的指尖却不自觉地捏紧。 奥斯汀刚才已经坦言,他那边的人从联邦边境赶过来,至少还需要十天才能到。 “大概一个月之后吧。” “这么久?”晏瑜心头一喜,却不禁更是疑虑丛生,进来面无表情地问道:“你们为何要停留在卡特拉斯这么长一段时间?” 殷崇有意讨好面前这位晏氏未来的继承人,倒是知无不言:“宇宙气象管理局预测这一个月来,官方星道都有宇宙陨石风暴出没,为了以防万一,我们便决定还是一个月后再出发。” 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 晏瑜松了口气,却见殷崇神神秘秘地凑过来:“晏监狱长,既然你的精神力恢复了,晏氏族里嫡系的新生一代就只有你是4S,想必晏氏的继承权非你莫属了。” 殷崇此时此刻早已经把原来的盟友晏琥丢到了一边,至于现在晏琥垂死挣扎在谋策什么,殷崇也并不关心。 殷崇只需要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绞尽脑汁,他要讨好十大家族所有能说得上话的人物,用尽一切机会和他们达成利益的交易。 晏瑜面色并无波动地抬眸看了一眼殷崇:“这也不一定,世事无绝对。” 她故意装出一副平淡的样子转移了话题:“对了,你们准备怎么处置这名甲级战犯?” 殷崇却挤出一个谄媚阿谀的笑来:“看来晏监狱长在卡特拉斯消息不怎么灵通,”他顿了顿,极力表现出自己有意卖晏瑜一个人情:“十大家族的高层们都在抢夺这名甲级战犯呢,已经决定在帝都星举办一场拍卖会了。” “……拍卖会?什么意思?”晏瑜身体微不可见地一僵。 顾辞川出身微末卑贱,却坐上了帝国军部势力顶尖的位子,侵犯了贵族们的利益,可以说是十大家族的眼中钉肉中刺。 而顾辞川Omega的身份败露,可以说更是挑战了被alpha所统治的整个帝国的权威。所以才会被十大家族联手污蔑打压,从身份显赫的帝国上将变成了如今的阶下囚。 晏瑜一直以为是因为最近联邦使团的到来和前段日子AO平权的风波原因,他们之前才没有在帝都星处置顾辞川,反而偷偷摸摸把顾辞川关在了卡特拉斯这个荒芜偏远的地方。 而现在他们要带顾辞川回帝都星不是为了处死他,而是为了什么拍卖会? 殷崇的唇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来:“4S级的Omega可以说是世所罕见,诞育子嗣的天赋肯定是无与伦比的优秀,这些家族势力自然会为顾辞川争破了头,他能活多少岁,就会生多少年的孩子。” 晏瑜怔怔地抬眸,殷崇并没发觉她的情绪波动,只是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 “所以帝都星的家族们决定举办一场拍卖会,以价格高低决定他生每个家族孩子的次序。每个家族有权有势的高层那么多,都对4S级Omega生下的子嗣势在必得。顾辞川可能要作为一个生育机器,被关起来生到老,生到死。” 晏瑜张了张唇,一时之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之后顾辞川作为重囚犯的身份在外界会彻底注销死亡,今后他只会作为一个无名无姓的商品,在无数人的身下承欢苟活下去。” 殷崇突然冷笑一声:“当然以顾辞川这种桀骜不屈的性子,将来作为一个待价而沽、辗转各处的商品,实在是过于危险,他不仅要被封印精神力和废黜肉身战力,还要被好好调/教一段日子,彻底打碎他曾经作为一个‘人类’的自尊和高傲。” 厚重的云影偏移,廊下午后的阳光突然映照到晏瑜的的身上,她却突然只觉浑身冰凉,手脚无力。 她哪怕是死,也不能让顾辞川留在这个鬼地方。 第41章 背叛 连名字都不配拥有。 后来殷崇再套近乎, 晏瑜也只是心不在焉地胡乱应答一两声,殷崇识相地不再多话,便一路相对无言地走到了顶楼监狱。 几名狱警打开了高能屏障, 殷崇正要走进去,却看见准备跟着他一起走进去的晏瑜, 他立马顿住了脚步, 似笑非笑地问道:“不好意思, 晏监狱长能否回避一会?” 晏瑜哂然一笑,故作一副不懂世故的模样:“怎么了,是有什么机密要事我听不得的?” 殷崇摇了摇头, 为了向晏瑜示好倒是耐心解释:“实不相瞒,十大家族里的人要得急,他们巴不得不浪费顾辞川每一天都在受孕生产,所以一天时间也是浪费不得的,这一个月在卡特拉斯我也不能闲着,早点磨一磨顾辞川这孤傲倔强的性子,到时候回了帝都星也好早点拍卖他。” 晏瑜忍住心头汹涌的怒火,她担心他们肆无忌惮地对顾辞川做出什么惨无人道的事情,刻意地摆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我倒是很好奇你们的手段, 就不能在旁边观摩学习一番吗?” 殷崇微笑道:“这恐怕不太方便,我身后的便是两名资深的调/教师, 他们都很有经验,能运用各种手段迅速地把一个人的心理防线摧毁, 不仅剥夺他的自尊高傲, 还能使其变成没有神志意识,彻底成为一个荒淫饥渴的奴隶。” 若不是其余九个4S的精神力若有似无地在周遭跃动,提醒着晏瑜自己此时此刻不能轻举妄动, 晏瑜真想一拳头砸碎眼前这张可恶的脸。 她深吸一口气,故意摆出从前在帝都星纨绔的样子,带着几分无赖痞气地质问道:“既然顾辞川是这样珍贵的4S级别的Omega,我也是心动得不行,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背着我做什么小动作?比如说让别人偷吃什么的?” 殷崇眼中露出了然的意味,他轻笑一声道:“晏监狱长就放心吧,我的光脑都被十大家族的人实时监控着,除了让他吃些皮肉苦头,别的事情我可不敢做。” “噢?”说话的时候,晏瑜不自觉地望向殷崇的眼睛。 顾辞川脖颈上的项圈被安装了微型纳米炸弹,只有殷崇的虹膜才能打开。 她真想现在就把眼前这个狼心狗肺的男人的眼睛挖下来。 殷崇还不知道眼前这个言笑晏晏的女人那真实可怖的想法,无知无觉地继续讲了下去。 “顾辞川的第一次已经明确决定会在拍卖会中被公平竞价,之后怀孕的顺序按价格次序由高到底来。否则他生一次需要十四个月,就算他活个星际公民平均年龄三百岁,也只能生两百来个孩子,十大家族的有权有势的高层们都想要天赋高强的子嗣,根本供不应求,不这么按顺序来还不乱了套?只要拍卖会还没开始,没有人敢私自标记他,在他的的生殖腔留下标记,否则就是跟十大家族为敌。” 晏瑜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你们还真是想得周到。” “好了,那便请晏监狱长不要再打扰我做事了,否则那九个4S也不是摆设。本来此行为防星盗或是联邦生出事端,只需要两三名4S护送就行,但是每个家族互相掣肘,都防备其他族里的4S先下手,所以这次才会这么兴师动众。” 殷崇拍了拍上将制服衣摆的不存在的褶皱,不知道他要面临顾辞川的此时此刻也存了几分心虚愧疚。 晏瑜看着殷崇带着身后两个人走了进去,还是忍不住下意识地走了一步,却很快被身后的奥斯汀拉住。 “监狱长大人,十天的时间,你一定要忍住。”奥斯汀凑到她的耳畔,压低了声音。 “你越是暴露自己对顾辞川的不寻常,让他们感知到了你对顾辞川的情意,对局面越不利。你们是双方的软肋,他们不管是用顾辞川来威胁你,还是用你来要挟顾辞川,都会让我们的处境更劣势。” 晏瑜垂下眸子,失神地看着门口的高能屏障再度亮起。 明明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小黑皮要遭到非人的折磨,她却什么都不能做,怎么会有她这么没用的alpha,连自己心爱的人都保护不了。 *———————————— 顾辞川早已经听到牢房的门口隐隐约约地传来了说话的声音,却听不真切,他不安地动了动身子,带起镣铐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 纷乱的脚步声传来,他听得出并不是晏瑜的脚步声,心头更生出几分担忧。 来人从拐角处转过身子,样貌清晰地呈现。 顾辞川双眸一紧,呼吸不自觉地变得急促起来。 “好久不见,辞川。”殷崇以一位胜利者的姿态面带微笑缓缓走到顾辞川的身前,扫视着他身上的囚服,两个人的身份此时是天差地别,他殷崇现在还是地位尊贵的上将,而顾辞川却是一个囚犯和货物。 明明顾辞川的眸子里满是恨意和不屈,却只能无可奈何地被重重束具桎梏束缚在这个狭小昏暗的牢房里。 顾辞川低嗤一声:“殷崇,你还有脸来见我?” “没办法。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殷崇理直气壮地说道。 顾辞川沉默了很久,才艰涩开口,眼底仍残留了几分不敢置信:“……殷崇,我待你不薄。我们在战场上一起出生入死这么多年,你从死人堆里把我刨出来,我也为你挡过虫族的致命一击。曾经我们的后背可以毫无顾忌地交给对方。为什么你要背叛我?我把你当成我的挚友,我的心腹,我给了你那么多……难道还不够吗?” 顾辞川只想听清楚殷崇背叛他的原因。他真的想不通,为什么多年来出生入死的弟兄,突然一夕之间就反水了? 当年顾辞川一升为上将就立马提携殷崇到了准将,殷崇的3S也是顾辞川耗费心血用了不少药剂强行给他提升的,如果不是顾辞川,殷崇现在还只是虫族前线战场的一个中尉炮灰。 “不够!”殷崇怒喝一声:“你顾辞川吃肉,却让我捡点你吃剩的肉汤,凭什么?” “你对我是还不错,可你对桓州不是更好吗?凭什么我们先互相扶持,可你后来却越来越提拔桓州?! 我和桓州都是你的兄弟,凭什么我只是一个准将,连少将都不是,桓州却当上了中将?” 殷崇表情愤懑,情绪变得激动甚至失控起来。 “那年我想要当奥蒂斯星球的执政议长,你却让给了桓州的族兄,凭什么?你顾辞川口口声声把我当做兄弟,却不过把我当成一条可有可无的狗罢了。” 顾辞川眼底满是失望,一脸冷肃地盯着殷崇,字字铿锵有力。 “桓州的中将是他的家族里的势力安排的,他的亲姐姐是桓氏家主,怎么可能薄待他?桓州从来没主动开口让我为他办过事,反而是他一直不求回报地帮了我很多,他运用家族势力帮我做过很多事,奥蒂斯星球不过是我投桃报李罢了。我跟他一直是和衷共济,互相扶持。反而是我一直给予不求回报的你,就是这么对我的?” 顾辞川总算是知道了,升米恩斗米仇。 殷崇一直觉得顾辞川对他的好都是理所当然的,反而当顾辞川稍有不如他愿的时候,他竟然便对顾辞川生出不满怨念来。 这样贪心又毫无感恩之情的人,为了权力利益背叛朋友也是理所当然。 顾辞川垂下眼睛,他想起阿瑜也是这样被自己的朋友背叛,为什么重情重义的人反而却要受到伤害? 被最信任的人背叛过,无异于是把自己心底最柔软的角落都被挖走,幸好他和阿瑜再一次遇见了,他们互相温暖,救赎正处于深渊里的对方,治愈着彼此化脓淤血久久不能结疤的伤痕。 他和阿瑜都只有彼此。 狭小昏暗的牢房里一时陷入了沉默。 殷崇一脸无辜地摊开双手,开始为自己的背叛开脱:“顾辞川,你也不能怪我举报你。谁叫你自己是个Omega呢。哪怕你再有实力,他们宁愿扶持我也绝不会让一个Omega坐上将的位子呢。你自己生不逢时,又怪得了谁?” “Omega并没有不如alpha。”顾辞川冷冷道:“你们只是为了自己的利益才不断地打压驯服Omega。” “没办法,谁舍得自己篡在手里的权利被别人分一杯羹呢?”殷崇摇了摇头。 顾辞川蓝眸幽冷:“总有一天Omega们会觉醒的,你们终究会自食其果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殷崇像是听到了个笑话一般肆意大笑起来,他语气嘲讽地开口:“你的Omega同胞们可不想觉醒,他们都以能嫁个优秀的alpha,并为其生下子嗣为此生最大的梦想呢。与其担心他们,顾辞川你还是先担心担心自己吧。” “我有什么好怕的,大不了一死罢了。”顾辞川冷哼一声:“你既然自己把自己当条狗,那么你这条忠心的走狗,今日前来应该就便是被帝都星的人派来解决我的。” 顾辞川并不惧怕死亡,他现在心里唯一的念头只是想再见见晏瑜。 如果死之前能再见她一面,他这辈子就什么遗憾都没有了。 殷崇歪了歪嘴:“死?死是件很容易的事。”最痛苦的事情反而是生不如死。 顾辞川猛然抬眸:“什么意思?难道你们还要留下我,就不怕我影响你们alpha的统御帝国的地位吗?” “现在AO平权的声音越来越大,或许曾经身为上将的你会挑衅到alpha们的权威,可一个卑贱的玩物怎么会对帝国的政局军部有任何影响?” 顾辞川的湛蓝的瞳孔不敢置信地一缩。 殷崇抬手做了个手势,他身后一直沉默其貌不扬的两个人齐齐上前一步。 “顾辞川,这是我最后一次这么叫你了。以后的你,连名字都不配拥有。” 第42章 用刑 顾辞川的真实身世。 “……你什么意思?”顾辞川湛蓝的眸子一深, 沉声问道。 殷崇缓缓露出一个瘆人的微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不会死。虽然你作为战犯的身份很快会被正式处决,但失去公民身份的你会作为一件珍稀藏品, 将于三个月后在帝都星的克莱斯特地下拍卖所登场。你会有幸被各大家族的首脑权贵们竞价拍卖,然后按价格次序被辗转送至各族, 经受他们的宠爱然后孕育诞下带有他们血脉的子嗣。” 顾辞川瞳孔猛然一缩。 幼年时期的噩梦蓦然从顾辞川的脑海中浮现, 他是在垃圾星苟活长大的孤儿, 连帝国公民的身份都没有,十二岁分化那年被强制抓进了Omega保护机构关起来。 里面全都是和他一样身份低贱的Omega,没有任何基本的人权。 发情期第一次来到后拥有生育能力的Omega们, 都被关在狭小昏暗的笼子里,靠最廉价的营养液维生,挺着大肚子生了一胎又一胎。 那些Omega们被这么残酷的对待,要么变得神情呆滞恍惚,要么就是疯疯癫癫的,完全沦为了生育机器。 顾辞川当年为了反抗这样残忍的命运选择了另一条血路,可他怎么都没想到现在的自己竟然还是逃不过。 这段被污蔑被打压成战犯的黑暗苦难的日子,最开始支撑顾辞川活下去的是复仇,后来是晏瑜。 ……可如果要他沦为其他人的玩物和生育机器苟活下去, 他宁愿去死。 之前的三四个月,邵关死了, 紧接着阿喀琉斯带着驻兵团来了卡特拉斯,但并没有多事之人的时候, 晏瑜心疼顾辞川, 虽然明面上顾辞川不能离开顶楼牢房,然而实际他身上的束具都被取下来了。 而现在帝都星那边的人来了,晏瑜为了不暴露端倪, 只能做做样子,顾辞川又像最初一般,被各式束具严密地禁锢束缚起来了。 现在顾辞川身子微微一颤便带动身上的锁链摇晃生响,他四肢被锁,拘束得根本动弹不得,连寻死都是奢侈。 等等,但是现在他的嘴里没有被戴上黏性牙套。 殷崇只见顾辞川面色一变,双颊微微颤动,殷崇立马反应过来,冲身后的二人使了个神色,两个人连忙用力地扳开顾辞川的嘴,这两人动作太过野蛮粗暴,呛得顾辞川咳出几滩粘稠的血迹来。 “你竟然试图咬舌自尽?可笑。”殷崇摇了摇头:“哪怕你把舌头咬断,这点出血量我们很容易就抢救过来的,听我一句劝,别再试图自杀或是自虐这么作践自己了。生育机器并不需要说话,哪怕你咬断舌头成了哑巴我们也懒得治你。若是你今后还不老实,万不得已的时候我们也只能废掉你的四肢。” 顾辞川低啐一口,吐出一口血沫,冷冷地直视着殷崇,湛蓝的眸子淬满了惊心动魄的不屈和恨意。 殷崇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他身旁的二人却无动于衷。 他们都是克莱斯特地下拍卖所特派来的调/教师,吊梢眼黄种人的叫老苟,鹰钩鼻白种人的则叫巴洛。 巴洛储物扣里取出口枷,动作粗鲁地塞进顾辞川的嘴里,又拿出一条全是倒刺的鞭子,威胁一般地在顾辞川面前舞了舞。 老苟见惯了奴隶们还未被驯服前这副桀骜不羁的模样,他冷哼一声:“这种生有傲骨的烈驹也只是前期反抗的凶,其实根本挺不过几天。” “哦?”殷崇饶有兴趣地看向老苟,这种事自然还是专业人士更有经验。 老苟向殷崇拱了拱手,解释道:“他们这种心比天高的人看似意志坚强,但其实软肋也很明显。他们越是把自尊看得重要,一旦遭受侮辱折磨,心理防线会迅速溃散坍塌,他们作为人的尊严在后期也会越容易崩溃。” 巴洛则抬起头询问道:“他作为三个月之后举行的那场拍卖会的压轴仓平的编号应该是多少?” 老苟打开光脑查询了一番:“X-7619837。” 于是巴洛狠狠地揪起顾辞川的头发,恶狠狠地说道:“听见了没有?以后你没有名字,你的身份就是这个编号。” 顾辞川蹙起长眉怒目而视,迎来的却是狠狠的一鞭。 无数细密的倒刺在这瞬间嵌进皮肉又用力脱离,顾辞川闷哼一声,额上沁出细密的冷汗。 殷崇像是看好戏一样抱起双臂,巴洛则为了讨好他开始给他讲解:“殷上将,您知不知道黥刑?” “这是什么?”星际时代的殷崇根本没听说过这个词语。 巴洛摆出一副卖弄的模样:“黥刑是古地球的一种刑罚,在犯人的脸上或其他显眼的身体部位的刻下永久的标记,无法掩饰,行刑时犯人不但会经受痛苦,更重要的是会让人蒙受精神的羞辱。” 殷崇点了点头,又有些犹疑:“可是毁容了还是有些有碍瞻观。” 殷崇倒不是可怜心疼顾辞川,而是觉得顾辞川毁容了,会或多或少地影响到那些家族高层使用他之时的心情。 老苟便说:“那便把他的编号刺到胸口或是锁骨之处怎么样?” “可以。”殷崇唇角扬起一抹满意的微笑。 于是巴洛从储物扣又捣鼓着拿出一个长盒子形的器具,尖端有一根长针:“古时候是用高温烧红的烙铁行刑,我们使用的是仿造其功能的刑具。” 这个看似平平无奇的机器被放在了顾辞川的胸口处,顾辞川发出一声含糊不清的嘶吼,一股皮肉烧焦的气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顾辞川垂下眼睛,他的胸膛剧烈的起伏着,那里留下了一串黑色的编号。 X-7619837。 “开胃菜吃了,接下来就是今天的重头戏了。”巴洛把长盒子形的器具放回储物扣里,接下来拿出了件成人高的机器。 这机器上不仅布满指示屏幕,密密麻麻的按钮,还缠绕着许许多多的长线,光是看着便骇人无比。 老苟却比起巴洛生性更加谨慎,他有几分犹豫地说道:“才第一天就使用电刑,是不是太猛了些?三个月的时间倒也充裕,可以循序渐进的。” 巴洛急得吹胡子瞪眼:“这种从战场历经多年活下来的都是难啃的硬骨头,要我说就该一开始就上硬家伙。” 两个人意见相左,便看向了殷崇。 殷崇没有多加思考:“就按巴洛说的来吧。” 殷崇只想快点彻底泯灭顾辞川顽抗不屈的意志。如果之后三个月的期限到了,顾辞川却还不老实仍在负隅顽抗,就是殷崇没有办好事,要被那些家族找麻烦了。 老苟只好解释道:“这种电刑威力很大也很残忍,几乎没有人能够扛过。我见过很多桀骜不驯、自命清高的人,哪怕他们骨头再硬,到最后也会跪地求饶。上千伏的高压直接接触人体,直接刺激神经,剧烈的痛苦会让人肌肉抽搐,大小便失禁,神经系统紊乱,最后神智不清和精神恍惚。” 顾辞川听得真切,湛蓝的眸子里却并无惧怕,蓝眸绽出濒死野兽般不屈的阴鸷狠厉,竟令在场的三人都心下一颤。 哪怕顾辞川被奸佞陷害沦落遭难,龙困浅滩,他依然是不怒自威的,铮铮傲骨令宵小畏惧。 巴洛为自己心头那瞬间的畏缩而感到异常恼怒,他冷哼一声,将电极接在了顾辞川身体敏感脆弱的部位,按下按钮。 一股令人头皮发麻的电流滋滋作响的声音在这个狭小昏暗的牢狱里响起,顾辞川的喉咙里挤出含糊不清的嘶吼,浑身上下的肌肉不自觉地抽搐痉挛着,四肢仿佛都已经不复存在。 殷崇也没想到这场景竟然会如此骇人,他有些后怕地低吼道:“你们小心一点,他可是万分珍贵的4S级的Omega,万一损害了身体机能,以后他不能生孩子了,我们都没有好果子吃!” “您就放心吧,电刑已经是比较安全的刑罚之一了。”巴洛大喇喇地指着控制台屏幕中顾辞川的各项生理指数:“我们可以随时调节电压,直接刺激神经而不对他的其他器官造成永久性损害,可以在他的身体承受范围内给他带来最大的痛苦。” 殷崇这才松了口气,他下意识地望向顾辞川,原以为会从顾辞川的眼睛里看出他的祈怜求饶,可他怎么都没想到这双蓝眸竟然还是那么坚毅傲慢,犹如万年不化的冷霜寒川一般,高高在上地令人不敢直视。 又是这种眼神,殷崇恨透了顾辞川这种桀骜不逊的眼神,明明顾辞川只是一个出身卑贱的Omega,却仿佛能将整个世界都踩着脚底。 明明他殷崇才是alpha,他就应该掌握帝国最尖端的权力,凭什么从前那么多年总是会被一个Omega比下去? 殷崇被多年来暗藏的嫉妒冲昏了头脑,心头愤懑,恨声道:“既然看他这副样子这么不服,那就继续!” 电流滋滋作响的声音再度响起,仿佛毒蛇吐信的嘶鸣声。 顾辞川那双总是泛着光的蓝眸逐渐涣散,他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被电流灼烧点燃,似乎内脏都要从嘴里跳出来,全身上下所有的细胞都发胀刺痛,眼前几张狞笑着的人脸逐渐模糊,变成了浓得化不开的黑暗。 *———————— 温热的软毛巾在擦拭他的身体,仿佛揉碎了云朵慰藉着他全身被撕裂般的伤痕。 不知道昏过去了多久的顾辞川猛然睁开眼,看清楚眼前的人后,他喉咙早已嘶哑,喑哑着怔怔地喊出一声:“阿瑜。” 毛巾从晏瑜的手里跌落。 她张了张唇,却什么都说不出口。 殷崇和那两个人在里面对顾辞川做了什么,她没有亲眼看见,但她知道顾辞川一定受了非人的折磨,可她却只能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才能偷偷摸摸地进来陪着他,还要小心不能惊动任何人。 晏瑜几乎已经将他满身狼藉的污秽清理得差不多了,她并没有半分嫌弃,眼里至始至终地都只有快要溢出来的心疼和爱怜。 晏瑜抓着顾辞川的手,一遍遍地道歉:“阿辞,对不起,是我太没用了。你相信我,只要捱过这十天,我一定会让你离开这里的,我一定会的……” 顾辞川摇了摇头,苦笑一声:“我逃不掉的。况且你一个人的力量怎么敌得过十大家族呢?” 晏瑜刚要说话,顾辞川却像小动物一般用脑袋蹭了蹭晏瑜的手背,眼神依赖带着浓浓的爱意,声音有几分喑哑的鼻音:“阿瑜,你杀了我吧,好不好?” 晏瑜呆呆地看着顾辞川,像是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你杀了我吧,阿瑜。我不想变成他们的生育机器,我不想丧失尊严生不如死地苟活下去。阿瑜,你帮我解脱吧,这样的话我永远都是干净的,永远都是你的。”顾辞川用近乎哀求的声音说道。 晏瑜闭上眼睛,鸦睫轻颤,额上的青筋紧紧地绷起。 有的时候死并不是最坏的结果,最可怕的是生不如死。这十天说着短暂,顾辞川却无时无刻不活在地狱里。 可是如果不等到十天之后与联邦的人里应外合,九个4S和顾辞川脖颈上被安装了微型纳米炸弹的项圈,注定了他们现在根本就是插翅难逃。 晏瑜的指尖剧烈地抖动,难道真的要她真的亲手杀死自己的爱人吗?她怎么可能做得到?可是让她这么眼睁睁看着顾辞川受苦,她更是痛苦和煎熬…… “晏监狱长,您还是别在这里久待了,万一被发现就不好了。”在门外放哨等待已久的奥斯汀终于忍不住走了进来,他看着晏瑜的表情不对,连忙提醒她。 晏瑜也知道自己不该久留,她转头看向顾辞川那双湛蓝的眸子,语气颤抖:“阿辞,你相信我好不好?现在只有九天了,再坚持九天,你会离开的,只要坚持下来,你会活下去,自由而有尊严地活下去。” 顾辞川怎么可能会不相信晏瑜呢? 他咬了咬唇,轻轻点头。 晏瑜被奥斯汀拉着出去,两个人一路无言地走回了晏瑜的办公室,她瘫倒在地上:“奥斯汀,我真的怕自己忍不住了,如果明天阿辞又要遭遇这些,我真的怕自己忍不住先杀了他,然后和这些畜生同归于尽,能杀几个垫背的我就满足了。” 奥斯汀闻言瞪大眼睛,用力地按住晏瑜的肩膀:“您绝对不可以胡来!” “可是阿辞去了联邦就会有好日子过吗?”晏瑜猛然起身,恶狠狠地直视着奥斯汀:“到时候由我断后,我不可能跟你们过去的,万一你们联邦也这么对阿辞怎么办?如果你们也逼着他生孩子,我那个时候甚至都无法保护他。” 奥斯汀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我们绝对不会薄待辞川大人的。” 晏瑜苦笑一身:“奥斯汀,我现在实在是无法轻信于人,你必须给我一个能说服我的理由。” 奥斯汀沉默了一会,涩声道:“辞川大人,其实是我们先女皇遗落在外的小儿子。” 第43章 第十天 喜乐安宁,长岁无忧。…… 晏瑜诧异惊愕地瞪大眼睛, 怎么都没想到顾辞川竟然会是这样的身世。 “前任陛下?也就是说辞川是现任皇帝的亲弟弟?”晏瑜难以置信地瞪着奥斯汀。 奥斯汀坚定地点了点头:“所以说辞川大人是我们遗落在外的亲王殿下。” 如果说帝国这边由十大家族互相掣肘共同统治,联邦那边则是君主立宪制,由君主和内阁议员一同管辖。 虽然君主的权利或多或少地都会受到议会的限制, 名义上皇室与内阁各自管辖半壁江山,但联邦皇室的战力都极其强悍, 不论是帝国还是联邦向来以实力为尊, 所以皇室仍然握有政部和军部的三分之二甚至更多的实权, 联邦皇室的地位仍然十分尊贵。 “我只知道阿辞自幼就是一名孤儿,在垃圾星艰难地长大……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那他怎么会流落到帝国这边?”晏瑜满眼不解。 奥斯汀苦笑一声:“当年联邦内乱,反叛军谋逆, 战况激烈场面混乱的时候,怀孕的帝君失踪了,女皇找了他很久,最后找到的却是一具尸体。至于辞川殿下是怎么流落到了帝国边境,时间过得太久,我们现在也查不出来了。” 奥斯汀稍微缓了缓,又继续补充:“女皇陛下已经在十年前去世了,她的遗愿就是找到辞川殿下。辞川殿下是女皇和帝君的第三个孩子,他有一个哥哥和姐姐。如今登基的是他哥哥男性alpha纳撒尼尔, 姐姐则是二公主女性alpha芙洛拉。他们都很想找到辞川殿下并带他回到联邦。” “那这么多年过去,你们究竟是怎么发现阿辞是流落在外的三皇子?”晏瑜忍不住问道。 奥斯汀有些心虚地看了一眼晏瑜, 才呐呐道:“联邦和帝国一直对立了这么多年,都在对方的地界安插了一些间谍……”比如他这样的。 “然后呢?”晏瑜淡淡地问道, 看不出喜怒。 “三年前辞川殿下杀死了一只虫族君王, 一跃成为帝国上将的时候,我们的人便一直想方设法地接近他,却一直没有机会。后来当辞川殿下是4S级别的Omega事情爆出来后, 我们也眼馋这么珍贵的Omega,正好趁着他刚刚被关押在帝都星的时候收集了一些他的血液和体表毛发,本来只是想要研究他的基因序列和潜力值,最后在基因库里一比对,发现他竟然就是女皇和帝君的小儿子!” 晏瑜立马反应过来:“那前些日子突然到访的联邦使团……” “是的,正是为了辞川殿下而来。可是我们的人怎么都查不出十大家族把辞川殿下拘押在了何处,才停留了这么久。” 奥斯汀摸了摸鼻子,讪讪道:“虽然我一早就知道辞川大人被关押在卡特拉斯的这件事,但辞川殿下的身世是联邦调查局的最高机密,我这种等级不高的下线根本就不知道,阴差阳错之中,我也是前不久才接受到了有史以来最沉重的任务,护送辞川殿下回到联邦。” 晏瑜的疑惑被解答地差不多了,可是忧虑仍在。 她目光灼灼地直视着奥斯汀:“奥斯汀,你老实告诉我,阿辞去了联邦,会不会被你们联邦逼迫做他不愿意的事情……比如被强制怀孕……” “这怎么可能!”奥斯汀连连摆手:“先不说陛下和公主殿下有多想补偿他,我们联邦Omega的权力比帝国真的好上太多了,不仅有参政议事的权力,也能进入军部。” 帝国和联邦对立良久,双方高层一直封闭着对方的消息,但晏瑜身为帝都十族的嫡系,还是比普通公民多知道一些消息。 奥斯汀刚才说的皇帝纳撒尼尔和芙洛拉公主晏瑜都略有了解,风评不错。而且晏瑜也知道联邦的Omega的确要比帝国好上太多,不仅出过Omega议员,Omega将军,甚至历史上还有一位Omega皇帝。 顾辞川如果去了联邦,的确会比留在帝国这个alpha至上的畸形制度好上太多。 晏瑜闭上眼睛,纤密的睫毛颤动,她沉默了一会儿,喟叹道:“九天后,我会尽力配合你们的行动的。你们那边有几个4S?” 奥斯汀勉强露出一个强颜欢笑,耸拉着金色的脑袋,垂头丧气道:“一个都没有。这次行动太过急促,这是我们离帝国边境最近的一个配有星舰的小队,如果要等到联邦4S级别的高手前来,别说十天了,起码要一个月。” 晏瑜皱起眉头,脸色僵硬,双唇惨白得像是一幅褪了色的油画,她声音轻微却坚定地说:“既然如此,到时候你们接走阿辞之后就由我来断后,拦住他们。” “这怎么可能?”奥斯汀失声叫唤:“你一个人怎么可能拦得住九个4S?” 奥斯汀顿了顿,又沉吟道:“这次我们是抱了必死的决心,哪怕全部人都牺牲,只要辞川殿下能顺利离开……” “不需要,我一个人就行。”晏瑜以一种不容置喙的语气说道。她并不是在和奥斯汀商量,而是在通知他。 晏瑜发现奥斯汀用一种看疯子一般不敢置信的眼神盯着她,她的表情从容而泰然:“我手里有一台宇宙战用MS级别的机甲。” “可是就算有了这台机甲你最多也只能拦住三四个4S,五个恐怕都很勉强,更别说九个了……这不可能的……”奥斯汀低声喃喃着说。 “奥斯汀,半个小时以内,我绝不会让任何人追上你们。”晏瑜脊背挺直,正色肃声,一字一顿道。 她的双瞳闪烁着清耀的光,黑曜石似的眸子坚定而沉着,能映出世界的倒影,无端有股神奇的魔力让人情不自禁地相信她所说的话。 奥斯汀沉默许久,仍旧满脸犹豫纠结:“监狱长大人,你一个人留下来,恐怕是九死一生……您是晏氏嫡系,如此年轻就有着4S级别的精神力,本该前途无量,做出这个举动就不会后悔吗?实在是太可惜了。”他顿了顿,涩然一笑,嗫嚅道:“而且我一直把您当成我仅有的朋友。” 其实奥斯汀的话已经说得很委婉了,晏瑜一个人留下来断后,这哪里是九死一生,根本是必死无疑。 晏瑜并不畏惧死亡,相反她觉得用自己的死能换得顾辞川的尊严和自由很划算。 晏瑜眼角眉梢的森冷寒意逐渐化去,她轻笑一声,柔声道:“奥斯汀,谢谢你愿意把我当成朋友,我也是。作为朋友,你又是个细心的人,今后帮我多照顾照顾阿辞好吗?对了,我还需要你帮我最后一件事。” 奥斯汀愕然抬眸,躬身作揖恭声道:“您说。” “我不想阿辞为我的死伤心,他应该有崭新的人生。”晏瑜那双含情眼微微上挑,眼波盈盈,轻言浅笑:“到时候你们的人来了之后给他注射几针镇定剂,趁他昏睡的时候带他离开吧。等到了联邦伪造一些证据,让他以为我是个负心人。” “这样就算以后他知道我死了,也不会伤心的。”晏瑜像是想笑,勉强扯起嘴角眼眶却微微有些湿红,她垂下眼睛,声音喑哑而低落,闷闷道:“他回到联邦后就是尊贵的亲王殿下,身份高贵又实力高强,今后一定会有很多优秀alpha追求他吧,他很快就会忘记我的。” alpha天性占有欲十分强烈,没有任何一个alpha愿意自己的Omega投入其他人的怀抱。可晏瑜却愿意违背自己的天性为顾辞川筹谋好一切。 晏瑜真的觉得自己的小黑皮前半生受太多苦了,她只希望顾辞川今后都能喜乐安宁,长岁无忧。 *———————————— 高压水枪猛烈地冲刷着顾辞川的伤口,他身子猛震,浑浑噩噩地睁开眼睛,湛蓝的眸子早已经失去了焦距,无神涣散地盯着虚空。 “这种药剂被打了之后能让人陷入幻境,回忆起自己最害怕畏惧的往事,是很好的攻破心理防线的一种方法。”巴洛冷笑着揪起顾辞川湿漉漉的头发,让他被迫地仰起头来。 “巴洛,你使用的剂量太多了,这才第十天,我觉得真的操之过急了……”老苟一脸不赞同地皱起眉毛。 一旁的殷崇猛然面色阴沉地低吼道:“等等,你们安静点!外面好像很吵,出去看看情况。” 老苟摇了摇头,从高能屏障之后走了出去,他刚抬起头正漫不经心地说道:“外面发生了什……” 老苟没有说完的话,却永远地停留在了嗓子眼里。 一根尖利的口器,刺穿了他的头颅,两根长长的翠绿色触角愉悦地摇晃,开始吮吸起他的脑髓。 浓密深沉的夜色,遮天蔽日的黑影将云端的落月碎星吞噬得一干二净。 第44章 晏琥 没能说出口。 时间倒转回老苟死掉的前一个小时之前。 奥斯汀面色沉凝地望着晏瑜:“现在是晚上十一点多钟, 他们可能还有一个小时左右就会到了。” 晏瑜面容很平静地点了点头:“那好,我把最后的私事解决了。” 晏瑜走进内室,沙发上的雪球蜷成个圆球睡得正香, 才三四个月而已,它已经长大了很多, 从前只有猫崽大小, 现在跟条成年的大狗差不多大小了。 晏瑜有些好笑地摸了摸它毛茸茸的脑袋, 睡梦中的雪球无意识地蹭了蹭晏瑜的手背,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她接着从储物扣里拿出个带着智能锁的箱子,里面是一块几近透明却光芒璀绚璨焕的石头, 足足有半人高。 透明的石头里面有千万缕游丝般流光游动,在夜间泛着莹莹微光,仿佛微缩宇宙的漫漫银河一般。 晏瑜拿出把高频粒子震动切割刀,犹如切豆腐块一般把这块石头切割成了两份大块的,最后她又抖了抖手腕,掉落了一块拳头大小和鸽子蛋大小左右的小石头。 她打开光脑,明明帝都星此时此刻也应该是深夜,然而阿喀琉斯的通讯却很快被接通,他的声音并无半分恼怒, 反而满是惊喜和不敢置信:“阿瑜?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阿喀琉斯, 我这里有两份5kg左右的九级能源石会寄给你,第一份是机甲的费用。之后我会派人送个女性Omega回到帝都星, 她的名字叫颜筠, 身份有些复杂,可能需要你帮着我处理一下。所以后面的这一份是我留给我养父还有颜筠作为生活保障的,你帮了我很多忙, 拍卖九级能源石的佣金就算做我的报酬吧。” 在星际时代最珍贵的东西就是能源储备,帝国和联邦的科技现在都已经发展到了一个高度,但却缺乏足够的能源,所以这么多年仍和虫族的战争僵持不下。 小小一颗能源石往往是星舰、机甲和无数科技武器的核心动力,所以能源石的价值能抵数以千万计的星币。 能源石的等阶分为一级到十级,晏瑜现在拿出来的是她多年前在一颗荒星做任务时,无意中在地下矿脉里得到的九级能源石,异常珍贵。 “阿瑜,我能帮你做事真的很开心,但你为什么要跟我分得这么清楚呢?说到底,你终究还是没有原谅我。”阿喀琉斯苦笑一声,低沉的声音透着失落和沮丧。 从前他和晏瑜是好朋友的时候,晏瑜的东西就是他的,他的东西就是晏瑜的,两个人从来不会分得很清楚或是算计什么。 可现在晏瑜每次托他做事都马上要提一嘴报酬的事,她是生怕自己欠了他什么。这种礼貌的疏离才是明明确确地告诉阿喀琉斯,自己和晏瑜再也回不去了。 晏瑜沉默了一会儿,她人都要死了,在生死面前曾经再强烈的恨意也变得苍白飘渺起来:“我不恨你了,阿喀琉斯,如果你实在是觉得亏欠我,以后多帮我照顾照顾我养父和小筠就好。” 阿喀琉斯却越听越觉得不对劲,他心底被一股浓浓不安笼罩,呼吸变得急促起来:“阿瑜,你不是马上就能回帝都星了吗?这些事你明明自己能安排为什么非要我帮你?到底怎么回事,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难处,阿瑜,你是不是……” “再见,阿喀琉斯。”晏瑜轻声说,然后挂断了通讯。 晏瑜又把雪球摇醒,雪球胡子微颤,睁着琥珀色的圆眸,懒懒地打了个哈欠。 “雪球,我知道当时你和我契约也是迫于无奈,等会我们的契约应该就会失效了,你可能会头痛一阵子,过两天就好了。”晏瑜揉了揉雪球毛茸茸的脑袋,把那块拳头大小的能源石递到它的嘴前:“主人也没什么能留给你的,这块能源石就给你当做补偿吧。” 能源石的香味飘到雪球粉色的鼻尖旁边,它吸了吸鼻子,原来睡眼惺忪懒洋洋地瘫成了一团的雪球猛然睁大眼睛,它从沙发里爬起来,却没有吃能源石,而是不敢置信地瞪着晏瑜。 它的智商和寻常人类无异,很快意识到晏瑜话里有话。 人类和星兽签订契约之后除非一方死亡,否则是绝对不会失效,那么晏瑜的话意味着她…… 雪球最开始的确是迫于无奈和晏瑜签订了契约,心底有些抵触,可现在几个月下来,晏瑜对它很好,它已经是真心实意地跟着晏瑜了。 晏瑜这些话绝不是无的放矢。 雪球用尖利的牙齿咬着晏瑜的衣摆,着急地用脑袋去蹭她,嗷呜嗷呜地叫唤着,根本就没心情去吃能源石。 晏瑜和它契约之后心念相通,知道它是不肯离开的意思,有些动容地摸了摸它的脑袋:“给你你就留着,傻雪球。” 晏瑜走出内室,奥斯汀连忙迎上来,雪球亦步亦趋地跟在她的后面,现在正事要紧,晏瑜也暂时没精力管它了,反正自己死后尘归尘土归土,雪球也自然会回到它族人的身边。 “奥斯汀,这个以后你帮我做个戒指,交给阿辞吧……不要告诉他是我留下来的。”晏瑜有些局促羞愧地挠了挠脑袋:“我嘴上说着喜欢他,却什么礼物都没送给过他。” “这是能源石?这么澄亮剔透的层色,起码是八级以上的吧?”奥斯汀有些哭笑不得:“我能拿出来这么珍贵的东西,不会太让人感到奇怪了吗?” “我知道他今后的身份不缺这些,只是现在回头一想,自己和他的这份感情似乎什么印证都没有。”晏瑜涩然苦笑:“算了,你自己收着吧,他以后有自己崭新的生活要过,就别让这些杂碎打扰他了。” 包括她自己的存在,也会打扰和影响到顾辞川的新生活吧。 不过好在这所有的一切,终于可以在今晚都了结清算。 晏瑜原本有些黯然的神色猛然一变,九个4S的精神力突然无比清晰地活跃起来,远处隐隐有嘈杂的闹响传来。 “奥斯汀,是联邦接应的人来了?怎么搞出这样大的阵仗?”晏瑜快步向外走去,一边急声质问道:“不是千叮咛万嘱托说了让他们小心一点的吗?” 奥斯汀看了一眼光脑,脸色惨白地摇了摇头:“他们还没到。” “那怎么回事……”晏瑜未说完的话被一阵翅膀摩擦的巨大噪音打断,奥斯汀只看见一道绿色的残影飞速地向自己的袭来,还没反应过来只看见一颗圆滚滚的脑袋骨碌碌地滚了一圈,转到自己的脚下。 晏瑜收回手里的高频粒子震动切割刀,雪球嫌弃地用爪子拍开皮球似的脑袋,往后挪了几步。 “绿翼巨螳?”奥斯汀失声喊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虫族怎么会出现在卡特拉斯呢?” 晏瑜脸色难看地摇了摇头:“卡特拉斯虽然是帝国最边境的荒星,但至少是在帝国境内,虫族出现在这里,很有古怪。” 她顿了顿,大致用精神力扫描了一番周围,能感知道已经被铺天盖地的虫族包围,而九个4S也被分散了,精神力疯狂地跃动着。 晏瑜挑起眉毛:“不过虫族突然出现也不见得一定是坏事,现在局面一团糟糕混乱,那些4S也应接不暇,若是只有我一人拦住他们也拖不了太久的时间,你们的星舰功率小,很有可能还是会被追上,虫族的出现倒让你们又多了几分逃脱的可能。我们先去阿辞那里,和联邦的人汇合。” 奥斯汀紧张地额头满是虚汗,他脸色苍白地点了点头,看着光脑上代表着联邦接应小队的光点越来越近。 *———————————— 殷崇等了几分钟,感觉有些不对劲,只能开始使唤剩下的巴洛:“怎么回事,老苟出去了怎么就没回来?” 巴洛是个急性子,焦躁地皱起眉头,气冲冲地说道:“那我出去看看。” 很快外面传来一阵惨嚎,凄厉得不像是人类发出来的声音,殷崇心底一紧,他从拐角处小心翼翼地探出半个脑袋:“巴洛?” 他的瞳孔在看到高能屏障之外的画面后却倏忽一震。 巴洛的脑袋被一只巨大的甲壳虫整个吞下,发出清脆的咀嚼的声音。 殷崇下意识地缩回了脑袋,身体剧烈地哆嗦着,不敢置信地低声喃喃着:“虫族?帝国境内怎么可能虫族?”殷崇连忙打开光脑,却根本联系不上其他人。 殷崇恐惧地瞪大眼睛,双眼下意识地望向了被吊束的顾辞川,如果再有虫子出现,把半死不活的顾辞川丢出去应该还能帮他抵挡一会儿。 就在这时候,门外却突然传来重物倒地的声音,随即是高能屏障开启的声音,军靴清脆的脚步声响起。 是援兵到了! 殷崇眸中闪过狂喜,连滚带爬地站起来,冲出拐角之外,果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还未来得及擦拭的血迹凝固在晏瑜昳丽明媚的半张脸上,她唇角带着几分若有似无的笑意,手持一柄光刃,犹如修罗降世一般诡魅。 “晏监狱长,这到底是怎么回……”殷崇未说完的话被死死地卡在了嗓子眼里,晏瑜五指成爪,狠狠地掐着他的脖颈将他抵在墙上,她虽看着身量纤细,但气力之大竟让殷崇毫无反抗之力。 稀薄的空气从胸腔里抽走,窒息的苦痛让殷崇翻着白眼,几乎已经昏死过去。 晏瑜拖着一滩烂泥般的殷崇来到顾辞川的身边,粗鲁地扳开殷崇的眼皮,成功通过了项圈的虹膜锁验证。 晏瑜终于取下了掌控着顾辞川生死的项圈,又连忙解开他身上束具,顾辞川一看见晏瑜出现湛蓝的眸子便燃起了亮光,他无力地倒在她的怀里,哑声问道:“阿瑜,出什么事了?你没受伤吧?” 晏瑜摇了摇头,她张了张唇,本想好好跟顾辞川告别,然而千言万语涌到了嗓子眼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顾辞川的蓝眸满是不解,刚想说话,晏瑜却对身后的奥斯汀使了个眼色,顾辞川甚至都还没说出第一个字的瞬间,冰凉的针管和药液已经进入了他的后颈。 “阿瑜……”顾辞川用尽最后的气力轻轻唤道,眸子里还残留着震惊和不解,眼皮挣扎着妄图睁开,最后却又不甘地闭上。 奥斯汀丢开镇定剂的针管,不解地问道:“为什么不好好道个别?” 晏瑜的唇角扯起一个苦涩的弧度:“没能说出口。” 既然她已经决定了让顾辞川以后忘掉自己过崭新的生活,她又何必说些废话让他心神不定,念念不忘? 以后在顾辞川的眼里自己只是个负心人,甚至不值得他掉一颗眼泪。 “他们到了!星舰已经在停机场B区着陆。”奥斯汀望着自己的光脑惊喜地叫道。 晏瑜刚想说话,却发现散落远处各地的九个4S竟然正一同急速往自己这个方向赶来。 “不好,那个项圈肯定有什么预警通报功能,他们都发现了!”晏瑜连忙让奥斯汀背起昏迷不醒的顾辞川,她则双手各持一柄高频粒子震动切割刀护在他们身侧,如同可怖的绞杀机器一般,任何虫子靠近都只有被割掉脑袋的下场。 还在成长期的雪球的战力也超乎晏瑜的强大,杀了不少虫族,都是一击毙命。 他们刚走出几步,晏瑜却飞快地转身,将昏迷不醒的殷崇提起来,动作迅速干脆利落地扭断了殷崇的四肢,极端的痛苦让殷崇苏醒过来,他愤恨地瞪着晏瑜刚要说出咒骂的话语,却被晏瑜一个反手扭得下巴脱臼。 “你对阿辞做了那么多坏事,就这么放过你,实在是太便宜你了。”晏瑜扬起一抹冷笑:“四肢尽断但神智依然清醒的你,能感受着自己的每一块血肉被无数虫子生生吞噬殆尽,这死法不错吧。” 殷崇惊恐地睁大了眼睛,发出含糊不清的呜咽,却被晏瑜有意地用力丢进了远处黑压压的虫群。 随着一道抛物线落下,就如同一块肉丢进了狼群里着,一阵骇人的尖叫和哀嚎声响起,很快被一阵令人鸡皮疙瘩升起来的□□被咀嚼的清脆的声音遮掩掉。 从重囚犯区到停机场B区的距离并不近,成千上万的虫族像是疯了一般涌向他们,刚开始战力显赫的雪球现在却早已经精疲力尽地喘着粗气跟在身后,奥斯汀急得大叫:“雪球,你不是能控制星兽吗?你控制这些虫族试试?” 雪球竟然人性化地翻了个白眼,它能控制虫族的话那还是雪豹吗? 饶是晏瑜身手再好,但此时她还要护着战斗力不行的奥斯汀和昏迷不醒的顾辞川,也略微有些相形见绌。 晏瑜双手紧紧握着高频粒子震动切割刀,虎口都已经震得发麻,刚才一只虫族粘稠的血迹喷到了她的眼睛里,视野顿时变得一片猩红,但她甚至连擦拭眼睛的空闲都没有。 机甲的响动实在是太大了,晏瑜准备先成功护送顾辞川到星舰上后,再使用机甲为他们断后。 “小筠的牢房在这段路途的中间,我们去把她带上,让她跟你们一起去联邦。”虫族实在太多了,如果不管颜筠的话她很可能今夜就会死在卡特拉斯,晏瑜只能改变让颜筠去帝都星的计划。 多带个人只是小事,奥斯汀点了点头,跟着晏瑜上了关押着普通囚犯的一栋大楼。 “小筠,快跟我们走!”晏瑜迅速地开了高能屏障,也顾不得解释半个字。 突然一股骇人的4S威压无声无息地从身后而来,伴随着高能粒子枪扫射的声音,颜筠被这股气压一扫,双腿一软一个踉跄差点跌倒。 晏瑜连忙松开手里的武器去拉她,而就在这时候祸不单行,另外一股蛰伏在黑暗里已久,蓄势待发的精神力猛然冲向晏瑜的心口。 这是一股完全不同于十大家族那九人的4S精神力,所以连晏瑜也一时没反应过来。 “晏瑜,受死吧!” 晏琥发出愉悦的笑声,双眸沾染着疯狂的猩红,兴奋地就像是那年看见晏瑜驾驶着机甲在空中失事直直坠落的那个画面一般。 晏氏的继承人只能是他 第45章 机甲 阿辞,再见。 “小筠!” 晏瑜语气颤抖地捏紧了颜筠的肩膀, 身形单薄的少女惨白着脸蜷缩在她的怀里,就像是瑟瑟寒秋枝头,一片将坠未坠的枯叶。 为什么又是这样? 为什么又要让她再经历一次重要的亲人倒在自己的面前, 而自己却无能为力的场景? 奥利维亚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下意识地挡在了曾经最为厌恶的alpha的面前,她听着晏瑜用嘶哑的声音喊着小筠, 心里微微有些泛酸和难受。 奥利维亚轻轻地喊了一声姐姐, 晏瑜却仍然没发现异常。 没发现也好。 毕竟晏瑜并不喜欢自己, 她喜欢的是那个容貌和性格都肖似自己妹妹,乖巧可爱的颜筠,而不是自己这个凶横厌世的杀人犯。 奥利维亚清楚地知道颜筠只是把晏瑜当成了可以依靠的姐姐, 而自己才是那个动了龌龊心思的蠢货。 可自己这个蠢货连告白的资格都没有,没有身份的她只能默默将一腔心意掩藏,让可以行在阳光下的颜筠无忧无虑地享受着晏瑜的宠爱。 奥斯汀眼见晏瑜的情绪变得失控起来,连忙安抚道:“她虽然伤得很重,但还有救回来的可能!” 晏瑜这才勉强吸了口气强自冷静下来,双眸充血地瞪向晏琥,她的哥哥。 一击暗袭不成的晏琥喉咙里发出一声愤懑的叫声,尖锐地不似常人,晏瑜猛然抬头, 表情变得怪异起来。 面前的根本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怪物。 他作为人类的口鼻部分已经消失,变成了一根长长的口器, 令人头皮发麻。那双和晏瑜相像的眼睛变成了虫族呆滞诡异的复眼,身后长着一双畸怪的黏合在一起的覆翅, 就像是没有发育完全一般无法飞起来, 只能累赘地拖在身后。 “晏琥,今晚的虫族都是你做的手脚?”晏瑜寒声质问道。 晏瑜看着那张和自己有几分相似的面孔竟然变成这副样子,心中只觉作呕:“你的精神力突然升为4S, 也跟你变成这个怪物样子脱不了关系吧。” “是又怎么样?晏氏的继承人只能是我的。”晏琥怒目横眉,尖锐的口器摩擦,发出桀桀的笑声:“我成功提炼了一具虫族君王尸体的内核,吃下之后不仅精神力暴涨到4S级别,甚至还能操控虫族,今天你就死在这里,永远都别想回帝都星了。” 晏瑜见晏琥都这副样子了竟然还心心念念着晏氏继承人的身份,她唇角扬起一抹嘲讽的弧度:“就算我死了,你如今这副怪物样子也永远和继承人无缘了。” “闭嘴,我现在就杀了你!” “小琥,小瑜?!”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晏瑜并没有回头,正面接下晏琥的蓄力一击,两股状似旗鼓相当的4S精神力正面交接,残留的气浪甚至让众人的发丝衣摆无风自动。 几秒种后,晏琥猛然被气浪推撞到身后的墙壁上,坚固的墙壁竟然都被撞出一道巨大的裂痕,晏琥歪了歪头,口中咳出一滩青绿色的黏液,身后残缺的翅膀被斩断了一大半,而晏瑜目光轻蔑地看了他一眼,甚至都没有退半步。 刚才她能被晏琥偷袭完全是因为没有防范,而现在一交手晏瑜就能发现晏琥的实力根本没有寻常4S应有的强度,只是个唬人的花架子。 晏瑜眼底满是鄙夷:“靠外力强行提升的力量根本不堪一击。你总是这样,自己没有实力,便想着用歪门邪道取胜,当年靠实力争不过我,便使计让我的机甲失事。” “你闭嘴!”恼羞成怒的晏琥大喝一声,面容狰狞地道:“你再厉害敌得过千万只虫族吗?我这就让他们把你撕成碎片!” 下一瞬他的脸色却变得极其难看起来,自己的4S精神力本就不稳定,现在被晏瑜重伤,控制虫族的能力竟然失效了。 “小琥,你疯了?你都做了些什么?”身后那道声音饱含着震惊,晏瑜转头回望斜睨一眼身后的人,这首先赶来的4S竟然是族叔晏文铭。 晏文铭此时已经被现在的局面搞得快要崩溃了。 他简直是欲哭无泪,为什么他们晏氏的两个嫡系继承者候选人,竟然都是不做寻常事的疯子? 晏文铭难以置信地诘问着晏琥:“晏琥,你竟然擅自违规做禁止的实验,还做出招引虫族这种事情,你这是要连累我们整个家族吗?!” 他再度转头恶狠狠地看向晏瑜,看向她身后被奥斯汀背在身后昏迷不醒的顾辞川:“晏瑜,劫狱的人竟然是你?你难道失心疯了不成?这是帝国仅有的4S级别Omega,你放跑了他,不仅我们晏氏保不了你,甚至整个家族都会被你拖下水的!” 可晏瑜和晏琥两个人谁也不理睬他,晏瑜直接当着晏文铭的面将高频粒子震动切割刀刺进了晏琥的胸膛。 剧痛让晏琥的四肢不自觉地抽搐着,他的口器里不断涌出绿色的黏液,眼中满是对死亡的恐惧,凄声哀求道:“阿瑜,别杀我,别杀我,哥哥知错了,哥哥只是一时头脑发昏,哥哥再也不敢跟你抢了,我是你亲哥哥啊,阿瑜,别杀我……” 晏瑜看着那张和自己面容有五六分相似的面庞,少不更事的时候,晏琥也曾经背着她到处玩耍,可他终究还是被权利熏染了,生生把兄妹逼成了最恨对方的仇人。 晏瑜神色复杂地轻声道:“阿璎也是我们的亲妹妹,可是她被你害死了。我可以放过你一次,可谁能放过阿璎一次呢?” 晏瑜手腕一抖,光刃彻底没入晏琥的胸膛,他的表情定格成了那副恐惧的模样,瞳孔微微一缩,逐渐涣散。 晏文铭双腿一颤,脸色难看地看着这副兄妹相残的画面,但是他却只是担心晏氏和自己即将被影响到的命运。 晏琥死了,晏瑜发了又失心疯似的竟然做出帮助顾辞川越狱的这种事,这可是与联邦同污合流,叛国的大罪啊! 忽然晏文铭眼睛一亮。 等等,晏琥这副样子死了也好,至少现在还能保下一个。 感知着其余几名4S愈来愈近,晏文铭连忙冲到晏瑜面前:“小瑜,我现在不想管你做出这些事的理由,但现在咱们还有挽救的机会,把这一切罪责都推到晏琥身上,你还是我们晏氏尊贵的继承人,今后的家主。” 晏琥那副样子绝没可能挽救了,他绝不能让晏瑜也折在这里,否则他们晏氏真的是后继无人了! “什么继承人,家主,我都不稀罕。”晏瑜冷笑一声:“需要我的时候把我捧上天,不需要我的时候就把我一脚踹开丢到这里,你以为我还会对晏氏有什么归属感吗?” “你疯了不成?”晏文铭焦炙急躁得都破了音:“荣华富贵放着不要,要去当一个叛国的罪人?这个Omega逃到联邦之后根本就不会管你的死活,他逍遥快活,你却要从身份尊贵的晏氏家主变成整个帝国的罪人,值得吗?” 奥斯汀面色一白,紧张地看着晏瑜,额上因为恐惧而沁出冷汗。 毕竟这横在天平之上的两个选择实在是太不公平了,一方是安富尊荣,一方却是成为帝国的罪人甚至死亡,有谁不会因此动摇甚至倒戈呢? 身体素质一般的奥斯汀背着顾辞川太久,手脚已经变得发麻,他的脸色惨白,甚至连身形都开始摇摇欲坠起来。 晏瑜是他们这方仰仗的战力,如果她倒戈,他们绝不可能带着顾辞川离开卡特拉斯。 “值得。”晏瑜垂着头忽然轻声说,额发挡住了她的眼睛,看不清表情。 没人知道顾辞川对于她有多么的意义。 在卡特拉斯第一次见到顾辞川的时候,晏瑜就被顾辞川深深地吸引了。 他明明那么狼狈,却又如此桀骜不驯,那双湛蓝的眸子闪耀着惊心动魄的恨意和不屈,眸光亮得如同一池星河摇曳,又像是她这辈子都无法泅渡的深海。 顾辞川是从淤难血泥里挣扎盛放的花,犹如终年不化的冷霜寒川,岑寂冷隽又高不可攀,却深深地惊艳了晏瑜早已陷入自我厌弃的死寂人生。 她前半辈子太过顺遂,以至于一遭落难早已经对这个世界心灰意冷,是顾辞川让她重新感知到了自己心跳的声音。 也是顾辞川让她知道了这辈子无论是起起跌跌,花开花落,总有一个人默默地守护着自己,笨拙地偷偷喜欢这她,会对她不离不弃。 她和顾辞川都是对方无可替代的救赎。 晏瑜这句话声气低哑,晏文铭没有听清楚:“什么?”他还以为晏瑜被自己劝动了,一脸欣慰地点了点头:“小瑜,你想清楚就好,以后你就是晏氏的……” 晏文铭未说完的话却被一道磅礴的精神力打断,晏文铭一时不防,连忙错开半边身子,却还是被狠狠击落跌远。 “晏瑜,你真的就听不进去劝,非要冥顽不灵?”晏文铭咳出一口血来,满脸恨铁不成钢,声色俱厉,一字字挤出牙缝道。 “我连命都不准备要了,还留恋什么虚名荣华?”晏瑜眼神冰冷:“别再拦我,否则哪怕你是我的族叔,我也会先杀了你。” 这么一耽搁,后面几个4S级已经陆续赶到,晏瑜连忙抱起昏死过去几乎只剩一口气的颜筠,对奥斯汀点了点头:“快走,停机场B区就在前面了。” 她几个腾跃跳下楼去,单手握剑斩杀几只飞扑过来的虫族,为他们开路。 她的精神力耗损得厉害,之后还要跟其他4S恶战一场,高能粒子木仓每次发射都需要短暂的蓄能,还是高频粒子震动切割刀趁手。 无数虫族蜂拥而来,锋利的剑刃划过无数挨挨挤的头颅,她用血肉之躯为顾辞川生生杀出一条血路。 这些虫族现在根本是群龙无首地到处乱扑,见人就吃,不过所幸身后的4S们也被这些疯狂的虫族们拖住了手脚,否则早就赶到他们身边了。 奥斯汀松了一口气,用尽最后的气力咬牙背着顾辞川赶上,雪球甩了甩尾巴,尽心尽力地用爪子拍飞几个漏网之鱼。 几乎刚到了停机场B区,数十个身着黑色战斗衣带着防护面罩的人连忙迎过来接应,他们小心翼翼地接过奥斯汀背后昏迷不醒的顾辞川,还用星舰上的医疗用品对颜筠进行了急救。 星舰缓缓升起,发出巨大的噪音。 顾辞川的睡颜安静,不似平常那么充满着戾气令人生畏,晏瑜坐在他的身边,用指尖轻轻摩挲着他冷峻深邃的眉眼。 “监狱长大人,我们才刚刚升至大气层,他们就已经发觉了,现在有星舰咬在我们的身后,我们为了隐蔽行踪,这艘星舰的功率很小,马上就要被追上了。”奥斯汀慌张地跑过来,神色忧虑而恐惧。 “把机尾的舱门打开。”晏瑜的神色很平静。 奥斯汀神色犹豫纠结地咬了咬唇,沉默了一会儿,涩声道:“您一定要尽力活下来。” 晏瑜轻笑了笑,俯身在顾辞川的额间轻轻一吻。 “阿辞,再见。” 顾辞川竟然似有所感一般,眼皮剧烈地抖动起来,鸦睫轻颤,犹如凤尾蝶扑翅落下。 舱门被打开后,烈风席卷而来,奥斯汀看着晏瑜的背影忍不住还想说些什么,她却直直地跳了下去,身侧的雪球发出一声尖利的嚎叫,竟然跟着跳了下去。 狂风怒号着卷起晏瑜的长发,她看着跳下来的雪球眼中闪过一丝震撼和动容,晏瑜怎么都没想到表面凶残嗜杀的星兽却是比大多数人类都要有情有义,她却来不及说什么,储物扣被启动,银光凛冽的机甲凭空而现。 晏瑜坐在驾驶室里,神色微微有些复杂。 自从晏璎死后,这还是她第一次驾驶机甲,手法都已经有些生疏了,但曾经训练过的那些战斗技巧早已经变成了肌肉记忆,篆刻在骨子里。 她哭笑不得地摸了摸雪球的脑袋,雪球无辜地呜咽了一声,像只大猫般乖乖地趴在地上。 银色机甲停驻在空中,很快被一道庞然大物的影子遮蔽,晏瑜将操控杆拉到最大,犹如一道流光般直直地飞向了对撞而来的星舰。 第46章 乱流 群星的十四行诗。 星舰的雷达已经检测到了极速袭来的银翼机甲, 在那道流光降落的瞬间,星舰的智能保护系统启动,透明的能源防护罩被打开笼罩了整个星舰。 星舰中心控制室站着一个身形高大的男性alpha, 名叫亚尔曼,他背着双手, 面色阴沉。 突遭虫族袭击和顾辞川越狱的事情, 让被十大家族派出来的4S们一时之间都无所适从。 除了失散在虫潮里的三名4S暂时失去了联系, 剩下的六名4S都聚集在这里了。 如果不能把顾辞川抓回来,等待他们的绝对是族里严苛的惩罚和自己的名声败坏,一辈子的耻辱将会永远篆刻在他们的档案里, 随着族谱遗臭千年。 他们表情紧张,下意识地看着亚尔曼听候他的指令,隐隐形成一股以亚尔曼马首是瞻的势态。 亚尔曼正是十大家族势力最大,独占鳌首的普雷斯科特家族的人。 “这是晏氏的人?她疯了,为什么要和联邦的人狼狈为奸帮助顾辞川越狱?”亚尔曼背着双手站在控制台前,怫然大怒地怒骂道,眼中像是冒烟一般满是愤懑。 亚尔曼身侧的一名4S连忙拍马屁噗嗤笑道:“以卵击石,真是可笑。” 然而他话音刚落,一阵震耳发聩的轰鸣声, 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这艘军用星舰可以抵挡一个小型虫族倾力攻击的防护罩,竟然碎了。 机甲能源炮的上限, 取决于机甲本身的性能和操控师的精神力强度。 这台正在攻击星舰的虽然是非4S根本无法启动,顶奢级别的宇宙战用MS级别的机甲, 但机甲终究只是单兵作战武器, 妄图用机甲来阻拦一艘星舰,无异于螳臂当车,蚍蜉撼树。 可偏偏晏瑜真的做到了。 众人瞠目结舌地眼睁睁看着泛着荧光的防护罩犹如蛛网一般布满裂痕, 在一阵轰鸣声尽数碎裂。 随即星舰一阵剧烈的地动山摇,有人一时不察,晃动着身子差点一个踉跄跌倒,甚至更多的人已经东倒西歪地跌作一团。 “妈的,这个疯子!”亚尔曼顿时明白了这种不要命的打法,晏瑜竟然直接将自己最纯粹的精神力本源,代替能源石来用于机甲能源炮的燃料! 没有人愿意这样做。 精神力本该是取之不竭用之不尽的存在,哪怕在剧烈的战斗中过于消耗精神力,导致精神力短暂的枯竭,经过一段时间的休养后又可以恢复到良好的状态。 可晏瑜这种做法虽然威力强大,但却是竭泽而渔。 被当成燃料使用的精神力再也无法恢复,她的精神力等阶很快会急速下降,甚至会直接让自己识海的精神力彻底消亡,变成一个没有精神力的废人。 “现在必须分成两批行动,你们三个快带着人驾驶机甲和小型战斗机出去拦住她,我则带人继续去追击联邦的星舰。联邦的是小型侦测型星舰,功率很小,只要我们不受阻拦继续被耽搁下去,几个小时之内就能成功追击到他们,抓到顾辞川。”亚尔曼用手指头点了三人,当机立断道。 被点到的三个4S脸色一白,虽然明面上他们看着人多势众,可惜命的总是怕玩命的,晏瑜这种不要命的打法,只要跟她对上恐怕不死也残,根本没人敢跟她一战。 “你们这是要抗命不遵?”亚尔曼见状不由得恶狠狠地拧起眉毛,声色俱厉,凶神恶煞般威胁道:“再拖下去,顾辞川从帝国边境逃到联邦后,我们回族里的后果不会比死好上多少。” 三个4S面面相觑地对望一眼,只能不甘不愿地出了控制室。 人到了绝境总会生出一股狠劲,他们还就不信了,同为4S,他们又是从虫族战场上经受过历练的,更何况他们这边人多势众,这个从军校里辍学的乳臭未干的小孩还能翻出什么天来? *————————— 当肉眼能够看见联邦那艘星舰后,站在中心控制室的亚尔曼这才松了一口气,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来。 虽然宇宙里看着近在咫尺的物体,往往却相隔着数以光年的距离,不过联邦那艘小型侦测型星舰哪怕是将功率开到最大,也根本敌不过他们这艘顶配星舰的寻常速度。 帝国与联邦的边境少说也有个好几天的距离,而根据星舰中心控制室主脑的计算,最多三个小时,他们就能追上联邦的那艘星舰。 顾辞川根本逃不出他们的手掌心。 然而一阵尖锐呼啸的警报音,让亚尔曼唇角的笑意一滞。 一架外观损耗十分严重的银翼机甲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追了上来,这意味之前留下来阻拦晏瑜的人可能都凶多吉少了。 “该死的,这样都拦不住她?”亚尔曼情绪失控地咒骂着,手指握拳暴躁地捶打着身前的操控指挥台:“先停下来,动用星舰的高能粒子炮把她给我彻底解决了!” “指令被驳回,指令别驳回,警告,警告——指令被驳回。”主脑的智能AI用机械音呆板地重复道:“检测到卡特拉斯官方星道的周围星域陨石碎片浓度过高,虫洞定位紊乱,高能粒子炮能量波动过大,会引发大范围的虫洞坍塌形成空间裂缝,造成时空乱流的后果。” 亚尔曼顿时哑了嗓子,后怕地擦了擦额间的冷汗。 要知道不论是机甲还是星舰只要被卷进了时空乱流,除了机毁人亡根本没有别的下场。 “算了,那还是稳妥一点,只能再派些人出去拦住她了。”亚尔曼将目光投向身侧仅剩的4S,正准备说话,一道耀眼的白光大亮,刺得他下意识地闭起眼睛。 一阵天旋地转中,只有主脑的智能AI呆滞刻板的机械音不断地在所有人的耳畔响起:“警报,警报,星舰中心控制室被后翼机甲的能源炮射中,中心控制室的核心功能已损坏程度达63%,警报,警报,已检测到能源炮引发了前方大范围的空间乱流,启动逃生舱——” 就在亚尔曼后怕庆幸自己差点丢了命的时候,却忘了晏瑜根本就是个想拉着他们一起死的疯子。 *—————————— 在雪球猝不及防的时候,它被晏瑜提着后颈关进了一个椭圆形的逃生舱,下一瞬被机械手臂从机甲舱门里丢了出去。 晏瑜安静地躺在驾驶室的椅子上,看着远处那艘巨大的星舰被狂暴的时空乱流卷入吞噬,无声地崩裂炸开,无数簇绚丽璨焕的光芒犹如盛开的焰火,在茫茫宇宙中犹如一颗旖旎斑斓的星球,碎成了无数块,彻底溃散崩坠。 在茫茫空旷的宇宙中,连死亡都是寂静的。 晏瑜的机甲犹如身处暴风雨中的一叶孤舟,终究逃不过滔天巨浪,被空间乱流席卷着狠狠覆灭淹没。 她的双眸失神地望着远处无垠辽阔的宇宙星光,犹如绵延不绝的光河一般倒映在她的眸子里,漫天碎芒熠熠闪耀,银河低悬,澄廓而缅邈,群星低吟,唱出柔和婉转的十四行诗。 晏瑜的目光死死地黏在一颗蔚蓝色的星球,那颜色,就像是顾辞川湛蓝的眼睛。 她唇角带了抹若有似无的笑意,满足地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 顾辞川猛然睁开眼睛。 他掀开被子从床上直直地坐起来,床旁边就是一扇透明的太空玻璃窗,窗外是无垠辽阔的宇宙。 顾辞川望着窗外的风景,不解疑惑地揉了揉眉心。 自动悬浮门很快打开,清脆的脚步声传来,顾辞川下意识地望去,语气带了几分讶异:“奥斯汀,怎么会是你?” “辞川殿下,您醒了?”奥斯汀满脸喜色,他的手指却下意识地摸了摸衣衫口袋里的顾辞川的身体体检单。 他们刚刚正在为这件事吵得天翻地覆,已经有人禀报了陛下,却暂时还没有收到回信。 “奥斯汀,现在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是哪里,你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顾辞川满腹疑虑,他很快忍不住问出自己最担心关切的问题:“阿瑜呢,她在哪里?” 第47章 桓州 他怀了阿瑜的孩子。 “阿瑜呢, 她在哪里?” 奥斯汀的神色一僵,讪讪地笑道:“她并不能跟我们一起走。” “为什么?”顾辞川冷声问道。 他从数十天的昏睡中突然醒来,一时之间弄不清楚现在的状况, 湛蓝的眸子里带了几分惘然迷茫,满腹疑虑待着解惑。 奥斯汀露出一个苦笑, 指向顾辞川身侧的太空玻璃窗, 茫茫的宇宙无垠而寥廓:“因为我们现在即将抵达联邦的边境了。” “联邦?”顾辞川闻言双眸一紧, 身躯遽然变得僵硬起来:“我们为什么要来到联邦?” 奥斯汀轻叹了一口气,长话短说地给顾辞川说明了他的身世。 奥斯汀本以为顾辞川听完后自己的身份来历后会很是惊异欣喜,毕竟顾辞川以后就是尊贵的亲王殿下了。 可他怎么都没有想到顾辞川只是最开始的时候眼中带了些许讶异和震惊, 却很快归于满脸平静,甚至都看不出半分高兴的模样。 对于顾辞川来说,这所谓的亲人,在自己前半生几十年来都沉沦与苦难之中都素未谋面,却在自己展露4S级别的精神力之后才突然出现,他现在已经生不出任何感情和期待了。 至于什么身份虚名和安富尊荣,在遭遇了无数大起大落的顾辞川心里也不重要。 他此时此刻最关心的还是晏瑜的安危。 在顾辞川的心里,永远没有人能比她更重要。 “那阿瑜留下来殿后岂不是很危险?”顾辞川眼里的担忧关切都快溢出来了,他满眼焦炙, 情绪激动地站起来:“不行,不能把阿瑜一个人留在那里, 她一个人怎么抵挡得住九个4S,我们得回去!” “辞川殿下, 您冷静一点, 现在回去也已经晚了。”奥斯汀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 “你什么意思?”顾辞川闻言蓦然抬眸,湛蓝的眸子沁满寒霜。 奥斯汀下意识地撇过眼睛,他有些不敢看顾辞川的表情, 嗫嚅道:“卡特拉斯环境特殊,周围星域的陨石碎片浓度过高,当时晏瑜和那些人战斗的时候能量波动过高,搅动引发了空间裂缝的乱流……” 时空乱流? 顾辞川脚步一个踉跄,手脚无力地差点跌倒在地。 一旦被卷入空间裂缝的乱流中,没有人能够活下来。 奥斯汀连忙上前两步扶住顾辞川,因为太过担心而下意识地失声叫道:“您怀了身孕,要小心些。” 顾辞川身躯一僵,不敢置信地结结巴巴地问道:“你刚才说什么?我,我怀了……阿瑜的孩子?” 奥斯汀面色艰涩地点了点头。 他违背了上层的意愿,擅自将这件事情告知了顾辞川,之后一定会受到严苛的惩罚。 可是奥斯汀并不后悔。 三天前星舰的小队人员用星舰上的医疗舱,简单地对昏迷之中的顾辞川做了一个体检,虽然身上大小伤痕不少,但好在没有什么致命伤。 让他们最为震撼的是顾辞川的腹部被检测出了其他的生命体,这意味着顾辞川怀孕了。 对此小队人员和奥斯汀吵了起来,他们认为顾辞川既然身为联邦的亲王,这个孩子却是帝国人的孽种,根本就不应该出生,应该隐瞒着顾辞川而先向陛下和公主殿下汇报。 而为了不影响顾辞川的名声,最好是在没有显怀和外人知晓的时候流掉这个孩子。 他们甚至已经开始商议起趁着顾辞川昏迷的时候给他动手术,只不过还没有收到陛下和公主殿下的明确命令,所以才暂时没有动手。 他们这个可怖的想法让奥斯汀听得心惊胆战。 联邦和帝国自古对立,在联邦人的心里根本不能接受他们的亲王怀上帝国人的血脉,可在奥斯汀的眼里晏瑜却是他最要好的朋友。 更何况顾辞川又曾在星兽群动乱中救了奥斯汀一命,所以奥斯汀无论如何也不想眼睁睁地看着在顾辞川在他毫不知情的时候失去了自己的孩子。 “现在情况还不明朗,万一晏瑜运气好没有被卷入空间裂缝的乱流中呢?您现在为了孩子一定不要忧思过度,好好养伤,再过一个多月我们就能回到联邦的首都星了,到时候我们的人得了消息马上就会传递回来的。”奥斯汀柔声安慰着顾辞川,心底也期望着能有奇迹发生。 顾辞川像溺水之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面色惨白地微微颔首。 阿瑜不会死的,一定不会死的。 顾辞川的手不自觉地抚向自己尚还平坦的小腹,拼命地自欺欺人着。 *———————————— 桓州一边咳嗽着一边从坠毁的机甲的残骸里手脚并用地爬出来,他哭丧着脸看着眼前杳无人烟、颓垣荒芜的星球,整个人抓狂又崩溃地倒在地上。 知道十大家族要对顾辞川即将做出的那些事后,桓州偷偷摸摸地从帝都星的家族里驾驶了一架机甲溜了出来。 之前顾辞川被人污蔑打压成了罪犯的时候,桓州恨极了自己迫于家族压力不敢站出来的那副懦弱无能的模样,可现在桓州想通了,无论顾辞川是alpha还是Omega,他都是自己结识了这么多年的好兄弟。 桓州不想自己再这么软弱无能,不作为地下去了。 然而桓州的救援计划并不顺利。 他这个马大哈在这个星域迷了路就算了,甚至还因为操作不慎撞到了一小颗陨石碎片被迫在这个荒星降落。 桓州欲哭无泪地慢慢爬起来,看着周遭的荒烟蔓草和戈壁黄沙,开始捣鼓起光脑发送求救信号。 忽然身后一阵微弱的窸窣声传来,桓州一个激灵倏忽转身,他举起高能粒子木仓对着身后的灌木,声音颤抖:“谁?出来!” 繁茂的灌木丛中一双琥珀色的瞳孔突然对上桓州的眼睛,桓州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但他长了副高大威猛的模样,色厉内荏地低吼道:“出来!” 一只半大的雪豹迈着优雅的姿态,缓缓踱步出来。 桓州满脸疑惑地盯着这只雪豹,震惊地意识到这只星兽竟然有3S级别的精神力,他顿时来了精神想要契约这只星兽,努力挤出一个和善的微笑:“小豹子,你自己在这里吗?饿不饿?我这里有吃的哦。” 雪球眼中闪过人性化的嫌弃,低哼一声。 桓州见眼前这只星兽似乎并不嗜杀凶残,对人类也没有很大的敌意,大着胆子靠近,甚至还放出了试探性的精神力。 “咦,你已经和人类契约了吗?”桓州大失所望地发出一声惊叹。 不过桓州像是想到了什么,表情变得惊喜起来:“等等,那不就是说这附近有人类了吗?小豹子,你的主人在哪?” 雪球低低地呜咽一声,却碍于不能说话只能上前咬了咬桓州的裤腿,随即它扬了扬头颅,转身走了两步,又连忙转头眼巴巴地看着桓州,一直重复着这个动作。 饶是桓州再笨也发觉了它的意图:“你想要我跟着你走?” 雪球连忙点头。 桓州跟着雪球的后面跋山涉水地走了不近的距离,也不知道这头雪豹是怎么找到在荒星上找到自己这个罕见的活人。 忽然雪球兴奋地嚎叫一声,四肢并用地小跑起来,钻进了一丛灌木之中,用牙齿咬着后颈,费力地拖出来一个昏迷不醒的人出来,这人的长发散乱看不清容貌,只能大体辨别出是名女性。 桓州连忙上前几步蹲在这个人的身边,看清楚她的惨状后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身前昏迷不醒的人体全身伤得简直是惨不忍睹,让桓州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胸口。 “这到底经历了什么啊……”桓州不忍心地摇了摇头,一边嘀咕着一边准备按照军校的急救方式来救助这名陌生人。 可是当桓州的目光停留在眼前这个人毫无呼吸幅度的胸口之时,他的目光一凝,神色陡然变得严肃起来。 他的指尖微抖,颤巍巍地放在了这个人的鼻翼前。 雪球乖乖地揣着爪子蹲在一侧,满眼殷切期待地盯着桓州,希望这个人类能够治好它重伤的主人。 “小豹子,你别这么看着我。”桓州苦笑一声,艰难地说道:“很抱歉,你的主人已经没有呼吸了。” 雪球的琥珀色的瞳孔骤然一缩,死死地盯着桓州,浑身炸毛,发出威胁性的低吼,像是不相信桓州的说辞。 一定是这个人类不愿意帮它医治! 桓州无奈地摊开手:“我本来就不会治病,身上也只有几支急救医疗液,她已经死了,我现在把医疗液给她灌进去也没用了,你还是不信我?真是的,你自己用精神力扫描一下还有没有生命体征不就行了,就跟我一样——” 桓州的精神力放了出来,本来只是给雪球做个演示,用精神力来扫描眼前的尸体毫无生命体征的存在,下一瞬他的身躯却一僵。 “嗯?”他的嗓子眼刚发出了一声疑惑的声音,下一瞬眼前的那具死尸猛然坐了起来,以一种常人无法想象的速度扑向了桓州,桓州却突然看清了眼前人的脸庞,失声叫道:“晏瑜?” 第48章 认亲 安德烈亚斯亲王殿下。 肩胛处一股大力袭来, 脖颈也渐渐传来窒息的感觉,桓州倒吸一口冷气,动作艰难地用双手使劲推开她:“晏瑜, 我不是坏人,我是桓州啊, 我教过你的。” 晏瑜崩裂的伤口滚落出几滴血珠, 跌在桓州的脸上, 冰凉的触感和血腥气让他的瞳孔一缩,忽觉身上一轻,他惊喜地叫道:“晏瑜, 你想起我来了是不是?” 然而却并没有得到回应,桓州奇怪地坐起来,刚刚还压在他身上动作凶悍粗暴的人却软软地倒了下去。 “晏瑜,你、你没事吧?晏瑜,你究竟怎么了?”桓州不解地问道,一边下意识用力地摇晃着她的肩膀。 雪球再也按耐不住,忍不住低低地嚎叫了两声,桓州这才惊觉晏瑜是伤势过重又陷入昏倒了。 桓州手足无措地把光脑打开,大体扫描了一下晏瑜身体的血压、心跳、体温等基本生理状况, 情况却十分严峻,她的呼吸和脉搏已经极其微弱了。 刚才晏瑜甚至已经呼吸骤停, 出现了假死现象,如果再不抢救她的话, 可能真的回天乏术了。 桓州翻找了一下自己的储物扣, 却只有几只治疗普通外伤的医疗液,他哆嗦着手把这几支医疗液灌进了她的嘴里,然后桓州心底也明白这终究是无济于事的。 眼看着晏瑜的呼吸和心跳越来越弱, 雪球急得团团转,不住地用爪子挠桓州的膝盖,桓州正是手足无措的时候,他的光脑却突然响了起来:“臭小子出息了啊,还敢离家出走了啊。” “姐,”桓州讪讪地笑了笑:“那个,我可能出了一点小小的状况。” 桓月嗤笑一声:“就你这熊样还学别人去越狱呢,顾辞川早就被联邦的人救走了,你这臭小子快点给老娘滚回帝都星。” “真的?辞川被救走了——”桓州刚刚发出一声喜悦的叫声,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拍了拍脑门:“姐,我机甲坏了,现在困在一个荒星上呢,你快派人来救我,对了,你可一定要记得带医护人员和药品来,这可是人命关天的事。” 桓月的声音猛地拔高:“桓州,你受伤了?” “不是我。”桓州连忙解释,他顿了顿:“是晏瑜,帝都星晏氏的嫡系,帝国有史以来最年轻的4S,你对她有印象吗?” “晏瑜。”桓月轻轻呢喃出这个名字,她的脸色陡然一沉。 这几天的帝都星,已经被这个名字的主人搅动得天翻地覆。 桓月神色复杂地摇了摇头。 晏瑜竟然从空间裂缝的乱流里活了下来,这简直是一个奇迹,可她做出了那样的事情之后,十大家族的人会轻易放过她吗? 或许她根本就不该活下来。 然而让桓月怎么都没想到是,才挂断和桓州的通讯之后的几分钟,一件突如其来的大事件发生了。 这件事犹如平地惊雷,令帝国风云突变,让安逸了几百上千年的帝国子民彻底地陷入了惶恐惊悸。 *—————————— “安德烈亚斯,太好了,我们终于找到你了,也总算是完成了母亲大人的遗愿。”一袭奢华服制,金发蓝眸的纳撒尼尔惊喜万分地抱住顾辞川,一旁的芙洛拉同样也是金发蓝眸,她甚至已经红了眼眶,忍不住擦了擦眼角的泪水。 顾辞川有些别扭地抿了抿唇,垂眸低声唤道:“大哥,二姐。” 纳撒尼尔激动地连连点头:“安德烈亚斯,我真的没想到,三十几年过去了,我们竟然还真的能找到你,如果母亲大人临死前能看到你一眼,她该有多么高兴啊。” “……母亲?”这个陌生的词语从顾辞川的唇里艰涩地钻出来。 “我们的母亲就是前任女皇陛下,她一生都只娶了一任丈夫,也只有我们三个孩子,可惜我们的父亲怀你的时候因为当年反叛军的原因失踪了,这也导致你流落在外这么多年。”纳撒尼尔满眼心痛地沉声说。 芙洛拉用光脑打开动态投影录像,指着王座上面的金发蓝眸,身着宫廷裙装姿态高贵的女人说:“这就是我们的母亲,”她又指着另一个黑发黑眸五官俊朗的男人说:“这是我们的父亲。” “安德列亚斯,只有你继承了父亲的发色和母亲的眼睛。” 顾辞川静静地看着那副画像,这是自己曾经渴望无比的亲情,可自己连父母的面都不能亲眼见上一面就得知他们已经去世了。 他终于找到了自己渴求的亲情,却还在没有得到的时候就彻底失去了。 现在他除了阿瑜和肚子里的这个孩子,什么都没有了。 *—————————— “殿下,好不容易至亲相见,您怎么看上去却有些郁郁寡欢?”奥斯汀忍不住低声问道。 顾辞川的目光投向眼前奢华的城堡和庭院,身侧的佣人一排排地俯下身子,恭声唤道:“参见安德烈亚斯亲王殿下。” “我第一次知道自己的名字应该是安德烈亚斯。”顾辞川满眼复杂地看着身后的奥斯汀,涩声说道。 曾经年幼的他无比渴望亲人的存在,可当他自己独自挺过那些黑暗苦难的岁月之后,一路上历经了起起跌跌和花开花落,在自己展露了4S级别的精神力之后,这些所谓的亲人才出现,对于他来说已经太迟了。 顾辞川现在更关心的是那个陪着他历经苦难之人的安危,只有她才是自己这暗无天日的人生里仅有的光。 在狩猎场作为罪奴被人追捕,第一军校的更衣室里,还有被污蔑打压成战犯拘押关在了卡特拉斯,晏瑜的每一次出现,都是他命运的转折,也是他荒芜凄苦的人生里仅能吮吸的蜜糖。 “奥斯汀,阿瑜那边有消息了吗?”顾辞川的声音听着平淡无澜,指尖却紧张地狠狠嵌入掌心。 奥斯汀的神色一变,目光甚至都不敢和顾辞川对视,嗫嚅道:“昨天深夜的时候,潜伏在帝国的调查局的人的确打探到了一些消息。” 顾辞川闻言猛然抬眸:“既然昨夜就有消息了,怎么不告诉我?阿瑜究竟怎么样了?” “当时那场战斗中的人都被卷入了空间裂缝的轮流中,无一幸免。”奥斯汀艰涩地一字一顿道:“请您节哀。” 顾辞川面无表情地看着奥斯汀,湛蓝的眸子轻轻眨了眨,鸦睫微颤。 为什么刚才奥斯汀说的每一字他都可以听得清楚,可是合在一起的话他却听不懂? 什么叫做无一幸免……什么又叫做节哀? 可笑,阿瑜还活着,阿瑜肯定还活着,奥斯汀为什么要说这种不吉利的话? 奥斯汀担心地看着顾辞川,下一瞬却见顾辞川的身子微晃了晃,竟然直直地往后仰去。 “辞川殿下!”“安德烈亚斯殿下!”“快,快去请医生!” 第49章 高峰会议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桓月踩着恨天高走进会议厅, 及地的裙摆摇曳生姿。 这是一座宏伟的带着古地球欧式风格的巨大建筑,有点类似希腊神话中的神殿,数百根巨大的石柱擎天而起, 似要冲破云端。 十大家族的高峰会议即将在这里举行。 帝国一般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需要十大家族共同商讨,也只会在天网上开一个虚拟投影的会议。 而这次的高峰会议, 十大家族最尊贵的家主都会亲自动身来到这里, 无一缺席。这样隆重的盛况, 已经几十年未曾出现了。 这也说明了这次事情的严峻性,甚至是对整个帝国的命运举足轻重。 晏文彦早已经入座了明明以前他总是一副睥睨众生的表情,现在他却似是一副十分紧张的模样, 腮帮子咬得死死的,双颊的肉轻轻地颤抖,他不时扫一眼周围人的表情,双手颤抖地交握在一起。 桓月到的时候已经是倒数第二了,只有罗德里格斯家族的人还没有到。 桓月轻笑着用手掩住朱唇:“不好意思,我来晚了,毕竟我忍不住亲自去证实了一番,才总算是相信了。” 晏文彦猛然抬眸,死死地盯着桓月, 瞳孔射出奇异的光来:“所以……是真的?” 桓月浓艳的朱唇勾起一抹弧度,轻轻颔首, 明明她只是如此一个微小的弧度,却令在场的人的脸色都为之一变。 晏文彦的双唇蠕动了一番, 他像是想笑, 嘴巴瘪了瘪,却因为情绪太过激动做出一个似笑似哭的表情。 晏文彦怎么都没想到,当年被他扫地出门, 视若垃圾的废物竟然会有朝一日成为他们晏氏的荣耀,这样的继承人以后一定能让他们晏氏崛起振兴,从此一跃为十大家族的鳌头。 不,或许根本就不需要十大家族了……一个就够了。 “晏文彦,你有什么好得意的?”普雷斯科特家族的家主杰夫立马沉了脸色,冷声质问道:“晏瑜和联邦的人同污合流救走顾辞川,不仅犯下了叛国的重罪,她还杀了一名4S,重伤两名4S,甚至还让三名4S和十大家族的族人陨落于空间裂缝的乱流。这些罪名桩桩件件里的任意一条,别说是让她一死,甚至千刀万剐也不为过。” 晏文彦情绪激动地站了起来,脸色涨红地怒斥道:“杰夫,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什么心思,不就是嫉妒眼红我晏氏出了个5S吗?你普雷斯科特家族一直以十大家族之首自居,现在知道我家小瑜是5S之后,生怕影响到你普雷斯科特家族的地位,才恨不得找借口马上把我家小瑜处理了。” 其余几族消息不灵通的家主,面面相觑地互望一眼,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傻在了原地。 5S……? 怎么可能会有5S级别精神力的出现呢?5S只是帝国科研机构测定出来的一个假想的人体极限天花板精神力数值,从来没有出现过,4S就已经是现今所有alpha的最高战力了。 桓月眼神复杂地解释道:“说来话长,我弟弟在荒星里偶遇了濒死的晏瑜,我派出去的医疗队救了她之后,随行的4S发现自己竟然不能感知到晏瑜的精神力,可她的精神力分明存在——甚至连靠近都会被昏睡中的她下意识地震慑。回到帝都星在仪器的精准检测下,我确定了晏瑜的精神力已经到了5S级。” “5S又如何?”杰夫冷哼一声也站起来,气势逼人,冷森森笑道:“有一句俗语‘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不知道大家听过没有?5S难道就是晏瑜逃过死罪的理由?晏文彦,你以为你们区区一个晏氏就能保住晏瑜吗?我劝你安分点,否则我们其余几个家族联手一起对付你,以后帝都星就再也没有十大家族了,只有九个。” 晏文彦气得额角青筋直跳,杰夫明明就是为了怕影响他们普雷斯科特家族的霸主强权的势力,才用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妄图除去晏瑜。 但可恨的是晏瑜自己作死要把这些把柄送到别人的手上,简直是让他们瞌睡来了就直接送枕头。 “老宁。”晏文彦的目光不自觉地投向宁氏的家主宁玉龙,他的语气甚至隐隐带了几分哀求:“咱们向来是一条心的,对吧。” 晏氏和宁氏同为十大家族里的华夏黄种人后裔,自古通婚,数百年来都是姻亲,也是牢不可破的盟友。 而桓氏虽然也是华夏黄种人后裔,但却与晏氏和宁氏来往并不多。桓氏向来是八面玲珑互相交结,从不轻易站队,只要有利可图就是他们的盟友。 出乎晏文彦意料之外的是,他自己以为最牢固的盟友宁玉龙却讪讪地笑了笑,转过头心虚地不敢看他,硬着头皮道:“老晏,晏瑜做出这些事情来,没人能保得了她。” “老宁,晏琥死了,晏瑜是我晏氏嫡系现在仅存的天赋血脉了,我举全族之力也要保住她。”晏文彦狠了狠心,咬牙切齿道:“你若是怕得罪普雷斯科特家族或是怕其他家族联手起来打压对付我们,你想置身事外,我能理解。可咱们两族自古联姻,族人处处是姻亲,血脉早已杂糅,我晏氏若是出了事,你以为你们宁氏就能不伤筋动骨吗?” “伤筋动骨总比彻底覆灭的好。”宁玉龙没有多加思考,几乎是条件反射道。 气得晏文彦变了脸色,怒目如火眼里冒烟,颤巍巍地用手指指着宁玉龙:“你!” “老晏啊,听我一句劝,把晏瑜交出去吧。哪怕你们晏氏嫡系不行了,再从分支血脉里选个拔尖的当继承人也是可以的,实在不行再等个几十年……”宁玉龙幽幽地说道。 接着宁玉龙长叹一声:“5S再宝贵,可也遭人嫉恨眼红啊。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晏文彦突然像是浑身被抽干了气力一般,双腿一软。 其实宁玉龙说得对,晏瑜现在还重伤昏迷着在抢救,她能不能活下来都还是一回事,他如果非要犟着头皮把晏瑜保下来,到时候将会是整个晏氏的覆没…… “谁要杀晏瑜?” 众人闻声齐齐抬眸,眼底满是诧异和震惊。 金发碧眸的青年带着一身浓重的血腥气,大步流星地走进会场。 他唇角微扬,随手解下自己的外套,露出里面满是血渍的衬衫,甚至连他的脸颊处也有一滩还未擦拭的血迹,他明明是在笑,但任何人都能感受到他眼底森冷的寒意:“你们谁要对晏瑜动手?” 桓月满眼复杂地看着阿喀琉斯,他极其自然地坐在了最后一个空着的罗德里格斯家主的座位上。 其他家族的家主也俱是一副震惊愕然的模样。 这可是只有家主才有资格参加的高峰会议,可阿喀琉斯却替代了他的父亲坐在了罗德里格斯家族家主的位子上,他身上那股浓重的血腥味,代表着什么,众人心知肚明。 弱肉强食,物竞天择,实力就是一切,一向是十大家族的准则。 “我知道你们打的什么鬼主意,反正我把这句话就丢在这里,你们谁想对晏瑜动手,就是和罗德里格斯家族作对。”阿喀琉斯慢里斯条地拿出一方绸帕仔细地擦拭自己的脸颊上的血渍,轻飘飘地抛出了这颗像是炸弹一般的话。 晏文彦的眼底闪过一丝狂喜,就连宁玉龙的表情也开始变得犹豫和纠结起来,其他家主则是满脸探究地互相对望着,观摩着各自的微表情。 忽然一声嗤笑打破了沉默。 “桓月,你笑什么?”杰夫脸色阴郁地质问道。 桓月动作妩媚地抚了抚自己的发丝,笑盈盈道:“我在笑你们啊。虫族现在有了女皇,都快打到家门口了,你们还有闲情雅致窝里斗呢。你们非要把这个仅存的5S杀了就杀了呗,到时候咱们一起喂虫子。” 这次举办高峰会议的原因其实晏瑜只是一个横插的意外,而真正的会议目的是因为——虫族的第七任女皇,历经虫族的数百年孵化,在昨天破壳了。 *———————————— “奥斯汀,出来。”上层冷冷地丢下一句话。 身受了不少刑罚的奥斯汀,一瘸一拐地被调查局的人拘押着从暗室里走了出来,他擅自将顾辞川怀孕的事情告知给了顾辞川,被受到了极其严苛的惩罚。 联邦和帝国自古对立,陛下和调查局的高层本来是想不动声色地趁着顾辞川毫不知情的时候,把他腹中的孩子偷偷流掉,可现在一切的计划都被奥斯汀打乱了。 顾辞川这种无比珍稀的4S级的Omega,又是亲王的尊贵身份,本该会有无数alpha对他趋之如骛,可如果他非要未婚先孕留下这个孩子,而且还是帝国人的孩子,不仅会对他的名声有损,甚至还会让联邦子民对他产生很大的意见和怨念。 “奥斯汀,你该受的惩罚已经结束了,现在你好好去照顾安德列亚斯殿下。”调查局局长,也就是奥斯汀的顶头上司冷声命令道。 奥斯汀有些讶异地抬起头,他以为自己犯下这种重罪会死在暗室里,或者会被永久性开除再也不录用,可他怎么都没想到自己竟然还能回到岗位,再次肩负照顾辞川殿下的职责。 “作为一个间谍,你只能无条件地服从上级的命令。这一次是安德列亚斯殿下力保你的,否则你会有什么下场,你自己知道,奥斯汀。”局长面无表情地说道。 奥斯汀抿了抿唇,轻声道:“是。” 局长顿了顿,寒声吩咐道:“好了,你快回安德列亚斯殿下的府邸吧,他现在因为得知了那个帝国人的死讯,情况很不好。而且他拒绝一切人的照顾,我们现在也只能让你去试试了,否则我们绝不会这么轻易地放过你。” 奥斯汀心底一股不安的情绪荡生。 辞川殿下的情况很不好……是什么意思? 当奥斯汀时隔几天再次见到顾辞川的时候,他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然后无力地跪在了顾辞川的身前。 “怎么会这样……”奥斯汀喃喃道。 第50章 南柯 一梦苍老,一夜白头。 他又做梦了。 梦里他面色隐忍地死死咬住薄唇, 甚至已经被他咬得渗出几丝血迹。 顾辞川向来是打落牙齿和血吞的性子,便是疼得受不住了,他也强忍着不愿意发出任何羞耻的声音。 然而晏瑜这头狼崽子首次开荤, 吃肉还不懂节制,食髓知味要了一次又一次, 终于让顾辞川抑制不住地发出一声闷哼。 晏瑜这才惊觉自己有多过分, 她愧疚又心虚地揽住顾辞川, 轻吻了吻他的脸颊,黑眸纯净又无辜:“阿辞,我错了, 以后我一定会有节制的。” 倒故意做出这样一副好像是她被他欺负了一般的模样。 顾辞川心底好气又好笑,却只是满眼无奈地看着她,湛蓝的眸子湿漉漉的,像是被海水浸泡过,鼻音浓重地轻轻应了一声。 晏瑜顿时像偷腥了的猫一样,笑得眉眼弯弯。 晏瑜身为年轻力壮的alpha,这个时候更是精神得很,她单手撑着下巴,看着顾辞川脖颈上留着自己的小草莓, 印在他蜜色的肌肤上分外惑人,她的眼底波光流淌, 犹如万顷银河低悬倾泻:“我想要孩子了,小黑皮什么时候给我生个孩子呢?” 顾辞川闻言眉眼一凝, 表情变得复杂起来。 他涩声缓缓道:“阿瑜, 我的生殖腔受过伤,我不知道会不会让我的生育能力受到损伤。万一我不能生……” “你别想那么多,等以后离开这里好好做个检查, 现在医疗技术那么发达,一定会有办法的。”晏瑜柔声安慰道。 顾辞川却是身躯一僵,他沉默了一会儿,垂眸轻声道:“阿瑜,万一我真的不能生,你会去找其他的Omega吧。” 顾辞川虽然一想到这种事就心底窒闷地喘不过气来,可他明白这终究会是一件横在他和晏瑜之间的一座现实的大山。 万一真的到了那一天,这种事本来就不该怪晏瑜,是他没用生不出孩子,他也没有资格去指责晏瑜,这本就是一个alpha为尊的世界,有权有势的alpha娶多名Omega是屡见不鲜、家常茶饭的。 可心高气傲的顾辞川却不能接受。 哪怕他偷偷爱了晏瑜这么多年,也愿意为了晏瑜做任何事,可他的这份爱与他的桀骜孤傲并不相悖,他绝不能接受与别人分享晏瑜。 顾辞川顿了顿,喉结艰涩地滚动:“真的到了那个时候,我不会纠缠你的,我会自己主动离开……” 他未说完的话,却被晏瑜死死堵住。 “你敢。”晏瑜故作凶狠地瞪着他:“我不准你离开我半步。你也不许再多想,我这个人最不喜欢什么小孩子了,吵吵闹闹的烦死了。你能生就生,不能生最好,反正我有你就够了。” 刚刚她还不是说自己想要孩子吗? 顾辞川闻言愣了愣,心底一暖,眼尾和耳后根慢慢染了几簇薄红,他有些羞赧又羞耻地咬了咬唇,垂着头呐呐道:“可是我喜欢孩子……” 晏瑜一噎,挠了挠脑袋:“唔,那我们就收养个孩子。反正就按着你的心意来。” 顾辞川眼眶一热,但他不善言辞,嘴唇张了张却笨嘴拙舌地说不出什么动人的情话。 恍恍惚惚间他却被晏瑜再度压住:“阿辞,既然你喜欢孩子,那咱们继续。” 顾辞川:“……” 不是刚刚才说要有节制吗? 他感觉自己像只大黑兔子已经被晏瑜这头狼崽子死死地盯上了,这么想着的时候后颈果真被她咬住。 一股蜜糖乌龙的清香很快被浓密的薄荷盖住,而晏瑜说的话也逐渐模模糊糊地听不真切,他眼前的景色渐渐变得朦胧,归于一片死寂的黑暗…… 顾辞川慢慢睁开眼睛。 他又回到了冰冷的现实。 命运还真是造化弄人,他明明有了曾经渴求万分的孩子,可是阿瑜却已经不在了。 一双湛蓝的眸子毫无焦距地眨了眨,像是两颗珠子一样被嵌固在脸上,他的目光空洞,眸光无神而死寂,就像是一片死海般,任外界风波再大也荡不起任何波澜。 除了他的胸膛还在微微起伏,死气沉沉地就如同一具尸体。 奥斯汀的双眼不可置信地瞪大,语无伦次地低声喃喃道:“怎么会这样……” 仅仅几天不见,从前顾辞川那漆黑如墨的头发,竟然都变成了一头雪白。 朝如青丝暮成雪。 身侧为首的私人医生满眼复杂,低声解释道:“安德列亚斯殿下殿下身为4S级别的精神力强者,这种强悍的精神力能化为实质力量,所以当他的情绪波动太过强烈的时候,不仅会对外界造成实质影响,也会不经意地影响和改变自己的身体构造……” 所以才会一梦苍老,一夜白头。 奥斯汀被眼前的白发刺得心口闷闷的痛,他忍不住上前几步,沉声安慰道:“殿下,您这几日不吃不喝,也拒绝一切人来照顾和治疗您身上的伤,再这样下去您的身体怎么受得了。为了孩子,也要为了以后能为晏瑜复仇,更要好好地活下去啊。” 顾辞川轻轻地眨了眨眼,仿佛才意识到身前的人是奥斯汀。 对,孩子……为了孩子,他不能死。 更何况奥斯汀说得对,他还要给晏瑜复仇。 顾辞川湛蓝的瞳孔微微一缩,只有他和晏瑜共同的朋友奥斯汀回来了,他才能感受到自己和晏瑜的过往是真实存在的。 “来,咱们喝点清淡的热粥吧。”奥斯汀捧着碗送到顾辞川的身前。 周围的人俱是神色紧张地看着,生怕顾辞川又不予理睬,可出乎他们所有人的意料,顾辞川抿了抿唇,竟然浅尝了一口。 奥斯汀连忙又用勺子舀得满满的,递到顾辞川的嘴边,他都顺从地吞咽下了。 只是奥斯汀看着顾辞川那空洞无神的双眼,心底忍不住发出一声喟叹。 顾辞川现在这样表面上看着是有精神多了,实际上他也只是为了孩子和复仇勉强吊着一口气,活下来的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而已。 *——————— 桓月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眼前那坐立不安的青年,青年似有所感应,猛然回头,孔雀翎一般的碧色双眸像淬满寒冰,冷冷地望向桓月:“我什么时候才能进去见阿瑜?” 桓州瞪了阿喀琉斯一眼:“没大没小的,怎么说话呢?我教过你们,算是你和晏瑜的老师。这可是我姐,更算是你和晏瑜的长辈。更何况还是我和我姐救了晏瑜呢。” 桓月摊开双手,语气无奈:“我又不是故意拦住你不让你进去。她伤得很重,现在还在抢救中,能不能活下来全靠命了。” 阿喀琉斯的脸色骤然变得极其阴沉和扭曲起来,身侧的双手用力地交握在一起,手背处青筋暴起。 桓月冁然而笑,抚了抚自己的长发。 不知道又等了多久,阿喀琉斯更加焦炙烦躁的时候,桓月扫了他一眼,淡淡道:“等不住就跟晏文彦和宁玉龙一样先回去,有消息了我会通知你们的。” 阿喀琉斯张了张唇,似乎想说什么,却被一个急急匆匆的穿着白大褂的人高声打断:“醒了,她醒了!” 第51章 醒来 不是朋友,是狗。 几乎在白大褂话音刚落的瞬间, 阿喀琉斯就急不可待地冲进了晏瑜的病房。 这是帝都星首府区中心医院的豪华病房,处处置设都透着奢侈和华贵。 晏瑜穿着素色条纹的病号服坐在床上,一头青丝如瀑, 未扎未束地披在身后,发梢卷曲透着慵懒的弧度, 犹如攀附在岩壁的繁茂藤蔓。午后温热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映照在了她的侧脸, 纤长的睫毛抖动着, 投下淡淡的剪影。 她听见身后的声音后,下意识地转过头来,与阿喀琉斯两个人无声对视着。 阿喀琉斯望着晏瑜犹如黑曜石一般清亮泠然的眸子呆了呆, 他却像是近乡情怯一般,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动作拘谨地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小心翼翼地走到了晏瑜的身前:“阿瑜,你还有哪里不舒服得很吗?” 晏瑜闻言怔了怔,她蹙起眉头,满眼认真地打量着阿喀琉斯,幅度微弱地摇了摇头。 “那阿瑜想要吃点什么吗?” “你是谁?” 两个人同时开口。 阿喀琉斯身躯一僵,满脸不敢置信地抬眸:“阿瑜, 你刚刚说什么?” 而就在这时,被性急的阿喀琉斯甩在身后的桓氏姐弟才姗姗来迟, 他们刚一进来,就正好看见晏瑜满脸认真地盯着阿喀琉斯, 语气迷茫:“你是谁?……我又是谁?” 阿喀琉斯只觉自己的嗓子眼像堵着块火石一样, 烧灼得喉咙管生疼,他无力地张了张唇,双腿一软, 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 阿瑜失忆了?再也不记得他了? 桓月和桓州面面相觑地对视一眼,他们看晏瑜这副模样不似半分作假,桓州惊慌失措地低呼道:“怎么会这样?” 桓月无奈地耸耸肩道:“这我怎么知道,要看医生怎么说了。” 为首的白大褂见状脸色一变,立马启用了传讯器,身后很快有一长串医生鱼贯而入。 而他们几人也再度被请出了病房,同时得到消息的晏文彦和宁玉龙很快匆匆赶到。 这一等就从当午日明等到了暮晚夜色,直到为首的医生再次出了病房,众人纷纷围了上去。 医生满脸无奈地摇了摇头:“我们动用很多精妙的仪器对晏小姐的身体进行了检查,她现在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好好养伤身体很快就能恢复。但失忆这个突发情况我们却无能为力,据我们推测很可能是和她的精神力突发了5S有关,但晏小姐的精神力作为人类首例突破了5S的级别,我们也没有先例可循,更不知道怎么治疗。” “她有可能下一秒就会恢复记忆,也有可能永远不会再恢复了。” 众人沉默了一会儿,桓月沉吟道:“毕竟之前没人能从空间裂缝的乱流里活下来,晏瑜算是我们已知的唯一一个人,而现在她也是第一个突破了5S精神力的人,这二者之间有什么联系,我们现在根本无从得知,失忆和突破5S有关,我们这方面也根本没有一点经验。” 阿喀琉斯眼里闪烁着复杂的光芒,他虽然很难受晏瑜完全忘记了和自己的曾经,却不禁想到晏瑜也不会再为之前的事情恨他和疏远他,这意味着他是不是能和晏瑜重新开始了? 而如今在场的人或多或少地表示了要保住晏瑜的意思,晏氏、宁氏、桓氏和罗德里格斯家族算是暂时结成了一个脆弱的联盟。 虽然以杰夫为首的普雷斯科特家族想要除掉晏瑜的心思很明显,但十大家族里还有两三个家族持着观望中立的态度,现下的局面三方鼎力,暂时形成了一个平稳的局面,晏瑜也姑且也还不会有什么危险。 在场的众人得知晏瑜失忆的消息后虽然都心怀鬼胎,面上却不显露半分。 晏文彦心里更是惊喜万分,要知道晏瑜性子倔强,他当年把精神力近乎废掉的她流放去了卡特拉斯那个荒星,晏文彦一直担忧着晏瑜会记恨着晏氏和他,还准备用叶听白那个疯子做把柄那要挟她,谁知晏瑜却失忆了。 晏瑜失忆这事可是合了晏文彦的心意,可以说是意外之喜,要知道晏瑜现在是彻底失忆了,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他要抓住机会把她洗脑和彻底掌控,充作晏氏最听话的傀儡。 *—————————— 已是夜深,因为晏瑜现在的情况还不稳定,准备让她再在医院住几天就回到晏氏。 晏文彦和宁玉龙假模假样,故作慈爱地照顾了晏瑜一会儿,留下大批人马留守后就离开了,桓氏姐弟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 只有阿喀琉斯还磨磨蹭蹭地待在这里,似乎根本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虽然时间已经很晚了,但晏瑜却没有一点睡意,她看着这个完全陌生的世界,心底只有茫然和几分说不清楚的惶恐。 她完全忘记了自己人生发生过的一切,甚至都不记得自己是谁,这种感觉让她很孤立无援和惊惶,她感觉自己就像站在看不清方向的浓雾中,脚下无力如同踩着轻飘飘的棉花,迷惘而无助。 但是晏瑜虽然什么都不记得了,但她却不是变傻了,身体的战力本能和灵敏直觉却还在,刚才那两个叽叽歪歪的男人就让她有一种打心底里不舒服的感觉。 晏文彦和宁玉龙刚才虽然堆满了慈爱的笑容,一直精心照顾着晏瑜,语气也故作和善温蔼,却让晏瑜只觉得他们虚伪而做作,心里下意识地提防着他们。 这种完全空白的人生让她生出一种深深的无力,她根本不知道该相信谁,只能小心谨慎地观察着周遭的一切,步步为营。 晏瑜叹了口气,双腿都已经有些躺僵了,正好刚才围着她的人也走得差不多了,她便准备掀开被子走动一会,一直守在旁边的男人却立马紧张地站起来:“阿瑜,怎么了?” 这男人生得高大,金发碧眸,气度很是不凡,但晏瑜却并不知道自己和他究竟是什么关系,谨慎地看了他一眼:“我没事,我只是想站起来走走。” 阿喀琉斯这才微微松了口气,立马殷切地上前过来扶住她:“阿瑜,那我扶着你吧?” 晏瑜却不动声色地拂去他的手臂:“多谢你,但是不用了。你叫什么名字,我们之前很熟吗?” 阿喀琉斯的碧眸漾起一抹失落,轻声道:“我叫做阿喀琉斯。”他顿了顿,却因为有些心底满是亏欠而不敢直视晏瑜,垂眸低声道:“我们之前是朋友,很好的朋友。” 晏瑜因为他当年做的糊涂事,其实根本就没有彻底地原谅他,对他的态度很是疏离,所以阿喀琉斯说这话的时候感觉自己说了谎,很是心虚。 阿喀琉斯的微表情实在是有些不太对劲。 晏瑜眯起眼睛,看不出喜怒,面无表情地反问道:“真的吗?” 阿喀琉斯遽然抬眸,额上沁出几滴冷汗,嗫嚅道:“真的,我们以前真的是很好的朋友……”阿喀琉斯在心底反复为自己开脱,他们以前的确是很好的朋友,他也不算是说谎。 阿喀琉斯现在也不敢奢求其他的,只要晏瑜不再疏离他,能回到以前挚友的状态,他就心满意足了。 “你最好不要骗我,”晏瑜看着阿喀琉斯不自然的动作和表情,直视着阿喀琉斯那双孔雀翎一般翠绿的碧眸,冷冷道:“我最恨别人骗我,如果以后我想起来了……” 扑通一声响起,晏瑜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你、你这是做什么?” 这个看着气宇轩昂、高大俊美的alpha竟然惊慌失措地跪在了她的面前,卑微慌急地拉着她的衣摆:“阿瑜,我错了,我不该骗你的,我……我是你的狗,我什么都愿意为你做,你把我当成你的狗,你的奴隶或者仆人,随意使唤我就好。” 晏瑜:“???” 呆滞.JPG 一醒过来什么都不记得就遇到个奇奇怪怪的变态该怎么办? 第52章 鳏夫 小家伙,注意一点。 一阵悠扬的钢琴声传来, 宁玉龙停驻在了琴房门口,唇角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微笑。 钢琴前的长发男人玉手轻佻,十指蹁跹奏出动人的音色, 可更吸睛的是他那张出尘绝世的脸庞,犹如云端谪仙一般矜贵清冷, 高不可攀, 似乎连多看他一眼都是亵渎神明。 积石如玉, 列松如翠,莲华容姿,世无其二。 “小瑾, 琴练得不错。”宁玉龙神色满意地点了点头。 宁瑾闻声手指一顿,停下了弹琴,他起身颔首,恭声道:“家主。” 听到赞誉,宁瑾眼底飞快却地闪过一抹失落。 其实他对钢琴并不感兴趣,也不喜欢什么芭蕾舞,插花或是烹饪,但他却要从小就被族里逼迫着苦练这些专门为Omega设置的课程。 其实宁瑾一直很羡慕能够开着机甲驰骋于战场的alpha们,可是他空有3S级别的精神力却什么都做不了, 只能像宠物一样被圈养在后院里讨着alpha们的欢心,充当着alpha们的生育机器。 宁玉龙打量着宁瑾绝色的外貌, 眼中满是得意。宁瑾不愧是他族里最稀罕的Omega,不仅生得貌美, 天赋异禀, 琴棋书画更是自幼培育,样样精通。 这样完美无瑕的Omega,一定要和最强大最有权势的alpha联姻, 才能为他们宁氏带来利益最大化,也不枉族里倾力耗费这么多资源,栽培宁瑾这么多年。 “小瑾,你去收拾一下,等会儿跟我去晏氏那边。”宁玉龙吩咐道。 晏瑜今天已经从医院回了晏氏休养,趁着晏瑜失忆还比较好拿捏,宁玉龙要抓住机会赶快安排宁氏的人过去讨得她的欢心,最好是将晏瑜的心思能牢牢参透和拴住。 宁瑾的身躯却猛然一僵,面色变得极其难看起来。 作为被宁氏圈养起来只为联姻的货物,他对这些时日来发生的所有大事都一无所知,还以为是宁玉龙这几天突然要把他嫁给晏琥了。 “家主,不是离婚期还有大半年吗?”宁瑾一脸惨白地抬起头,颤声问道。 自从和晏琥订下婚事后他一直都是副郁郁寡欢和愁眉苦脸的模样,几乎是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他对于和晏琥的这场婚事的厌恶和抗拒。 可是没有人会在意宁瑾的感受。 “怎么,你到了现在还是不乐意?”宁玉龙神色闪过一丝精光,他当然知道宁瑾一直对和晏琥的婚事心怀不满,可他并不会在意宁瑾的想法和态度。 不过现在情况有变,晏琥死了,如果把宁瑾再送到晏瑜身边的确会有些不妥,毕竟当年宁瑾和晏瑜有过退婚的前科,宁瑾和晏瑜当年算是彻底闹掰过了,万一晏瑜想起了可怎么办,更何况宁瑾现在又这么一副不甘不愿的模样,还不若从其他Omega挑个性子乖顺的去服侍晏瑜。 宁瑾没想到宁玉龙竟然破天荒地考虑起他的态度来了,宁瑾咬了咬牙,跪下身子磕头伏拜,头一次态度坚定地说道:“是,请家主不要把我嫁去晏氏。” 上次家主逼迫他和晏瑜退婚的时候,宁瑾也试图反抗过,可他终究性子还是太过怯懦和软弱了,终究不敢忤逆家主的意愿。 宁玉龙思量了一会儿,点了点头:“算了,毕竟当年的事情的确是我们有些理亏,我会从你的兄弟姐妹里挑选个送给晏瑜,你的族弟宁翎就是个不错的人选。” 宁瑾脸色一滞,仿佛他刚才听见的那个名字是错觉一般,他震惊地抬起头,声音微微发颤:“家主,您刚才说什么?嫁给……晏瑜?” “是。”宁玉龙一副不愿与之详谈的模样:“晏琥死了,晏瑜的精神力不仅恢复了甚至还突破了5S级别,既然宁氏和晏氏自古都是姻亲,我便准备挑选一名咱们的族人过去服侍她。” 宁瑾呆呆地瞪大眼睛,仿佛一时之间被这消息震惊地失去了思考能力。 “小瑾,我好好地想了一下,虽然你生得最好,但毕竟你和晏瑜退过婚,影响不好,我便准备送宁翎去晏氏。”宁玉龙掸了掸衣摆的褶皱:“不过以你的姿色和天赋,寻常的人物根本配不上你,我准备以后会把你许给桓氏家主桓月或是罗德里格斯新任家主阿喀琉斯。” 宁瑾顾不上自己被当做货物一般四处辗转与人的悲哀,他用尽了平生最大的勇气哀求道:“家主,别送宁翎去,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宁玉龙皱起眉头:“你刚才不是还说不愿意嫁去晏氏吗?怎么变卦得怎么快?把婚姻之事当做儿戏吗?再说了,我的想法不是你一个Omega能左右的,你乖乖听话就是。” 宁瑾面色衰败地倒在地上,眼角一颗泪珠无声滑落,他哀声伏乞道:“家主,我求您了,我会好好表现的,当年的事是我们不对,可我和阿瑜有那么多年的感情,她不会记恨我的……就算她真的还对当年的事耿耿于怀,我,我会努力让她回心转意的……” 宁瑾哭得泪眼盈盈,如同梨花带雨,海棠着露,这副绝色姿容实在是我见犹怜,就连老谋深算,素来铁石心肠的宁玉龙也不由犹豫了几分:“算了,让你试试也未尝不可,不过晏瑜现在的情况很特殊。别说什么你们之前的情分,她根本就不记得你了。” 宁瑾惊愕抬眸,几颗浑圆的泪滴如珍珠般从他眼角滑落,折射出他惨白的脸色。 *———————————— “姐姐,你今天看着脸色好多了,当alpha真好,你恢复得好快啊。” 面前的少年眨巴着一双犹如小鹿般纯澈的杏眸,满眼孺慕,晏琅正拿着把水果刀坐在晏瑜的床边给她削苹果,然后却削得歪歪扭扭的,不堪入目。 晏瑜轻笑一声:“要不还是我来吧。” 比起晏氏其他人做作虚伪,故意讨好的模样,只有这个叫晏琅的弟弟相处起来让晏瑜感觉自然和舒服。 晏琅顿时双颊烧红,他身为Omega却一点都不贤惠,反而笨手笨脚的,他结结巴巴地嗫嚅道:“不,不了,还是我来……” 却被悬浮门开启的声音打断,晏文彦眼含笑意,身后跟着宁玉龙和一名陌生的青年:“小瑜,你看起来恢复得差不多了。” 晏瑜神色淡淡地点了点头,表情冷淡了许多。 晏文彦笑容一僵,冲宁玉龙点了点头,宁玉龙立马侧过身子让出后面的宁瑾来:“小瑜,你还记得他吗?” 宁瑾的手指无意识地搅紧,紧张地看着这种熟悉无比的脸庞。 晏瑜扫了一眼面前的绝色美人,她心底却没有任何波澜,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 宁瑾看着晏瑜冷淡漠然的表情,心里生出一股剧烈的绞痛,他勉强扯起唇角笑了笑:“阿瑜,好久不见。” “小琅,你先出去。”晏文彦很快吩咐道,晏琅不敢违逆,连忙行了个礼就转身离开了。 “小瑜,这可是你的未婚夫宁瑾啊,你连他都不记得了?”晏文彦笑盈盈地说起晏瑜和宁瑾指腹为婚青梅竹马的往事,宁玉龙也在旁边不时插几句话,却半句不提他们其实已经退婚了的事实,宁瑾也默默地没有反驳半句。 宁瑾只是不发一语地站在旁边,双眼通红地盯着晏瑜,手指无措地搅在一起揪着自己的衣摆。 晏瑜被宁瑾这种眼神看得有几分不适,好像她是个负心人一样,不由得问道:“你哭什么?” 宁瑾听见晏瑜犹如对待陌生人一般冷漠的语气心头更是难受,可他却又忍不住觉得晏瑜失忆了也是件好事,毕竟当年是他主动退了婚,如果晏瑜还记得一切,他根本就没脸来见她。 记不得他了也没关系,他可以和晏瑜重新开始。 宁瑾红着眼睛笑了笑,他鼓起勇气坐在晏瑜的床边,拿起那个晏琅没削完的苹果,很快便心灵手巧地削出了一个完整的苹果,递给晏瑜,解释道:“我只是太想阿瑜了。” 晏瑜接过苹果咬了一口,轻声道了一声谢。 她现在对周遭的一切都处于一个提防的态度,尽管她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未婚夫没什么感觉,但还是感觉这个宁瑾要比前几天的阿喀琉斯正常一些,可以先相处试试。 *———————— 晏琅有些失魂落魄地走在长廊上,他感觉自己总是呆头呆脑的学不好任何事,不论是插花课、舞蹈课还是烹饪课,别说和宁瑾哥那么完美的Omega能相提并论,他跟所有Omega比起来都笨手笨脚的。 忽然额头一股剧痛传来,随即便是一阵天旋地转,晏琅只觉得自己的腰被用力地揽住,他摇了摇头才勉强站住。 “小家伙,注意一点。”桓月对上那双纯澈的杏眸,不由得勾唇笑了笑,朱唇如同一簇烈火蹿进了晏琅的眼底,点燃了他的荒芜寂静的人生。 晏琅双颊烧得绯红,傻乎乎地点了点头,看着眼前芳菲妩媚,占尽风流的女人背影发起了呆。 “姐,你这个花心大萝卜别胡乱勾搭良家Omega好不好,你的前任都能装满一个星球了。”桓州没好气地说道。 桓月挑了挑眉:“那是你姐我有魅力,总比你这个多年的单身汉要好。” 桓州被戳到痛处,哭丧着脸嚎道:“姐,为什么你那么得小O喜欢但我就无人问津呢?要不你又给我安排几场相亲吧?” “滚犊子,老娘这些年都给你安排了多少场了,你要么睡过了头迟到,要么就是看电影走错了地方,上次当着人家的面摔个狗啃泥就算了,甚至还牵着人家的手硬着拉着人家一起滚几圈,把小O摔得骨折进了医院,后来还有好人家的小O愿意和你相亲吗?一听到你的名字就跑得远远的。” “姐,别说了,给我点面子……” *———————— 纳撒尼尔面色阴沉地看着眼前关于虫族女皇的报告,帝国受虫族侵扰危害多年,联邦的处境也并不好过。 芙洛拉柔声安慰道:“大哥,事情或许没那么糟糕的。” 纳撒尼尔摇了摇头:“你根本不明白虫族诞育出女皇之后会有多可怕,他们的战力会以恐怖的势态呈倍数上升。” 他沉默了一会儿,眼底露出思量:“现在联邦有难,安德烈亚斯身为4S级的Omega,一定能笼络到议会那些顽固的势力,现在主要是他肚子里的那个孽种棘手。” 芙洛拉面露不忍:“可现在这个孩子就是他活着的动力。” 纳撒尼尔却像是被这句话刺激到了:“身处亲王尊位,怎么能怀帝国人的孩子?现在月份还小,还没显怀,也没有什么外人知晓,我会劝他打掉的。” 身为长兄,纳撒尼尔对这个流落在外好不容易寻回来的幼弟的确是有感情的,但他更是联邦的皇帝,更要为着联邦的大局考虑。 “我倒也想他把这个孩子打掉,可他绝不会同意的。”芙洛拉毫不犹豫地说道。 “会有办法的。”纳撒尼尔凝思片刻道:“我们要多给他做做思想工作,他身为最稀有的4S级别的Omega,又是大好年华,难不成就让他为了个死人守一辈子?我绝不会让自己的亲弟弟当个鳏夫或是单亲爸爸。” 纳撒尼尔沉声道:“忘记前任最好的方法是爱上另一个人。下一周,我会邀请全联邦地位最尊崇的单身alpha们,给安德烈亚斯举办一场招亲晚会。” 第53章 态度 好像丢了什么东西。 圆弧形露台的悬浮门开启, 奥斯汀满脸复杂地走了出来,给衣着单薄的顾辞川披上了一件大衣。 他看着孤身独立于露台前,独自一人吹着晚风的顾辞川, 奥斯汀忍不住轻声道:“殿下,宴会已经快要结束了。毕竟这场宴会是陛下以您的名义举办的, 您却连面都不肯露一下, 这样会让陛下下不了台的, 还是有些不太好吧?” “不去。”顾辞川淡淡地丢下一句,像是一座死寂的雕像般望着远方的夜空。 喧嚣蜩沸的声音遥遥地从楼下传来,伴着欢快的歌舞声, 是热闹的宴会。 顾辞川垂下眼睛安静地看着遥遥远方的万家灯火,犹如赤色的星河倒悬流淌,然而周遭越热闹喧腾,却更衬得他形单影只,孑然一身。 “殿下,我知道您这段时间心里难受,可人总是要活下去的,生活也还要继续。”奥斯汀轻叹了口气。 奥斯汀又何尝不为晏瑜的逝世难过,可晏瑜临死前的心愿就是想让顾辞川不要为她的死过度伤心, 到联邦后他可以有一个崭新的生活。 “殿下,今晚的宴会都是联邦家世最好, 又年轻有为的alpha们,您要不要去看两眼?”奥斯汀小声道:“您还这么年轻, 总不可能一辈子守寡吧。” 顾辞川却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奥斯汀, 你不要再劝了,我的伴侣永远都只会是阿瑜一个人。” “这毕竟是陛下的意思,就算您今天不露面, 您的精神力天赋和地位摆在这里,今后总要挑选一位世家贵族的alpha联姻的。”奥斯汀呐呐道。 顾辞川闻言面色一沉,湛蓝的眸子映出冷凝的波光:“我不会同意的,至于他们劝我把孩子打掉,更是不可能。除非我死,我绝不会让自己的孩子受到一点伤害。” 他顿了顿,冷声道:“这样打着为我好的大旗,却根本不尊重我意愿的亲人,还不如没有。” 奥斯汀连忙宽慰道:“殿下,您千万不要这样说,您的亲人们都很爱您。帝君当年因为反叛军失踪,被找到的时候只有一具尸体,但您却安然无恙地活下来了,帝君临死前一定都还在保护您,至于女皇陛下,她后半生一直都在找您,临死的时候都还念着您的名字……” 顾辞川的神色柔了几分,眼底却弥漫着彻骨的哀伤,脸色衰败:“可是他们已经不在了,阿瑜也不在了。” 剩下的那所谓的亲人,却是打着为他好的旗号,妄图掌控他的一切。 如果不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顾辞川真的不知道这样日日如行尸走肉一般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殿下,您也不要怪陛下,陛下身处高位,要平衡多方势力,也是有难处的……”奥斯汀连忙劝慰道,然而话音未落,悬浮门就已经猝不及防地突然打开,一道低沉的男声打断了他:“安德烈亚斯,你很不满我举办的这场宴会吗?今晚你躲在这里,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过。” 纳撒尼尔看起来很不高兴,芙洛拉站在旁边,则是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她尴尬地扯了扯嘴角,笑了笑道:“安德烈亚斯,大哥举办宴会为你招亲,都是为了你好。” 纳撒尼尔面色明显有些不虞:“那个女人已经死了,难道你真要当一辈子鳏夫吗?我劝你还是把孩子打掉,找个议会内阁的alpha嫁了。更何况你身处亲王尊位,就得在其位谋其政,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 顾辞川再也听不下去,出言打断了纳撒尼尔,湛蓝的眸子犹如一簇冷焰蹿高:“够了,我的人生价值体现是在战场上保家卫国,而不是嫁人联姻和生儿育女。” “你们应该知道当年我身为帝国的上将,是我靠自己的本事从血雨腥风里挣来的。等生下孩子后,我随时都可以上虫族战场,”顾辞川冷冷道:“只要我没死,我就绝不可能让一只虫族侵犯联邦的领地,这样算是对得起父母,对得起自己的身世地位,对得起联邦的子民了吗?” 纳撒尼尔和芙洛拉两个人神色怪异地对视一眼,似乎还想说什么。 “如果还顾念半分同胞之情,你们就别再提打孩子的事情,也别起让我联姻的念头。”顾辞川态度决绝,一字一顿冷声道:“否则我宁可不做什么亲王,或者不要这条命了,都不会让你们得逞。” *—————— “阿瑜,你的伤看起来已经大好了,是不是今日就要去军队报备了?” 宁瑾的长发发尾被一根发带松松垮垮地束起,他还套着围裙,却不掩绝色,一副贤夫良父的模样,小心翼翼地用托盘端着一碗热汤:“刚出炉的滋补汤,阿瑜快尝尝。” 晏瑜点了点头,接过碗呷了一口:“很好喝。” 宁瑾的厨艺真的很好,他生得绮年玉貌,性子又温和贤惠,可以说是alpha们的梦中情O,不愧是名动帝都星的完美Omega。 晏瑜自从醒来后,她对周遭的一切都保持着怀疑和防备的心态,她也偷偷调查过宁瑾和阿喀琉斯的话,妄图判断他们言语的真假。 可是当年宁瑾退婚的事被晏文彦和宁玉龙出手加以掩饰遮盖,晏瑜和阿喀琉斯曾经决裂的过往又不为外人所知,所以晏瑜也调查不出来什么。 她基本已经相信了这些人的说辞。 晏瑜将喝干净的碗放在桌上,她顿了顿,很客气疏离地倒了一声谢:“谢谢你,也麻烦你了,其实以你的身份不必为我做这些琐碎事情。” 宁瑾灿烂的笑容一滞,他苦笑一声:“阿瑜,你不必跟我这么见外,我是你的未婚夫啊,以后就是你的伴侣。” 这些时日来,宁瑾每天都缠着晏瑜和她朝夕相处,然而晏瑜礼貌却疏远的态度,却让他感觉自己的热烈欢喜,都扑在了轻飘飘软绵绵的棉花里。 明明他曾经和阿瑜那么相爱啊……可是为什么阿瑜失忆之后,一切都变了? 明明每天朝夕相处,可晏瑜的眼里却总是冷静自持的,她礼貌而冷淡,仿佛拒人于千里之外,那双眼睛里再也没有往日里对他的半分温柔和爱意。 为什么会这样? 听见宁瑾的话,晏瑜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像是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自从失去记忆后,她总是感觉自己心头空落落的,好像丢了什么东西怎么也找不着一样,所以这种很不舒服的感觉让她潜意识地不愿与人亲近。 其实她并不讨厌宁瑾,可也说不上有心动的感觉,她只是觉得宁瑾将来确实会是一位完美的伴侣。既然有婚约的话,宁瑾想要亲近她并不拒绝,可她却从来没有想要主动亲近宁瑾的念头。 “阿瑜,从前你不是这样的,你从来不会用这么冷漠的眼神看我……”宁瑾心头一阵绵长的窒息和闷痛,他低声喃喃道,却忽然被一道敲门声打断。 随即一个熟悉的身影显现。 “阿喀琉斯。”晏瑜抬眸,打了声招呼:“这是宁瑾,我的……未婚夫,你们应该也认识吧?” “未婚夫?”阿喀琉斯唇角扬起一抹嘲讽的弧度,孔雀翎一般的翠绿碧眸望向脸色猛然变得极其惨白的宁瑾:“你告诉阿瑜你是她的未婚夫?” 宁瑾的身子因为心虚而下意识地一哆嗦,牙关竟不由自主地开始打颤,他勉强扯出一个笑容:“阿瑜,我当然见过阿喀琉斯了,小时候我们都是最好的朋友。” 宁瑾背对着晏瑜,死死地盯着阿喀琉斯,眼底露出哀求。 阿喀琉斯轻笑一声,启唇似要说话。 宁瑾慌张地握紧了手,生怕阿喀琉斯戳穿了他的谎言,整个人都因为极度的紧张和焦灼而有些摇摇欲坠,神魂仿佛都从天灵盖跑了出来。 “他的确是你的未婚夫,可是当年……” 第54章 渣A 顾辞川稍微比宁瑾顺眼了一丢丢丢…… “可是当年……” “小瑜, 还磨磨蹭蹭做什么呢?说了今天要去军队报备的。”晏文彦的突然出现,高声打断了阿喀琉斯没说完的话。 宁瑾骤然松了一口气,全身无力地退了几步, 像是逃过了死刑一般。 “刚才喝汤耽搁了下时间。”晏瑜对晏文彦解释了一句,随即奇怪地看了一眼阿喀琉斯:“可是什么?” 宁瑾身躯一僵, 瞬间头皮发麻, 他背对着晏瑜, 惊惧交加地盯着阿喀琉斯,满眼恳切和哀求。 “好了,有什么话你回来再说。”晏文彦扫了一眼宁瑾的表情, 直觉不对劲,心下一沉。 他连忙半推半拉,强行推搡着晏瑜出门:“小瑜,别再墨迹了,几位族叔会带着你去帝都星的驻扎军队熟悉一下,现在虫族战事吃紧,况且你今后注定要掌控晏氏,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 晏瑜张了张唇却欲言又止,晏文彦在这里, 恐怕她也问不出来什么有用的东西了,只能作罢离开了。 看着晏瑜的背影彻底消失不见, 晏文彦脸上那抹故作慈爱的笑容渐渐消失,他倨傲地瞥了阿喀琉斯一眼:“阿喀琉斯, 你这是准备搞什么幺蛾子?” 阿喀琉斯却是冷笑一声:“晏文彦, 你别习惯了摆出这副高高在上的架子,我是罗德里格斯的家主,你我平起平坐, 我并不需要尊你敬你。” 晏文彦一噎,似乎正要反唇相讥,却被宁瑾恨声打断:“阿喀琉斯,我知道自己说谎不对,可你不是我和阿瑜的好朋友吗,为什么非要来搅局呢?” “我当年只是因为阿瑜才和愿意跟你和曲鸿羽相处,你沾了阿瑜的光,不要自作多情。” 阿喀琉斯满眼厌恶:“当年阿瑜出事之后,你就生怕被她牵连连忙退婚,你这样趋炎附势的人怎么配得上她。更何况她失忆之前已经亲口跟我说,她早就对你没感情了。不然你以为她怎么受伤的?还不是因为顾辞川那。” 虽然阿喀琉斯也很看不惯顾辞川,但相比较起宁瑾这个茶里茶气的家伙来,顾辞川稍微比宁瑾顺眼了一丢丢丢。 “不会的,不会的……”宁瑾全身发软,无力地瘫倒在地,他的长发散乱,头一次失了矜贵清冷,不敢置信地喃喃自语着:“阿瑜只会爱我的,她只是生我的气,她不会喜欢上别人的。” “你愿意自欺欺人就继续骗自己吧,反正在我看来你都是咎由自取。”阿喀琉斯冷哼一声。 晏文彦对这些年轻人的情情爱爱不感兴趣,他只关心晏氏的利益,他清咳一声:“好了,能不能别起内讧了。以普雷斯科特为首的那几个家族还对晏瑜虎视眈眈,阿喀琉斯,你若真的不与我们联手,是想看的晏瑜死吗?” 阿喀琉斯双眸一紧,指尖微微发颤。 晏文彦这糟老头子还真会抓他的软肋。 晏文彦眸中精光一闪:“阿喀琉斯,顾辞川可是联邦那边的人,你若把真相都告诉了晏瑜,你说她为了顾辞川都会做出些什么事情来?她失忆可都是为了掩护顾辞川离开,如果她又想起了,会为了顾辞川做出些什么疯狂的事情来,比如说离开帝国投入联邦,也不是不可能……离开帝国前,你觉得她会有活路吗?” “就算她活着去了联邦,从此以后立场不同,今后你还有机会再见她吗?”晏文彦像只老狐狸一般慢悠悠地继续说道。 阿喀琉斯下意识地咽了一口唾沫,喉咙生出一股剧烈的炙痛感。 “阿喀琉斯,我求你了,现在的局面不是很好吗?”宁瑾苦苦哀求道:“阿瑜失忆了,我们反而还能回到以前的模样,你不要打碎这一切,好不好?” 阿喀琉斯的碧眸一缩,后怕地捏紧手指关节。 对,绝不能让晏瑜想起来。 现在的局面不就是他奢求已久的状态么?只要阿瑜能让他继续待在身边以朋友的状态相处他就心满意足了,可如果阿瑜真的想起来了,就凭她当时为了保护顾辞川做出那些疯子一眼的事情,或许她真的会如晏文彦所说那样,要么叛国被杀,要么与自己永不相见。 沉默了许久,阿喀琉斯声音干涩地开口“……我该怎么配合你们?还有,万一顾辞川得知了阿瑜没死,他不怕死地找上门来怎么办?” 宁瑾这才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来,一个谎言往往需要无数个谎言来圆,可他并不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 宁瑾已经受够了自己的懦弱无能,他绝不能让晏瑜被那个叫做顾辞川的Omega抢走。 晏文彦看到阿喀琉斯妥协,这才满意地笑了笑。 “小瑜一直追问着我们她受伤的原因,可我却没有告诉她,这孩子也在自己偷偷调查呢,甚至还偷偷查过你们,可惜却一直一无所获。不过这段时间我把当初卡特拉斯的痕迹和所有知情人都处理得差不多了,伪造的证据也比较完善了,是时候告诉她所谓的原因了。” 阿喀琉斯下意识地抬起碧眸。 “过去的事情,你要九分真一分假的告诉她,混合在一起真真假假,波谲云诡,才能让她辨识不清。”晏文彦悠哉悠哉地说道: “所以晏瑜受伤失忆的‘真相’应该是这样的——” “当初她在卡特拉斯任职的时候,因为同情曾是上将却沦为战犯的顾辞川而对他多番照顾,然而顾辞川不仅是联邦奸细,还试图引诱她,最后更是恩将仇报地利用她拿到帝国情报,最后离开的时候还招来联邦的人和虫族想要将晏瑜灭口,战斗的时候能量波动过大,晏瑜不慎卷入了空间裂缝的乱流里,最后才死里逃生了。” 阿喀琉斯怔怔地看向晏文彦,心里一阵发毛。 晏文彦轻笑一声:“对于利用她又妄图杀害她的顾辞川,一个居心叵测的联邦奸细,你觉得晏瑜会相信顾辞川的半个字吗?” *—————————————— “大哥,我们潜伏在帝国十大家族的暗桩们刚刚递回来了一些消息。”芙洛拉深吸了一口气,神色复杂地说道。 正在为前线的虫族战场,而忙得焦头烂额的纳撒尼尔有些焦躁地丢下一句:“噢?你怎么这么一副怪异的表情,说便是。”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芙洛拉竟然还卖了卖关子:“你想听哪一个?” “坏消息吧。” 芙洛拉苦笑一声:“晏瑜没死,她的精神力甚至还升到了5S级别。” “这,这怎么可能?”纳撒尼尔惊愕地叫出声:“她被卷入了空间裂缝的乱流里竟然没有死?这怎么可能?等等,你说什么5S?这不可能……” 芙洛拉看着自家大哥被惊得语无伦次的模样,她不禁摇了摇头,毕竟自己当初也好不了哪里去。 “你先别慌,好消息是你不需要再为安德烈亚斯反抗联姻而担心了。”芙洛拉继续说道。 “晏瑜还活着,安德烈亚斯不是更会反抗到底吗?”纳撒尼尔奇道。 芙洛拉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可是晏氏已经放出了晏瑜即将和她的未婚夫宁瑾成婚的消息,如果安德烈亚斯知道了,他还会为这个渣A守身如玉吗?别说他肯再继续为晏瑜守住贞操了,恐怕他得知晏瑜订婚之后,他肚子里那个渣A的孩子,他也会恨不得立马打掉……” 纳撒尼尔昂着头颅微微一笑:“那么不要耽搁了,现在就把这个消息送过去吧。” 第55章 结盟 生米煮成熟饭。 奥斯汀担心地看着紧闭已久的悬浮门, 顾辞川自从看了纳撒尼尔送过来的一封信函之后,就把他自己关在了房间里面整整一天。 “奥斯汀,安德烈亚斯怎么样了?” 奥斯汀连忙回头, 发现是满脸担忧的纳撒尼尔和芙洛拉,恭声道:“殿下已经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整整一天了。” 芙洛拉闻言不禁摇了摇头:“他突然得知晏瑜是这种人, 伤心也是正常的。” 纳撒尼尔沉声道:“消沉过了, 安德烈亚斯也是时候该彻底清醒了。” 悬浮门打开, 奢侈靡费的房间里却空无一人,厚重的窗帘遮挡住了所有阳光,晦暗无光如同幽夜。 奥斯汀突然失声叫道:“殿下, 地面冰凉,您怎么坐在这里?” 顾辞川蜷缩着身子缩在偌大房间里的一个角落里,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他有些安全感。 自从在帝国被污蔑打压成罪犯之后,无论是待在卡特拉斯还是来到联邦,顾辞川就没有再修剪过头发。 虽然现在他的头发已经不短了,但顾辞川却因为一个原因再没剪过。 散乱的白色长发遮住了他的大半张脸,华发皑皑,就犹如霜月飞雪,檐下落白, 刺眼无比。 纳撒尼尔居高临下地俯视道:“安德烈亚斯,想必你已经得知了晏瑜即将迎娶宁瑾的事情了。” 顾辞川死寂无神的双眸只有听到晏瑜的名字后才微微眨了眨, 他面无表情地望着虚空,睫毛轻抖, 犹如一潭枯井泛起涟漪。 芙洛拉情真意切地劝道:“这种渣A的孩子难不成你还要留着吗?听长兄和长姐的一句劝, 把这个孩子打掉,从此和帝国的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彻底做个告别。” 顾辞川却是置若罔闻一般,湛蓝的眸子没有任何焦距, 就像是一个被玩坏了的破布娃娃一般,目光呆滞无神,却好似透过茫茫宇宙银河,看向了光年之外的远方。 就连奥斯汀看着顾辞川这副憔悴绝望的模样,也忍不住逾越身份地劝道:“殿下,虽然我觉得晏瑜并不是花心的人,可她既然选择了宁瑾,想必也有她的理由。你和晏瑜毕竟身处两个对立的地位,终究是没有可能的,你又何苦这么折磨自己……” 所以纳撒尼尔和芙洛拉才会一再劝说顾辞川流产,并且让他早点挑选一位联邦的有权有势的alpha早日成婚。 不论晏瑜有没有出轨,他是联邦的亲王,晏瑜则是帝国的权贵,他们都是绝无可能在一起的。 纳撒尼尔再也忍不了,气急败坏地招了招手:“我真的受不了你这副半死不活的模样了,晏瑜到底有什么好的,她是给你喂了迷魂汤吗?竟然让你为了她变成这么一副神魂颠倒,沉迷痴守的样子?今天你必须得把这个孩子打了。”身后强壮的士兵闻令上前几步,竟似要强行拉拽着顾辞川起身。 “你们动作小心一点,别伤到殿下啊!”奥斯汀慌张无措地叫道,然而他的话音未落,却见几名人高马大的士兵毫无反手之力地滚落在地。 顾辞川白发散乱,眼尾赤红,声音喑哑地低低道:“我说了,你们别想伤我的孩子。” 奥斯汀诧异地瞪大了眼睛,他知道顾辞川是怎样刚烈坚贞的性子,如果放在之前,无论顾辞川受到怎样的逼迫也绝不会妥协的。 可顾辞川这样的性格偏偏也最受不了伴侣的背叛,奥斯汀还以为当顾辞川听到晏瑜即将成婚的消息之后,会立马与她决绝。 所以奥斯汀怎么都没有想到顾辞川得知晏瑜出轨之后,竟然对晏瑜的感情还是如此倔强固执。 “安德烈亚斯,如果说你之前反抗我还能理解几分,可现在晏瑜都要和其他Omega成婚了,你为什么还是不死心,非要执迷不悟地生下帝国人的孩子呢?”纳撒尼尔雷霆大怒道。 顾辞川踉踉跄跄地站起来,右手一直护着他的小腹,哑声道:“我相信阿瑜。” 顾辞川湛蓝的眸子里沁满的固执和坚定让人不敢直视,白发刺眼夺目却仿佛昭示着他的决心,他沉声道:“我相信阿瑜,她一定是有苦衷的。只要她不亲口告诉我她不爱我了,任何人任何事都别想让我背叛阿瑜。” 卡特拉斯的那段日子是他这辈子的噩梦,却也是他的温巢。 荒凉戈壁的那一夜,银河低悬群星闪耀,夜色中他们紧紧相拥,他们只有彼此。 *———————————— 已是夜深,月落星沉。 卧室之外会客厅的悬浮门开启,晏瑜略带讶异地看向了沙发上的人影:“你怎么还没有睡?” 宁瑾的哈欠刚刚打了一半,长发松松垮垮地扎了个辫子,从一侧垂落。 看见晏瑜回来,宁瑾连忙又惊又喜地迎上来:“阿瑜,你回来了,今天的高峰会议怎么开了这么久?” “虫族有了女皇之后,战力呈指数倍上升,帝国虫族战场前线节节败退,联邦如今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因为之前联邦使团来访帝国,双方之间的情况比以往箭弩拔张的气氛好了一些,所以今天的高峰会议很多人提议和联邦结盟,一起对抗虫族,毕竟没有永恒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 晏瑜很耐心地给宁瑾讲了一通现在的情况,如果是其他的alpha根本不屑于和Omega详细交谈这些大事,但晏瑜却不会。 宁瑾的眼睛瞪大了一瞬,不过他谨遵族讯,知道这些大事轮不到他一个Omega来评头论足,宁瑾急急忙忙地从自动保温箱里端出一份精心准备的晚膳:“阿瑜,忙了一天累了吧,快吃些热乎乎的东西暖暖胃。” 星际时代的人们为了方便快捷和实惠大多食用营养液,而这么精心烹饪的一顿饭菜,原料价格不菲暂且不说,光是耗费的心血时间就不少。 托盘里的五菜一汤,都是古地球的华夏料理,一股饭菜的香味扑面而来,晏瑜一直疏离冷淡的目光也仿佛被这暖暖的热意融化了,变得有了几分温和。 人间烟火味,最抚凡人心。 晏瑜扫了眼面前的五菜一汤:“怎么做了这么多?不仅浪费食材而且也耗费你的时间,以后不要这样了。” 用词是带着责备意味的,她的语气却很温和。 宁瑾有些委屈地抿了抿唇,仿佛动物一般可怜兮兮地耷拉着耳朵:“我只是想着阿瑜辛苦了,想让阿瑜多吃点。” 晏瑜无奈地笑了笑:“算了,来一起吃吧。” 宁瑾连忙点了点头,他坐下来紧紧地挨在了晏瑜的身侧,他却并不怎么吃,只是忙着为晏瑜布菜,眼睛亮晶晶的:“阿瑜,我好开心啊,好像今天我们才回到了之前。” 晏瑜拿着筷子的手一顿。 她蓦然抬眸,对上宁瑾微微湿润的眼睛,他带了几分哭腔,哽咽道。 “阿瑜,其实这段时间我一直很难受,我不懂为什么我们回不到之前了,明明以前我们那么亲密,现在你却对我这么一副冷淡的模样。” 晏瑜放下筷子,沉吟许久才轻声说:“我并不是故意疏远你,只是我现在什么都不记得,我总感觉自己好像丢了什么东西似的,但怎么都想不起来,百爪挠心一般,让我很痛苦。” 宁瑾双眸包满了眼泪,眼尾带着让人心生怜爱的樱红,雨带梨花,绝色又柔弱,可以让无数alpha情不自禁。 “阿瑜,没事的,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我可以把我们的事都慢慢告诉你的,我们第一次相见,我们第一次约会,我们第一次亲吻……还有那一年你在我生日带我看萤火虫,看蓝眼泪,还有无数盏天灯,这二十年来我们之间发生的点点滴滴,我都可以再给你讲一遍。” 宁瑾拉住了晏瑜的手,指尖微颤。 晏瑜没有挣脱他的手,只是轻轻呼出一口气,仿若叹息:“你说得对,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至于我们以前的事,今后得空了,你慢慢讲给我吧。” 宁瑾忙不迭点头,他顿了顿,双颊微微染了几分红晕,好久才像是下了决心一般,嗫嚅道:“阿瑜,今晚……我,我留下来伺候你吧。” 宁瑾之前和晏瑜虽然在一起了很多年,但两个人直到成年前一直循规蹈矩从没有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除了牵手亲吻,始终没有做过最深的一步。 至于成年之后,也因为晏瑜爱惜宁瑾从来没有乱来过,她本来想着两个人在成婚之后堂堂正正地在一起,却不想那年的意外,彻底改写了所有人的人生。 宁瑾虽然已经和晏瑜订下了婚期,可现在是多事之秋,不仅有虫族霍乱,还有顾辞川那个□□,所以现在宁瑾十分惶恐,生怕又重蹈覆辙,还没有和晏瑜在一起就又被拆散。 宁瑾现在还是处子之身,虽然世家大族对Omega的贞洁问题十分看重,可他已经顾不上自己的名声问题了,他只想和晏瑜生米煮成熟饭。 只要他有了晏瑜的孩子,那今后就算晏瑜恢复了记忆,她再生气也不可能丢下自己不管。 “你说什么?”宁瑾的声音太小,晏瑜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满脸惊愕地抬眸。 宁瑾鼓起勇气,轻声道:“我说,今晚让我来伺候你吧,阿瑜。”他的指尖修长,莹白如玉,颤巍巍地伸向了晏瑜的外衫。 *———————————— 纳撒尼尔听见声音之后,皱着眉头把目光从光脑的会议投屏上转向了了眼前,可他怎么都没有想到来人竟然会是安德烈亚斯。 这还是他头一次主动来找自己。 “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顾辞川湛蓝的眸子冷肃而凌冽:“我已经得到了消息,虫族战事持续恶化,联邦即将和帝国结盟。” “我们还在商议中,但如果战态继续恶化下去,的确会有结盟的可能性。” “让我去。” “什么?”纳撒尼尔不敢置信地提高了声音。 顾辞川沉声道:“让我作为联邦使团的代表,去帝国行结盟之事。” 第56章 奔赴 披荆斩棘,为你而来。(修)…… 纳撒尼尔怎么都没有想到, 被帝国伤害成这副模样的顾辞川,竟然有朝一日还会上赶着要当联邦使团的代表。 纳撒尼尔倏忽变了脸色,脸色铁青地质问道:“你都是为了去见晏瑜那个女人?” 顾辞川面无表情地微微颔首:“对。” 毫不掩饰他的真正意图。 纳撒尼尔一时气急, 怫然大怒道:“那个女人究竟有什么好的,值得你为了她做出这么多牺牲吗?” 顾辞川神色淡淡, 不假思索地说道:“值得。” 晏瑜和顾辞川两个人永远也不会知道, 在不同的时空和不同的场景里, 他们却都坚定又执着地说过同一句话。 “值得。” 就在这时,芙洛拉匆匆赶到,她见到面前有些箭弩拔张的场景, 连忙充作和事佬一般缓了缓面前二人的情绪安慰道:“都是自家人,你们俩别吵起来,好好说话。” “安德烈亚斯,其实我也不赞同你去,相信大哥和我是一样的想法。”芙洛拉试图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我们之所以不同意让你去,是因为怕你难受。帝国人对你做了什么事,我们都清楚,我们并不想你再一次触景生情。”芙洛拉情真意切地劝道。 芙洛拉接着娓娓道来:“更何况你是这么珍贵的4S级别的Omega, 帝国人对你的觊觎之心从来没有停止过,如果你去了帝国又发生了什么不测, 那可怎么办?” 就连一向肃穆威严的纳撒尼尔都第一次放下了姿态:“安德烈亚斯,虽然自从你来到后我们意见相悖, 经常争吵, 朕也必须把联邦大局的利益放在首位再考虑亲情,但你要相信,长兄和长姐一直都是爱你的。” 顾辞川垂下蓝眸, 微微有些动容,他喉头干涩地滚动了一番,最终还是轻声道:“你们也是我最后的亲人。可不论此行有多艰难凶险,我都必须要去见阿瑜。” 纳撒尼尔和芙洛拉面面相觑地对视一眼,芙洛拉叹了口气:“安德烈亚斯,你当真要如此执拗吗?” 顾辞川坚定地点了点头。 无论晏瑜在哪里,顾辞川都会为了她远赴山河,踏遍星辰。 披荆斩棘,为你而来。 *———————————— “今晚让我来伺候你吧,阿瑜。” 宁瑾的指尖修长,莹白如玉,颤巍巍地伸向了晏瑜的外衫。 下一瞬,他的手指却被捉住。 虽然以晏瑜的战力很轻松就能将宁瑾这个身娇体软的Omega制服,但她却有些手足无措地顿在了原地,毕竟这么直接推开宁瑾实在是有些太伤人了。 晏瑜不好直接推开他,只能满脸无可奈何地低声劝道:“既然婚期将近,你没必要这么着急的。以后等我们成婚之后,堂堂正正地在一起,不好吗?” “……不好。”几颗浑圆的泪珠滴落,宁瑾的鼻尖和眼尾哭得通红,犹如疏雨过后枝头的桃瓣尖攒成的薄红粉绛。 “阿瑜,我已经等了太多年,我真的好怕我又会错过你,我不想再等下去了。” 晏瑜一噎,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宁瑾的手却已经如同水蛇一般又缠上来了,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脱了外袍。 他青丝如瀑一般垂在身后,肩若削成,腰如约素,盈盈不堪其握。宁瑾的外袍松松垮垮地披在身上,几乎快要掉落,他的香肩半露,犹如玉骨生香,胸部姣好流畅的曲线顺着犹如天鹅一般修长的玉颈若隐若现。 晏瑜连忙垂下了眼睛,不敢到处乱看,温热柔嫩的肌肤却紧紧地贴在她的身侧,宁瑾用比平时略显低哑的声音,在她的耳畔低低道:“阿瑜,我想怀你的孩子。” 一股清雅的尼罗河睡莲的幽香淡淡萦绕在晏瑜的鼻翼间,笼满衣袖。 晏瑜并不是无欲无求的圣人,反而是一个年轻气盛的alpha,面对宁瑾这样的绝色Omega她很难坐怀不乱。 晏瑜的眸色一深,喉头轻轻滚动,呼吸不自觉地变得沉重起来。 宁瑾见晏瑜反抗地不再那么激烈,他心下一松,哆嗦着身子,指尖颤抖地摸向了她颈间的衣扣。 她和宁瑾本就是青梅竹马,指腹为婚,更何况他们现在已经正式订婚了。婚期将近,两个人也老大不小了,做这样的事情也很正常,无人敢多嘴半句。 晏瑜闭上眼睛,纤细浓密的睫毛微颤。 浓得化不开的黑暗中,脑海中却突然浮现出一双湛蓝的眸子,晏瑜甚至都看不真切那双眼睛,却仿若错觉般一瞬即逝,与此同时晏瑜的额间传来一股剧烈的痛感,仿佛整个脑袋要炸开一般。 晏瑜再度擒住了宁瑾正在解她扣子的手,不同于刚才轻柔的动作,这次晏瑜很用力,让宁瑾的脸色变得猛然惨白:“阿瑜?” 晏瑜单手擒住了宁瑾交握的一双手,她的另一只手责捂着额头,沉声道:“抱歉,我现在有些不舒服,头痛得很。” 宁瑾愣了愣:“怎么会这样?那我陪你一起去医院看看?” “不用了。”晏瑜摇了摇头:“我想出去吹吹风,你早点休息吧。”她丢下这句话,几乎不给宁瑾再说话的机会,就自顾自地出了门。 宁瑾衣衫不整地瘫软在地上,眼睁睁看着晏瑜的背影消失不见。 不知道过了多久,宁瑾竟然就这么从深夜坐到了天色发白,他失魂落魄地把头埋进了手臂里,一阵微弱的啜泣声响起。 难道他和阿瑜再也回不到从前了吗? ……不,不会的。 只要他和阿瑜成婚之后,他有了阿瑜的孩子,他们一定还能和曾经一样的。 *—————————————— 画面夹杂着扭曲的光影,无数嘈杂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却又如浮光掠影般一一飞过,犹如无数只惊起的飞鸟投下灰色的剪影,稍纵即逝。 一双湛蓝的眸子,好似揽尽了宇宙无垠的星辰大海,又像是蔚蓝澄澈的苍穹碧海尽敛于他的眼底。他的睫毛微颤,眼尾带了几分动情的薄红,眸子湿漉漉的,好似眼底藏着无穷无尽的蓝,生出令人痴迷的璨焕,就如同塞壬游于其间,一片无法泅渡的海。 晏瑜从没见过这般好看的眼睛,就像是青山灼灼,星光杳杳。 “你是谁?”晏瑜忍不住问眼前这个陌生的男人。 男人启唇似要说话,然而晏瑜眼前却突然一阵地动山摇,画面犹如雪崩一般分崩离析,就像是电视失去了信号,只剩下无数雪花般混淆的混沌。 晏瑜猛然坐起来,脸颊被湿滑又带着几分粗糙的舌头舔舐着。 晏瑜捂着脑袋,失笑地摇了摇头:“雪球,快停下。” 雪豹有些无语地摇了摇毛茸茸的粗尾巴,明明都已经失忆了,再次取名竟然还是给它取这样一个相同的这么没有品位的名字。 晏瑜则是满眼失神地望着虚空。 她好像做了一个梦。 可她到底梦见了谁呢……嘶,睁开眼睛的瞬间却什么都记不清了。 算了,反正只是一个虚妄的梦而已。晏瑜摇了摇头,不再多想,开始起身洗漱收拾。 很快她从晏氏出发,一个小时的车程后她下了悬浮车,眼前是一座恢弘的巨大建筑,数百根由珍稀矿石筑成的巨大石柱擎天而起,就像是古希腊神话中的神殿一般。 帝国参议院。 一阵轻佻的口哨声在耳畔响起,晏瑜皱着眉头望过去,发觉是攀着栏杆,笑得一脸欠打的桓月。 桓月一脸揶揄地笑道:“怎么看着一副没有睡好的样子,昨晚上是忙什么去了?我知道了,宁瑾大美人的滋味不错吧?” “别胡说。”晏瑜淡淡地瞥了一眼桓月,又垂眸看了看光脑:“还有十分钟,今天的高峰会议就快要开始了。” 桓月却是翻了个白眼,满脸郁闷地低啐一声:“这段时间整天开会整天开会,但他们倒是争来吵去也商量不出来个所以然,烦死了。昨天我们开到那么晚的时间,还害我失约了,我新交的小O哭着闹着要跟我分手,得,刚追到手的小O又没了。” 晏瑜闻言表情忍不住带了几分疑惑,很认真地问道:“你那么花心,记得住他们所有人的脸吗?” 桓月一哽:“我这怎么能叫花心呢?我只是想给天下的Omega们一个家。”她顿了顿,又气急败坏地指着晏瑜:“嘿,你这小妹妹,怎么用这副态度来和救命恩人说话?” “但我听说是桓州救了我。”晏瑜挑了挑眉。 桓月气得恼羞成怒,高跟鞋蹬蹬地走下楼梯:“桓州那二愣子是第一个在荒星上发现你的人不错,但他的机甲都坠毁了,要不我及时赶到,你和桓州那二愣子两个人都要凉。” “那你想要我怎么报答你们的救命之恩?”晏瑜轻笑一声,忽然向前走了一步,停在桓月的身侧,两个人并向而行。 瞬间一股5S的骇人威压袭来,桓月只觉浑身一颤,就如同置身深渊,甚至连呼吸都喘不上气来。 “既然你们救了我一命,那今后十大家族就变成四大家族吧。”晏瑜低低地在桓月耳畔轻声说道。 晏瑜她这是什么意思?…… 桓月又惊又俱地瞪大眼睛,一个可怕的想法在她脑子里渐成雏形。 晏瑜的唇角勾起一抹清浅的幅度,转瞬即逝,两个人对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好了,快别傻站着了,再不进去就迟到了。”晏瑜提醒道。 “迟到就迟到呗。”桓月突然像是清醒过来,眼底一丝精光闪过,她勾起浓丽的朱唇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忽然死死地贴住晏瑜。 “小瑜啊,姐还是觉得咱们的联盟是有点不牢固啊,要不咱们两族再联联姻?小瑜你光有宁瑾够不够啊,你看上桓氏族里哪个Omega就给姐说一声,晚上就给你送过去。” 晏瑜表情一沉:“我可不像你一样是个风流滥情的alpha,这辈子有一个伴侣就够了。” 桓月呵呵笑起来:“你别给我害羞,我还不清楚alpha想什么吗?你看上谁可别害臊,直接给我说,就算是桓州也没问题,马上把他打包起来送到晏氏。实在不行,姐姐我为了桓氏的未来牺牲一下,也不是不可以。” 晏瑜闻言表情更不好看了,脸色黑得可怕:“我是直A。” “噢,那真可惜了。”桓月想起阿喀琉斯看晏瑜的表情,摇了摇头。 就这么被桓月插科打诨地耽搁了一会儿,果然还真的迟到了。 会议室在建筑最顶层的悬浮岛台之上,晏瑜原以为进入会议室的时候会像以前般一室肃穆,谁知悬浮门打开,偌大的会议室里面挤满了人却吵吵囔囔,就像是菜市场一样喧嚣无比,几个党派各自争执,甚至差点动起手来。 “阿瑜,你来了。”阿喀琉斯一见到晏瑜眼睛瞬间变得亮晶晶的,碧眸犹如一池翠潭荡开涟漪。 身为罗德里格斯的家主,他却连忙站起来,像个狗腿子一般拉开身侧的椅子:“阿瑜,坐这里。” 被完全无视的桓月嘴角一抽,只能默默地自己端了把椅子坐下。 “他们在吵什么?”晏瑜拧了拧衣袖上的扣子,漫不经心地问道。 阿喀琉斯瘪了瘪嘴:“前线战事吃紧,他们正为要不要和联邦结盟争论不休,僵持不下,现在你们来了人齐了,马上就要正式票选了。” 这里在座的每一位都是帝国政部和军部权力中心的首脑人物,也无一例外都是隶属于十大家族领导层的人,晏瑜大致听了听,发现有的家族倾向于结盟,有的却极力反对,终究是谁也说服不了谁。 忽然每个人的光脑泛起荧光,一个投票的光屏升起。 晏瑜的光脑于此同时弹出了另一条消息屏幕,是坐在会议室另一端的晏文彦的发出来的,应该是他群发给了所有晏氏族人:“晏氏族人都选结盟。虫后诞生,帝国现在的形势已经不容乐观了,只是这些老古董还固执己见,刚愎自用。” 其实就算晏文彦不这样说,晏瑜也会选择结盟。 哪怕联邦和帝国积怨已久,可毕竟都是古地球同宗同源的人类,而虫族却完全是另外一个种族,晏瑜实在是无法理解都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这些人竟然还有精力依然执着内斗。 智能AI提示倒计时的声音响起,票选结束,投票结果很快被投影仪放大展露出来。 【赞成票79%】:【反对票21%】 桓月好笑一般地摇了摇头说道:“刚才看起来吵得那么凶,其实绝大多数人的脑子还是蛮清醒的嘛。” 帝国很快正式向联邦发送了结盟意愿,但戏剧性的是,几乎是在发送结盟意愿的同时,帝国也接受到了联邦的结盟邀约。 在场的人一片哗然,但帝国和联邦结盟的事情几乎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又是一阵利益的厮杀战,每个家族的代表们争论得喋喋不休,喧嚣蜩沸,如同无数虫鸣一般烦扰无比。 昨夜晏瑜拒绝宁瑾之后去院子里心烦意乱地吹了大半宿的冷风,因为觉得再见到宁瑾很尴尬,她就去了另一个卧室,但也只囫囵睡了两三个小时,现在耳畔翁鸣不止,晏瑜听得无聊,单手撑着下颌,眼皮渐渐阖拢。 不知道睡了多久,晏瑜猛然惊醒过,她看了一下外边已是漆黑的天色,不由得叹道:“他们还在吵?” 阿喀琉斯无奈地点了点头:“应该快要结束了。” “那究竟吵出什么结果没有?”晏瑜忽觉身上一重,原来是阿喀琉斯的外套,她将外套递还给他,轻声道谢。 阿喀琉斯无奈地苦笑一声:“我都说了阿瑜不要跟我这么客气。”他的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沾满了晏瑜气息的外套,心底一个念头旋转着升起。 这件外套绝不能洗。 与此同时普雷斯科特家族的家主杰夫站了起来,他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遍了偌大的会议室的每一个角落。 “联邦使团的代表们,已经在一个小时前,从联邦的首都星乘上了以联邦最大星舰忒弥斯号为首的星舰群,他们会在七十天左右之后到达帝都星,与我们共商应对虫后降世和抵御虫族之事。” *———————————————— 圆形透明的太空玻璃窗外,是无垠辽旷的宇宙。 无数星辰闪烁,不朽而辉煌,让人感觉自己只是一粒渺小的尘埃。 顾辞川静静地看着窗外,无尽的银河似乎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边,他的双眸微微失神,轻声呢喃着晏瑜的名字。 悬浮门的声音响起,奥斯汀端着餐盘走了进来:“殿下,进食的时间到了,为了孩子的健康成长,这是随行的医疗队为您专门搭配的营养餐。”他后面一群仆佣鱼贯而入,端着各式各样的日用品。 “让他们都下去。”顾辞川皱起眉头,低声吩咐道。他一贯爱清静,闲这些人站在这里密密麻麻的,实在过于吵闹。 奥斯汀只好无奈地挥了挥手,身后的仆佣立马放下了手里的东西,都转身退了出去。 顾辞川却仍然紧紧地皱起眉头,薄唇惨白,一副很是不适的模样。 “殿下,您怎么了?”奥斯汀满脸不解地问道。 顾辞川用手捂住嘴,嗓子干得生疼,他低低道:“我还是想吐,可却又吐不出来。” 奥斯汀无奈地说道:“您今天已经吐了十来次了,胃里什么东西都没有了,吐不出来也是正常的。医生说您这是正常的妊娠反应,毕竟孕期都会出现呕吐、乏力、嗜睡等情况。” 奥斯汀顿了顿又问道:“那这份营养餐您现在想用吗?如果实在不想吃,我会先端下去,等您感觉舒服的时候,再让厨师为您制作一份新鲜的。” 顾辞川抿了抿唇,胃里明明什么东西却仍然觉得翻江倒海,他什么都不想吃。 可顾辞川的右手却不自觉地抚了抚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为了孩子的健康他也必须得吃些东西,顾辞川拧了拧眉,轻声道:“没事,就放在这里吧。” 奥斯汀把餐盘放下,看着顾辞川抚着小腹的动作,不由笑道:“殿下月份大了,已经逐渐显怀了,不愧是双胎,才七个多月就跟寻常Omega怀九个月的模样差不多了。” 星际时代的人们不仅有了ABO三种性别,连怀孕的时期也与古地球人们的九个月有了较大的区别。 星际时代的beta孕期通常是十二月左右,而Omega的孕期更长,则达到了十四个月左右。 如果条件有限,beta和Omega们也可以选择在妊娠期九个月之后诞下婴儿,让婴儿在智能保温箱里模拟生殖腔环境长大,但这样的婴儿一般都是早产儿,生来不足,天赋也不高。 为了孩子们的健康,beta和Omega们绝大多数都会选择自然妊娠期的时长。 “对了殿下,您的头发已经越来越长了,已经快要到腰间了,需要我让专门的理发师为您修剪一下吗?”作为一个合格的执事,奥斯汀注意到了顾辞川的头发问题。 出乎奥斯汀的意料之外,顾辞川却摇了摇头。 奥斯汀愣了愣,却还是好意相劝道:“殿下,您不是一向喜好干练简洁的风格吗?长发终究有点麻烦,更何况您现在的发色……需要理发师用药剂帮您染回黑色吗?” 顾辞川垂下湛蓝的眸子,只说了简短的几个字:“阿瑜喜欢长发。” 曾经在卡特拉斯的事时候,有一次闲聊的时候,顾辞川无意中问过晏瑜喜欢长发还是短发。 晏瑜顺口答道:“喜欢长发。”但她扫了顾辞川一眼,很快说道:“不过小黑皮还是留短发更好。” “为什么?”顾辞川涩声问道,心底生起一阵闷窒。 他忍不住想起了宁瑾,难道晏瑜是觉得他东施效颦,画虎不成反类犬吗? 晏瑜却完全没想到这一层,她揶揄地笑起来:“因为小黑皮留了长发就不方便打人了,像你可以这种手撕虫族的铁血战神,留了长发不是影响你战斗吗?” 顾辞川一噎,羞赧地瞪了一眼晏瑜就不再说话。 他不善言辞,笨嘴拙舌地也不会说什么好听的话,只是当时就已经在心底暗下决心要为了晏瑜留长发。 “我的发色是由于当时受到了精神力的影响,染了也是白染,很快就会变成白色的。”顾辞川神色淡淡地解释道。 奥斯汀心痛地看了一眼顾辞川,忙不迭安慰他道:“没事的,现在什么发色的人都有,您这个颜色的头发也不会很奇怪的。” 顾辞川无奈地笑了笑,光脑的镜像功能打开,里面的人眉目英挺,湛蓝的眸子,肤色黝黑,一头白发,几种极端的颜色交互,形成了强烈的视觉冲击。 顾辞川用手捻起自己的白色长发,声音干涩地低低道:“奥斯汀,我不在意别人的看法,可我怕阿瑜嫌我丑。” “不会的。”奥斯汀柔声安慰道。 “可是我的五官不仅没有正常Omega的柔弱娇媚,肤色也在军队里晒得黢黑,现在发色也这么奇怪……甚至因为怀孕,小腹隆起,让身材也走样了……” 孕夫顾辞川情绪十分低落,彻底地陷入了容貌焦虑里。 “殿下,您不要自卑,您在晏瑜的眼里就是最美的。”奥斯汀连忙安抚道。 然而奥斯汀面上不显,他的心底却开始哀嚎起来,快点到帝都星吧,他就可以卸下重担,让晏瑜来安慰眼前这个多愁善感的的孕夫顾辞川了。 *———————— 七十天很快一瞬即逝。 在联邦星舰群抵达的当晚,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传来。 “你说什么?”阿喀琉斯额上沁出冷汗,失声叫道:“顾辞川竟然是联邦刚刚找回来的安德烈亚斯亲王?而他就是联邦这次的使团代表?” 宁玉龙身侧的宁瑾垂眸不语,他的面色阴沉,像是要拧得出一滩水来。 他最害怕的事还是来了。 晏文彦扫了一眼众人难看的神色,悠哉悠哉道:“真是的,你们都心虚害怕什么?伪造的证据都准备好了,难道晏瑜还会相信他的半个字吗?” 于此同时,刚刚抵达帝都星的顾辞川收到了帝国新春晚宴的邀请。 他正准备带着人出发去晚宴地点,却被一个少女拦住。 她清丽柔和的五官却带着几分冷意,坚定地说:“我也要去,我想要见她。” 重伤的颜筠被带到联邦治疗之后侥幸活了下来,然后主人格颜筠却因为某种原因一直陷入了沉睡,现在一般出现的都是第二人格奥利维亚。 顾辞川摇了摇头:“现在我们初来乍到,局势还不明朗,我以后会让你去见她的。” 奥利维亚张了张唇似乎想说什么,顾辞川却轻声说:“我也想见她,更想问清楚她到底有什么苦衷,为什么要和宁瑾订婚?” 今夜的晚宴,他一定能够得到日思夜盼的答案。 第57章 宴会 可以邀请你跳第一支舞吗? 纵然帝国的深冬因为前线的虫族战场蒙上了几分阴霾, 但新年的到来却让沉寂已久的气氛变得了活跃几分。 今夜一年一度的盛宴,是帝都星的十大家族,历年来都会依例举行的新年晚会。 虽然已是星际时代, 但人类并未忘却过母星最重要的节日,依然流传至今。 这一晚的盛宴, 都是立于帝国权势顶尖的人物们来往于此。不仅有隶属于十族的高层, 帝国军部和政部的首脑人物们会在此互相应酬和交际, 也是十族新生一代的优质alpha和Omega们的联谊晚会。 而今夜的盛宴因为联邦使团的到来,又多了几分特殊的历史意义。 已是晚暮,晏氏的宅子里变得一地缟素。鹅毛一般的大雪如柳絮纷飞, 落在一双白璧无瑕的掌中,被纤纤玉指捻起,很快消融。 浸骨的冰凉让身娇体软的宁瑾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他有些羞赧地看了一眼身侧的晏瑜,鼻尖冻得红红的,垂在身侧的手悄无声息地牵住另一只手,宁瑾软声道:“冷,阿瑜。” 哪里还有半分在外人面前那副矜贵清冷、高岭之花的模样。 晏瑜无奈地看了他一眼,精神力化为一股实质的温热气息,顺着两个人的紧扣的十指流淌过去。 一头身形几近成年的雪豹猛地从一个僻静的角落钻出来, 宁瑾被吓了一跳,连忙躲在晏瑜身后, 雪豹的胡子抖了抖,琥珀色的瞳孔里竟然有人性化的轻蔑一闪而逝。 雪豹转头却很快变了副面孔, 不住地用毛茸茸的脑袋蹭着晏瑜, 还用牙齿撒娇一般轻轻地啃咬她的衣摆。 晏瑜并不用力地敲了敲雪豹硕大的头颅:“雪球,今天不能带着你出去遛弯了,我要去参加宴会。你?你不能去, 你会吓到宴会上的Omega们。” 雪豹的喉咙里发出一声呜咽,刚才那股亢奋劲瞬间被抽空,尾巴恹恹地垂下,可怜兮兮地趴下了。 晏瑜转头,宁瑾正垂眸看着两个人交握在一起的双手,无名指上都套着款式相同的婚戒,上面各自镶嵌着一颗九级能源石,光芒剔透璨焕。 “阿瑜,我挑的婚戒好看吧。”宁瑾扬起头颅,像是洋洋自得地等着夸奖。 “嗯。”晏瑜眉眼不似往常那么疏离冷淡,带了几分温和地点点头:“天都快黑了,别玩雪了,我们该出发了。今夜的宴会人多眼杂,还是早点去。” 宁瑾忙不迭点头,像小孩子一样踩着晏瑜留下的脚印:“阿瑜,还有二十天就是我们的婚期了,我一想到自己要当新嫁郎,就好紧张。” 晏瑜刚要说话,然而雪地湿滑却让宁瑾没站稳,差点一个踉跄跌倒。宁瑾低呼一声,视线里一阵天旋地转,却被晏瑜稳稳地拉住:“真是的,小心一点。”就像小时候,晏瑜无数次扶住差点跌倒的他一般。 宁瑾长发散乱,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碎发半掩之下的眸子漾着满满的欢喜,他含羞带怯地笑了笑,眼尾和鼻翼晕开娇嫩的粉红,犹如三月桃夭,灼灼其华。 这个时候他以为自己和晏瑜的婚期会如约而至,他也以为不论经历什么,晏瑜都会始终如一地守护在他的身边,从未离去。 *—————————— “殿下,雪地路滑,您千万要小心一点。”奥斯汀下了悬浮车,连忙亦步亦趋地跟在了顾辞川的身后,一边忍不住叮嘱道。 顾辞川微微颔首。 今夜的宴会往来皆是权贵,规格隆重而盛大,人人皆着礼服和正装。 顾辞川穿着联邦的亲王服制,华贵而威严,因为纳撒尼尔考虑到顾辞川生产之后,让顾辞川接管军队势力的原因,他的亲王服制类似一身剪裁得体的军装,更是衬得他身材颀长,胸章和肩章代表着他尊贵的地位和联邦的背景,外面则披着一件黑色大衣,半遮半掩地挡住了他已经隆起的小腹。 虽然顾辞川已经怀胎九月,但他除了肚子变大,身材全无走样,只要一件宽松的外袍遮住腹部,不仔细观察的话外人很难看出他怀孕的迹象。 雪势猛烈,如鹅毛纷洒,奥斯汀连忙开启了智能全自动屏障,这是透明的圆形新科技,可以自动在人类头顶展开并智能地随着人移动。 眼前是一座修建在半空中的悬浮岛,顺着脚下是精致奢靡的地毯眺望,远处恢弘雄伟的建筑群落以凌霄之势拔地而起,周围还有无数座人工绿植景观的小型悬浮岛附属在四周。 顾辞川并不是第一次来到这里,他曾担任帝国上将的那几年,每次的新年宴会都无一缺席。 然而这一次他再度踏入这里,却已经物是人非。 几乎是在联邦使团浩浩汤汤的一行人抵达的瞬间,大殿热闹喧杂的气氛,突然凝固,急遽降到了冰点。 十大家族为首的普雷斯科特家族的家主杰夫首先迎了上来,他露出一个虚伪的假笑来:“安德烈亚斯亲王作为联邦使团的代表大驾光临,我们有失远迎,还望海涵。” 顾辞川冷冷地扫过十大家族为首的家主们,有的人心虚地垂下眼睛或转过了头,但大多数都是人精和厚脸皮,他们面不改色地扬起了伪善的笑容,大大方方地和顾辞川对视着。 仿佛当时联手污蔑打压,运用百般污秽的手段折辱顾辞川的并不是他们。 而现在顾辞川再度用这种狠狠打了他们脸的方式回归,他们也只是不痛不痒地生出几分尴尬和窘态。 顾辞川原以为自己再见到这群仇人的时候,自己会情绪失控地生出悲恼或是愤懑,可是他没有,什么都没有。 为了这群宵小实在是不值当。 他现在只关心晏瑜在哪里。 顾辞川的目光继续扫过大殿乌泱泱的人群,然而却没有看到那个昼思夜想的身影,可能她这会不在大殿去了其他楼层,或者在其他悬浮岛应酬交击。 顾辞川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淡声说道:“家主们无需多礼。” “纳撒尼尔陛下也真是的,怎么竟派出您一个Omega劳碌奔波呢?”杰夫皮笑肉不笑地寒暄道。 “我们既是旧识,杰夫家主也应该知道,我的能力并不比任何一位alpha差。”顾辞川冷漠地瞥了一眼周遭涌动的人群,面无表情地寒声回道。 很快有人大着胆子围了过来,很快有更多人循着利益的味道开始冲顾辞川不停地追问道。 “安德烈亚斯殿下,您既然代表着联邦使团,那么联邦愿意在哪个星域和我们一起合作呢?有意愿和我们家族进行一些商务合作吗?” “殿下,联邦在尼尔星系的那场战役中是不是至少损失了三个住人星球?您可以正面回答吗?” “联邦对于虫后的明确定位有追踪的方法吗??” 眼见围过来各怀鬼胎的人越来越多,却还是不见晏瑜的半个人影,顾辞川虽然神色冷漠,面上不显现什么情绪,心底却愈加烦躁不耐起来,甚至因为被太多人围堵着忍不住生了一股想吐的冲动。 奥斯汀仿佛有所发觉了一般,连忙冲后面挥了挥手,几个下属一般的人物连忙上前一步,挡在了顾辞川身前,勉强拦住了围挤过来的乌泱泱的人群。 奥斯汀脸上挂着官方的微笑:“不好意思,关于虫族的具体合作,殿下将代表联邦于三天后的高峰会议,届时再与大家共同商议,其他问题现在则无可奉告。” 在人群围拥的顾辞川微微撇过了脸,垂眸不语。他向来是个倔强固执的性子,尽管此时身体很是不适,却在外人面前不显露分毫。 顾辞川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明明身为Omega,气场强大得却令在场的alpha们都感到一股威慑感,他神色淡淡地望过来,便是不怒自威,令人为之一颤。 忽然嘈杂喧哗的场中安静了一瞬,不少人望向了一个方向窃窃私语起来,顾辞川的目光下意识地投了过去,湛蓝的瞳孔猛然一缩。 年轻的女alpha有着一头漆黑如墨的长发,发梢微卷,犹如波浪摇曳生花,生得绝丽明媚,光艳逼人。一双含情眼微微上挑,漫不经心地带了几分慵懒,晃眼一看好似含情脉脉,眼底却是一片冷淡和疏离。 她并没有像在卡特拉斯一样身着肃穆的军官制服,而是身着一袭中式旗袍样式的裙装,身姿窈窕,妖冶明媚,缓缓而来的时候裙摆掩映生姿,烟视媚行。 而她身侧的男人长发沉沉如墨,和她身着相同样式的长衫,他有着一副绝色盖世的容貌,世上所有赞誉美貌的词用来形容他都太过苍白。 莲华容姿,芝兰玉树一般的贵公子,矜贵如云端的谪仙,清冷似一弯皎月,风尘外物皆匍匐于他的脚下。 帝都星的阿芙罗狄忒,宁瑾。 顾辞川痴了一般怔怔地看着晏瑜,他朝思暮想的爱人。 因为晏瑜的死讯,他一夜白头,朝如青丝暮成雪,寸寸相思皆入骨。如果当初不是因为腹中的孩子和报仇的信念,顾辞川早已经准备随晏瑜一同离去。 让心灰意冷,万念俱灰的顾辞川欣喜若狂的是,晏瑜没死。 可笑的是她身侧却有了别人。 忽然晏瑜像是有所感应,转过了头,两个人隔着人潮汹涌,静静地对视着,仿佛一眼万年。 可能过了一秒钟,也可能过了一辈子。 然而下一瞬在顾辞川猛然苍白的脸色中,宁瑾忽然握住了晏瑜的手,晏瑜又转过了头,两个人十指紧扣,手上的婚戒的光芒闪烁,宁瑾张开嘴说了什么,掩面羞涩地笑了笑,晏瑜忽然弯了弯唇,伸手抚理他的鬓发。 那么亲昵。 两个人看上去就如同一对神仙伴侣,佳偶天成。 顾辞川闭上眼睛,鸦睫轻颤,忽然一阵天旋地转传来。 他身子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奥斯汀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嘴巴一张一合好像在说些什么,然而顾辞川失神地看着奥斯汀,像是听不懂奥斯汀在说什么。 顾辞川眼前所有的画面似乎在一瞬间,都突然失去了声音,就如同无声的灰色电影,一帧帧画面凝固冻结。 仿佛整个世界,都已经和他一同死去。 *—————————————— 晏瑜自从失忆之后,就习惯了在见面的时候,仔细地观察别人的神态和微动作。 进入大殿之后,晏瑜就看到了被拥在人群中心的男人,是联邦使团的代表,联邦的安德烈亚斯亲王。 晏瑜来的时候只略微听说过他是个4S级别精神力的Omega,十分珍稀。但她怎么都没有想到眼前的男人身为Omega,一股冷肃凛冽的气场竟然比alpha还alpha。 这个男人身材高大颀长,五官深邃英挺,眉目冷峻而凛肃,岑寂冷隽,他的目光冰冷,犹如冬日里的冷霜寒川,周身气度仿佛都叫嚣着生人勿近。 他竟然有着一头如霜雪一般的白色长发,肤色却是黢黑,黑皮白发,却有着一双湛蓝的眼睛,澄澈殊蔚,淬满了芒光星屑,犹如一片无法泅渡的海洋。几种极端的颜色交互,形成了强烈的冲击感。 晏瑜草草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开始用目光探寻起这次宴会的其他重点人物,只是身后突然传来一股灼热的视线。 晏瑜下意识地回望过去,却对上了一双湛蓝的眼睛。 男人正死死地盯着她。 他刚才看着所有人的目光都是漠然无情的,然而此时他的目光仿佛胶水一般死死地黏在了晏瑜的身上,他看着她的目光很奇怪,讶异惊愕,却又带着无法言说的欢喜爱意。 晏瑜无法精确形容。 这个男人看着她的眼神,仿佛她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头从童话书里钻出来的独角兽。 “阿瑜,我感觉有点头晕。”身侧的宁瑾突然委屈巴巴地开口,然后牵起了她的手。 晏瑜那一瞬间竟然有股微弱的抗拒的感觉,但她的理智却告诉宁瑾是自己的未婚夫,他们的婚期甚至不到二十天。 很快,宁瑾会正式成为她的丈夫,她的伴侣。 “怎么会突然头晕,是不是刚才在雪地里玩久了,有些感冒了?”晏瑜蹙眉说道,看到宁瑾的额发有些散乱,晏瑜的强迫症突然发作,便忍不住动作轻柔地帮他抚了抚他的鬓发。 “可能是的。”宁瑾呐呐地说道:“不过没事的,阿瑜,我要一直陪着你,以你伴侣的身份堂堂正正地站在你的身边,不能让那些觊觎你的Omega们有可乘之机。”话音刚落,宁瑾忍不住飞快地瞟了一眼远处的顾辞川,随即心虚地转过了眼。 晏瑜无奈地笑了笑,似乎刚想说什么,却被音乐声打断,大殿的舞池中央突然亮起了灯光,上百人的管弦乐团们已经就绪,今夜的第一支舞即将开始。 “阿瑜,你终于来了,我都等你好久了。”阿喀琉斯的声音突然响起来,一双好似孔雀翎一般的碧眸亮晶晶的,就像是萤火纷飞的绿潭翠林。 阿喀琉斯身着一袭西服正装,他身为罗德里格斯的新任家主,本就权势滔天,他生得高大英俊,又仍然单身,让在场的无数Omega们怦然心动。 晏瑜和阿喀琉斯寒暄了几句,晏文彦和宁玉龙也相伴着过来叮嘱了几句,音乐声渐起,在场的alpha和Omega很快两两成对,开始滑入舞池。 宁瑾作为晏瑜的未婚夫,第一支舞肯定是要跟他一起跳的。 晏瑜伸出手,等着宁瑾搭上手来,然而下一瞬宁瑾的身子却抖了抖,脚步不稳竟然差点跌倒。 晏瑜连忙双手一伸揽住了他,他的脸色已经很不对劲了,双颊泛着不自然的潮红,晏瑜用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滚烫异常。 “你发烧了。”晏瑜顿了顿,又说道:“等舞会结束后我还要代表家族与人应酬,有几个事情要商议,一时半会走不开,我让人先送你回去好不好?” 宁瑾揪紧了晏瑜的衣袖,可怜巴巴地摇了摇头:“不好,我不走,我就要在这里待着。” 顾辞川既然也在这里,宁瑾深知自己绝不能离开晏瑜半步。 “别闹了,身体要紧。”晏瑜很快对身后的两个属下吩咐道:“晏泽晏修,你们先送他回去,把医生找来。” 宁瑾似乎还想挣扎再说什么,却抬眼看到了晏瑜紧蹙的眉头,他生怕晏瑜变得不耐烦从而厌弃自己,宁瑾顿时像是熄了火一般,呐呐地再也说不出留下的半个字。 “阿瑜,既然宁瑾身体不适,那不如我们一起跳第一支舞?”宁瑾还没走,阿喀琉斯就迫不及待地开了口。 阿喀琉斯笑得单纯无害:“阿瑜,我这次没带舞伴,现在大家都在跳舞了,就我一个孤零零的,看起来真的好可怜。咱们虽然都是alpha,但咱们是好朋友,又都没舞伴,不如一起将就一下?” 宁瑾刚刚抬起离开的步伐,又硬生生地顿住。 他神色复杂地瞥了一眼阿喀琉斯,连忙转过头撒娇一般地摇了摇晏瑜的手腕:“阿瑜,虽然我是有点不舒服,但我还是陪你跳完第一支舞再走吧?” 宁瑾并不是傻子,反而对于这种事情十分敏感。他甚至在很久之前,所有人都没意识到的时候,就已经有几分察觉到了阿喀琉斯的想法。 晏瑜身体猛然一僵,她纠结地看了一眼紧贴在自己身侧的宁瑾,和满眼期待的阿喀琉斯,有些为难。 “晏小姐,可以邀请你跳第一支舞吗?”低沉的男声突然在耳畔响起。 晏瑜闻言眼露不解,转头望向了身后的男人,因为疑惑讶异而微微怔在了原地。 宁瑾和阿喀琉斯则是满眼震惊,脸色难看起来,眼神变得十分奇怪。 顾辞川却面无表情,神色淡淡地又重复了一遍:“晏小姐,我可以邀请你跳第一支舞吗?” 第58章 强吻 我腹中的孩子,你也不要了?…… “晏小姐, 我可以邀请你和我跳第一支舞吗?” 晏瑜怔怔地看着眼前冷峻凛肃的男人,有些不敢相信刚才那句邀请是从他口里说出来的。 他之前为什么要用那么奇怪的眼神看她? 明明素不相识,顾辞川身为联邦的人, 为什么突然来结识她,是有什么特殊目的吗? 还有, 哪有他这么不矜持的Omega, 竟然来主动邀请alpha跳舞? 数个纷杂的念头从晏瑜脑海中一闪而逝, 但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的手却已经放在了顾辞川的摊开的掌心中。 晏瑜愣了愣。 ……她怎么回事?像是中邪了一般。 但此时晏瑜的手已经放在了别人的掌中,自然也不可能再婉拒顾辞川了甚至抽回手了, 她只好僵硬地转过头,尴尬地对上身后二人复杂的眼神。 “阿瑾,你既然不舒服就先回去吧,阿喀琉斯,这是联邦的客人,我先陪他跳一曲。”晏瑜只来得匆匆丢下这句话,顾辞川已经冷着脸拉着晏瑜往前走了,晏瑜不得不跟加紧上他的脚步。 阿喀琉斯顿时黑了脸,他下意识地转过头去看宁瑾的表情, 宁瑾眼神阴郁地盯着顾辞川的背影,不再是在外人面前那副淡雅如莲的模样, 他似乎感知到了阿喀琉斯的目光,勉强扯起一个僵硬的笑容, 快步往晏文彦和宁玉龙的方向走去。 此时帝都星首席管弦乐团第一支曲子的演奏已经开始了, 大殿内的alpha与Omega几乎都两两成对,滑入了舞池。 晏瑜出身世家,应酬颇多, 自然对觥筹交错的宴会礼节比较熟稔,毕竟AO有别,所以晏瑜动作礼貌地将手轻轻扣在了顾辞川的右肩之上,右手微握顾辞川的左手,并不用力,几乎只是虚虚地放在了他的掌中,显得十分避嫌。 顾辞川眼皮一跳,眉头紧锁,用力地捏紧了晏瑜虚握的手,并不让晏瑜感觉到痛,两个人的手却仿佛被胶水黏在了一起,紧紧贴合。 顾辞川痴痴地望着眼前的晏瑜,他们之间的事情好像已经过去了很久,晏瑜好像已经再往前走了,可他以为自己在那一晚失去了她,他的时间仍然永远停留在那一天。 晏瑜略带几分讶异地抬眸,男人却面无表情地盯着她,甚至很还是理直气壮地直视着她。 晏瑜心底不禁暗暗想到,怎么会有这么不矜持自持的Omega? 还真是人不可貌相,这男人看着外表一副禁欲清冷的样子,却原来是个放浪饥渴的Omega。 “……阿瑜,为什么?”顾辞川忽然沉声问道,打断了晏瑜的思衬。 晏瑜眼底却满是疑虑,她跟顾辞川很熟吗?他怎么一上来就叫得竟然这么亲切? “什么为什么?”晏瑜一脸莫名。 顾辞川握着晏瑜的手猛然一紧,不再是之前那副不动如山,不显露任何情绪的模样。 他湛蓝的眸子淬满了愤懑和幽怨,冷声道:“阿瑜,给我一个解释。” “阿瑜,你告诉我,你究竟为什么要娶宁瑾,是不是他们逼你的?还是你有什么把柄在他们手里?你究竟是有苦衷还是有什么缘由,你好好地告诉我,我不会生气的。” 当顾辞川在联邦得知晏瑜要和宁瑾成婚的消息之时,那段时间的煎熬磨折,仍旧苦苦折磨着他,整个人都深陷绝望之中,唯一支撑他的是对晏瑜的信任。 在卡特拉斯的时候,他们是陷入深渊的对方唯一的救赎。 他们只有彼此。 “什么解释?”晏瑜表情透着迷茫惘然:“宁瑾不是和我自幼便有婚约吗,我娶他也是理所当然啊。” 顾辞川不敢置信地望着她,浓重的无力和绝望在心底蔓延,他突然失了所有血色,唇色惨白,像是一棵枯死干涸的老树,呆滞在原地。 他奔赴漫长的光年,跨越无数星辰而来,得到却只是晏瑜的一句“理所当然”。 晏瑜虽然听得纳闷,很是不解顾辞川这些奇怪的话,但她也不禁心生奇怪,忍不住追问道:“你说的这些话没头没尾的,究竟什么意思?难道你以前就认识我?可你不是联邦的……” “够了。”顾辞川甩开晏瑜的手,冷声道:“你不要再故意装傻了,我也不想再跟你纠缠下去,你去娶宁瑾吧,我们……” 顾辞川深吸一口气,一字一顿道:“结束了。” 顾辞川此时已经崩溃又绝望,他用尽最后一丝理智不想在众目睽睽下失态,垂着头推开了熙攘的人群,大步流星地向殿外走去。 晏瑜愣在原地,呆呆地看着顾辞川的背影消失,周围不断有好事之人探寻的目光望过来,晏瑜的耳畔却只有顾辞川那声决绝的“我们结束了”不断在耳畔回响。 她跟顾辞川……难道……? *———————————— 雪色苍茫如鹅毛般越下越大,大殿之外是悬浮岛的空中花园,然而建筑群外的人工绿景观几乎都已经被一片缟色掩埋,雪虐风饕,白天碎碎堕琼芳。 顾辞川满眼木然地走在雪地里,全身几乎都落满了雪,湛蓝的眸子失去了焦距,仿佛感觉不到严寒侵染一般,只麻木地拔腿茫然地往前走。 “安德烈亚斯殿下,等一下。” 顾辞川听着熟悉的声音,身躯一僵,指尖发颤,不敢置信地慢慢回头。 晏瑜循着顾辞川被大雪淹没几近消散的脚印,追了上来。 “你刚才说的话都是什么意思?可以给我一个解释吗?”晏瑜满眼真挚地问道。 顾辞川看着她这副表情不自觉地感到有几分怪异,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晏瑜却皱紧了眉头:“你怎么也不把智能屏障打开,全身都被雪淋湿了。” “还是先去前面避避雪吧。”晏瑜顿了片刻道,指了指前面的一座建筑。 顾辞川没有拒绝,沉默跟在了晏瑜的身后。 二人进了这座建筑的大厅,长廊之后都是些茶室,却静悄悄地空无一人。 这几座悬浮岛本就是帝国最顶尖的权贵族人才能来的晚宴地点,平时本就比较人烟稀少,现在所有人几乎都聚集在主殿参加晚宴。 顾辞川的全身上下都已经被大雪浇透淋湿了,晏瑜看他一副漠然木讷的模样,忍不住提醒他:“你去后面的茶室换一件干衣服吧,不要生病了。” 顾辞川却并不动弹,只痴痴地看着晏瑜,他的脸色一片惨白,唯有眼尾是红的。 明明这个男人刚才在外人面前还是那么一副岑寂冷隽、禀若冰霜的模样,现下却竟然红了眼眶,湛蓝的眸子湿漉漉的,一副欲泣不泣的模样。 晏瑜看着他这副模样忍不住心下一跳:“你这是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要不要——” 晏瑜话音未落,下一瞬她却被男人恶狠狠地扑在了墙上,晏瑜的背脊抵在冰凉坚固的墙壁上,耳畔男人的声音竟然带着几分颤抖:“你不认我,可以。我腹中的孩子,你也不要了?” 什么叫做不认他?不是,他刚才说什么,孩子? ??? 孩孩孩孩孩孩孩子—— 晏瑜不敢置信地瞪大双眸,因为过于震惊地失去了所有言语的能力。 顾辞川看着晏瑜这副呆滞的模样苦笑一声,缓缓脱下了自己身上早已被大雪浸得湿透的大衣,他宽松的大衣下面却是一副好身材,贴身的白衬衫已经浸湿,若隐若现的黢黑肌肤,身量高大颀长,修长的双腿,宽肩窄腰,胸肌鼓涨。 这本该是一具极品男性alpha的完美身材,只是让晏瑜震惊的是,这男人的小腹怎么是高高隆起的? 顾辞川的大手动作轻柔地抚着自己隆起的小腹,湛蓝的眸子里满是汹涌的情绪翻滚,似痛似悲。 他声音喑哑地沉声道:“晏瑜,今天我们就在这里把话说清楚。如果你真的要娶宁瑾的话,我以后不会再出现,也不会再打扰你。我自己可以一个人把孩子抚养长大,以后……我们就彻底一刀两断。” 晏瑜呆了许久才仿佛找到了自己的声音:“难、难道……你、肚子里的孩子是我的……?” 顾辞川听见晏瑜的反问便是脸色猛然一变,下一瞬却听见晏瑜的声音继续响起:“抱歉,我什么都不记得了。但如果你肚子里的孩子是我的,我一定会负责的。” 什么都不记得了? 顾辞川这才惊觉晏瑜今天那些反常的表情和奇怪的话语究竟是什么原因。 他不敢置信地后退了几步,一头白发散乱,喃喃道:“不,不会的……你,你真的把我忘了?你把我们的一切,都忘记了?” 晏瑜神色肃穆地点了点头,正色道:“我没有骗你,自从我醒过来之后,我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别说其他人,我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谁。” 顾辞川虽然心底痛苦凄哀,但至少他知道了晏瑜并非故意背叛他,她只是什么都不记得了。 “你还好吗?如果方便的话,可不可以把我们过去的事情都告诉我?”晏瑜看着顾辞川情绪失控,摇摇欲坠的模样,沉默了一会儿才犹疑地问道。 顾辞川却是双目赤红地盯着她,并不答话,眼尾浸染着惊人的绛色,眼里似悲似喜,一头白发比冷霜寒川更是刺眼夺目。 “如果我……”晏瑜未说完的话被狠狠地堵住了。 晏瑜的瞳孔遽然一缩。 虽然外表美艳,但晏瑜身为强大的alpha怎么也不会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竟然会被一个Omega强吻。 男人的吻技很笨拙,也很青涩,动作野蛮又横冲直撞,饱含着他汹涌失控的情绪。 晏瑜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一个用力转身压在了顾辞川的身上,顾辞川闷哼一声,晏瑜正想教训教训这个胆大包天的Omega,看清楚身下男人的表情后,她却双眸一紧,身躯变得僵硬起来。 顾辞川眼角缓缓沁出一颗可怖的血泪,湛蓝的眸子水光潋滟,荡开细碎的波光,就像是一片无法泅渡的深海。 他眼底满是悲痛,第一次毫无顾忌地卸下坚硬冷漠的外壳,语无伦次地喃喃道:“阿瑜,我好想你,我真的好想你……他们说你死了,如果你真的死了,我该怎么办呢?……我好想你……” 晏瑜感到心尖泛起一股漫长的闷窒和刺痛,她不受控制地俯下身子吻去了顾辞川眼角的泪水,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猛然后退了几步。 在顾辞川惨白的脸色中,晏瑜颇有几分艰难地说道:“抱歉,我现在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如果孕检报告能证明孩子是我的,我一定会马上跟宁瑾退婚,对你负责的。” “孕检报告……来证明孩子是你的……阿瑜,难道你不相信我吗?”顾辞川涩声问道。 晏瑜沉默了一会儿,才轻声道:“抱歉,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我觉得身边很多人都对我有所隐瞒或者欺骗了我,我实在是不知道该相信谁。” 顾辞川像是想哭,唇角却偏偏挤出一个艰难的弧度来,竟然还在宽慰晏瑜:“阿瑜,没事的,我知道,这不能怪你。” 他闭上眼,鸦睫轻颤:“孕检报告,明天我会给你。” *———————————— 晏瑜回到晏氏的时候,已是深夜,月落星沉,只有无边的大雪,仿佛整个世界都要被雪色掩埋。 宁瑾明明已经发烧了,却仍旧穿着单薄的衣物坚持在门口站着等她,他看见晏瑜的身影后,忙不迭地迎上来,委屈巴巴地拉了拉晏瑜的手,怯怯地问道:“阿瑜,你去哪里了?怎么这么晚——” 然而宁瑾话音未落,他的手却被晏瑜用力拂开。 宁瑾错愕抬眸,晏瑜的眼神却无比冰冷,仿佛看着一个陌生人一般:“宁瑾,既然你早已经退婚了,我们的婚约已经失效,你为什么要骗我?” “我平生最恨欺骗。” 宁瑾慌张无措地摇着头,双眸通红,结结巴巴地解释着:“不,不是的,阿瑜,我不是故意骗你的,当年我也是被逼的,阿瑜……” “小瑜,别胡闹。”随着一声厉呵,身后很快有纷杂的脚步声响起,晏瑜陡然回头,晏文彦身后跟着属下,满脸阴沉地看着她。 晏瑜却不惧分毫,一股可怕的5S精神力级别的威压犹如滔滔巨浪般袭来,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双腿一颤,变了脸色。 晏瑜冷声质问道:“你们究竟还有多少事在骗我?若是觉得我记忆全失便能被你们肆无忌惮地掌控吗?顾辞川的事情,我今天已经从他那里得知了所有的答案。” 晏文彦却是毫不惊慌,慈爱的笑起来,满眼心痛:“傻孩子,你被联邦的这个间谍骗了一次,难不成还要被他骗第二次吗?” 第59章 证据 哪个alpha这么牛逼。 晏瑜把悬浮车停进车库之后, 进了观光梯,在走进了三百多层的顶楼咖啡厅的时候,她还特意看了看光脑。 没有迟到, 还提前了二十分钟抵达。 前台的几名侍应生连忙迎上来,恭声问道:“您好, 请问您有预定吗?您的光脑尾号数是?” “3279。” 侍应生点了点头, 在光脑上查询了一番, 很快恭敬笑道:“晏小姐您好,请跟我们来这边的包厢,顾先生已经在等着您了。” “怎么来得这么早?”晏瑜嘀咕了两句, 她还想着自己不会让别人等久了,结果顾辞川来得竟然比她还要早。 很快被侍应生带领着进到了装修典雅的包房里,暖色的灯光里,卡座里的顾辞川神色淡淡地转过了头,他不动声色地快速放下 镜子,把镜子收回了储物扣。 他心底却满是局促不安,忍不住胡思乱想。 今天自己的头发应该不乱吧,出门的衣服也是精心挑选过的定制款,但他怀孕之后脸颊处长了一块指盖大小的孕斑, 虽然被鬓发面墙遮住了,但如果晏瑜站在他的面前说不定会发觉的, 她会不会觉得他丑…… “监狱长大人,不……晏小姐。”奥斯汀忍不住轻轻唤了一声。 昨天人多眼杂他也没有机会和晏瑜说话, 他现在才好不容易有了和晏瑜说话的时机, 奥斯汀忍不住情绪变得激动起来,颤声问道:“真的不记得我们所有人了吗?” 尽管奥斯汀的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可晏瑜点头的动作还是让奥斯汀胸口变得一阵闷痛起来。 晏瑜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尽管奥斯汀当初作为联邦的间谍潜伏在卡特斯拉, 伺机窃取情报,可他怎么都没想到,晏瑜会那么真心地把他当做朋友。 所以奥斯汀也真的把晏瑜当成了他人生最重要的朋友。 “你认识我?”晏瑜打量着奥斯汀的外貌,根据顾辞川昨天的话语揣测道:“你是……奥斯汀吗?” 奥斯汀点了点头,虽然他得知了晏瑜失忆之后很难受,但他还是神情复杂地苦笑一声:“不管怎么样,你还活着就好。” 晏瑜已经从晏文彦的口中得知了奥斯汀的身份,明知道他是联邦的间谍,但看着他这副关心自己的模样,心头一丝异样飞速划过。 “孕检报告呢?”晏瑜开门见山地问道。 顾辞川的神色凝滞了一瞬。 他拿不出孕检报告。 “怎么了?”晏瑜见他神色有异,不由得追问道。 但晏瑜顿了顿又很快说:“其实我想劳烦你们跟我走一趟,去晏氏麾下的医院做一次孕检。”那里有几名实验人员是她失去记忆之后暗中栽培的下属,晏文彦也做不了手脚。 顾辞川顿时双眸一紧,面如死灰,身躯僵硬地问道:“你什么意思?你就这么不相信我,觉得我会作假?” “我的确不能完全相信你。”晏瑜从储物扣里丢出一摊文件,重重地摔在了桌上:“晏文彦昨天告诉了我一个和你口中截然不同的故事。” “你身为联邦间谍,隐瞒Omega亲王的身份在帝国潜伏多年被发现后拘押至卡特拉斯,我与你在那里结识,你引诱我从我身上得到了情报助你越狱之后,试图灭口,最后我逃离的时候不慎被卷入了空间裂缝的乱流里,才得以死里逃生。” 晏瑜用手指点了点桌上厚厚的纸质文档,又打开自己的光脑拉开一个光屏,上面是数个录屏:“这些都是证据和证人的证词,我昨晚也见到那些证人了,他们被我盘问的时候条理清晰,神色看似也不像作伪。至少现在的确能证明奥斯汀曾心怀不轨地潜伏在了我的身边。” 奥斯汀的脸色猛然变得难看起来,可他无力地张了张唇,干巴巴地解释道:“我不敢为自己辩解,可是殿下他当时什么都不知道,他也是回了联邦才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他从未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 奥斯汀不解释还好,反而越解释越乱,他这个联邦正儿八经的间谍更是显得顾辞川当时动机不纯,包藏祸心。 晏瑜眸色一深,冷声问道:“你昨天告诉我的那些事都只是你的一面之词,你有什么证据或是证人吗?” 顾辞川沉默地听完晏瑜的话,湛蓝的眸子是死一般的寂静。 他见识过这些人龌龊肮脏的泼脏水的手段,既然他们已经决心冤枉自己,那精心准备和伪造的证物和证人肯定也万无一失,让他百口莫辩。 当初见证了解他和晏瑜事情的除了奥斯汀什么人都没有,偏偏奥斯汀却是这样的身份,晏瑜又怎么会信他的半个字。 顾辞川垂下湛蓝的眼睛,低低道:“……没有。” 他绝望地闭上眼睛,眼皮微微颤动,蝶翼一般的睫毛轻抖,声音喑哑:“所以,你觉得我是你的仇人?你相信晏文彦的话了,认定了我是这种人,我对你做了这些事情?” 顾辞川不等晏瑜说话,万念俱灰地哑声道:“我什么都无法证明,甚至现在连孩子的来历都无法证明,我拿不出孕检报告。昨天医生说我的生殖腔受过伤,有旧疾未愈,如果做DNA检测生殖腔很有几率会受到感染,会保不住孩子的。所以,我不会跟着你去做孕检的。” “我不会为了自己的清白让孩子受到伤害。” 顾辞川站了起来,似要转身离开:“所以你现在会误解我,我也无话可说。三个月之后等孩子诞生之后,亲子鉴定会送到你那里。” “等一下。”晏瑜突然喊道。 顾辞川猛然顿住了脚步,神色黯然地回头,蓝眸沉寂而绝望。 “我现在的确对你存有疑虑,可我更不相信晏文彦。”晏瑜的身子往后仰去,懒懒地倚靠在沙发上,漫不经心道。 “……为什么?”顾辞川嗓子干哑地问道。 “你什么证据都拿不出来,可晏文彦准备地这些证据和证人也太充分细致了,就像是精心准备和设计过一样,有的时候,太过滴水不漏反而更显得刻意。”晏瑜轻呷了一口桌上的咖啡。 晏瑜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连忙查看起了光脑:“你怀孕了喝咖啡是不是对孩子不好?抱歉,是我定位子的时候欠考虑了,当时只想到你是联邦人可能不喜欢喝茶,会比较喜欢咖啡。” 她不等顾辞川说话便站了起来,只丢下一句:“等我一下,我马上回来。” 几分钟后,顾辞川有些怔怔地看着晏瑜给他端来一杯热牛乳,像是还有些反应不过来:“所以,你相信我吗?” “比起晏文彦来,我的确更相信你。”晏瑜含笑把牛乳递给了他:“我刚才用光脑查了一下,热牛乳对孕夫和孩子都好。” 她顿了片刻又道:“我会用自己的势力尽快查出当时的真相,如果不是你做的,我绝不会冤枉错怪你。但我没有得到答案之前,我谁都不信。” 顾辞川抿了抿唇,,赌气一般放下晏瑜递给他的那杯热牛乳,寒声道:“清者自清。” 尽管他心里明白以晏瑜她现在失去所有记忆的处境,这个做法已经是她最理智的了,但他还是有些难过晏瑜现在疏离和冷淡的模样,没有对他绝对信任,顾辞川有些赌气地冷冷开口道:“既然你言下之意对我还是有几分怀疑,那我们现在还是保持距离吧。” 顾辞川作势起身,以为晏瑜会挽留他,却不想晏瑜无奈地笑了笑:“正好我这里有个紧急会议要开,失陪了。” 晏瑜走了几步,又忍不住回头叮嘱道“你好好休养,孩子重要,你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 其实她本来可以不说这两句话的,明明对顾辞川还有些怀疑,可她还是忍不住关心顾辞川。 顾辞川抿了抿唇,看着晏瑜的身影消失不见,心底泛起一阵酸涩,他的光脑却突然弹出来了一条信息【辞川,昨夜的晚宴上我没找着你,今天你有空吗?我能不能来找你?】 *—————————— “辞川,我也是前两天才知道联邦使团的代表竟然是你,我本想着昨晚的宴会能看见你,可是一直没找着你。”桓州扯着大嗓门走了进来,明明这么久没见,已经是物是人非,可他没有因为顾辞川Omega和联邦亲王的身份生出半点生分和疏间。 “你这联邦使团的府邸怎么这么偏远啊?我从族里坐悬浮车都坐了快一个小时。”桓州大咧咧地坐下,仿佛他们还是那么要好的朋友,从未改变过。 顾辞川愣了愣,唇角绽开一个清浅的弧度:“喝点什么,我现在这里可没有酒。” 桓州似乎正想说话,却突然惊了一跳高高地蹦起来,手指头颤巍巍地指着顾辞川的隆起的小腹:“卧槽,辞川你的肚肚肚肚肚子——” 顾辞川因为在家里,便没有穿宽松的外袍遮挡,孕肚很是显眼,他神色淡淡地点了点头:“嗯,我怀孕了。” 桓州瞠目结舌地盯着顾辞川,傻在了原地,惊得说不出话来。 桓州虽然已经得知了顾辞川是Omega,可对顾辞川的记忆还潜意识地停留在顾辞川是个能手撕虫族的怪物,强悍无比,是可以娶几十位娇弱Omega的无比勇猛的alpha,所以桓州对于顾辞川这副大着肚子的模样被惊吓到了,一时间很是接受无能。 “谁的……”桓州结结巴巴地问道:“哪个alpha这么牛逼,能把你给压了?” 能让顾辞川这种比alpha还alpha的怪物怀孕,这个alpha该是何等强壮威武的一个奇葩啊,才能让顾辞川拜倒在他的身下,甘心被他标记——莫不是两个脑袋,四只手,八条腿…… 桓州颤巍巍地捧起桌上的茶水,想要压压惊。 “哦,你认识的。”顾辞川漫不经心地说道:“晏瑜。” “噗——————”桓州嘴里的水全部吐了出来。 晏瑜那个生得那么殊丽美艳的小白脸??? “我真的人都吓傻了,你的孩子竟然是晏瑜的。”桓州傻傻地擦了擦嘴,忍不住嘀咕道:“一个看着像alpha的Omega,一个看着像Omega的alpha。” “不是,你到底怎么和晏瑜好上的啊?”桓州难以置信地搔搔头,继续发着牢骚:“当初明明说好一起单身,怎么就一段时间不见,现在你背着我都把孩子怀上了呜呜呜……不过确实我们年纪都到了,辞川你也的确该嫁人了,对了,辞川你是不是比晏瑜大好几岁啊?” 顾辞川眼皮一跳,最忌讳的就是提到他的年龄问题,只能含含糊糊地说了句:“是大了点。” 桓州正想说什么,顾辞川沉默了一会儿,眼底满是真心的疑惑,好奇地问道:“桓州,难道你现在还没有相亲成功吗?从你之前给我提起相亲都快五六年了,怎么一次都没成功……” 桓州有被扎心到,他顿时失去了笑容,摸摸鼻子强行辩解道:“我,我那是眼光太高了,看不上他们。更何况,我就喜欢单身,我一点都不想有Omega。” “是吗?”顾辞川好笑一般无奈地摇了摇头,看了看光脑却忽然满眼凝固:“奥斯汀说有人找上门来了,他想要见我一面和我说一些事情。” 桓州挠了挠腮,好奇道:“谁啊?” “……宁瑾。”顾辞川睫毛一颤,面色难看地沉声说。 第60章 第三者 找到梦中情O了。 “宁瑾?他来做什么?” 桓州瞪大眼睛, 他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摸了摸鼻子讪讪道:“对了,他是晏瑜的未婚夫啊, 他们好像马上就要结婚了,难怪他来找你麻烦了。” 顾辞川脸色在听到宁瑾的名字后变得沉凝阴郁, 再听到‘未婚夫’一词之后, 他更是身躯一僵。 “这晏瑜看着人模人样的, 怎么竟然是个渣A呢?明明有未婚夫了还来勾搭你,我真是白救她了。”桓州捏了捏拳头,一脸愤愤不平。 “她不是。” 尽管顾辞川心底对晏瑜之前怀疑他也生有几分怨念和负气, 但他在外人面前还是下意识地维护她:“她不是,阿瑜只是什么都不记得了,她也是被这些人蒙蔽欺骗了。” 没过多久,在奥斯汀的带领下,宁瑾款款袅袅地走了进来,帝都星的阿芙洛狄忒并非徒有虚名,几乎在宁瑾绝色的容颜显露的刹那,仿佛连这方天地都亮了一瞬。 宁瑾扫了一眼奥斯汀和桓州,柔顺地笑了笑, 轻声道:“顾先生,有些话我想单独跟你说, 可以吗?” 奥斯汀有些担心地看了一眼顾辞川,顾辞川却摆了摆手:“无妨。”随即他转过头去看着桓州, 语气很是歉意:“抱歉, 你才来我们都还没怎么好好说话,但我这里的确有私事要处理一下。” 桓州大咧咧地摇了摇头:“没事,下次我们再见面好好叙旧。” 桓州出去之后看了眼光脑, 发现桓月在催他快来开会,虽然他平时很讨厌这些,但这会没事也可以去瞎逛逛。 走出自动扶梯到了一楼的大厅之后,奥斯汀礼貌地问道:“桓先生,需要我派人送您回去吗?” “啊,不用不用,我自己开了车,就停在你们的院子里。”桓州忙不迭摆手,刚要说什么,却被一道女声打断。 “奥斯汀,还要等到什么时候我才能去见姐姐呢?” 桓州下意识地望过去,双眸一紧,像是看痴了一般,呆呆傻傻地瞪着眼前的少女,胸口的心脏像是揣着块活蹦乱跳的石头一般,沉甸甸的,却又高高地跳起来。 少女生得雪肤花貌,浓黑的眸球乌灵,扬起眉毛微睇绵藐,香娇玉嫩,完全是桓州梦中情O的模样。 奥利维亚看着眼前生得浓眉大眼的寸头青年一股傻样呆呆地看着自己,有些嫌弃地皱起眉头,冷声道:“你看够没有?” “啊,抱、抱歉……”桓州结结巴巴地说道,脸颊一热道。 奥斯汀摇了摇头:“前几天因为局势尚不明朗不行……现在恐怕更不行了,个中缘由我等会再慢慢告诉你。” “好吧。”奥利维亚见有陌生人在这里也不好再说什么,她斜睨了一眼仍一眨不眨地望着自己的桓州,嫌弃地背过了身,然而就算走远了似乎还能感受到一股炙热的视线久久停留在自己身上。 *——————————— 这次的紧急会议突然召开,是因为突然在某个虫族战场上,发现了两位君王和疑似虫后的踪迹。 然而这么一点情报对于定位虫后的精确位置根本是无济于事。 晏瑜听着一群人喋喋不休地吵起来说着废话,有些烦闷地出了会议室,正好在长廊上看见了一个熟人。 桓月的手臂懒懒地搭在栏杆上,悬浮岛之下是万丈高空,她一边咬着烟头吞云吐雾,一边用指尖捻起一根:“来一根?” 晏瑜怔了一瞬,恍惚间一个光影交叠的画面飞速而过,好像有人不喜欢她抽烟,可她却什么都抓不住,只能摇了摇头:“不了。” 就在这时候桓月的光脑通讯响起来,桓州兴奋的声音传过来:“姐,我以后不用再相亲了,我找到我的梦中情O了!” 桓月发出一声嗤笑:“你看上别人了,别人能看上你吗?” 桓州顿时哑了嗓子,支支吾吾道:“姐,你怎么说话这么过分啊,难道对你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弟弟一点信心都没有吗?” “没有。”桓月干脆地说道,指尖摩挲摁断了烟头:“你作为一个相亲失败了九十七次的人,到底是怎么这么有信心的?” “那我也比你这个标记过的Omega能装满一个星球的花心大萝卜要好!”桓州被戳到了痛处,恶狠狠龇牙咧嘴道。 桓月不想再跟这个缺心眼弟弟多话,突然发现晏瑜露出一个好笑的表情,桓月不由奇道:“你在笑什么?” 晏瑜似笑非笑地挑了挑眉毛:“我就奇了怪了,你们既然是一起出生的龙凤胎,基因应该也差不多,你的桃花运多得数不过来,拜倒在你裙下的Omega不计其数。但桓州却是千年的铁树不开花,人嫌O不理。” 桓月掸了掸烟灰,殷红的烈唇扬起一抹弧度:“噢,大概是当时在生殖腔的时候,我把他的智商也不小心给吸收了,他就剩下个空脑壳子。” “桓月!”气得桓州脸红脖子粗,无能狂怒:“还有你晏瑜,你还好意思笑我,你这个跟我姐一样的渣A,明明有了未婚夫还去招惹辞川,辞川现在肚子都大了你不准备负责吗?现在你未婚夫都上门找他麻烦了你还在这里笑!” 晏瑜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你说什么?宁瑾去找顾辞川了?” *———————— “顾先生,你应该也知道,我和阿瑜自幼指腹为婚,青梅竹马。”宁瑾一侧的发丝倾泻,沉沉如墨一般,缓缓开口。 这样艳色绝世的容貌,他似乎什么都不用做,只要光坐在这里,就会有人爱他。 宁瑾根本不等顾辞川说话,却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我跟阿瑜这么多年的情谊不是你能想象的,我们有多般配也不是任何人可以插足的。我名瑾,她为瑜,怀瑾握瑜,我们的基因匹配度为97%,以后孕育的子嗣天赋一定不差,可以说是姻缘天定……” 顾辞川面无表情地看着宁瑾絮絮叨叨地说下去,看似漠然冷淡,然而他身侧的双手指尖却已经狠狠地嵌入掌心。 顾辞川根本不想听这些。 他当然明白宁瑾的目的,不过宁瑾虽然是他的情敌,顾辞川出于容人和尊重的气概,也不准备失了风度打断宁瑾,只能一再忍了又忍。 “……被族人欺负的时候,只有阿瑜会把我护在身后,温柔地哄我不要哭,十八岁那年的生日,她给我放了一湖的萤火虫,蓝眼泪,还有……” “你到底有什么事?”当顾辞川听到晏瑜说要带宁瑾以后一起去看海的时候,他蹙起眉毛,再也忍不下去,冷声打断了宁瑾。 宁瑾扫了一眼顾辞川隆起的小腹,越发觉得刺眼。 不要说怀上阿瑜的孩子了,他甚至都没有被阿瑜终生标记过。 犹如山洪般汹涌爆发的嫉妒让宁瑾眼前一阵发黑,他终于不再掩饰,发出一声嗤笑:“顾先生,难道作为第三者你就不觉羞愧吗?我和阿瑜的婚期已经不到二十天了,我才是她的伴侣,也是堂堂正正地站在她身边的人。至于你的这个孩子,生下来以后也是没有身份的私生子。” “我不是第三者。”顾辞川湛蓝的眸子犹如一簇蓝焰蹿高升起,声音沁着森冷寒意:“当时我和阿瑜在一起的时候,你已经和她退婚了。现在你趁着她失忆我不在的时候欺骗她,请你认清楚,你才是第三者。” 宁瑾头一次在外失了矜贵清冷的贵公子模样,猛然站起身来,红脸赤颈地低吼道“我当时退婚也是迫于无奈的,我从未想过和阿瑜分开,都是他们逼我的,他们逼我的……” 相比起情绪失控的宁瑾,顾辞川却是风轻云淡地冷声道:“不要为你自己的懦弱找借口。你口口声声爱晏瑜,说到底你最爱的还是自己,你根本配不上之前她对你的好。” “我配不上?那你就能配得上了吗?”宁瑾眼里满是嘲弄。 “顾辞川,你比阿瑜大了那么多岁,本就年老色衰,况且你看着自己那副模样,像是一个娇媚可人的Omega该有的样子吗?阿瑜只是一时犯了糊涂而已。我和她青梅竹马这么多年的情谊,根本不是你妄想能比的。别再纠缠阿瑜了,你还是早点把孩子打了回联邦安安分分地做你亲王吧。” 顾辞川闭上眼睛淡淡道:“你不必恼羞成怒地用这些话来激我。是你的,我永远也抢不走。不是你的,哪怕你悔青了肠子,却再也找不回来了。” “你!”宁瑾脸色骤然大变,似乎是被顾辞川这副不肯正眼看他,装腔作势的模样彻底惹怒,然而他情绪失控地一个踉跄,差点跌倒,没有站稳的他竟然身子一颤,狠狠地撞向了顾辞川的肚子。 第61章 对峙 平生最恨欺骗。 一声凄厉的惨叫响起。 等顾辞川反应过来的时候, 宁瑾的额角已经磕在了桌角上,鲜血汩汩如流,十分骇人。 顾辞川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掌, 指节泛白。 其实他根本没怎么用力。 战场上的多年磨砺让顾辞川身手敏捷,几乎是在宁瑾倒向他肚子的瞬间, 身体保护孩子的本能让他推开了宁瑾。 宁瑾捂着额头, 低低地抽泣起来。 顾辞川愣了愣却捏紧了手, 表情变得坚定起来。他绝不可能让任何人伤到他的孩子,就连自己都不行。 “是的,宁先生来了好一会了。”悬浮门开启的声音和奥斯汀的说话声一并传来。 “就在里面——”奥斯汀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忽然瞪大了眼睛,有些不知所措地愣在了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发生什么事了?”晏瑜扫了一眼,急声问道。 “阿瑜。”宁瑾听到了熟悉的声音,猛然抬头,跌跌撞撞地跑过来,扑进她的怀里,脸皱得像个包子褶一样,低声啜泣着:“阿瑜, 额头好痛……” 顾辞川面无表情地看着宁瑾红着眼睛,柔柔弱弱地扑在晏瑜的怀里, 目光冷漠,犹如雪山山巅的终年积雪一般。 宁瑾像只受了惊的小兔子, 双眸红肿, 瑟瑟发抖地往晏瑜怀里拱,指尖用力地揪着她的衣摆,额头上的伤口还在流血, 伤痕在那张绝丽的脸上分外碍眼。 “到底怎么回事?”晏瑜拉住宁瑾的手,又着急地问了一遍。 宁瑾哭得梨花带雨,颤声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顾先生为什么要这样做……可能是因为我劝他不要让你为难,我和他一时言语不合,顾先生就……” 宁瑾抿了抿唇,怯怯地拉了拉晏瑜的衣角,嗫嚅道:“不过阿瑜,顾先生他可能也不是故意的……” “你胡说,我们殿下不是这种人!”奥斯汀恼羞成怒地低吼道。 宁瑾的伤口还在血流不止,晏瑜饶是此刻再着急上火,也只能先从储物扣里取出应急药箱,给宁瑾的伤口消了消毒,用凝血剂马马虎虎地止住了血。 她转头直视着顾辞川,脸上的表情看不出喜怒:“到底怎么回事?” 宁瑾缩在晏瑜怀里的画面格外刺眼,晏瑜那副眼底满是关切的模样更是让顾辞川胸口一阵闷窒。 顾辞川冷笑一声,口是心非地赌气开口道:“你既然心底已经有了偏袒的对象,又何必多此一举非要问出个答案。他是身娇体软的美人,而我却是皮糙肉厚的蛮子,自然比不得他金贵,就是我动手的又怎么样?” 奥斯汀忙不迭惊慌地扯了扯顾辞川的手臂,一脸恨铁不成钢:“殿下,您别为了置气乱说话了!” 晏瑜皱起眉头并不说话,顾辞川垂下了湛蓝的眼睛不肯看她,一时之间只剩下了宁瑾低低的啜泣声,急得奥斯汀干瞪眼快要上火。 完了完了,殿下非要和晏瑜负气说这些让人误解的话,晏瑜一定会生气,也一定会误会他的—— “顾辞川。”果然晏瑜开口了,声音犹如结满了冰的石块。 奥斯汀身子一抖。 “告诉我真正的原因,我知道你不会随便动手的。” 诶?——奥斯汀的瞳孔一颤,事情好像还有转机? 尽管顾辞川说出这种令人误会的话,但晏瑜也不知道为什么,但她就是觉得顾辞川并不是随意动手,倚仗武力欺负弱小的人。 顾辞川怔了怔,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晏瑜,冷峻凛肃的眉眼不知不觉变得柔和,他沉默了一会儿,才轻声道:“人是我伤的,我承认。可他刚才差点撞到我的肚子……我要保护我的孩子。” “宁瑾?”晏瑜握着宁瑾的手不自觉地用力,她的气力太大,在宁瑾的白玉无瑕一般的肌肤上留下了红痕:“你为什么要去撞他的肚子?难道你竟然到了……要对孩子出手的地步?” 宁瑾惨白着脸,慌张无措地摇着头全身上下都苍白而脆弱,只有眼圈是红的,他颤声道:“不,我不会的,阿瑜你信我,我只是不小心跌倒了,我绝没有想过要害顾辞川的孩子,我怎么可能是那么恶毒的人。” 宁瑾这里倒也的确没说谎,他当然是想过不折手段地赶走顾辞川,但却没想过要故意加害还没出世的孩子。 “呵,那你刚才为什么不自己解释清楚?反而说出那些含糊不清的话来,好似我们殿下故意伤你的一样?”奥斯汀唇角扬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宁瑾的脸惨白了一瞬,他故意这么说,当然是为了把自己摆在了受害者楚楚可怜的位子山,也可以让晏瑜对顾辞川心生隔阂和厌恶,可宁瑾当然不能在明面上承认:“难道顾先生伤了我不是事实吗?如果我毁容了……” “好了,别再胡闹了,我现在就带你去医院。”晏瑜冷声打断了宁瑾。 晏瑜抬眸望向顾辞川:“这件事你是正当防卫,宁瑾虽然做错了,但他也受到了该有的惩罚,以后我再代他向你赔罪,毕竟伤是在脸上,我先带他去医院看看。” 晏瑜她说她代宁瑾赔罪?是因为她已经把宁瑾当成了伴侣吗,所以才会及其自然地为宁瑾善后,而在晏瑜的心里他却是一个外人吗? 顾辞川只觉刚才晏瑜信任他的欣喜雀跃,突然一下子沉寂死去,仿佛胸口那只跳动的小鹿,跌入了深渊,摔得四分五裂。 顾辞川面无表情地看着晏瑜揽着浑身发软、低低抽噎的宁瑾离去,他缓缓闭上眼,鸦羽般的睫毛被泪水润湿,一缕缕地黏在一起,胸口传来阵阵难以言说的绞痛。 他们交握的双手,婚戒那么刺眼。 *—————————— “只是皮肉伤,结痂之后可以自然恢复,如果是伤痕体质我们可以进行激光祛疤,绝对毁不了容的。”医生推了推眼镜,柔声说道:“我再开些祛疤的药疗液,应该不需要动手术。” “那就好,麻烦你了。”晏瑜点了点头,如释重负般松了一口气。 宁瑾的伤口已经被精心包扎过了,他像只红着眼睛的小兔子一样窝在晏瑜的怀里,像是没骨头似的,他委屈巴巴地揪了揪晏瑜的衣摆:“阿瑜,如果我真的毁容了,变成一个丑八怪,你是不是就要不要我了,把我丢了?” 晏瑜捏着宁瑾的肩膀,正色道:“阿瑾,你好好地坐起来,我有很重要的事情想要告诉你。” 宁瑾怔了怔,还是乖乖地坐直了。 晏瑜长叹一声:“老实说,如果你真的毁容了,反而倒让我为难。幸好你没有,你依然是帝都星最美的Omega,依然会有无数alpha倾心于你。” 宁瑾的瞳孔一缩,脸色惨白,表情变得僵硬无比,似有所感应一般,干巴巴地挤出一个笑来:“阿瑜,我才不要其他人喜欢,只要阿瑜喜欢我就行了。” 晏瑜满脸肃穆地道:“……我们的婚约取消吧。” 她刚才那么着急地把宁瑾送到了医院,就是怕宁瑾真的毁容了无法补救。绝色的美貌一直是宁瑾最大的依仗和凭靠,他有着这样的容貌和家世,无论嫁给谁都一定是有权有势的alpha,他也一定会过得安乐无忧。 如果宁瑾真的毁容了,反而让晏瑜无法狠下心把退婚的话说出口。 “你说什么?”宁瑾呆呆地盯着晏瑜,茫然而无措:“阿瑜,你在说什么呀?我怎么听不懂呢?” 晏瑜风轻云淡地笑了笑:“其实我们的婚约早就已经结束了,不是吗?在那一年,你已经主动退婚了。现在的婚约都是你们蒙蔽欺骗我的谎言。你主动寻个理由退婚吧,把过错都推到我身上,这样对你今后的名声也好一些。对了,你想要什么物质补偿,也可以在光脑上给我发条消息,我会尽力满足你的。” “不,不是的,阿瑜,当年我是被逼的,我不想和你退婚的,阿瑜……”宁瑾抖着嗓子颤声说道,即将失去晏瑜的恐惧,让宁瑾的身子不自觉地哆嗦战栗起来。 他再顾不得在外矜贵清冷的气度,卑微地伏乞在地上,双手用力扯住了晏瑜的衣摆,泣不成声,凄声哀求道:“阿瑜,别不要我,我们的婚期只有十七天了啊……” “还有十七天我马上就是你的伴侣了,我马上就能堂堂正正地站在你的身边了,我马上就能有你的孩子了……阿瑜,别不要我……” 宁瑾的手青筋暴起,紧紧地捏着晏瑜的衣摆,却被晏瑜漫不经心地拂去。 晏瑜随手扔下无名指的婚戒,宁瑾绝望地跌倒在地,狼狈慌张地将那枚戒指捡起来,最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晏瑜转身离去,而她只丢下一句:“我说过了,我平生最恨欺骗。” 第62章 银浮泉 忍不住想你。 “晏瑜, 今天你怎么没有来银浮泉?”桓月的声音从光脑那端响起来。 晏瑜揉了揉眉心:“都是些为了应酬的酒池肉林,没意思。更何况因为我和宁瑾退婚的事情,宁玉龙这几天一直缠着我, 很烦。” 桓月沉默了一瞬,还是忍不住关切地问道:“那晏氏和宁氏的姻亲关系……毕竟宁玉龙那么着急联姻的事情, 也是为了心安嘛。” 桓月说着便心下一沉, 也不知道这件事会不会影响到他们这四个家族之间的合作。 “你放心就是, 我们已经被牢牢地绑在了一条绳子上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晏瑜淡淡地说道。 所以尽管她愤懑宁瑾、宁玉龙、阿喀琉斯的欺骗, 但他们的盟约还必须继续。 桓月微微松了一口气,她不由奇道:“你真的舍得宁瑾这个绝世美人?是因为……”桓月忽然压低了声音:“顾辞川吗?他的孩子真是你的?” 晏瑜不说话。 但在桓月心里,晏瑜不说话就是默认了。 她忍不住调侃道:“看不出来啊,顾辞川看着这么孤僻禁欲,你竟然能把还能把气场这么可怖强大的Omega拿下,不过你和他怎么都没有公布你们之间的关系呢……” 桓月揶揄地拖长了声音:“是他不愿意公布?恐怕是你吧……看不出来,你倒是个把别人吃干抹净不肯负责的渣A啊?” “你是在说你自己吗?”晏瑜冷冷地反问道。 “alpha渣一点怎么了,天底下有哪个alpha不偷腥的?不都喜欢外面彩旗飘飘,家里红旗不倒?”桓月理直气壮地反驳道。 虽然桓月是个不错的朋友, 可晏瑜并不能认同她的情感理念,不过晏瑜也不能改变或干涉别人的想法, 晏瑜只能头痛地捂着额角解释道:“好了,你别胡乱猜想了, 我和他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到底是怎么样的, 你就不能明明白白地告诉我?”晏瑜不管怎样就是不肯说,让桓月好奇地抓心挠肝,揣测道:“那你今天是为了躲着顾辞川才不来的?” “我才不用躲着他——他今天也来了?”晏瑜下意识地问道。 桓月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低笑:“十大家族之间这些应酬交击的饭局, 肯定也会邀请作为联邦使团代表的他啊,怎么,心动了?我等着你,银浮泉A区15号露台。” “都说了,我烦死这些毫无意义的应酬了,我才不来。”晏瑜挂断光脑。 然而一个小时后,桓月如愿以偿地看到了一脸故作从容淡然的晏瑜。 *—————————— 银浮泉是一个权贵专用的人工修造的湿地公园,里面不仅风景秀丽,各个季节的湖光山色都能在不同的区模拟出来,相应的餐饮娱乐、休闲度假的设施也修建得一应俱全。 “他们这是在做什么?”晏瑜皱着眉看着前面的人群情绪激动地挤在高空围栏前,果真都是些十大家族的熟面孔,却没看到顾辞川。 “两只2S级的星兽在生死决斗,他们下了一掷千金的赌注,自然看得激动。” 桓月摇晃着红酒,看似一副微醺的模样:“古地球便有罗马斗兽场,人们以角斗士和野兽的生死搏斗作为取乐。几千上万年过去了,人类竟然还是这副以他人的苦难为自己取乐的物种,低劣的基因,永远也无法进化,真有趣……” “你既然觉得没有意思,又为什么要混在他们其中呢?”晏瑜斜睨桓月一眼。 “我也想清高啊,可是全族人的未来不能由着我的性子来啊,否则我在一群人中表达出自己的异类,就会被枪打出头鸟……”桓月举起酒杯,里面是摇曳的绛色:“我知道你跟他们不一样,所以才会跟你合作。改变这个腐烂到根的世界很不容易,但总要有人去尝试。” 晏瑜的双手插在兜里,微微吐出一口气,和桓月对视一眼,两个人明明什么都没说,却仿佛又说尽了千言万语。 “……顾辞川呢?”晏瑜还是没忍住问道。 “不知道,可能去了其他区逛逛吧。”桓月摊了摊手。 晏瑜嘴上说着不是因为顾辞川来的,然而听到顾辞川没在这里之后,毫不犹豫地便转身离开了。 *—————————— D区的是纯粹的自然风景,眼前模拟的秋日湖景美得让人心头一颤,翠色清澈的湖水,芦苇万顷,风吹来,大片大片的穗禾便迎风摇曳,犹如麦浪翻滚,金絮荡开涟漪。 顾辞川坐在湖心亭里,有占风铎清脆的声音响起,顾辞川却脸色惨白,像是大病了一场。 他软软地倚靠在座椅上,双眸无神,少有地露出这么一副脆弱破碎的模样。 刚才两只星兽在台下厮杀决斗,断肢残腿掉了一地,血腥无比,而台上人则只顾着嬉笑取乐,讨论赌注的场景,给他带来了很大的不适感。 他想起了以前作为罪奴被卖到狩猎场的自己,犹如牲畜一般,被世界贵族们狩猎取乐,毫不留情地射杀。 阴沉潮湿的天气,他拼尽全力地奔逃,躲在肮脏的泥潭犹如最低贱的蠕虫,然而其他人哭泣哀求声和清脆的木仓声还是响在他的耳畔,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是他此生难以忘怀的梦魇,纂刻在了骨血里,午夜梦回时不断重复。 顾辞川不知道吐了多少次,然而还是难受,明明这段时间来一直引用的营养液,胃里什么东西都没有,他却仍觉得自己的胃里像是爬满了无数条钻动的虫子,瘙痒无比。 虽然顾辞川的孕吐症状一直都比较严重,但从没像今天这么严重过,他不断地干呕着,仿佛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吐出来,一闭上眼,就是在狩猎场的被追杀的画面不断浮现…… 奥斯汀看着顾辞川这副虚脱的样子无比着急,多次劝说顾辞川早点离席,去医院看一看,却被顾辞川咬着牙拒绝了。 他知道,十大家族这样规模的聚会,晏瑜肯定是会来的。 他只想见见她,哪怕隔着人群远远看上一眼。 不到二十天后,她就要娶别人了。 背后传来脚步声,顾辞川没有回头,他艰难地站起来:“奥斯汀,光脑的通讯接完了?我这会感觉稍稍好一些了,我们回去吧,万一阿瑜来了,但我错过她了……” 他未说完的话却堵在嗓子眼里,湛蓝的眸子里倒映出一个他朝思暮想的影子。 晏瑜怒视着顾辞川,紧紧地抓着顾辞川的手腕,眼底却是她自己都没发觉的关切:“既然人不舒服怎么还乱跑?跟我去医院。” 顾辞川怔了怔,下一瞬却狠狠地甩开了晏瑜的手,脸色惨白地冷声道:“别碰我,你既然都快成婚了,就该跟我避嫌。” “我哪有什么伴侣?婚约已经取消了。”晏瑜又好气又好笑地举起她的手,之前佩戴者婚戒的无名指已经变得空荡荡的了:“我已经查出来了,早在四年前,宁瑾已经退婚了。我和宁瑾的婚约,至始至终都是他们对我的欺骗。” 顾辞川的瞳孔一缩,双唇微微蠕动,却又轻颤着闭上,他明明高兴得快要落泪,却仍然在为晏瑜那天护着宁瑾赌气:“你不是仍然对我有怀疑吗?不是说要保持距离吗?那就不要管我。” 晏瑜点了点头:“婚约虽然是查清楚了,但之前卡特拉斯的事情被人做过手脚,我还没能真正的查清。照理说你和晏文彦现在都有嫌疑,按照最理智的做法,对于你们我都不能彻底信任,应该保持警惕。” 顾辞川的身躯一僵,心头漫开无法言喻的刺痛,原来晏瑜终究还是不信任他,把他当做仇人一样防备着吗…… “可以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了。”晏瑜极其自然地在顾辞川身边的坐下,表情有几分茫然和困惑:“我明明怀疑你,可还是忍不住关心你。” 顾辞川不敢置信地抬眸,指尖微颤。 晏瑜歪了歪头,凑到顾辞川的眼前,黑曜石一般清耀的双瞳眸光纯澈:“而且我还忍不住每时每刻地都在想你,这是为什么呢?” 第63章 双胎 我能摸一摸你的肚子吗? 顾辞川一动不动地愣在原地, 一双湛蓝的眼睛甚至连眨都不敢眨一下,活像是一座凝滞的石像一般。 他怀疑刚才晏瑜的话是自己听错了,或者是幻觉。 “我已经喊了信任的私人医生过来, 正好我名下有处房产离这里很近,先去我那里休息一会吧。”为防顾辞川跟刚才一样拒绝, 晏瑜有些强硬拉起顾辞川的手, 一副不容置喙的模样。 顾辞川这时才像恍然梦醒一般, 低低地应了一声。 出乎晏瑜的意料,顾辞川非但没有像刚才那副咄咄逼人,锋芒毕露的样子, 他现在竟是乖顺无比,被晏瑜拉着手,垂眸不语,听话地跟在她的身后。 晏瑜模模糊糊地感觉到了是她刚才那句话的原因。 ……顾辞川竟然这么好哄吗? 晏瑜提到的别院果然很近,只有不到二十分钟的车程。几乎是刚踏进大门的瞬间,一团白影便飞速扑来。 晏瑜下意识地张开了手,然而让她既尴尬又讶异的是,雪球竟然直接越过她扑向了顾辞川。 顾辞川在察觉到有不明生物近身的瞬间,保护孩子的天性让他下意识地释放出了精神力威压, 右手也准备从储物扣里拿出高能粒子木仓。 只是右手在刚摸到高能粒子木仓那冰冷触感的瞬间之时,顾辞川已经看清了眼前生物的模样。 而雪球也像是感应到了顾辞川今非昔比, 生生顿住了脚步。 反应迟钝的奥斯汀刚发出一声尖叫,却看见那硕大的银白豹子星兽小心翼翼地凑在顾辞川的小腹前嗅来嗅去, 粗尾巴欢快地摇晃着, 毛茸茸的大脑袋不住地蹭着顾辞川的手心,竟然像是在撒娇似的。 “……雪球?你都长这么大了?”顾辞川犹疑了一瞬,奥斯汀听见是晏瑜以前契约的星兽, 才松了一口气。 “雪球好像很喜欢你。”晏瑜摸了摸下巴,思衬道。 顾辞川已经毫无保留地将他们的过往告诉了晏瑜,所以雪球认识顾辞川也是正常的。 但让晏瑜一直摇摆不定的晏文彦那边的证据和证人,让她不敢完全相信任何一方。 可是晏瑜一直觉得雪球是一头很聪明很有灵气的星兽,它这么喜欢顾辞川,顾辞川会是晏文彦他们口中,那个不仅利用她得到消息甚至恩将仇报,妄图将她灭口的联邦奸细吗? 顾辞川看着熟悉的雪球,心头一酸。这是他和阿瑜共同饲育的星兽,雪球还记得自己,可是阿瑜却什么都不记得了。 晏瑜一边引着顾辞川和奥斯汀走进一楼的会客厅,一边看了看光脑:“私人医生还有一会才到,你还撑得住吗?” 顾辞川抿了抿唇,有些疲倦地摇了摇头,但脸色已经比之前好了许多:“我这会好多了。这个症状也看过很多次了,医生说这是正常的孕吐现象,我这段时间一直食用的营养液,也吐不出来什么。” 晏瑜闻言却是不由得脸色一沉:“正常?你吐得脸色都不对劲了,还正常?” 她忍不住带了几分责备地看了一眼奥斯汀:“既然怀孕了,怎么还由着他天天喝营养液呢?” 奥斯汀正想说话,却被顾辞川风轻云淡地打断:“不怪奥斯汀,是我自己吃不下任何食物,一闻到蘸有油腥的气味就想吐。” 晏瑜一哽,沉默了一会儿,才低低道:“我,我不知道怀孕会这么辛苦……抱歉,是我没有尽到应有的责任,我会……会派人好好照顾你的。” 顾辞川闻言,唇角慢慢扬起一抹苦涩的弧度。身为亲王,他身边又怎么可能缺少服侍的人呢? 可他一向不喜别人近身,除了奥斯汀陪伴在身侧几乎不用生人,而他心里始终所想的,也不过只是想要晏瑜的陪伴罢了。 屋里开着暖气,一进去便是一股热气扑面而来。 奥斯汀忙不迭将顾辞川的外套取下来,很有眼色地不打扰两个人独处:“殿下,您的外套有些褶皱,我出去给您熨烫一下,再给您煲碗热汤。” “不用了,我不想喝,听着就想吐。”顾辞川眉心不由得紧皱。 “今天冷得出奇,喝点热腾腾的东西把身子热起来,实在不舒服的话,我喂你少喝点。”晏瑜看向奥斯汀,奥斯汀忙不迭点头。 顾辞川听到晏瑜说喂他不由得怔了怔,于是沉默地不再开口拒绝。 奥斯汀出去之后,一室的声音突然沉寂了下去,两个人相对无言,一双湛蓝的眼睛安静地看着晏瑜,她忍不住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后脑勺,正想找个话题说些什么,余光却瞟到了顾辞川的肚子。 顾辞川穿着大衣的时候,孕肚并不明显,脱下外套只剩里面的衬衫的时候,隆起的小腹便格外显眼起来。 “你这肚子怎么感觉大得不像是九个多月的?”晏瑜忍不住便顺口问了一嘴。其实她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随口找个话题打破沉默。 顾辞川却是双眸一紧,身躯微不可见的一颤:“你的意思是怀疑我的月份有假,我在骗你吗?” 她终究还是怀疑自己,怀疑孩子…… 毕竟在晏文彦他们的联手诬告下,顾辞川不仅没有任何人证物证,甚至因为他的生殖腔受过旧伤,连孩子的基因亲子报告也交不出来。 如果月份不对的话,似乎他在那些人诬告里做过的事情便是铁板钉钉了,他之前的告诉晏瑜的话也会全被她认为是谎言。 晏瑜愣了愣,像是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的随口一问的问题有多敏感,她张了张唇准备解释,顾辞川却已经闭上眼睛,淡淡地开口了:“肚子大是因为我怀的是双胎。” “双、双胎?”晏瑜被这个消息惊了惊,她连一个孩子都还没做好迎接的准备,现下竟然告诉她自己有了两个孩子? 好奇妙的感觉,她竟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 晏瑜手足无措地搓了搓手,鬼使神差地突然问道:“那个,我能摸一摸你的肚子吗?” 顾辞川闻言微微怔了怔,失笑一般摇了摇头:“当然可以,你是孩子的母亲,也是……”他这辈子只认定的伴侣。 顾辞川顿了顿,终究还是没能把这句话说出口。 晏瑜小心翼翼地把手放在了顾辞川隆起的小腹上,顾辞川湛蓝的眸子不似以往淬满寒星厉芒,反而漾满了温柔,轻声道:“能感觉到他们在动吗?” 晏瑜先是一脸遗憾地摇了摇头,随即很快脸上露出激动的表情:“我,我好像感觉到了……他们在撞我?两个小皮猴,这么调皮应该多半会分化成alpha?” 顾辞川毫无威慑力地瞪了晏瑜一眼,带了嗔怪的意味道:“孩子还这么小你就开始想分化的事情了,他们是不是alpha对我来说根本不重要。无论以后他们是beta还是Omega,都是我珍爱的孩子。” 晏瑜笑了笑,附和一般地点头,却不想顾辞川突然轻轻皱起了眉,轻叹一声。 “怎么了?突然不舒服吗?”晏瑜关切地问道。 顾辞川摇了摇头,眼底有几分复杂:“只是突然觉得,若你没失忆,我们两个人相处也就是这副样子。不管你记不记得,其实你还是你,性子一点都没变,但我还是觉得,如果阿瑜还记得我就好了。” 晏瑜一时失言,眼底闪过歉意,她沉默了一会儿,才轻声道:“我尝试过很多办法,但都没什么用。医生说这是精神力突破5S的后遗症,因为是人类首例,所以他们也没有治疗的方法,有可能我下一秒就能把全部事情都想起来,也有可能永远都想不起来。” 顾辞川身躯一僵,刚想说什么下一瞬却被晏瑜捉住手,她的双眼亮晶晶的像在发光:“不过我还有个方法没试过,既然你说我们是恋人,是伴侣,那我们就按照谈恋爱的小情侣方式来相处几天吧,说不定就能刺激刺激我,我一下子就能想起了呢?” 顾辞川顿觉脸上发烫,耳后根变得通红,低着眼睛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那,那要怎么相处?” ……阿瑜的意思是要标记他吗? 他和晏瑜分开后的发情期都是自己使用抑制剂硬抗过的,的确无时无刻不在想念这晏瑜的信息素,让她的信息素来抚慰他了。 晏瑜沉思了一会儿,试探着问道:“我,我也不太清楚,按照情侣的相处方式,我们应该是去看电影,吃饭,旅游?” 顾辞川双眸骤然一黯,像是没想到晏瑜的想法竟然这么纯洁。不过他心头很快涌起兴致,其实和晏瑜一起做什么事情,都让他欢喜。 正好奥斯汀端着热汤,引着几名晏瑜的私人医生走了进来。 “殿下,来先少喝点暖暖身子,然后再让医生给您看看。”奥斯汀把热气腾腾的汤端过来,这可是S级星兽酥鸽兽的鸡汤,营养价值很高。 顾辞川却不动弹,看向晏瑜那一边,然而晏瑜此时已经打开光脑开始计划明天的行程了,全然没察觉到眼前小黑皮炙热的目光。 “殿下,您一点都不肯喝吗?”奥斯汀犹疑地问道。 顾辞川抿了抿唇,只好用手肘轻轻捅了捅晏瑜,晏瑜猛然抬眸:“怎么了?” 男人羞赧地垂下湛蓝的眼睛,脸上一热,尽管他的肤色黢黑,双颊的绯红却十分显现,最后还是扭捏了一翻,还是硬着头皮故作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你之前不是说要喂我喝吗,难道不做数了?” 第64章 误解 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 晏瑜怔了怔, 才失笑道:“喂,我喂还不行吗?” 晏瑜左手托着滚烫的汤碗碗底,右手用汤匙舀了满满一勺, 递到顾辞川的唇角边:“来。” 顾辞川脸上发烫,后耳根也是烧得通红, 湛蓝的眸子像是被热汤的水雾熏得湿漉漉的, 鸦羽一般的乌睫轻颤抖动, 他微微掀开殷红水润的唇,樱粉色的娇嫩舌尖的如同云蒸霞蔚般靡丽艳色,却一闪而逝。 ……好可爱。 晏瑜眸色一深, 喉头不自觉地滚动了一番。 勺子里的汤滚烫,但顾辞川却毫无迟疑地一饮而尽,舌尖被热汤烧灼得滚烫,然而他还是面不改色地吞咽了下去。 奥斯汀眼看着晏瑜又舀了满满第二勺,便马不停蹄地送到了顾辞川的唇边,这时才突然像是发现了晏瑜的鲁莽,失声叫道:“等等,你都不吹一下吗?难道刚才也没吹吗?这汤是我刚煲好就从锅里端出来的,很烫的。” 奥斯汀一向是个心细的人, 他无奈地解释道:“殿下很不喜欢吃烫的食物,所以我都会把刚出锅的放得温热才端来, 今天是因为看到医生来了想要给他们引路才着急端来了。” “啊?对不起,我忘了。”晏瑜忙不迭道歉, 有些不理解地看向顾辞川:“既然烫嘴你怎么不提醒我一声呢?” 顾辞川神色淡淡地摇了摇头:“没事。”只要是晏瑜亲手喂给他的, 别说只是烫一点,哪怕是毒药他也甘之如饴。 晏瑜这下吸取了教训,每舀一勺都会细细地吹冷了再喂到顾辞川的唇边, 顾辞川很快乖巧地咽下,没过多久,一大碗热汤便都被顾辞川喝完了。 奥斯汀一边端走空碗,一边忍不住腹诽道,殿下平日里多吃一口,都嫌弃说没胃口和想吐,今天因着晏瑜亲手喂他,这么一大碗汤竟然欢欢喜喜地全喝完了。 晏瑜才是他的药。 几名医生很快细心地给顾辞川做了个检查,最后的检查成果却也跟顾辞川那边的说法大同小异,都说这是是正常的妊娠现象。 不过为首的医生还是多嘱托了几句:“但我觉得殿下孕吐这么严重的状况也是少有的病例,很有可能是情绪不好的原因影响了。晏小姐一定要多陪伴在孕夫身边,妊娠期的Omega是很黏人的,很需要伴侣的安抚。” 晏瑜面色凝重地送走医生,直到他们走后才复又返回,坐在顾辞川的身边涩声道:“我今天才知道我有多失职,直到孩子降生之前,我都会陪着你的。” 她顿了顿,又郑重承诺道:“只要确定了是我的孩子,我一定会给你和孩子名分。无论以前发生了什么,我都不想再去管。” 言下之意似乎便是哪怕晏文彦口里虚构的顾辞川做的那些事情都是真的,她也不想去追究了。 尽管顾辞川从未做过那些事,但他闻言还是忍不住心尖微颤,一片动容。 阿瑜终于肯完全相信他了吗? 他抬起湛蓝的眸子,蔚蓝的波光流淌,一颗泪痣盈盈缀在其后,就如同一滴将坠未坠的眼泪。 晏瑜失神地久久盯着他湛蓝的眼睛,竟忍不住微微俯下身,顾辞川下意识地张开了殷红的唇瓣。 悬浮门的声音却打断了一切,奥斯汀慌乱地后退几步,竟生出一股想要打自己一巴掌的冲动,他连忙跑了出去,但晏瑜却仿佛已经清醒了一般,眼神已经投向了别处。 “明天有时间一起看电影吗?”晏瑜看着光脑问道:“是想要在私人影院看还是大众的普通影院呢?” 当然是只有两个人独处的私人影院。顾辞川却不好意思将这种放浪形骸的话说出口,只能说:“都可以。” 晏瑜皱起眉认真地思索了一会儿:“那要不我们去人多的影院,像真正的普通情侣一样体验一下?” 顾辞川抿了抿唇,低声道:“……好。” “那我今天就不打扰了,这会时间也不早了,你好好休息,明天可能会有些劳累。”晏瑜起身作势要走。 顾辞川微微颔首:“我一向睡得早,反倒是你总爱熬夜。” 晏瑜回眸一笑,顾辞川心头一跳:“那我今天回去一定早点睡,明天才有精神。” *—————————— 影院的大门打开的瞬间,摩肩接踵的人群拥堵着密密麻麻地挤了出来,人声喧嚣交织在一起,什么都听不真切。 在人群散尽后,晏瑜才避开人群扶着顾辞川小心翼翼地走了出来:“这里人多,小心一点。” 顾辞川面无表情地看了晏瑜,只淡淡地嗯了一声。 晏瑜感觉到顾辞川似乎有些不太高兴,斟酌着问道:“你是不是觉得他们太吵了,没看尽兴?” 因为晏瑜挑选的是偏爱情类的电影,刚才看电影的时候周围便有很多情侣,素质高的还好一点,没什么素质的alpha竟然直接揽过身侧的Omega,搂在怀里开始发出羞人的声音。 “或者是我选错了片子?”晏瑜试探着又问道。 晏瑜觉得自己一下子像抓住了关键所在,像顾辞川这种强悍孤傲的Omega肯定不喜欢看爱情片,而应该是血雨腥风的虫族大战特效片。 她忙不迭补充着又说了几句:“其实我也觉得这个挺没劲的,那下次我们再来看虫族危机或者星际迷航第 178部。” 顾辞川眼皮一跳,只能低低地应了一声。 其实晏瑜问的这些根本就没说到点子上,顾辞川气恼的是他还以为晏瑜会像前面的情侣一般,趁着光线昏暗悄悄摸一摸自己的大腿或者偷亲自己的侧脸几口,谁知他翘首以盼从片头等到片尾,晏瑜竟然像个木头似的一直端坐着,满脸认真地看着电影。 “现在也快到晚上六点了,我在吉尔伯特酒店那里订好了晚餐,我们坐悬浮车过去吧。”晏瑜看了一眼光脑。 顾辞川之前在吉尔伯特酒店吃过晚宴,这是帝都星权贵比较喜欢的华源餐厅,他便迟疑着问道:“这酒店不是离这里很远吗?坐悬浮车过去恐怕也要一个多小时。” “差不多。”晏瑜抬眸看向顾辞川:“怎么,你觉得太远了吗?” 顾辞川点了点头:“刚才人太多,挤得我有些难受,要不我们就随便找个地方吃点?”而且他昨晚也没有怎么休息好,现下胃里翻江倒海的,更是觉得不适。 说来好笑,顾辞川昨天还嘱托晏瑜早点睡,可是他自己却因为一想到要和晏瑜一起看电影,竟然紧张又激动地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晏瑜却有些迟疑:“可是地方太随便了还是……” “没关系的。我不在意这些。”顾辞川神色淡淡地说道:“小时候连垃圾箱里的半支营养液对于我来说都是珍馐美味,饿得急了,甚至还会抢垃圾星里那些野狗野猫的残渣剩饭。” 像顾辞川这样要强高傲的人肯定不会把自己的伤痕搬出来卖惨,他之所以这样风轻云淡地说出来,说明这些事对于幼年的他是习以为常,根本不算什么伤疤旧痕。 晏瑜指尖一颤,低声道:“好,都听你的。” 他们所在电影院是在一栋大厦的高层,这里是帝都星一个中心区有名的商圈,吃的不计其数,晏瑜很快便从光脑里看中了几家就在楼下的店铺。 拉出光脑的光屏让顾辞川选择,顾辞川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就266楼那家中餐厅吧。” 顾辞川对吃食和口味并不在意,但他知道晏瑜身为古地球正统的华夏人种,一定更喜欢吃中餐一些。 因为是在同一栋大厦,只需要乘坐高速升降电梯,几乎只是几分钟的事情就到了这家中餐厅的大门。 这家中餐厅的味道应该很是不错,人来人往,客流爆满,前台忙得应接不暇,晏瑜问了好几遍他才像是听到了一般,因为太吵只能吼着嗓门说道:“不好意思,我们没有包房了,大厅里正好空出来一桌。” 晏瑜知道顾辞川喜欢清静,有些犹豫地看向顾辞川:“还是换一家吧?” 顾辞川不愿让晏瑜为难,摇了摇头:“没事。”直接大步流星地走了进去。 两个人就坐之后点好了菜,可谁知这家餐厅生意太好,左等右等一道菜上来的影子也不见。 晏瑜终于坐不住了,忍不住站起来:“我去催一催,我饿饿倒没什么,可你现在是三个人,一丁点都不能饿着。要是还没做,我们直接走吧。” 顾辞川抿了抿唇,心头一股暖意流过,他幅度微小地点了点头,看着晏瑜的身影穿过被满满的桌子挤得狭小的过道,周围的无数桌人正拉着家常或者在举杯痛饮,喧嚣而繁华。 顾辞川不喜吵闹,但他却不由觉得有晏瑜陪着他在这样的喧闹的的地方,却也是一种人间烟火气。 晏瑜好不容易抓住了一个到处东窜西奔的服务员:“不好意思,请问317桌的菜开始做了吗?我们都等了快要一个小时了。” 那服务员根本看也没看光脑,只低头敷衍地应答:“做了做了,肯定已经快做好了。” 晏瑜不由得心头微微有些恼怒,有些烦闷地准备回去拉着顾辞川换一家餐厅。 谁知穿过熙攘的人群之时,一只肥腻油滑的手却突然紧紧地抓住了她,晏瑜冷冷地玩过去,一个喝得醉醺醺的男人醉眼迷离地盯着自己,痴痴笑着:“美人,来陪我喝一杯。” 晏瑜虽然是一名女性alpha,但容貌生得殊丽明媚,不释放出骇人恐怖的精神力威压和alpha信息素来,的确没人敢相信她的性别。 但这里不同于十大家族熟悉的交际圈,全都是帝都星的普通居住公民,自然对晏瑜的身份一无所知。 身为alpha竟然有被调戏的一天,晏瑜本就有些烦躁,这下心头无比动怒,下一瞬便想给这男人来一个狠狠的过肩摔,再用精神力好好给这人一个教训,却见顾辞川的声音紧张地在身后响起:“阿瑜!” 一个身形高大,岑寂冷隽的男人大步流星地走过来,冷峻凛肃的气度,生人勿近的气场,令许多看戏吃瓜的人竟然下意识地打了个冷战。 顾辞川穿着宽松的大衣,几乎掩盖了隆起的小腹,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怀孕的迹象。 “看着好可怕的男人……他一定是一名强大的alpha。” “呜呜呜虽然我是beta也心动了……这样的alpha一定会迷死无数Omega吧?” “你就别痴心妄想了,看他这副样子,难道被醉鬼调戏是他的伴侣吗?这Omega果然生得貌美,才能让这么强大的alpha如此在意。” 周围吃瓜群众的窃窃私语在晏瑜的精神力识海的作用下,毫无遗漏地进了她的耳朵。 晏瑜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起来。 真是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 第65章 小娇夫 宝贝,以后不许再亲自打架了。…… 这些人竟然以为自己是顾辞川的Omega? 晏瑜气得面色阴沉, 很是不爽。然而她还没来得及动手之前,护她心切的顾辞川已经上前几步狠狠地捏住了醉汉的手腕。 晏瑜怕此刻自己再动手反而会误伤顾辞川,只能后退了几步。 醉汉一声尖利的惨叫还没能从嘴里嚎出来, 随即顾辞川在无数人崇敬憧憬的目光中一个干净利落的侧踹腿,醉汉重重地跌在一张饭桌上, 随着一声清脆而巨大的声音, 饭菜飞溅。 醉汉竟然还不是普通人, 摇摇晃晃着身子站起来,嘴里骂骂咧咧着脏话,一股2S级别的精神力化为实质攻击向顾辞川而来。 晏瑜正欲用精神力反击, 谁知醉汉下一瞬便被顾辞川的精神力像苍蝇拍扣一只苍蝇般压得死死的,连手指头都动不了,他显露出惧怕的神色,只能勉强察觉出是比自己还要高的精神力,只能忙不迭求饶。 “你还怀着孕,怎么能动手呢?明明这些都该由我做的,以后你不许再这样了,知道了吗?”晏瑜连忙上前几步拉住顾辞川,急声叮嘱道。 虽然知道这种宵小对顾辞川根本不会造成任何危险伤损, 晏瑜却还是不由得紧张。况且顾辞川现在怀着身孕,万一不小心伤筋动骨了, 孩子大人都会有危险的。 顾辞川心头一暖,他垂着蓝眸低低道:“嗯, 以后不会了。” 这时晏瑜忍不住皱着眉头看向自己的右手, 被那个醉汉摸过的手背油腻湿滑,让她感到十分难受和作呕。 “我帮你擦擦。”顾辞川察觉到了晏瑜的烦躁,从储物扣里取出一张湿巾为她细细擦拭干净。 在场的人大多没察觉到这场短暂的精神力交锋, 反而为顾辞川展露的战力惊艳不已。 “天呐,这个男性alpha这么强大,看着不苟言笑,然而对他的伴侣却好细心温柔啊……” “呜呜呜虽然很嫉妒和羡慕,但这位alpha大人和他的小娇妻真的好配啊。” “我之前以为这个女人是Omega,但看着她临危不惧,倒是气度不凡,难道她是alpha或者beta吗?这两人是AA恋?” 在场人的纷纷议论传进顾辞川的耳朵里,他忍不住眼皮一跳。 不过顾辞川已经习惯了这些年来习惯了被误认为alpha,也没有生出特别激动和不快的情绪,甚至都懒得纠正。 然而晏瑜再度听到这些旁观者的言论,却是差点把她气得心肌梗塞。 晏瑜手臂一揽,以一种强势硬气的姿态把顾辞川揽入怀里,顾辞川猝不及防之下瞪大了蓝眸,却没有任何反抗地乖乖被她抱住。 “宝贝,以后不许再亲自打架了,小宝宝会受伤的,乖。”晏瑜故意放大了声音,还心机地用手悄悄解开了顾辞川大衣外套的扣子。 没有了宽松大衣的遮挡,顾辞川里面只穿着单薄的衬衫,隆起的小腹便分外显眼。 顾辞川被晏瑜的一声宝贝叫得迷迷糊糊的,登时失了神智,双颊烫得滚红,连眼尾都被熏得羞红,他满脸羞赧地低低应了一声,乖顺被晏瑜牵起手。 晏瑜立马趁机放出自己强悍的alpha信息素,令在场的alpha和Omega都脸色一变。 如果Omega不注射抑制剂的话,信息素会在发情期不受控制地释放,而alpha除了被Omega的信息素被动引出来,也可以主动选择释放。 但是因为有些alpha的信息素太过强悍,会影响到其他alpha或者引发Omega的发情期,所以帝国是明令禁止alpha在公众场合释放自己的信息素。 但由于晏瑜强大的精神力把控,能把信息素的释放控制在一个极短的时间内,能让在场的人感受到她的性别和强悍的信息素,却又不会被过于影响。 眼看着原本以为的美貌Omega竟然是一名强悍的alpha,而他们以为的冷酷强大的alpha竟然是个Omega孕夫,围观的吃瓜群众们一个个瞠目结舌,傻在原地说不出话来。 原来不是小娇妻,而是女alpha和她的小娇夫。 自尊心终于被挽回来的晏瑜正准备心满意足地牵着顾辞川离开,却被一个年轻的alpha拦下。 这是个看起来莽直的年轻男性,浑身的腱子肉。 他拦住晏瑜,满眼鄙夷:“看不出来你还是个alpha,可你空有一张中看不中用的脸而已,刚才的信息素也不过吓唬吓唬人罢了。我已经感知到你的伴侣精神力很强大,甚至好像不在我之下,像你这么柔弱的小白脸是守护不住伴侣的,要么就乖乖让出来,要么就被我打一顿再让出来。” 年轻男alpha在刚才顾辞川动手之时,虽然勉强能感受到顾辞川的精神力比自己强,但却不敢往4S那方面猜想,只以为顾辞川是3S里的佼佼者。 3S的Omega,便已经能让无数alpha争破头了。 晏瑜似笑非笑地挑起眉,一个3S不仅敢肖想顾辞川,甚至还不自量力地来给自己下战书。 顾辞川本来下意识地想上前一步护着晏瑜,他倒不是不相信晏瑜的战力,而是他内心里从未觉得自己需要躲在别人身后,并且他关心则乱,一有事便忍不住挡在晏瑜的前面。 然而这次却被晏瑜捏了捏手心,强硬地挡在了身后。 “一个3S也敢来抢我的伴侣?”晏瑜轻笑一声,精神力甚至只放出寸地尺天,便让眼前的年轻男alpha面色在瞬间变得煞白,紧接着一股无法抵抗分毫的威压倾泻而来,竟让年轻男alpha双膝一软,扑通一声跪在了地面。 就如同动物的敏锐直接嗅到了难以逾越的敌人,年轻男alpha再不敢多说半句话,灰溜溜地跑远了。 晏瑜心满意足地在所有人惊掉下巴的目光里,嚣张而大摇大摆地揽着顾辞川离开。 “先委屈你喝支营养液,我再重新订一家餐厅。”晏瑜有些歉意地说道。 顾辞川并不娇气,但这种被人小心翼翼呵护的感觉让他很满足和动容:“没事的,阿瑜,现在时间也不早了,就不要再麻烦了,我就喝支营养液就行了。” “那怎么行呢?”晏瑜正要反驳,却被顾辞川打断。 他抿了抿唇,面色几分纠结,最终犹豫半晌还是说出了口:“阿瑜,你能不能跟我去一个地方……我突然想起那个地方对我的意义很重要,说不定会让你想起来我们的曾经。” 第66章 故地 一起泡温泉。 “什么地方?对于我们有很重要的意义吗?”晏瑜眼睛一亮:“说不定真的能刺激我想起来。” 顾辞川有些难为情地垂下蓝眸, 低着眼睛轻声道:“其实我也没什么把握,只是想着可以试一试。”更何况这地方只是对于他来说是有着特殊的意义,但可能在晏瑜的心里什么也不算…… 晏瑜挑了挑眉, 抚了抚他的手背当做安抚:“没事的,总是要试一试。” 然而晏瑜怎么都没想到, 对于顾辞川来说意义重大的竟然是—— “第一军校?”晏瑜带有几分讶异地抬眸:“带我来学校做什么?” 顾辞川脸颊一热, 低声道:“我, 我第一次被你标记,就是在这里。” 晏瑜安静地听着顾辞川给她细细地说了之前的事,便歪了歪头笑道:“那我们就去你说的那里看看?” 顾辞川走在晏瑜的身侧, 不好意思地低应了一声。夜色中他垂着脑袋,一想到之前晏瑜在狭小的更衣室里,临时标记自己的画面便只觉羞赧。 这会时间已经不早了,深夜的校园小道一片静谧,鹅毛一般的大雪簌簌跌落,悬浮的路灯洒满一地暖光,偶有几名年轻气盛的学生叽叽喳喳地路过,又很快归于一片安静。 第一军校毕竟是帝国顶尖的大学,占地面积几乎相当于一座中型城市, 那个训练场馆不近,两人偶尔会说几句话, 然后又会忍不住陷入沉默,耳畔只有行路踩在积雪的声音。 眼看训练场馆的庞大阴影映入眼帘, 顾辞川忍不住胡思乱想, 等会阿瑜是不是又会像那一天般压在他身上,然后标记他? 顾辞川心思纷杂,忍不住变得呼吸一沉, 脸颊滚烫起来,然而雪天路湿,顾辞川竟然一步走滑一个踉跄,晏瑜连忙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虽然顾辞川并没有跌倒也把晏瑜吓得够呛,忙不迭问道:“没事吧?” 顾辞川摇了摇头,虽然以他的反应并不会摔倒,但晏瑜这么关心他还是让他心头一暖,随即晏瑜拍了拍胸口:“刚刚吓死我了。” 顾辞川刚想开口,晏瑜却伸过来了她的手,然后在顾辞川带了几分惊愕的目光中紧紧握住:“还是要牵着你才能安心。” 明明刚才还觉晚风有些刺冷,两人的手交握之后,顾辞川却只觉这方天地突然暖得像是人间四月,他指尖微颤,不动声色地回握住了晏瑜的手。 然而走进了训练场馆的大门,晏瑜却不由发出一声失望的喟叹:“锁门了。” 顾辞川不由得也有些低落,但他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双眸一紧,有些忐忑地问道:“阿瑜,如果我再带你去一个地方试试呢?” 晏瑜无奈的盘起双臂:“现在都这么晚了,学校里面的建筑物应该都锁门了。” “那里不怕锁,也锁不了。”顾辞川小声道。 “噢?那到底是哪里?”晏瑜饶有兴趣地问道,她却怎么都没想到顾辞川竟然把她领到了一方墙角处,顾辞川硬着头皮指了指墙头,自己都觉得尴尬和难为情,嗫嚅道:“阿瑜,你能不能爬上去,然后我接住你?” ……好奇怪的要求? 看着晏瑜满眼都是“我不理解”,顾辞川只能又红着脸,把当年两个人因为这堵墙结缘的故事再给她重温一遍。 “可是如今你今非昔比,肚子里揣着崽呢,万一我掉下来砸伤你了怎么办?”晏瑜挠了挠后脑勺:“那我等会摔下来的时候,你离我远点,反正我摔不坏的。” 顾辞川连忙点了点头。 晏瑜也不再犹豫,立马吭哧吭哧地爬上了墙头,顾辞川忍不住腹诽,她爬墙的动作就像是肌肉记忆一般熟稔。 几乎是晏瑜的身子在爬上墙头的瞬间,然而让晏瑜没想到的是运气竟然和当年一样霉。 刚好墙外有一队智能巡逻AI就在附近,很快检测到了墙头这行为诡谲的人影,红灯不住地照映过来,刺耳的警铃声也随之响起。 不能被智能巡逻AI照到人脸,晏否则自己这鬼鬼祟祟的行为和模样要是被上传到学校官网再被泄露出去,实在是太丢脸了!晏瑜心底一急,背过身去便急急匆匆要跳下去。 尽管晏瑜刚才还叮嘱顾辞川她跳下来的时候要离远一点,可眼睁睁地看着她跳下来,顾辞川的身体根本不听使唤地上前几步,想要接住她。 晏瑜眸中闪过一丝惊愕,生怕伤到顾辞川,只能用力蹬了一脚墙面借力,仓促间改了个方向滚落在地。 顾辞川手足无措地想起去扶她,却因为大腹便便有些行动不便,刚刚半蹲下就被一个翻身爬起来的晏瑜用力拉住手腕:“快跑,它们也要翻墙过来了,要来抓我们了。” 晏瑜这副如临大敌的模样也让顾辞川不由得随之紧张起来,被她拉着手腕跟着她跑了几步。 然而没跑多远晏瑜便想起来顾辞川如今是个孕夫,连忙想要把他背起来再跑,此时身后却突然接二连三地响起智能巡逻AI落地的声音。 晏瑜心头一急,连忙来不及说什么就想要背起顾辞川就跑,然而尴尬的是顾辞川生得高大颀长,想要把他背起来,晏瑜的力气虽然足够,然而身高却不够。 这么一耽搁便只听得智能巡逻AI们一边发出机械的警告电子音,一边机械眼里检测不出他们的在校身份,于是判断他们是危险人物,不由分说地便直接动了手。 无数道高能粒子木仓发射而出的流光向两人铺天盖地地袭来,晏瑜双眸一沉,5S级别的精神力在瞬间内不断成功地生起一道屏障护住了二人,智能巡逻AI们的脑袋也被无数道无形的利刃割断,接连掉在了地上,如同一个个西瓜碎得四分五裂。 晏瑜刚刚放松一般呼出一口气,抬眸却望见顾辞川不解的目光,他一副像是想笑却又强忍住的表情:“你刚才那么惧怕几个智能AI干什么?竟然还那么慌张地逃跑,让我也跟你一起紧张起来。明明我们两人随手都能解决它们。” 晏瑜也觉得自己好笑:“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学生时代逃课多了,对巡逻的智能AI埋藏在身体里的紧张和恐惧?”就像她明明记不得顾辞川了,却还是那么在意他,只要不和他在一起,就忍不住想他。 顾辞川忍不住满眼期待地问道:“阿瑜,你对这里还有什么印象吗?有没有想起什么?” 晏瑜的笑意凝固了一瞬,她无奈地摇了摇头:“没有。” 顾辞川沉默了一会儿,勉强笑道:“没关系,记不起来了也没关系,至少你还在我身边,阿瑜。” 晏瑜刚想说话,遥遥远处的方向却传来了更刺耳响亮的警报声,晏瑜摸了摸鼻子,连忙牵起顾辞川的手腕:“先离开这里,不然越闹越大了,到时候别因为我爬墙把全校的智能AI和老师都给引来了,解释起来太尴尬了。” 晏瑜麻利解决掉了追上来的智能巡逻AI和保卫AI,在第一军校的老师没露面之前,马不停蹄地拉着顾辞川上了停在校外悬浮车。 直到悬浮车飞了老远,她才瘫软在沙发上,就连顾辞川都忍不住用手顺了顺胸口。 明明两人都身份不凡,却被一群智能AI追捕逃窜成这副狼狈慌张的模样,晏瑜和顾辞川互看一眼,都不由觉得好笑和有意思,忍不住对视着笑出声来。 “好久没这么刺激了。”晏瑜笑着看了看光脑:“明明都这么晚了,却感觉兴奋得不想睡觉。刚才拉着你跑累了没有?” “没有。”顾辞川嘴角上挑道:“虽然怀孕了,但我也没有娇气柔弱得跑两步就不行了。” “那不如我们在外面再晚一会儿?”晏瑜有些犹疑纠结地问道,看着顾辞川点头,她便又问道:“那你还想我陪你去哪里?” 顾辞川看着她兴奋激动的模样,也不忍扫她的兴,便想着再试一次,说出了当年第一次见晏瑜的温泉别墅的地点。 “咦,泡温泉吗?这个法子不错,正好去消消疲劳。”晏瑜在光脑上输入了顾辞川说的地点,很快悬浮车便自动行驶而去。 几个小时后,当顾辞川再度踏入第一次见到晏瑜的温泉别墅的时候,不由得心绪复杂起来。 离温泉别墅群不远的地方就是那个狩猎场,可以说是顾辞川梦魇一般的存在,但这里却又是顾辞川和晏瑜初见的地方,又是他心里的柔软。 尽管已经是夜里两三点,但晏瑜拨打了几个光脑通讯之后,温泉别墅的负责管理经理很快带着人热情地迎接。 他拉开光脑上的投屏画面,向晏瑜介绍道:“我们这里是纯天然度假区,温泉眼足足有大小几十处,温泉的各处细节和景观设置都是不同的,大人是想每一处都挨个试试还是选择一处最心仪的?” 晏瑜看向顾辞川,顾辞川便淡淡说道:“选一处泡一会儿就好了。” 晏瑜扫了一眼光屏,指尖点了点:“就这个L区的温泉吧,alpha和Omega的温泉汤池中间修缮了屏风,既有遮蔽性又能听见对方的声音。” 虽然光屏里也有AO共浴的温泉汤池,不过晏瑜还是觉得自己和顾辞川之间还是需要礼节和分寸。 经理连忙谄媚地点了点头,连忙一边吩咐人带引晏瑜和顾辞川先行过去,又一边让人准备泡温泉的物品。 晏瑜选择的这处汤池并不远,步行也只有十来分钟,她和顾辞川分别从两道隔开的小道进入,一路分花拂柳,进了被一排中式紫竹屏风隔开的汤池。 汤池边是备好的浴衣毛巾,小食,茶酒还有各种细心体贴的物品,数十名的服务人员恭敬地垂着头颅站在一旁,晏瑜便拂了拂手:“你们不用守着我,我一个人自在些,需要什么再喊你们就是。” 为首的侍者点了点头,很快规整地往外退去,与此同时屏风那边顾辞川让人退下的声音也响了起来。 晏瑜解下身上的衣袍,用脚尖试了试水温,随后慢慢全身没入到温热流动的汤池中,满足地发出一声轻叹。 “阿瑜。”紫竹屏风那边传来顾辞川低沉的声音。 这屏风虽然把两人挡得严严实实的,但传来的声音却很清晰。 晏瑜倚在屏风旁边,柔声应了一声:“怎么啦?不喜欢这个汤池吗?那要不要换一换?” “不是的,温泉很舒服。”顾辞川同一时间也靠在了紫竹屏风的旁边:“我只是想叫叫你。” 晏瑜笑了笑:“别担心,我会在旁边一直陪着你的。” 顾辞川把上半身埋进水里,用手掌轻轻拨动着热气腾腾的水面,湛蓝的眸子波光潋滟:“阿瑜,这是我第一次见你的地方。” “诶?”晏瑜好奇起来:“我们第一次见面竟然是在这里吗?我还以为是第一军校呢。” 顾辞川用低沉的声音讲起尘封在十几年前的旧事,晏瑜静静地听着,顾辞川偶尔停顿,耳畔只有她平稳的呼吸声。 月光拨开云层在池水洒下粼粼的倒影,如同一池星河倾泻。 “阿瑜,那事我第一次吃除了营养液之外的食物,我才知道世界原来还有一种名叫巧克力的东西,而且它好甜。”顾辞川喑哑的声音透着紫竹屏风穿了过来。 晏瑜走向岸边,然而数个托盘里的精致小食却没有巧克力,她便连忙说道:“你等等,正好这会也饿了,我叫他们送一些巧克力来填填肚子好不好?” 然而她却没等到顾辞川的回应,紫竹屏风那段只传来一声激荡的落水声,一股浓烈的血腥味随之从空气里传过来。 “阿辞!”晏瑜瞳孔一震,再顾不得什么A0有别,便胡乱披着浴袍冲了过去。 第67章 双子 不需要医生,你就能帮我。 因为太过心急, 紫竹屏风直接被化形的千万丝凛冽的精神力掀碎,四分五裂地被卷入空中。 无数块碎屑掉入水中,荡起清脆的水花, 像是无数发礼炮齐响一样大的阵仗。 汤池另一端的顾辞川眼底带了几分错愕,转身看向晏瑜。 他手里捏着一条足有成人手臂粗细一般的蛇类星兽的七寸, 这只蛇类星兽通体漆黑, 蛇脑袋已经被顾辞川拧断了, 像根破麻绳一般软软地垂着,脑袋和脖颈分离之处正汩汩流着黑棕色的污血。 “刚才这只星兽突然从旁边的草堆里钻进了水里,准备袭击我。”顾辞川看着一脸诧异的晏瑜解释道, 扬了扬手里已经毫无生命体征的星兽。 晏瑜有些尴尬地挠了挠脑袋:“噢,我还以为,我还以为你发生了什么很危险的事……” 她顿了顿又有些义愤填膺地说:“这度假山庄的管理人员都是怎么搞的,竟然这么疏忽,让这些危险而对人类有攻击性的星兽溜了进来?我现在就去找他们,让他们必须好好给个解释。” 顾辞川神色淡淡地摇了摇头:“这附近就是一座人工修建的狩猎场,里面繁育的星兽种类繁多。蛇类星兽体凉喜温,流蹿到温泉附近也属正常。反正它根本伤不了我,现在也已经被我处理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你就别去找他们的麻烦了。” 晏瑜只好作罢,但看着被顾辞川拧断脑袋的蛇类星兽的尸体, 忍不住砸了砸嘴:“你出手还真干脆。” “以前在虫族战场上习惯了。”顾辞川把星兽的尸体随手丢在一边:“虫族生命力顽强,只有脑袋是它们的致命部位。” 一连几次遇到事情, 顾辞川这个强悍的Omega都选择独自和利落的解决, 让晏瑜完全没出手保护他的机会,这不由得让晏瑜有几分挫败。 她无奈地笑了笑:“你以后能不能不要这么快出手,让我来保护你?这种蛇类星兽, 若是寻常的Omega碰到了指不定有多害怕慌张,你倒好,直接爆头。” 顾辞川怔怔地抬眸:“所以……你不喜欢我这样吗?你也跟其他人一样,觉得我不像是其他娇软柔媚的Omega,反而太过强势独立?” 在这个社会的主流意识里,强势独立并不是赞美Omega的好词,而他这种英挺冷峻容貌的Omega也不符合社会主流的审美。 “啊?不是不是,你怎么会这么想啊?”晏瑜连忙否认,蹚着水上前几步急声解释:“我只是担心你,怕你出事。” 顾辞川这才心头好受了一些,垂着蓝眸低低地应了一声。 晏瑜突然冲过来他也没来得及穿浴袍,上身裸赤着,如同霜雪一般的长发半湿不湿披在身后。 纤细的睫毛轻抖,攒成一缕缕地黏在一起,湛蓝的眸子映着流动的水光,纯澈蔚澄。他的肌线流畅,古铜色一般的肤色被打湿后,如同浓稠的巧克力酱一般泛着光泽。胸口的弧度饱满鼓涨,殷红的两粒粉嫩浸泡在水中若隐若现。 晏瑜眸色一深,喉头滚动,下一瞬只觉鼻头一热,她抹了抹脸,手掌里竟然都是粘稠的血。 ……她流鼻血了? 怎么会有这么丢脸的事情。 “阿瑜,你怎么了?怎么会突然流鼻血?”顾辞川担心地围过来,连忙从岸边拿了条毛巾递给她。 “没什么,就是这几天有点上火了而已。”晏瑜故意装出一副平淡冷静的模样:“可能是温泉泡久了,我先回酒店了。” “那我也不泡了,本来时间也不早了。”顾辞川好心地凑过来用毛巾擦拭晏瑜的鼻血,沾着几粒水珠的饱满胸肌直直地映入眼帘。 晏瑜的眼睛看直了一瞬,随即下一秒她手忙脚乱地捂住鼻子。 “怎么你的鼻血越流越狠了?”顾辞川慌张地抬起眼睛,连忙又凑得更近,几乎是挨着晏瑜的身侧,像是伸着手想用毛巾想帮她擦干净。 晏瑜:“……” 她连忙抓住帮倒忙的顾辞川的手腕,义正言辞地说道:“这样擦是没用的。” “那我现在就去叫人,让他们把医生喊来。”顾辞川手足无措地捏紧了毛巾。 “不需要医生,你就能帮我。”晏瑜慢慢凑拢到顾辞川的身侧,轻轻地舔了舔他的后颈。 “唔……阿瑜……呜”顾辞川忍不住发出一声低吟,饶是他反应再迟钝,此时此刻也能明白晏瑜的意图,双颊一烫,眼尾的赤色像是绯红的暮色倾泻晕染。 他的双手无措地伸出来,又有些纠结犹疑地放下。 晏瑜又突然用齿尖轻轻咬了咬顾辞川的耳垂,这突如其来的刺激让顾辞川猛然清醒过来,他手足无措地推开晏瑜,吞吞吐吐地说道:“阿瑜,不行,孩子……万一……” 也是他糊涂了,这事没问过医生,但万一这事会伤到孩子呢?顾辞川不能让孩子的安危去赌。 晏瑜的双眸蓦然变得清明,她有些尴尬地勉强扯了扯嘴角:“抱歉,是我欠考虑了,今天也很晚了,都快凌晨四点了,我先回酒店休息了。那你……” “我也不泡了,但我要把浴袍穿上,你先走吧。”顾辞川有些不好意思地垂着头说道,他看着晏瑜脚步匆忙地走远,失落地垂下眼睛。 顾辞川突然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连忙从叠好的衣物里拿出光脑,点开自己私人医生的光脑,他的脸色变得有几分犹豫,双颊不知不觉变得绯红,但他纠结了一会儿,还有满脸羞赧地把消息发送了过去。 【戴维医生,请问我现在的情况能被标记吗?】 *—————————— 顾辞川猛然睁开眼睛,轻奢装修风格的天花板映满眼帘。 他从床上坐起来,下意识地拿起光脑看了一眼,发现现在已经快要中午了,晏瑜给他留了言,而戴维医生也在早上七点给他回了消息。 顾辞川先打开了晏瑜的留言【桓月找我有些事情,你好好休息。】 顾辞川忍不住有些失落地抿了抿唇,他随即又点开了戴维医生的消息。 【殿下,临时标记肯定是没问题的,但是如果进入生殖腔终生标记的话,我建议还是不要,毕竟您的生殖腔之前有过旧伤,本来就脆弱,其实说实话我们从您的身体健康考虑,您的生殖腔根本就不适合受孕,生产的时候很容易大出血……】 顾辞川没有再看下去,脸色难看地关闭了光脑。 当时这些医生曾无数次建议过他终止受孕,是他一意孤行要保住孩子。 上天为什么要这么对他……他外形生得不似寻常Omega的柔美可爱也就算了,甚至连他作为父亲和怀孕的权力也妄图想要剥夺? 顾辞川咬了咬唇,忍不住暗下决心,这两个孩子来之不易,他便是死,也要让留着他和阿瑜血脉的孩子活下来。 *—————————————— “你说找我谈事情,就是在这里谈?”晏瑜脸色难看地质问道。 光线昏暗的包厢里,桓月身侧是名衣着性感,长相可爱的女性Omega。其余的alpha们身侧也都坐着一名衣衫不整的Omega。 女性Omega乖顺地给桓月斟酒,桓月则一边搂着她,一边一脸无辜地笑了笑:“怎么了?这就是alpha最喜欢的地方啊,姐妹带你来开开眼,你怎么还不识趣呢?” “晏瑜,你可别被我姐带坏了!”窝在沙发角落的桓州猛然跳起来:“你可不能对不起辞川!” “你装什么装呢?”桓月翻了个白眼:“以前闹着求着我带你来,今天我发善心带你来了,你倒还装起来了?” “那是以前,我现在已经有意中人了,我可不能对不起她!”桓州义正言辞地拍了拍胸脯:“晏瑜,跟我一起出去,别跟我姐学这些。” 桓月不耐烦地推开桓州:“这是alpha们谈事的一贯作风,你这臭小子别在这里影响我们谈事情,要出去就出去,我和晏瑜还有族里的长老们有要事商量。” 她看向晏瑜,暧昧地笑了笑,忽然拍了拍手:“阿瑜,姐妹一场,我可是给你留的最好的。” 晏瑜身躯一僵,两个长相一模一样,容貌殊丽,楚楚动人的男性Omega贴了过来。两个少年岁数都不算大,桃腮杏面,不施粉泽也是雪肤花貌,在昏暗的灯光里仍然有着夺人心魄的貌美。 桓月满眼肉痛,却还是勉强笑道:“小嘉和小棋不仅是双生子,姿色也是一等一的,他们可是我族里最打眼的Omega,才成年不久,还是雏呢,今天就让他们来好好地伺候你。” 不等晏瑜开口拒绝,两个少年已经一左一右地柔媚倒向了晏瑜的怀里。 第68章 偶遇 小美人,一个人在这买醉呢?…… 两个少年柔媚无骨般, 一左一右地倒在晏瑜的旁边缠了上来,两张秀靥艳比花娇的美貌脸蛋竟是一模一样,能让人看迷了眼。 此时已经推门走出去的桓州忍不住转头看了一眼, 大惊失色地看着那两个少年像没骨头似的倒在晏瑜的身侧,气愤不过的他连忙回头举起光脑快速地拍了一张, 发给了顾辞川告状。 照片里虽然光线模糊, 但还是能勉强看清楚晏瑜被两个少年一左一右的围坐着, 肢体接触得很是亲密,十分暧昧的场景。 左侧的桓嘉知道家主的意思,是要把自己和弟弟许给眼前的alpha了, 他主动地将头靠过去,露出一副楚楚可怜的表情:“大人,我和弟弟不需要你给我们名分,只要能让我们留下来伺候你就好。” 昏暗的灯光下,双生子都只穿着一袭薄如蝉翼的轻纱,肤白胜雪在薄纱下若隐若现,比什么都不穿更是魅魄惑人。 桓嘉原本以为晏瑜会好好地疼爱他们,然而他怎么都没想到晏瑜竟然毫不怜香惜玉地推开了他和弟弟。 她站起身来,毫无半分沉溺的表情, 反而眉头紧锁地看着桓月,语气冰冷:“你以后再这样, 我会考虑终止和桓氏的合作的。” 桓氏几名高层顿时停了和Omega之间的调笑,哑了声音般直直地瞪着晏瑜, 像是怎么都没想到他们给晏瑜献上双子美人, 反而弄巧成拙了。 桓月无奈地扯出一个笑来:“好了好了,你也别动怒嘛,我知道你跟我们不一样, 不爱这一套,还不是我族里那些人强烈建议的嘛。” 眼看着晏瑜像是要推门而出,桓月连忙拉住她,向双子使了个眼色让他们退下,安抚晏瑜道:“你先别急着走嘛,今天真的是有正事商量的。” 桓月突然压低了声音,凑拢道晏瑜耳畔:“桓氏又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的,桓氏要跟你结盟为你卖命,族里的高层们也不会那么容易松口,总要细细商议一番嘛。” 晏瑜神色一动,却还是忍不住冷声质问道:“你们这副样子像是商量正事么?” 桓月一噎:“这不是本来想着大家玩尽兴了再商量事么,行了行了,我绝对不会再给你安排Omega了,但你也不能拦着让大家都不玩吧。” 桓月顿了顿,又补充着说了几句,脸上甚至带了几分隐隐恳求:“你也知道就算我是桓氏的家主,也不能绝对的一言堂,你要是现在甩脸子走了,你觉得我的族人心底不会对你这个合作伙伴有意见吗?给我个面子行不行?” 晏瑜揉了揉眉心,也只能再坐下去。 *—————————— “……辞川,你还好吗?”桓州有些担心地问道。 顾辞川双目无神地盯着虚空,恍惚间听见桓州喊他的名字,才唇色惨白地摇了摇头。 桓州第一次看见向来强悍的顾辞川竟然会露出这么一副脆弱的模样,他挠了挠腮,尝试着补救道:“我走得早,或许晏瑜她没和那两个Omega做什么越轨的事呢?” 顾辞川垂下蓝眸,睫毛微颤,双手抚着隆起的小腹,沉默着不说话,一头白发刺眼。 “晏瑜应该不会像我老姐那样来者不拒的吧……”桓州看着顾辞川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突然心下不忍,有些后悔自己向顾辞川告状了:“辞川,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再确定一下情况?” 顾辞川却并没有抬头,声音喑哑:“以她今时今日的地位和身份,永远都会有人给她送来Omega的,我今天能拦得住一次,但能拦得住每一次么?我相信阿瑜不会背叛我,但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我不想去纠缠她,会自己主动离开的。” “辞川,哪有你这样的,怎么什么都不争不抢的?”桓州恨铁不成钢地摇了摇头:“而且你姿态能不能不要这么卑微?你可是4S级别的Omega,有很多人稀罕你的!” 桓州说着说着突然眼前一亮,连拖带拽地把顾辞川拉起来:“辞川,我想到了一个好法子,一定会让晏瑜吃醋和紧张你的!” *———————————— 眼看着桓月给自己的酒杯又斟满了,晏瑜有些无奈地瞥了她一眼,态度却很坚定:“我喝了三杯威士忌了,已经够给你面子了,不喝了。昨天阿辞睡得很晚,我要回酒店去看看他怎么样了。” 桓月却不甘心,劝酒她可是好手,嘴皮子上下一碰便喋喋不休地开始劝说起晏瑜来,却被悬浮门开启的声音打断。 桓月抬眸一望发现是去而复返的桓州,顿时没好气地说道:“你又回来干什么?” 桓州先是紧张地扫了一眼晏瑜,发现其他人都搂着抱着Omega,但她身边干干净净的什么人也没有,桓州才勉强松了一口气,瞪了一眼桓月:“我都走了快两个小时了,你们还在喝呢?” 桓月呷了一口酒:“才两个小时,今晚还早着。” 桓州低哼一声,直接越过桓月走到晏瑜的身边,低语道:“辞川知道你在这里后心情不好,非要来喝酒,我怎么拦都拦不住。” “他怀孕了怎么还能喝酒呢?”晏瑜一惊,随即眯起眼睛看向桓州:“是不是你给他告状了,你胡说八道了些什么?” 桓州身躯一僵,瘪了瘪嘴巴:“你要是没做亏心事的话,怪我干什么?” “我没做任何对不起顾辞川的事。”晏瑜猛然站起来:“算了,这会懒得跟你说了,我先看看他去。” *———————————— 酒 杯里的液体澄黄清冽,顾辞川坐在吧台前轻轻抿了一口,入喉传来果汁的清甜。 “那顾先生,咱哥几个可要开演了?”一个男人有些紧张地搓了搓手,恭敬地问道。 “嗯。”顾辞川抬眸淡淡地望向他,但周身冷峻凛肃的气度便让男人不自觉地一颤,感觉膝盖骨都软了。 为首的男人和他的弟兄们面面相觑一眼,他是个alpha还勉强充得起场子,其他几个beta在顾辞川面前都瘦弱得跟只小鸡崽一样,被顾辞川这种比alpha还alpha的气场吓得不敢动弹,根本不敢对顾辞川上下其手,有些为难地僵在了原地。 “算了,为了钱也要敬业一点。”为首的男人心一横,上前几步,做出调戏顾辞川的姿态,也勉强带动了其他几个人颤颤巍巍地开始了做戏。 周围人看见这一幕便忍不住下意识地站远了,开始窃窃私语道:“那坐着的周身气度一看便不是常人,不是好招惹的,这几个人是疯了不成?” “可能是喝醉了,这几个人也是胆子大,就不怕坐着那个人一脚踹飞一个么?” “……”顾辞川听见周围人的议论,无奈地垂下眼睛,桓州也是个不靠谱的,竟然找了这么几个三流演员。 这看上去顾辞川哪里像是被调戏的楚楚可怜的Omega,顾辞川反而倒更像是欺凌这几个人的霸主。 “小、小,美、美人,一个人在这里买醉呢?”为首的男人咬着牙,哆嗦着身子,磕磕绊绊地说出这句经典台词。 顾辞川闻言下意识地蹙起眉头,这不怒自威的气势让几个人双腿都开始打颤起来,别说上手调戏他了,恨不得立马逃跑。 “哥、你别,你别这么看我们,我们也害怕呀,台词都不敢说了。”为首的男人低声哀求道。 顾辞川眼皮一跳,只得垂下眼睛不去看他。 为首的男人抖着身子把手放在顾辞川的肩膀上,顾辞川身躯一僵,为首的男人感受到周围的空气似乎凝固了一瞬,他连忙把手抬起来,只敢虚虚地放在顾辞川肩膀周围,造成一种视觉上的错觉。 为首的男人刚准备再把另一只手也搭上去,下一瞬却被一股凛冽的气浪掀翻。 晏瑜冷冷地看着被一众地痞流氓调戏,却丝毫不挣扎的顾辞川,他的面前甚至还摆着一杯快要喝完了的液体,旁边是一瓶朗姆酒的标志。 她不发一语地牵起顾辞川的手腕,拉着他直直越过人群。 *—————————— “西里尔,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要是被我家里人知道了我来这里,我一定完了。”晏琅欲哭无泪地说道,从一个醉汉身边小心翼翼地穿过去,刺鼻的酒精味让他捂住了鼻子。 眼前的大厅人头攒动,音乐声震耳欲聋,炫目的灯光交错。卡座里也坐满了肢体交错、举止亲昵的人,忙着觥筹交错,大多都喝得醉眼迷离。 “晏琅你都成年了还怕什么?我们来开开眼,又有什么错?”西里尔气鼓鼓地反驳道。他是晏琅钢琴课的同学,比起寻常的Omega要叛逆许多。 西里尔又像是为了安慰晏琅一般,补充着地说道:“我听我哥哥说,这里可是帝都星十大酒吧之一呢,光大厅就有几百层,你族人来这里肯定都是直接去上面的包房的,每个包房都只有一条专门的私密通道,你觉得撞不上他们的” “是、是这样么?那就好……”晏琅刚刚呼出一口气,拍了怕自己的小胸脯,然后话音未落多久,他就看见远处一个熟悉的人影从黑压压的人群里钻了出来。 “西里尔,怎么办,我姐姐……”晏琅欲哭无泪地扯了扯西里尔的衣角。 “你姐?我都说了你不可能碰到的!”西里尔有些不耐烦地转过身去,却瞬间哑了声。 他连忙挡住晏琅:“你先走!挤到人群堆里去,你姐绝对看不见你的。” 晏琅手足无措地点了点头,低下头佝偻着身子就往人群里钻去,他慌张之下被人狠狠撞了一下,身体失去了平衡就要跌落在乌泱泱的人群里,这都是些喝了酒醉醺醺的人,一旦跌倒,恐怕要被狠狠踩上不少脚。 晏琅绝望地闭上眼,然后下一瞬却被身侧的人提着后颈用力地拉了起来。 他慌张仓促地抬起眼睛,对上一张令他呼吸一窒的脸:“小家伙,你怎么在这里?” 与此同时,晏瑜突然似有所感地望向了这边。 桓月安抚一般地摸了摸晏琅的后脑勺,在他耳畔低语道:“小家伙,你姐姐好像看见你了,要过来了。” 晏琅身子一抖,浑圆的杏眼立马急红了,像只小兔子一般可怜,他下意识地扯住桓月的衣领:“怎、怎么办?不能、不能被姐姐看见我在这……” 眼见牵着顾辞川的晏瑜越来越近,桓月只好叹了口气,她就近地把晏琅推向了身后墙壁,把他藏在自己的身后,随后缓缓俯下身子。 自己的唇忽然被一个软热的东西吻上,晏琅的瞳孔猛然一缩。 第69章 忆起 给我解解馋。 晏瑜眉头紧锁, 望向人群的一个方向,刚才她好像看到了晏琅……? 然而刚才一闪而逝的人影却像是游鱼入水,转瞬没了踪迹。 晏瑜上前几步, 眸光锋芒如针般扫视着拥挤的人群,然而却再也没找到任何形似晏琅的踪影。 忽然晏瑜看到了为了追她从包房里跑出来的桓月, 她正背对着晏瑜, 怀里抱着个看不清容貌的人影, 然而这人却被桓月挡得差不多。 还真有桓月的,她出来这么短短几分钟就要开始猎艳了。晏瑜摇了摇头,忍不住腹诽道。 可能刚才她看到晏琅是错觉吧, 晏琅那个孩子那么乖巧,怎么可能一个人来这种地方。 晏瑜转头看向顾辞川,顾辞川下意识地和她对视一眼,然后面无表情地转过了眼睛。 晏瑜一想到顾辞川刚刚还不顾孩子和他自己的健康喝酒,被几个流氓地痞围起来后被他们上下其手,竟然还不反抗,她心底便忍不住有些窝火。 晏瑜捏着顾辞川的手腕不由得微微用力,下一瞬她随即反应过来,生怕不小心伤到了顾辞川立马松开了手, 然而因为有些置气便忍不住冷声道:“跟我来。” 然而顾辞川却神色微不可见地一变,他的身躯蓦然变得僵硬起来, 以为晏瑜已经厌弃自己到了甚至都不肯再碰自己的地步。 两人不发一语地乘坐着电梯来到顶楼停车坪,然后沉默着走进了晏瑜的悬浮车。 这是一段十分煎熬的沉默。 顾辞川抿了抿了唇, 他坐在座椅上安静地看着晏瑜在悬浮车的控制面板上调控数据, 悬浮车的车门缓缓关闭,而在关上车门的瞬间,顾辞川的蓝眸一紧。 本在控制面板旁边的身影忽然扑倒在了他的身上。 顾辞川被迫躺在座椅上, 仰起如同天鹅一般修长的脖颈,晏瑜右手捧着他的后脑勺,她坐在顾辞川的大腿之上,以绝对掌控的姿态,俯下身子狠狠地侵略着他的唇齿之间。 顾辞川发出一声闷哼,明明身体已经开始迫不及待地迎合着晏瑜,然而仅存的几分理智却让他蓝眸一闪,他微微偏过头去,双手意图推开晏瑜。 然而他的身体却像是被晏瑜的这个吻汲取了所有力量一般,软绵绵地根本推不动晏瑜,更像是欲拒还迎一般。 晏瑜看着试图推开自己的手眸色一深,捏住他的手腕:“你这是拒绝我的意思吗?” 顾辞川低着眼睛不肯看她,声音喑哑:“阿瑜,我讨厌你刚才的冷暴力。” 顾辞川顿了顿,又缓缓用手捂住眼睛,掌心之下慢慢变得润湿。 他不知道他跟晏瑜现在究竟算是什么关系。因为晏瑜失忆的原因,她没给过他任何名分和承诺。 他对于晏瑜来说……又算是什么呢? 他带着晏瑜去了他自以为最重要的几个地方,这些地方对他来说有着重要的意义,是他和晏瑜不多的回忆。 可晏瑜什么反应都没有,什么也没想起来,这是不是说明,他自以为的曾经其实对她来说根本一点都不重要……? 晏瑜怔了怔,温柔地握住顾辞川的手,涩声道:“抱歉,我刚才有些生气,我以后不会再这样了。” “……生气?”顾辞川身躯一僵,实在不懂晏瑜有什么好生气的?该生气的不应该是他吗? 顾辞川语气闷闷地低声道:“那对双生子,很漂亮。” 晏瑜闻言一愣,随即失笑道:“那是桓氏送给来的,我绝对没碰过他们一根手指。” 她随即俯下身子,惩罚性地摇了摇顾辞川敏感的耳垂:“为什么要喝酒?那些人准备对你上下其手了,你怎么不反抗?嗯?” 顾辞川的蓝眸湿漉漉的,眼尾潮红,委屈地瞪了晏瑜一眼,他下意识地想告诉晏瑜这都是桓州教唆的法子,可因为有些赌气却紧紧地抿住嘴唇。 “你想继续让我生气是吧?”晏瑜舔了舔牙尖,随即唇齿的战场滑向了顾辞川的后颈的腺体,随着顾辞川的一声闷哼,她低低道:“阿辞,我吃醋了。” *—————————— “你、你放开我。”晏琅好不容易才回过神来,结结巴巴地推开了桓月,莹白的小脸涨得通红,语气甚至带了几分哭腔:“你怎么能……?” 桓月轻笑一声:“小家伙,我可是好意帮你挡住你姐姐的,你非但不感谢我,还要生气不成?” 晏琅眨了眨眼,这才迟钝地发现晏瑜早已不见了身影。 “噢,噢,谢谢你……”晏琅慌张地道着谢,不敢看眼前女人含笑的表情:“我去找我朋友了。” 桓月看着晏琅像只逃窜的小兔子一般消失在了人群里,忽然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回味着那只小兔子甘甜的滋味。 第一次,她竟然有些舍不得结束这个吻。 “西里尔,我已经开了眼界了,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晏琅茫然四顾地找了老半天,好不容易才在一个卡座里找到了西里尔。 西里尔也不知道是怎么跟眼前的陌生人攀谈和结交起来的,此时西里尔已经醉眼迷离,手里捏着几张牌,大着舌头地吼道:“出牌啊,快出!” 旁边的一群陌生人丢下牌,不怀好意地看向晏琅:“西里尔,这是你的朋友,跟我们一起喝一杯吧?” 晏琅连连摆手,然而西里尔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好不容易出来一次,别扫兴好不好?人家好心请我们喝酒,你就少喝点,来,我教你打牌。” 晏琅苦着脸想拒绝,然后西里尔已经不容忤逆地端来了他桌上的一杯酒,强硬地往他嘴里灌:“晏琅,别当你的乖孩子了,咱们今天好好玩……” 喉咙里被辛辣灌满,从没喝过酒的晏琅猛烈地咳嗽起来,然而还没等他顺过气来,无数只手举着酒杯伸了过来,而他的手臂不知道被谁紧紧地抓着,让他根本无法反抗。 晏琅甚至连喊都喊不出来,一张口就是辛辣的烈酒,眼泪无助地从眼角涌出来,他的视线渐渐变得昏暗和眩晕…… “这两个货不仅长得好,皮肤这么嫩应该还都是雏呢?” “这次就别在帝都星卖了,运到偏远一点的星系,他们的家人想找也找不到了。” “不过我们还是先开个房间爽一爽?” 几个人正商议地火热,却被一个人拍了拍肩膀。 他们转过头去,女人有股成熟风韵的气质,妩媚而优雅,红唇蛊人心魄,桓月勾起唇轻笑一声:“这小家伙我都舍不得碰,你们还敢大着胆子要爽一爽?” 下一瞬,惨叫和哀嚎声响起来。 *———————— 顾辞川怔怔地看着晏瑜,仿佛不敢相信那句话是从她的嘴里说出来。 这一瞬,他心底的幽怨仿佛被晏瑜这句话轻而易举地打败了,他咬了咬唇,轻声解释道:“都是桓州教我的……我没有喝酒,那里面是果汁……那几个地痞流氓也是找人演的,没碰到我……” 晏瑜好气又好笑般地摇了摇头:“想不到啊,你看着这么老实的人也被桓州教坏了,开始会用计谋骗我了?” 顾辞川猛然抬眸,眸底竟似有几分委屈一般,却不再辩解。 他只是想让阿瑜能多在乎他一点。然而这句话顾辞川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晏瑜用牙尖咬了咬顾辞川后颈的腺体,身下男人的身体猛然一僵,发出一声轻微的闷哼,他眼尾通红,无助地低吟道:“阿瑜,不行……孩子……” “临时标记给我解解馋行了吧。”晏瑜又咬上一口,一股白桃乌龙的气息慢慢在鼻翼间游荡,逐渐清晰和浓密起来。 这还是她第一次闻到顾辞川香甜的信息素,竟然和他岑寂冷隽的外形反差这么大。 顾辞川听到晏瑜只是临时标记他,也不再反抗,只是后颈的刺激让他湛蓝的眸子逐渐蓄满了水雾,眼尾如同春半桃花一般染了晕红,泪痣盈盈坠在其后,一副欲泣不泣的模样。 晏瑜只看了他的眼睛一眼便失神地吻了下去,顾辞川蔚蓝的眸子像是一片永远无法泅渡的海洋,也像是熠熠闪烁的银河星芒。 嘶……蔚蓝色的眼睛,这信息素也似曾相识…… 一股难以言说的剧痛遽然在晏瑜的脑子里炸开,仿佛整个世界都被撕裂开又缝补在了一起。 晏瑜闭着眼睛捂住了额头,身体剧烈地摇晃了一番,她猛地后退几步,狠狠地撞在了身后的玻璃窗上,仿佛乘坐着永无止尽的过山车一般,一股天旋地转迎面扑来袭来。 光影交错,无数个扭曲的画面与声音交织着,将她拖入其中淹没于此。 “阿瑜!” “阿瑜,你怎么了?” 仿佛过了一秒,又仿佛过了一辈子。 晏瑜缓缓睁开眼睛,顾辞川正死死地抱着她,感受到怀里的人有所动作之后,他才满眼焦急和害怕地松开她,慌张无措地问道:“阿瑜,你刚才怎么了?你别吓我好不好?” 晏瑜呆呆地看着顾辞川,怔怔地用指尖摩挲掉他眼角的泪水,用唇温柔地吻去。 她实在是不知道该对顾辞川说辛苦了,还是对不起? 在顾辞川不敢置信的目光,她轻轻说出一句话:“小黑皮,我……我爱你。” 在空间裂缝的乱流里,晏瑜知道自己没救了,临死前这句话一直盘旋在她的脑子里,她只以为今生今世,再也没法能当着顾辞川的面说一次。 而现在相隔亿万光年和遥远的岁月,她终于没有任何遗憾地将这句话说出了口。 第70章 画面 我又想听你哭了。 “阿瑜……”顾辞川身躯一僵, 湛蓝的眸子不敢置信地瞪大。 自从晏瑜失忆后,她很少亲热地喊过自己,更是再也没有叫过自己小黑皮这个熟悉的名称。 一个念头骤然在他心底升起, 但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 “阿辞,我都想起来了……”晏瑜嘴唇颤抖, 用尽全身气力才慢慢说出这句话。 顾辞川呆呆地看着她, 像是一个死机的智能机器人, 亦或者是腐朽的老树,完全失掉了所有反应。他忍不住怀疑这场景只是自己的妄念和痴想生出的梦境,根本不敢轻举妄动。 晏瑜小心翼翼地捧起顾辞川的长发, 原本顾辞川那一头沉沉如浓墨的黑发竟然已经完全化为了一头华发,三千青丝尽成雪,霜白得刺眼。 晏瑜双眸一紧,胸口蔓延起闷窒的刺痛。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晏瑜不断地呢喃着这个词语,然而她感觉自己现在无论说什么都太过苍白无力,抵消不了顾辞川受过苦难的千万分之一。 她完全不敢想象,这段时间顾辞川一个人究竟是怎么熬过来的? 无论是她的死讯, 还是和宁瑾订婚的消息,又或者是她陌生而怀疑的眼神, 这些都让他遍体鳞伤到体无完肤,只是死死地撑着一口气守着他们的回忆。 “够了, 阿瑜, 你别说了。”顾辞川摇了摇头:“这一切都是造化弄人,你没有对不起我。我也不想再听到这个词语。” 他不希望晏瑜朝他说对不起,他只希望晏瑜以后都只会对得起他。 顾辞川在得知晏瑜恢复记忆之后的狂喜和震惊已经如洪流般逐渐褪去, 露裸出下面干涸的裂缝,里面满是他暗藏已久的恐惧和担忧。 他当然无比希望晏瑜恢复记忆,可晏瑜恢复了记忆,那她对宁瑾的感情会不会也死灰复燃……? 之前晏瑜能那么干脆地和宁瑾退婚,是因为在失去晏瑜的眼里,顾辞川和宁瑾没有任何区别,都是陌生人。宁瑾欺骗了她,触碰到了晏瑜难以忍受的底线,所以她才毫不留情地割舍断了和他的婚约。 可现在晏瑜全都想起来了。不仅仅想起了他们之间的曾经,也包括和宁瑾的回忆。 这么多年来,晏瑜一直是他缠绵悱恻却不可告人的心事和执念,是他紧紧抱着不肯松手的蜜罐。 但对于晏瑜来说,他是不是只是一段短暂又荒唐的意乱情迷? 宁瑾和她这么多年来却是指腹为婚、青梅竹马的情谊,真的是他能够比拟甚至超越的吗? 顾辞川忍不住低低地问道:“阿瑜,你真的什么都想起来了?” “……所有。从我出生有记忆起,到现在的这一分一秒,所有的记忆都完整无缺。”晏瑜眼睫一颤,沉声说道。 顾辞川的右手不自觉地抚着肚子,沉默了一会才鼓足勇气开口道:“那,你对宁瑾……” 几乎只是这个名字从顾辞川齿间迸出的瞬间,他的唇就被晏瑜狠狠地堵住。顾辞川毫无威慑力地瞪了一眼晏瑜,然而身体却忍不住开始回应着她。 “顾辞川,我和他结束了。”晏瑜沉声说:“不是一个月之前的那场带着欺骗性婚约,而是早在四年前,我和他就已经彻底结束了。” “我的伴侣,我的爱人,我孩子的父亲,都是你且仅此于你。”晏瑜一脸肃穆地说道,顾辞川看着她的嘴巴一张一合,耳畔突然变得轰鸣无比。 这么多年他终于听到了这句话,顾辞川有些想笑,却又更想哭,一种无法言喻的悲喜交织缠绵在一起,让他只觉头重脚轻,好像脚步虚浮着悬空在地面,犹如身处梦境一般不真实。 晏瑜温柔地吻着他的额头和眼睛,无关任何□□,像是想要用吻抚慰他受过的苦楚和痛难,将其的绝望和凄哀一一熨平和消解。 顾辞川总是这么纯情和青涩,被晏瑜亲几下就变得面红耳赤的,他双颊发烫,羞赧地低声道:“阿瑜,我带你去了我们曾经回忆里的那么多地方,你都没有反应,我还以为你再也想不起了……你今天到底是怎么突然想起来的,好奇怪……” 晏瑜闻言尴尬地挠了挠头:“刚才我临时标记你的时候,我突然闻见你的信息素了,然后我们……的画面一下子就蹦出来了。” 顾辞川喉结艰涩地滚动了一番,耳后根变得通红,呆了呆却还是忍不住干巴巴地问道:“什么画面……” 晏瑜眸色一深,用冰凉指尖挑起他滚烫的下颌:“当然是你哭着说我很行的画面。” 晏瑜忍不住在想,顾辞川那双湛蓝的眼睛和他的信息素却仿佛篆刻在自己的魂灵深处,纵使自己忘了一切,但这两者合在一起的时候,仿佛是兴奋剂一般刺激着自己,将所有丢失的回忆从遗忘的精神力识海里重新汇聚。 “谁哭了?”顾辞川突然像是一只大猫炸了毛一般,他顿了顿,又恼羞成怒地低吼道:“晏瑜,我算是看透你了,你这个老色,批,就只有做这种事的时候才能刺激到你,让你想起来是吧?!” 晏瑜唇角划开一个弧度,看似慵懒却像是暗藏危机,她用舌尖舔了舔顾辞川的后颈,牙尖咬向顾辞川的后颈,身下男人的躯体猛然一颤,呼吸变得沉重起来。 “阿辞,我又想听你哭了。” *———————— 晏琅醉眼惺忪地揉了揉眼睛,从被窝里坐起来,懒懒地打了个哈欠,像是不知道今夕何夕一般,迷茫地看着四周。 ……这是哪里? 怎么看着像是个酒店的套房? 晏琅的脸色一变,猛然看向自己被换过的衣服,他揪着衣摆,眼睛慢慢变得潮湿起来,不敢置信地摇着头。 难道自己被……? “小家伙醒了?正巧,我刚派人煮好的醒酒汤,你快尝尝。” 一个熟悉的声音忽然在晏琅的耳畔炸开。 第71章 溃崩 月姐姐,我好难受。 晏琅吓了一跳转过身去。 少年的发色有些偏向栗棕色, 杏眸瞪得大大的,让他看上去更像是一头受了惊的小鹿。 桓月扬起的弧度不自居地扬起,连声音都放柔了几分:“睡醒了没有?来喝点醒酒汤。” “啊?谢、谢谢……”晏琅下意识地接过桓月递过来的热汤, 磕磕绊绊地道着谢。但他随即双颊涨红,像是想说什么, 因为心乱如麻指尖不停地搅着衣摆:“我怎么会在这里, 而且我的衣服……” 桓月心领神会:“昨晚你醉酒之后, 我把你和你的朋友带到了这里,你那个朋友喝醉了吐的到处都是,我便让酒店的工作人员给你俩都换了身衣服。” 晏琅先是松了口气, 随即脸色不由变得奇怪起来。 他应该没有和西里尔一样出糗吧? 桓月竟然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似的,意味深长地勾起唇角:“你喝醉了倒不多事,只是乖乖地睡着,只是当时把你送到这里的时候,扒着我的衣领怎么都不肯松手。” 晏琅莹白如玉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通红,他手足无措地垂下头,轻轻呷了一口醒酒汤,然后又忍不住忐忑不安地抬起眸子,偷偷观察桓月的表情。 桓月只觉心尖像是有什么小爪子在挠一般, 痒得她心尖一颤,她的长发从一侧垂落, 挡住了她耐人寻味的表情。 “以后不要再这么轻信别人了,昨天那些人不是好东西, 如果我迟一点赶到, 你们说不定都被卖出帝都星了。” 晏琅的眸子布满惊恐,后怕地轻轻吸了一口气:“我不来这里了,以后都不来了。” 桓月轻笑一声, 无奈地摇了摇头:“你只要别自己一个人来就行,以后和信得过的来一起,”她顿了顿,轻轻说出的话让晏琅的耳廓一烫:“需要的话随时喊我。” 晏琅咬着唇连忙点头,他打开自己关机的光脑被吓了一跳,发现晏瑜担心地给自己发了很多条消息,声音一下子都急得抖了,惴惴不安道:“怎么办,二姐她很担心我,还派人在找我,完了,我一晚上都不见人影,她肯定急死了。” 桓月闻言唇角漾起一抹弧度,温声道:“我半夜的时候给她发了条消息,她已经看到了。我先送你和你的朋友回家,回去的话有人问起,我帮你作证解释一下。” 晏琅推开了隔壁房间的门,走的时候还忍不住一步三回头偷看桓月,桓月的唇角始终带了股若有似无的笑意,这笑让晏琅的心头灼烧得滚烫。 西里尔竟然窝在大床里还睡得打雷不醒,晏琅只能用力地把他摇醒,他还一副 浑浑噩噩的模样。 晏琅只能简单地给他解释了一番,只是话说到一半,他忽然身体一颤,双腿一软浑身脱力,跌坐到了床上。 “晏琅,你怎么了?”西里尔惊慌失措地扶住他,忍不住惊呼一声:“你的身子好烫?” 晏琅只觉自己从刚才就浑身发热滚烫,只以为是他在桓月面前害羞的缘故,可现在他的身体为什么越来越烫了……好像不太对劲…… 一股甜甜的草莓味在房间里荡开,西里尔脸色一变,惊叫道:“你的发情期来了?我去给你找抑制剂!” 晏琅无力地点了点头,他刚成年不久还没有伴侣,第一次发情期来的时候族人已经事先准备好了抑制剂,而晏琅怎么都没想到第二次发情期竟然来得这样迅速和突兀。 然后西里尔刚刚慌里慌张地开了门,桓月正抱着双臂在门外静静候着,她发现西里尔表情不对,声音一下子变了,疾言厉色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西里尔也是十族中人,自然认得身为桓氏家主的桓月,他此时此刻也只能向她救助:“晏琅的发情期突然来了,您有Omega型的抑制剂吗?” 桓月眸色一沉:“我现在就让人去买,你让晏琅坚持一下。我可以先帮他临时标记一下缓解痛苦。” 西里尔的表情顿时变得有些奇怪起来,毕竟桓月风流多情的名声在十族里几乎是人尽皆知。 桓月看着他这副样子不禁皱起了眉:“我和晏瑜关系好,他是我朋友的弟弟,我绝不会下手的。你若是不放心,大可以守在旁边。” 西里尔这才将信将疑地让开了路,还不放心地连忙补充了一句道:“我会一直待在这里的,有什么不对劲我会立马冲进来的。” 桓月闻言不由得身躯一僵。 她的情史确实较常人要丰厚些,可从来都是那些Omega求着她多看一眼垂怜他们,她向来不会主动,更逞论会是西里尔口中那副饥不择食的模样。 桓月一进门便闻到了一股香甜的草莓味,少年蜷缩在墙角,额发凌乱挡住了他的表情,桓月连忙在他身边蹲下,少年面色潮红,软软地倒在她的怀中,发出一声甜腻的嘤咛。 她和少年对视一眼心头便忍不住一颤,少年月眉星眼,杏眸如同小鹿一般纯澈清澄,清眸流盼。 是一种让人想要逃离,根本不忍染指的干净。 他小心翼翼地扯了扯桓月的衣领,声音带了几分沙哑。 “月姐姐,我好难受。” *———————————— 顾辞川纤细的睫毛轻抖,慢慢张开了湛蓝的眸子,悬浮车窗外是飞速移动的光景,声音忍不住有些复杂:“昨天我们在车上睡着了?” 站在车窗前的晏瑜本来正垂眸看着自己的光脑,闻言猛然回头:“醒了?” 她连忙坐到顾辞川的身边:“饿不饿?已经快到联邦使团的府邸了,车里的便携冰箱有些速食和小吃,要不要先垫垫肚子?” 顾辞川刚睡醒,湛蓝的眸子雾蒙蒙的,说话微微带了些鼻音:“等会回我那里之后我们再一起吃,你陪我,阿瑜,好不好?” 他难得的撒娇就如同露出肚皮的凶兽,毫无防备,只剩下全身心的依赖。 晏瑜却满是歉意地摇了摇头:“刚才我接到消息,帝国和虫族的前线战场全面溃崩,现在十族的高层正要召开紧急会议,阿辞,你好好休息。” 顾辞川闻言怔了怔,正想说什么晏瑜却温柔地摸了摸他的肚子:“我们的孩子还有多久出生?” “预产期还有一个月左右。”顾辞川顿了顿,温声道:“阿瑜,很快就能见到我们的孩子了。我们一人给一个孩子取个名字,好不好?” 晏瑜偏过头不敢看顾辞川的表情:“阿辞,名字我怕是取不了了。” “……十天后,我就要上战场了。” (这里多的字数我算了不会让大家这章多费钱的qwq) 防作话屏蔽:只要APP更新了,新封面可以放大观赏噢qwq 或者可以去WB看封面 WB:晋江燃蝉 完结之后,WB有福利番外。 第72章 瓮中 我再也不要和你分开了。 “我已经料到了, 迟早会有这么一天。”一阵死寂的沉默之后,顾辞川轻声说。 晏瑜不敢看顾辞川的表情,她没有回头, 轻声说道:“阿辞,我会尽力活下来的。” 晏瑜并不是一个大义无私的人, 可到了家国存亡之际, 她也绝对不能自私到丢下人类, 她的母族擅自逃窜。 她身为帝国唯一的5S,任务也相较更加严峻,甚至到了近乎不可能完成的地步。 把人类逼入绝境的虫后, 她必须要将其歼灭。 晏瑜忽然只觉一个毛茸茸的脑袋靠在自己的腰间,顾辞川的声音闷闷地传来,仿若一片羽毛拂了拂似的,让她心尖一颤:“阿瑜,我和你一起去。” 晏瑜幽幽叹了口气:“阿辞,且不说你现在身怀有孕,我也不舍得让你再吃苦了。你戎马一生,前半辈子一直活在血雨腥风之中,我身为你的伴侣, 疼你还来不及,只想让你以后都能活得自在无忧……” “你都不在了, 我后半生还会有半分欢愉吗?”顾辞川冷声打断晏瑜,随后男人两只有力的手臂如同铁钳般从背后紧紧地抱住她:“阿瑜, 我再也不要和你分开了。” *———————————————————— “月姐姐, 我好难受。” 少年娇弱无力地倒在桓月的怀中,双颊泛红,云蒸霞蔚一般的潮红让人能沉溺于此。 一股从未有过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萦绕在桓月心头, 她却说不清这种感觉,只能转移注意力一般抚了抚晏琅的脸颊。 晏琅的脸颊滚烫,而这股温度仿佛从桓月的指尖,顺着手臂攀升,竟让她也变得身体燥热起来。 “乖,我知道你这会不舒服,抑制剂我已经派人去买了,我先帮你临时标记一下。”桓月用从未有过的温柔动作咬向晏琅的后颈,身下的少年轻轻一抖,清甜的草莓味直扑桓月的鼻翼,随后一股热烈的兰姆酒的气息升腾在空中。 桓月的表情微不可见地一变。 她的信息素在标记别人的时候,除了几次精神力的影响几乎没出现过,这也意味着她从未真正动心过。 然而这一次标记晏琅,桓月的信息素竟然在没有外力的影响下,猝不及防地出现了。 被临时标记之后晏琅的状态肉眼看上去已经好了很多,他喘着气靠在桓月的怀里,指尖紧紧地攥着她的衣领怎么都不肯放开,指节骨节泛白,一双小鹿似的杏眸泛着亮晶晶的光芒。 “放手,抑制剂已经快要被买回来了,我去给你拿抑制剂。”桓月无奈地笑了笑。 晏琅却并不松手,他咬了咬下唇,心一横闭着眼睛说道:“月姐姐,你终生标记我好不好?我,我想要嫁给你……” “我喜欢你,月姐姐。” 晏琅见到桓月的初次见面就沉溺于她的温柔,从此无法逃脱。尽管在别人的口中她并不是一个值得托付的风流alpha,可他还是喜欢她,见到桓月的第一眼就喜欢她。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桓月闻言表情一变,大惊失色地甩开晏琅的手。 晏琅的脸色猛然变得惨白无比,呆呆地看着自己被桓月避之不及而甩开的手。 自己的姿态已经这么主动和卑微了,可是她却仍然不愿意接受自荐枕席的自己…… 也对,桓月身为桓氏的家主,曾经有过那么多倾国倾城的Omega,什么样的Omega没有过,她肯定看不上呆头呆脑、不解风情的他…… 桓月看着晏琅单薄的身躯强如色色秋叶一般颤抖,她把想要抱住眼前之人好好安慰的想法压在心底,淡淡道:“你不要瞎想,你是晏瑜的弟弟,朋友的弟弟,我绝不会碰的。” “更何况你现在才刚满十八,我都已经三十几岁了,如果我结婚的早,说不定孩子都跟你差不多大了。”桓月好言相劝道:“你还是个孩子,哪里懂得喜欢不喜欢?” “好好休息,等会我会派人把你送回晏氏的。”桓月丢下这句话便走了,只留下蜷缩成一团,无声落泪的晏琅。 出了房间之后,守在门口的西里尔很快着急地冲了进去,桓月一边离开一边扣紧衣领,手指却一直停留在晏琅触摸过的地方,久久没有放下。 如果是除了晏琅的任何一个Omega,她刚才都会毫不犹疑地要了他。 可她却拒绝了晏琅。 真实的理由并不是她说是因为朋友的弟弟那么冠冕堂皇,而是因为她是个胆怯的懦夫。 风流半生才真正动心的人,她却开始害怕担责任,害怕自己那些花心的情史会伤害到他,也害怕自己天性风流的秉性不能给他想要的终生。 *—————————————————— “我刚刚开完会了,我已经让司机来接你了,咱们去吃好吃的。”晏瑜的嗓音从光脑另一端传过来。 “好。”顾辞川温和地应道,他现在不想去思考十日后的虫族战场,他只想万分珍惜地过完和晏瑜在一起的每一天。 之前晏瑜先把他送回了联邦使团的府邸,然后才去参与了十族的高峰会议,前线战场情况严峻,这场会议几乎是从清晨开到了傍晚。 挂断光脑没多久,一个晏氏的司机就开着晏瑜名下的悬浮车到了大厅门口。 奥斯汀扶着顾辞川在车厢里坐好,悬浮车慢慢起飞,窗外光景不断移动变幻。 眼熟的司机,熟稔的这辆车,去往餐厅的正常路线,似乎一切都是和谐自然的。 车里暖气开得很足,奥斯汀有些昏昏欲睡,顾辞川却不知不觉坐直了身体,背脊挺直,左手不自觉地抚向自己的小腹,右手则摸向了储物扣。 司机不停地从反光的后视镜里偷偷观察着顾辞川的表情,顾辞川的目光淡淡地扫过来,他便吓得立马收回目光,额上沁出薄薄的冷汗。 顾辞川湛蓝的眸子警惕地眯起,精芒闪过。 前面除了一个司机,后面还坐了四个alpha保镖,都是2S级别的精神力,对于怀着身孕的他来说也是小菜一碟。 就在悬浮车缓缓降落,奥斯汀漫不经心地打了一个哈欠的瞬间,身后的四道黑影犹如迅电流光一般袭来,顾辞川猛然起身,双手各持一柄高频震动粒子切割刀,极其干脆利落地砍断了两个人的脑袋,如切瓜砍菜一般轻而易举。 直到两个脑袋骨碌碌地滚到了奥斯汀的脚下,奥斯汀才发出一声惊呼,与此同时,悬浮车缓缓降落于地,车内突然蔓延起乳白色的水雾状的气体,奥斯汀低呼一声,身体开始变得摇摇欲坠起来。 顾辞川眸色一沉,用精神力化为实质的屏障护住他和奥斯汀的口鼻,冷声道:“麻醉烟雾对我没用。” “这些东西对于你来说是过家家,那么九级能源炮呢?” 一道声音悠悠地传来,悬浮车外已经被黑压压的人影围得水泄不通,一个熟悉的人上前一步,与此同时一股汹涌的4S精神力的巨网铺天盖地的袭来,为首之人轻笑道:“顾辞川,我承认你很棘手。” “可大腹便便,即将临盆的你,战力不足往日的三成,你现在是要束手就擒还是负隅顽抗,结果都是一样的。只不过我们的战斗时候拳脚无眼,你恐怕要好好担心一下你肚子里的孩子。” “杰夫。” 顾辞川冷冷地看着这个帝都星十族之首的家主,站在帝国权势顶端的人,也是这个看似正气禀然的人,在当年联络其他人一齐污蔑和打压他,让他一夕从帝国上将跌入泥尘,变成了人人唾弃的阶下囚。 奥斯汀反应过来,上前几步挡住了顾辞川,疾言厉色地呵斥道:“杰夫家主,您这是什么意思?虫族来势汹汹,帝国和联邦已经说好了结盟,你意图对殿下出手,难不成你是要毁约不成?” 奥斯汀加重了声音:“杰夫家主,你要知道殿下是代表着联邦的立场,作为使团代表而来,你如果对殿下出手,就是要对联邦宣战的意思?如今虫族前线已经全面溃散,本就不虫族又和联邦交恶,帝国是要自取灭亡吗?” 杰夫冷笑一声:“不要太高看你们的重要性了,不过是一个Omega罢了,便能让联邦为了顾辞川放弃和帝国之间的合作了?” 他悠哉悠哉地捻了捻胡子:“别以为我不知道联邦现在是什么情况,你们那边甚至连帝国都还不如,完全是打落牙齿和血吞的状况。都快被虫族打到中心腹地的星系了,还敢这个时候和帝国起内讧呢?一个Omega,哪怕是亲王,也还不是能被轻而易举的牺牲掉。” 归根究底,杰夫敢如此肆无忌惮地出手,便是心底对顾辞川是Omega的轻视和不屑,他认为就算在帝国的地盘把顾辞川搓圆揉瘪,因为虫族火烧眉毛的势头,双方也不能在这个时候轻易决裂。 顾辞川看着对准自己的九级能量炮,闭上眼微微感应着四周的精神力分布情况,竟然来了十数个4S级别的精神力者。 除了杰夫所在普雷斯科特家族的所有4S全员到齐,站在他们一方势力与之联盟,隶属于其他几族的4S与之狼狈为奸了。 顾辞川的神色微不可见的一变。 哪怕他平日里能单挑几个4S,可在这么多人的围攻和九级能源炮的威胁下根本毫无胜算。 他从来都不是个怕死的人,可是如今…… 顾辞川的掌心忍不住抚向自己的小腹,肚子里的孩子仿佛能感知父亲正在抚摸他们似的,欢呼雀跃地迎合,不住地用小手小脚顶着顾辞川的肚皮。顾辞川仿佛已经能感知他们对外界的向往和期待。 这是两个鲜活的生命,是他和阿瑜的孩子。他们的容貌会生得比较像他,还是更像阿瑜一些?又会是怎样的性格? 他们肯定想要睁开眼睛看一看这个世界吧。 顾辞川闭上眼睛,鸦睫轻颤:“杰夫,你突然对我出手,到底是想做什么?” “时机到了而已。”杰夫满眼轻蔑地说了一句,根本不肯好好解释,仿佛是从心里已经没有把顾辞川当成人而是一件战利品。 当杰夫一得到了联邦战况甚至比帝国更加危急的时候,便决定当机立断直接对顾辞川出手。 如果是和平年代,杰夫反而会有些顾虑,惧怕对顾辞川出手会为此引发帝国和联邦之间的战争。 但现在虫族步步紧逼联邦,甚至马上要打到他们腹地星系的情况之下,联邦为了活下来,就算是他们的皇帝陛下纳撒尼尔死在了帝国也不敢吭声只能选择和帝国联手,更何况是区区一个Omega呢。 4S级别的Omega对所有alpha的吸引力是致命的,包括自诩为站在帝国权势顶端的杰夫。 他想要什么,从来都可以轻而易举地得到。 晏瑜成为了绝无仅有的5S,所以他也必须要让自己的子嗣,留着普雷斯科特家族血脉的后裔也升为5S。 而这只有身为4S精神力的Omega的顾辞川可以办到。 杰夫挥了挥手,手下的人得到指示立马上前几步,拿出磁力手铐将顾辞川的双手手腕反铐在了一起。 束缚了顾辞川的行动能力之后,又拿出一样曾经让顾辞川深恶痛绝极其痛恨的东西,能够封印精神力让他失去大半战力的乌沉石项圈。 顾辞川的眼睫一颤。 冰凉沉重的乌沉石被死死地锁在了他的脖颈之处,原本充斥于全身的精神力像是被吸尘机吸了个精光,脑海里变得空荡荡的一片。 但是相比起来快要哭出来的奥斯汀,顾辞川的表情沉静理智得可怕。 他一定会让自己的孩子活下来的。 现在他已经怀孕十三个月左右了,离预产期不到一个月,早产的孩子只要有九个月大小就能在智能保温箱里模拟生殖腔环境长大。 顾辞川被反锁在身后的手紧紧地捏在了一起,手背的青筋鼓起,骨节泛白。 现在他迫不得已,只能让孩子提前出来了。 *——————————————————— “你说什么,杰夫突然对阿辞动手了?现在阿辞在他手里?” 晏瑜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像是怎么都没想到杰夫竟然会疯狂到这个地步,不顾两盟邦交和虫族的虎视眈眈,竟然会直接对代表联邦结盟而来的顾辞川动手。 阿喀琉斯有些担心地看着晏瑜,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想要扶住她,晏瑜却避之不及地后退了几步,阿喀琉斯只能又神色黯淡地收回手。 晏瑜恢复了记忆。 当然也知道他曾经和宁瑾,在晏文彦还有宁玉龙的蛊惑下一起欺骗过她。 阿喀琉斯原本觉得自己所求的不多,只要能回到和晏瑜曾经身为挚友亲密无间的地步他就满足了,然而却一步错步步错。 现在晏瑜看着他的表情无比的冰冷和淡漠,让阿喀琉斯甚至都无法自欺欺人,他心知肚明地知道晏瑜只是为了他手里的罗德里格斯家族的权力才勉强和他结盟。 晏瑜脸色带了几分灰暗衰败,捂着自己头痛欲裂的额头,难以置信地喃喃着:“杰夫疯了吗?”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为了自己的利益,疯狂到完全不顾帝国和联邦人民安危的人? 桓月一脸复杂地拍了拍晏瑜的肩膀:“我知道你现在的心情,我也能理解你担心顾辞川,可现在还不是我们能动手还击的时机。” “你什么意思?”晏瑜猛然抬眸,恶狠狠快要吃人的眼神仿佛不是看着她的盟友,而是一个居心叵测的敌人。 桓月知道向来冷静的晏瑜现在因为担心顾辞川已经失了应有理智。 桓月一改平日里有些不着调的风格,面色肃穆地说道:“晏氏、宁氏、桓氏还有罗德里格斯家族虽然是名义上的盟友,但实则我却偷偷和你还有阿喀琉斯做了交易。” “按照计划来,你现在手头潜伏的棋子还在暗中蚕食晏文彦手头残余的势力,还根本不是逼宫就位的好时机。” 桓月掸了掸衣衫,一族家主的强势气度尽显:“依照我们正常的流程来,必须要把晏文彦搞下台,你正式接管了晏氏的全部势力之后,我们才能和唯利是图的宁玉龙谈条件,我们这个联盟彻底稳固了,才能和杰夫那边的势力有一力可搏。” “阿瑜,现在我们这么猝不及防地和杰夫对上,的确不是好时机。”阿喀琉斯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小心翼翼地劝道,果不其然被晏瑜恨恨地看了一眼。 即使阿喀琉斯知道晏瑜不想听到他说出这么残酷的真相,可在他心底,晏瑜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他绝不能让冲昏了头脑的她把自己的生命置之险地。 “所以你们的意思是让我当做什么也不知道,装傻一般忍气吞声?让我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伴侣被抓走,却依然这么忍下去?”晏瑜气极反笑,不敢置信地反问道。 桓月抚了抚鬓发:“阿瑜,身为你的朋友,我知道你现在很痛苦,我也很想帮你。可是我是桓氏的家主,整个桓氏的荣辱兴衰都压在我的肩上,我绝不能让自己冲动的决定害了全族的性命。” 尽管桓月知道自己接下来说出来的话很残忍,可她身为桓氏的家主向来第一顺位考虑的就不是自己,而是整个桓氏。 “如果你真的要不顾后果,不肯暂避锋芒,非要现在就和杰夫对上,那么很抱歉,我必须得保住桓氏,我们盟友的关系,从这一刻结束了。” 晏瑜仿佛从最开始得知顾辞川遭遇危急,因为过于担心顾辞川的急躁愤懑已经彻底地消失不见了,她安静地听着桓月说完,又神色淡淡地看向阿喀琉斯:“那你呢?” “阿瑜……”阿喀琉斯孔雀翎一般翠绿的眸色一缩,嗫嚅道:“我也不愿意你去。” 阿喀琉斯顿了顿,鼓起勇气说道:“阿瑜,我并不是因为在乎什么旁人的安危,我只是不想你有性命危险,所以……” “所以你的意思便是你也不肯借助我罗德里格斯家族的势力了?”晏瑜风轻云淡地问出这句话。 “对……”阿喀琉斯不敢再和晏瑜对视。 “好了,我知道了。”晏瑜这会已经恢复了平日里的冷静自持,仿佛刚才那个红着眼睛,急躁得如同狂暴的野兽不是她一般。 “那阿瑜,你的意思是积攒实力,继续韬光养晦了?”阿喀琉斯表情一喜:“你听我们的就是,再忍上一段时间,顾辞川反正也不会有性命之危……” 桓月也欣慰地点了点头:“你听劝就好。这本来是万无一失的局面,不要因为你的头脑发热一时冲动毁了一切。只要你能忍下去,你身为帝国仅有现存的5S,以后你会替代杰夫的位子……” 却被晏瑜神色淡淡地打断:“我理解你们,我也不恨你们,我更没资格要求你们为我舍生入死。” “但你们也阻拦不了我的决心。” 晏瑜垂下眼睛:“在逃离卡特拉斯的时候,我就已经暗下决心,从今往后我绝不会让阿辞再受一丝一毫的伤。” “让我要眼睁睁地看着他受辱被囚,还要装作没事人一样忍气吞声?” “除非我死。” “在我心里,没有人比他更重要。” *—————————————————— “奥斯汀,醒醒。” 被捆绑了双手双脚丢在墙角的奥斯汀猛然惊醒,发现竟然是顾辞川在摇晃他的身子。 顾辞川被反锁的双手已经恢复了自由,地上只有一具摔烂了的磁力手铐。 “殿下,您——?!”奥斯汀发出一声低呼,却被顾辞川死死地捂住嘴巴。 顾辞川沉声解释道:“昨晚半夜看押我们的人突然紧急离开之后便一直没回来,他们虽然收走了我们的储物扣,但我靴子里一直偷偷藏了一小块磁力刀片,我用刀片磨了一晚上手铐,然后就挣脱开了。” 奥斯汀目瞪口呆地看着顾辞川说不话来。 要知道一小块磁力刀片,平常人靠着它是怎么磨都绝对不可能割裂开手铐的,而顾辞川这个强悍的怪物竟然直接靠自己非比寻常的力气挣脱。 顾辞川解开奥斯汀之后,被绑了快要三天的奥斯汀连忙伸了一个懒腰,激动万分地低低道:“殿下,咱们快逃吧,逃回联邦,逃得远远的。” 顾辞川却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我已经探测过了,他们并不笨,房间出口的悬浮门不仅被锁死了,还有一层开启的高能屏障。” “那我们该怎么办?”奥斯汀的表情变得极其难看起来:“我们只能一直束手就擒地被关在这里,乖乖等着他们回来?” 顾辞川却面色肃穆地拿出一枚储物扣出来,这是他被拿走的储物扣,幸好就被杰夫的手下随手放在了桌上并未拿走。 储物扣白光一现,一套急救箱和基础的手术刀套装出现。 “殿下,您这是什么意思?”奥斯汀瞪大了眼睛。 “由你动手把我肚子里的孩子刨出来,在他们回来之前。”顾辞川淡声道:“他们回来之后,我会留下来殿后,你抱着孩子去找阿瑜,不用管我。” “殿下?!您疯了?”奥斯汀震惊地低吼道:“先不说我不可能抛下您逃跑,我根本就不会任何医术,您让我动手,是想要一尸三命吗?” “不用管我的死活,孩子能活下来就好。”顾辞川皱起眉头,冷声吩咐道:“你若是再不动手,那我自己来。” “殿下!”奥斯汀慌张无措地摇着头。 就在两人争执不下的时候,遥遥却听见了悬浮门开启的声音和纷乱的脚步声,顾辞川眸色一沉,再不犹豫半分,竟然握着手术刀狠狠刺向了自己的腹部。 第73章 眼泪 没人能再伤害你。 利刃泛着寒光, 在即将狠狠划破皮肤的瞬间却被一道无形而坚固的屏障挡住。 顾辞川回眸望去,湛蓝的眸子一缩,蓦然浑身像是脱了所有气力一般, 连手里那把刀都握不紧,掉在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音。 “阿辞, 你还好吗?”晏瑜只觉视线里光影错乱, 摇摇晃晃地走向顾辞川, 低声问道。她并非故意要这么小声,而是连说话的力气都已经没有了。 顾辞川嘴唇张了张,艰涩地蠕动道:“……我没事。” “那……孩子呢?” “也很好, 我们都很好。”顾辞川突然觉得眼眶酸涩和胀痛无比,他只是眨了眨眼睛,却好像有什么湿湿的东西流了出来。 晏瑜听到这句话后仿佛才终于放心了,已经战斗麻木到丧失知觉的身体终于在此刻卸力,晃了晃竟好像要跌倒,顾辞川连忙让她靠在自己的胸口,扶着她坐在地上。 “阿辞,以后再也没人能伤害你了。”晏瑜慢慢闭上眼睛,趴在顾辞川的怀里, 小声地说。 以杰夫为首的普雷斯科特家族和另外三族已经在今天彻底覆灭,从今以后帝都星不再是十大家族, 而是四大家族了。 但哪怕晏瑜拥有5S的精神力,也不可能单凭一人便能对四个家族的全部势力, 而且普雷斯科特家族还是帝都星十族里实力最强劲的存在。 最后的关头, 阿喀琉斯看她心意已决再也不能劝动,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晏瑜送死,只能万分无奈地跟着她做出这个近乎自寻死路的决定。 让晏瑜没想到的是, 原本准备撕毁盟约的桓月也没有离开。 她明明都已经走出了门外,竟然又转身退了回来:“……我可能疯了。” “这是一场豪赌。” “桓氏日渐衰败,眼看帝都十族的地位都快不保,可跟着你若是赢了,以后帝都十族便是帝都四族。” 晏瑜不敢置信地看着桓月:“你就这么信我?甚至愿意押上你全族的未来?” 桓月抚了抚鬓发,笑得妩媚:“锦上添花又怎么比得过雪中送炭?” 桓月下定了决心之后就很快进入了备战状态,她拉出一道放大的光屏摆在眼前,用指尖点了点:“以杰夫为首的普雷斯科特家族和另外三族早已形成了坚固的铁盟,剩下两个家族并不站队,持中立态度。” 桓月的手指依次点向十个图案,最后点亮了四个家族的族徽:“表面上我们这边四个家族似乎能与杰夫那边分庭抗礼,但宁玉龙那老头子向来是个缩头乌龟,名义上和我们是盟友却根本指望不上,而你现在又并未完全收复晏氏所有的势力。” 晏瑜垂下眼睛:“……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后悔?我为什么要后悔?”桓月紧紧地捏住晏瑜的肩膀:“可是我们这边有你,晏瑜。” “……我?”晏瑜猛然抬眸。 “我现在手里头的数据显示,普雷斯科特家族有九个4S,巴顿家族有七个4S,威弗列德家族有六个4S。当然,他们也很有可能有所隐瞒,甚至他们族里还有几个老不死的还留着一口气,还有再战的能力。” “而我们桓氏加上我也只有四个4S,你手里呢?”桓月看向阿喀琉斯。 阿喀琉斯的碧眸一深,哑声道:“算我一个的话,五个。” “我们这里只有九个4S,而他们却有整整二十二个4S,甚至有可能更多。我们完全是在以卵击石。”桓月笑容变得有几分苦涩,她看向晏瑜,有些不确定地问道:“那么多出来的4S……” 桓月只能寄希望晏瑜这个绝无仅有的5S能把多出来的4S干掉了,可是桓月也心底发虚晏瑜能不能行。 “只考虑到4S的战力不行,光是我们双方的能源石储备量和武器也有差距。”晏瑜面无表情地说。 桓月叹了口气:“我当然知道,现在只能寄希望你能尽快逼宫成功了,只要能让晏文彦把他手里的资源都吐出来,我们也不是完全没有胜算……” “时间不够。”晏瑜干脆地说:“他防我防得厉害,我收复不了他手上的人,只能全部清除。我现在没时间也分不出精力去吞他那边的能源。” 桓月神色一变,表情变得犹疑起来。 “没事。”晏瑜的声音并没有什么情绪波澜,语气却很坚定:“他们那边的4S,全部交给我。” *———————————— 顾辞川的双臂紧紧地揽住晏瑜,她窝在他的怀里,感受着顾辞川的气息闭上了眼睛,表情很安心。她的精神力已经完全透支和枯涸,已经陷入了深度昏迷。 一股浓郁的血腥味传来,顾辞川怔怔地垂下头,才发现身下已经被侵染得一片血泊,而自己的黑色衣裳甚至也全都被晏瑜的血液浸透得一片湿沉。 晏瑜肌肤的每个毛孔几乎都在汩汩冒血,全身没一块好肉,以一己之力对上二十几个4S,她的精神力虽然可以全面碾压他们,然而她的身体却根本负荷不了如此高强度的战斗,本来是必死的局面,然后保护顾辞川的信念却让晏瑜挺了下来。 尽管顾辞川当时从卡特拉斯活着离开了,但晏瑜还是恨当时的自己不够强大,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经受那些非人的折磨和苦痛,这些愧疚难安的自责深埋在她的心底,在顾辞川再度出事之后无时无刻不煎熬着她,凝练成了一股无比强大却又扭曲的执念,如汹涌的洪流袭来。 她再也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顾辞川。 医护人员终于赶到,很快把晏瑜团团围住,拿出储物扣里的便携仪器进行急救。 顾辞川守在晏瑜的身边,紧紧地握着晏瑜的手,感受到晏瑜气若游丝一般的呼吸渐渐平稳,他用额头温柔地蹭着晏瑜的脸颊,一遍遍呢喃着晏瑜的名字。 “阿瑜……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 奥斯汀站得远远的,不敢打扰到他们,只能沉默地看着顾辞川这副样子,表情不禁有些复杂。 在外人面前永远威严而高傲,永远令人畏惧,强悍到甚能不顾自己性命也要刨开肚皮保住孩子的顾辞川,在面对死亡时也那般从容和淡漠。 可是他抱着重伤昏迷的晏瑜,那么慌张失措,害怕的样子像是个找不到家的孩子,眼角的泪掺杂了血色,一颗一颗地跌落,犹如赤绛的星子,坠于云端。 第74章 厨艺 贤夫良父顾辞川。(修)…… 晏瑜慢慢睁开眼睛, 天花板的琉璃吊灯映出橘色的暖光,在她的黑眸里荡开橙芒碎光。 “你醒了?”奥斯汀本来正端着水杯在大口大口地喝水,连忙坐到她的床前:“好些了没有?”而床下恹恹的雪球也突然亢奋起来, 扫了扫尾巴,连忙用毛茸茸的脑袋凑到晏瑜的身边。 晏瑜微微颔首, 她摸了摸雪球的头, 撑着上半身有些艰难地坐起来, 唇张了张试了几次才发出声音来,有些嘶哑:“阿辞呢?” 昨天她短暂地醒了一会儿,顾辞川好像就坐在她的旁边, 她迷迷糊糊地拉着顾辞川的手跟他说了几句话,便又昏睡了过去。 “殿下不眠不休地守了你三天三夜,昨天你醒了一次之后,医生才说你基本脱离了生命危险。”奥斯汀解释说。 “阿辞怀着身孕竟然还守了我这么久……”晏瑜略带责备地看了一眼奥斯汀:“你怎么也不劝劝他?他现在是去休息了吗?” 晏瑜顿了顿,忽然发觉有什么不对劲似的,表情变得奇怪起来:“奥斯汀,你的嘴巴……怎么肿成这副样子了?还有雪球,为什么它看上去精神不太好?” 雪球一向性子活泼好动,今天却不知怎么看上去没精打采的, 像是泄了气一般。 奥斯汀的嘴唇红肿得发亮,原本生得挺清秀一青年突然变成了个香肠嘴, 他欲哭无泪地嚎了一嗓子:“还不是因为我们刚才试吃了殿下做的饭呜呜呜……” 晏瑜怔了怔:“阿辞他几天几夜没阖眼,怎么不好好休息一下, 反而突发奇想着要做饭?” 奥斯汀哭丧着脸说道:“昨天医生说你脱离了危险, 殿下才放宽了心,我劝他可以安心去休息了,他却根本不听我的, 说想要亲手给你做顿饭。” “呃……阿辞他会做饭吗?”晏瑜表情变得有几分难以言说的复杂。 她不禁想起了顾辞川以前在战场上那副手撕虫族,直接活生生拧下虫族脑袋的模样,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晏瑜又仔细回忆了一下,好像她从没看见过顾辞川做饭,她也想象不出来顾辞川穿着围裙,一副贤良淑德做饭的模样。 “他不会,一点都不会。”奥斯汀一脸沉痛:“殿下昨天开始现学的,不然你觉得我这嘴是怎么肿的?” 晏瑜有些头痛地抚着额头,无奈道:“奥斯汀,你快去劝劝他……”然而她话音未落,奥斯汀的光脑却突然响起来,奥斯汀点开通讯接听之后,脸色遽然变得无比震惊和奇怪。 “怎么了?”晏瑜好奇地问道。 “有人给我汇报,殿下刚才把厨房炸了。”奥斯汀一脸生无可恋。 晏瑜头皮一麻:“你快去劝劝阿辞,让他不要再为难自己了,不要自己跟自己过不去。” 奥斯汀苦不堪言地点了点头,在晏瑜委以重任的凝重表情里,哆嗦着身子出门:“反正我再也不会当试吃的试验品了,那种又辣又苦又酸的味道,我这辈子都不想再尝试了。” 晏瑜忙不迭用被子把脑袋蒙起来,奥斯汀却久久没再回来,不知过了多久,眼看落地窗外的天色逐渐变得晦暗,晏瑜有些惴惴不安地坐起来,心乱如麻。 她突然觉得这里根本一点也不安全,要不今天她还是拖着重伤的身体,强撑着一口气去桓月家里躲一躲吧—— 然而这个念头刚刚从晏瑜的脑袋里闪过,悬浮门开启的声音却猝不及防地响起来—— 顾辞川白色的长发束起成了一个高马尾,手里端着个托盘,竟然还真的套着一件小熊围裙,一见到晏瑜他湛蓝的眸子便亮起来:“阿瑜,你什么时候醒的?” 晏瑜干巴巴地笑了笑:“才醒。” 顾辞川在床柜处的智能操控板点了点,一个小桌子从床下移出来,顾辞川放下手里的托盘:“阿瑜,我问过你家里的那些厨师了,这都是你最喜欢的菜。” 晏瑜小心翼翼地瞅了一眼,眼前的五菜一汤冒着热气,外形看上去竟然都还蛮正常的,甚至跟平时专业厨师做出来菜品的色香味竟然差不多。 ……这种看似正常的外表好像更可怕了。 晏瑜额上缓缓沁出一滴冷汗。 “阿辞,你怎么不好好休息还去做这么辛苦的事情?”晏瑜还想拖延,妄图岔开话题逃过这次劫难。 顾辞川抿了抿唇,褐色皮肤的双颊不知不觉侵染些许绯红,蓝眸荡开细碎的波光,满脸羞赧地低声道:“阿瑜,我知道自己长得没有其他Omega可爱,也没有他们那么贤惠。小的时候我连活下来都很难,后来成年之后在战场上也没时间能接触这些,但以后我会慢慢学着当一个贤夫良父的……” “阿瑜,其他Omega会的我以后都会学的,你能不能不要嫌弃我……”他垂下眼睛,声音微微带了些颤抖,纤细浓密的睫毛轻抖,洒落一排交叠的阴影。 晏瑜的心头变得又痒又痛,她抓住顾辞川的手,一脸义正言辞道:“阿辞,你不用学这些杂务的,你是天上的雄鹰,应该在九霄展翅驰骋,而不是困于茶米油盐和家常琐碎。而且无论你是怎样的,我都喜欢你,你不需要为了讨好我去学自己不喜欢的东西。” 顾辞川愣了愣,湛蓝的眸子多了几分动容,仿佛浸泡在水中一般湿漉漉的,盈盈欲泣一般泛着水光,但他忍住想哭的冲动勉强笑了笑:“不是的,阿瑜,我能照顾你,能为你做这些只有伴侣之间的事,我是真的很开心。” “更何况,我顾辞川一向相信人定胜天。哪怕我没有天赋,他们会的,只要我认真学也都能做到。”顾辞川蹙起眉毛,淡淡地说道:“烹饪,缝纫,插花,乐器……我都会学的。” ……这是什么奇奇怪怪的胜负欲? 顾辞川很快端起一盘碧骢星兽的汤,用勺子舀得满满的,又细心地吹了吹然后递到晏瑜的面前,他这两天尝试了几十次都失败最后终于才终于煲成功了:“阿瑜,先趁热喝口汤好不好?” 顾辞川以前拧下虫族脑袋的画面在眼前再度浮现,晏瑜心里一个咯噔,吞了口唾沫,求助一般地看向顾辞川身后的奥斯汀。 奥斯汀心领神会,满脸无奈地小声劝道:“殿下,晏瑜虽然现在脱离了生命危险,但现在重伤未愈,您要不等她身子骨养好些能抗得住了,再来霍霍她?” 晏瑜眨巴着眼睛,满脸无辜:“阿辞,我还年轻,还没见过你肚子里的孩子呢,而且你也不想当寡夫吧……” 顾辞川眯起湛蓝的眼睛,冷声道:“你们什么意思?” 饶是他再笨也明白晏瑜的意思了:“你不想喝?” 晏瑜可怜兮兮地点了点头:“阿辞,你不用勉强自己煮饭的,反正家里有厨师,再不济我们去外面吃也可以的QAQ” 顾辞川沉默了一会,就在晏瑜和奥斯汀面面相觑忐忑不安的时候,他放下手里的汤碗,声音喑哑:“……是我的厨艺不好,我不该勉强你。那我还是让厨师重新给你做一份吧,以后我再好好学。” 顾辞川不再多话,他咬了咬薄唇,神色黯然地垂下头把碗筷收拾好,满眼失落。骨节分明的双手布满了这两天做饭造成的数不清的伤痕,烫痕刀口,伤疤叠着伤疤,都只是草草包扎了一下。 晏瑜的眸色一深,下意识地抓住顾辞川的手。 顾辞川愣了愣:“怎么了?” “是我错了。”晏瑜沉声道:“阿辞,对不起。这是你带着心意辛辛苦苦做出来的饭菜,哪怕是毒药我也甘之如始。以后只要是你做的,我一定都吃的干干净净。” 顾辞川来不及阻止她,晏瑜已经端起碗喝了满满的一大口。 奥斯汀不忍直视地转过了头,连雪球都感同身受地发出了一声哀嚎。 “我艹”晏瑜忍不住低骂一声,随即在奥斯汀震惊的目光又喝了一口:“好喝!好香!” 奥斯汀难以置信地喃喃道:“原来这就是爱情的力量吗?” “不是,我没骗你,这真的很好喝,你试试。”晏瑜不顾奥斯汀抗拒的表情就动作迅速给他强喂了一口,奥斯汀的表情变得惊愕和讶异起来:“味道真的很不错……” 虽然比不上顶尖大厨的手法,但绝对是让人食欲大开的味道了。 “阿辞,太好吃了,你这手艺都能去外面开餐馆了。” 听着晏瑜毫不吝啬到有些夸张的赞誉,顾辞川双颊滚烫,耳后根通红,他有些难为情地低下头,故作面无表情地平淡道:“有这些厨师的倾囊相授,我又失败了这么多次,能成功也很正常。” 晏瑜笑得眉眼弯弯:“小黑皮好厉害,只学了两天厨艺就这么棒了,来让我亲一口好不好?” 顾辞川脸颊一热,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欲拒还迎一般无力地推了推晏瑜:“你伤还没好,不要乱来,而且奥斯汀也在这里……” 奥斯汀正准备识趣地退下,然而却有两位不速之客出现在了门口。 “真不好意思,打扰到二位的闺房情趣了。” 第75章 占有欲 要怎么都欺负他都可以。…… 桓月勾起红唇, 身后是一脸表情复杂的阿喀琉斯。 晏瑜怔了怔:“你们什么时候来的?” 桓月摸了摸鼻子,笑吟吟道:“之前在楼下的会客厅等了老久了,佣人们只说已经通传给奥斯汀了, 最后坐不住了我们也只能直接上来了。” 奥斯汀脸色一白,愧疚不安地解释道:“对不起, 刚才厨房一炸我太慌了, 结果就忘了……” 晏瑜有些为难地看向顾辞川:“阿辞, 我有事和他们商议。”顾辞川没有多说什么,神色淡淡地点了点头,然后带着奥斯汀出去了。 和桓月、阿喀琉斯擦肩而过的时候, 顾辞川面无表情地微微颔首,明明身上还套着小熊围裙,却仍是不怒自威,依旧不改平日里岑寂冷隽的气势,冷峻而凛肃的气场能让人下意识地屏住呼吸。 桓月笑得意味深长,长长的卷发倾泻一侧:“真是没想到,顾辞川看着这么高傲冷漠的人在家里会是这副贤惠的模样呢。” 阿喀琉斯像是在想着什么心事似的,金色的鬓发微微挡住他的侧脸,一双碧眸深沉, 眸底满是复杂。 以前看到晏瑜和别人亲热的时候,他只有嫉妒和不甘, 然而现在看着晏瑜真心的笑,不知道为什么比起从前他却只有释然。 “这几天的收尾工作还真是麻烦你们了。”晏瑜的脸上带了几分真心实意的感激。 “别, 你可别谢我们, 我俩虽然也历经了一番惨重,但没像你一样是从鬼门关里走一遭,差点把命都丢了。”桓月摆了摆手:“杰夫和其余4S高层死后, 这几族变得群龙为首,各自为政,我们一一击溃很是顺利,只是晏文彦这边,我们不好插手……” 晏瑜蹙起眉毛:“嗯,晏文彦这边不用担心,垂死挣扎罢了。只是攘外必先安内,现在我们内部最棘手的问题了,就能腾出手解决虫族了。” 提起虫族的事情,晏瑜不自觉地看向了阿喀琉斯,他却像是在发呆一般,双眼没有任何焦距,失神地望着虚空。 晏瑜只能叫了一声他的名字:“阿喀琉斯,之前我让你查出来的那个实验室的项目有眉目了没有?” 阿喀琉斯猛一激灵,他的神色陡然变得古怪起来:“阿瑜,我正想着今天要和你说这件事。当年和晏琥合作的人,我怎么都没想到竟然会是他。” *—————————— 顾辞川轻轻地在晏瑜身边坐下,晏瑜眨了眨眼,恍惚间这才惊觉桓月和阿喀琉斯已经离开了。 “我这几天一直住在你这边,颜筠一直都担心你,刚才说想过来看看你。”顾辞川顿了顿又关切地问道:“对了阿瑜,你们刚才说了什么?我感觉你的表情有点不对劲。” 晏瑜不想顾辞川担心,便摇了摇头:“没什么,就是一起商议了一番,大概怎么处理普雷斯科特家族和其他几个家族剩下的人,” 顾辞川蓝眸一沉,只能低低地应了一声。 随即两个人相对无言,气氛变得有些奇怪起来,晏瑜尴尬地笑了笑,像是像打破沉默一样主动开口:“阿辞,你是不是累了?听奥斯汀说你三天三夜都没阖眼,要不要小憩一会?” “我不累。”顾辞川皱起眉头:“我只是不高兴。” 晏瑜被这波直球打得愣了愣,呆呆地瞪大了眼睛:“啊?” “我不喜欢你有事情瞒着我。”顾辞川垂下眼睛,低声道。 晏瑜牵过他骨节分明的大手握住,两个人不仅有着体型差,甚至连晏瑜的手也比顾辞川小了一圈,顾辞川的掌心布满了薄茧,却令人有着说不清的安全感,他褐色的肤色和晏瑜莹白如玉的手心形成了一种强烈的反差。 晏瑜的声音透着无奈:“小黑皮,这件事我并非故意要瞒着你,只是现在还有些拿不准,怕你担心才不好给你说。” “可是还有……”顾辞川有些犹疑地开口,晏瑜连忙挑了挑眉:“还有什么?” “刚才你怎么能让奥斯汀直接喝你喝过的碗呢?这都算间接接吻了。”顾辞川低沉的声音闷闷的:“虽然奥斯汀是beta,但beta也不是就不能和alpha、Omega在一起……” 晏瑜怔了怔,alpha们总是对自己的Omega有很强烈的占有欲,不容他人觊觎,可她却怎么都没想到自己和顾辞川的情况却完全反了。 晏瑜讶异地扬了扬眉毛,有些揶揄地笑道:“小黑皮,你现在连奥斯汀的醋都要吃吗?” 顾辞川抿了抿唇,涩声道:“阿瑜,我也不明白我对你的占有欲为什么会这么强……我都有些讨厌这样患得患失的自己了。” 像晏瑜这种强大却又温柔的alpha,不仅是他生命里的光,也照亮了很多人。宁瑾,阿喀琉斯,还有…… 和晏瑜分开的日子里,颜筠心心念念的就是她这个姐姐,顾辞川实在是无法忽视,每次颜筠提起晏瑜的名字的时候那双亮晶晶的眼睛,一向厌恶alpha的她也会露出那么带着仰慕和爱意的神色。 可是阿瑜这么好,她值得。顾辞川一边这么觉得,一边又忍不住吃醋嫉妒。 “原来我家阿辞是个小醋包啊?”晏瑜宠溺地捏了捏顾辞川高挺的鼻子:“不过确实是我不对,我现在是有家室的人了,以后一定会注意点自己的行为。” 顾辞川眼皮一跳,这种被晏瑜当成孩子一般逗弄的行为让他感觉有几分羞耻,脸上发烫地道:“……我才不是。” 顾辞川顿了顿,眸底带了几分纠结,声音低低地开口:“阿瑜会不会觉得这样的我很烦,我以后会尽量控制自己的……” 唇上却忽觉一热,不仅被狠狠的堵住,还被她惩罚性地咬了咬,顾辞川发出一声低低的呜咽,眼尾沾了几分春半桃花的薄红,湛蓝的眸子湿漉漉地瞪向女人似笑非笑的表情,却像是欲绝还迎一般:“你就只会用这种方法欺负我。” 晏瑜餍足地舔了舔唇,食髓知味一般眯起眼睛:“对自己的伴侣吃醋有什么好奇怪的。如果小黑皮以后喜欢上别人或者要离开我,说不定我也会……” 毕竟她是个实打实的alpha,霸道的天性篆刻在她的骨子里,对伴侣的占有欲并不是没有,而是被她强压着,只要一被触及到警戒线就会铺天盖地地汹涌而出。 顾辞川身躯一僵,喉结艰涩地滚动:“你会怎样?” 晏瑜压身而上,顾辞川无力地倒在床上,忍不住发出一声低吟。他松松扎起的长发如海藻一般铺开,湛蓝的眸子雾蒙蒙的,泪痣盈盈坠在其后,竟让他向来冷峻的眉眼多了几分柔弱可欺的意味。 晏瑜眸色一深,拾起一缕他的长发,凑过去在他耳畔轻声说:“要是真有那一天,我只能把你关起来天天欺负你了,这样你连逃跑的力气都没有了,还怎么离开我?” 顾辞川没想到向来温柔的晏瑜竟然会说出这种话,纯情青涩的他只觉耳膜像是炸开了一般嗡嗡的,双颊蓦然变得滚烫无比,蔚色的眸光荡漾,眼尾绽出更浓烈靡丽的红晕,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只能发出几声无力的轻喘。 但如果是阿瑜的话……要怎么都欺负他都可以。 晏瑜的手指不老实地摸向了顾辞川的领口处的扣子。 顾辞川的衣领总是被他一丝不苟地扣到了最顶端,看上去端肃而板正,巧克力色精壮的身躯藏匿其中,顾辞川一脸羞耻地闭上眼,睫毛轻抖,和他平日里清冷而禁欲的模样大相庭径,更让晏瑜的心更是痒得不行。 晏瑜的光脑却不合时宜地响起来,晏瑜烦躁地低哼一声,本来准备直接挂断,却在看到文字消息后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晏瑜迅速地穿上外套,沉声道:“阿辞,刚才有人通知我小筠车里的司机陷入了昏迷,而她失踪了。” 第76章 般配 还是我最配得上你。 奥利维亚睁开眼睛, 被眼前的画面一惊,满脸犹疑地从床上坐起来。 眼前光线昏暗,似乎是一个堆放着杂物的仓库, 而一个面容憔悴枯槁,身形消瘦的陌生男人正目光痴迷地看着她。 他的头发很久没有修剪过, 衣衫褴褛, 脸色惨白得像是很久没有照过阳光一般, 双颊的肉因为消瘦而已经凹陷下去,只能依稀辨别出这男人曾经本来有着英俊儒雅的容貌,可此时他眼窝深陷, 嘴唇干瘪,颧骨高高地凸起,十分可怖。 “你是谁?”奥利维亚不会像颜筠遇事那么慌张,而是冷静地质问道。 然而男人并不回答她,只是目光痴迷地盯着她,一遍遍地低声喃喃着:“阿璎,阿璎,阿璎……” 奥利维亚神色一动,心底已经隐隐有了猜想。 又是一个把她误认为是晏璎的人。 忽然一阵巨大的倒门声响起, 很快急促密集的脚步声传来,晏瑜带着不少穿着作战服, 手持高能粒子木仓的下属气势汹汹的出现在了视线里。 “姐姐!”奥利维亚面色一喜,下意识地站了起来。 “你没事吧?”晏瑜关切地问道, 看见奥利维亚摇了摇头, 她才松了一口气,目光复杂地看着眼前憔悴枯槁的男人,她对身后的下属摆了摆手, 他们很快听话地退了出去。 “曲鸿羽。”晏瑜轻轻喊出这个名字。 眼前的男人身躯一僵,仿佛才从刚才痴迷沉浸的状态里苏醒过来,再次看见晏瑜他身躯一僵,第一反应竟然是后退几步,想要躲藏起来,然而却已经太迟了,晏瑜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当年为了过上好日子而背叛我,但你现在看起来过得也不怎么样。” 这句话很明显击中了曲鸿羽的痛处,他垂着头发出低低的笑声,衰败污脏的灰发挡住了脸,似笑却更像是哭。 “晏瑜,你今天来见我,就是为了来故意嘲笑我的?”曲鸿羽低低道:“看到我这副样子,你满意了吗?” “不要太自以为是,你不值得我浪费时间专门来嘲笑你。”晏瑜神色冷漠地斜睨了曲鸿羽一眼,眼底只有厌恶,哪里还有半分当年两人勾肩搭背,至交契友的模样。 “当年你成为晏琥的走狗,实验室进行了一个从虫族尸体提炼虫核能量的项目,你是负责人之一,我需要你手里相关数据的资料。”晏瑜冷笑一声:“你可以选择配合,不配合我也有的是手段让你说出来,只不过就要吃些苦头了。” 曲鸿羽呆呆地看着晏瑜,仿佛不认识她了一般,开裂苍白的嘴唇艰涩地蠕动了一翻,哑声道:“你要的话,我给你便是。” “……我欠你的。” 晏瑜闻言神色并未有任何情绪波动,只是神色淡淡地越过了曲鸿羽,用手臂揽住了奥利维亚,柔声道:“我们走吧。” “她不是阿璎,阿璎已经死了。”晏瑜冷冷地丢下一句话:“你不欠我,我们已经不是朋友恶。但是你欠阿璎的,一辈子都还不清。” 曲鸿羽看着晏瑜的背影逐渐模糊到消失,晏瑜的下属们动作野蛮地拉起他,他垂下了以前向来高傲的头颅,眼角无声地流下一滴泪,突然挣扎着推开人,慢慢地跪在了地上,先是低泣,最后是如困兽一般撕心裂肺的嚎哭。 当年曲鸿羽和晏琥勾结在一起后偷偷在晏瑜的机甲做了手脚,成功害得晏瑜精神力全废之后,晏琥为了掩人耳目,曾经准备偷偷将他处理掉,却被他逃了出来,然而曲鸿羽的家人却被晏琥心狠手辣地杀害了。 他的家人,朋友,还有……晏璎,全都没有了。 如果当年他没有背叛晏瑜,身为挚友的晏瑜和阿喀琉斯一定不会亏待他,他本来可以像以前一样和他们并肩而行,现在却活成了这副行尸走肉的模样。 还有那个一直出现在自己梦里的少女,他一直以为出身名门的晏璎是可望而不可即的,怎么都没想到晏璎其实也一直暗恋着自己,他们本来可以顺利自然地在一起。 然而这一切,全都被他的自私和贪婪毁掉了。 *———————————— “听说父亲有你的陪伴之后,不再那么犯糊涂,精神好多了,谢谢你。” 奥利维亚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我也没做什么,只是陪他说说话罢了,都是这张脸的功劳。” 悬浮车里,气氛陷入无声的沉寂,晏瑜看着窗外飞速变幻的风景忽然开口问道:“小筠她是再也没出来过了吗?” 奥利维亚身躯一僵,涩声道:“嗯。从卡特拉斯的那一夜之后,她再也不愿意出来了,以后……恐怕也不会了。” “为什么?”晏瑜满眼不解。 “大概是不喜欢一直当别人的替身吧。”奥利维亚垂下眼睛:“所以让性格恶劣的我出来,虽然不讨人喜欢,但至少不会再那么像她了。 晏瑜沉默了一会,然后低低道:“你不是任何人的替身。”她顿了顿又继续说:“其实颜筠和奥利维亚一直都只是一个人,是你自己性格的两面罢了。无论你是小筠还是奥利维亚,都很讨人喜欢的。” 奥利维亚瞳孔一震,嘴唇嗡动却说不出话来。 “你和小璎都是我的妹妹,但我从没把你们当成一个人,这对你们都不公平。”晏瑜沉声说:“父亲现在神智不清,会忍不住把你当成小璎,若是这样的确让你很困扰的话,等父亲病再好一点,你想回老家的话,我可以送你回去。” 奥利维亚摇了摇头:“姐姐,我已经没有家了。”她涩声道:“你和叶叔叔都对我很好,可是我有的时候会忍不住想,好像我把属于晏璎的爱都占有了,我感觉很对不起她。” 晏瑜忍不住揉了揉奥利维亚的头,这个原本极端厌恶和仇视alpha的少女并没有反抗,相反还无比乖顺地轻轻地蹭了一下晏瑜的手。 “你是个好孩子,小璎也是个很善良的孩子,如果她看见容貌和她这么相似的你,一定也会很喜欢你,把你当成亲姐妹的。”晏瑜笑了笑,眼眶一阵发麻,竟忍不住带了几分湿意。 “可是我和她不一样,你们是亲姐妹。”奥利维亚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来的勇气,竟然把深埋心底的话说了出来:“姐姐,你总是对我这么好,会让我忍不住喜欢你的。” 奥利维亚忽然脸色变得青一阵紫一阵,像是没想到自己竟然一时嘴快说了不该说的话。 她急急忙忙地解释道:“辞川哥对我有恩,是他把我带到联邦让我活下来,我从没想过破坏你们的感情,姐姐,你就当没听见吧。” 然而晏瑜的反应出乎奥利维亚的平静,毕竟这个孩子平时孺慕的眼神那么热烈,让她想忽视都难,晏瑜温声道:“你这是把我当成亲人的喜欢,并不是你误以为的喜欢。” 奥利维亚固执地摇了摇头:“姐姐你可以不接受,但你不能否认我的心意。” “是么?”晏瑜悠哉悠哉地摸了摸下巴:“那我们独处的时候不少吧,你面对我的时候怎么从没有流露过你的信息素呢?” 奥利维亚一时语塞,像是找不到理由来回击。 “什么都可以骗人,唯独代表情动的信息素骗不了人。”晏瑜笑语盈盈道:“你也到年纪可以嫁人了,以后看上哪个alpha告诉姐姐,绝对给你风光大办。” 奥利维亚的脑子里突然闪过桓州那张憨憨的脸,她脸色骤然变得难看起来,嘟囔道:“才不会嫁给这种傻子。” 正想着自己心事的晏瑜却没听到,而是突然心头一跳,自己和阿辞在一起甚至连孩子都没了,却没给他一个盛大的婚礼,这段时间忙着内斗,在外人面前甚至也还没来得及公布他们之间的关系。 等从虫族战场上回来,她一定会给阿辞补办一场风风光光的婚礼。晏瑜美滋滋地想着。 *———————————— “小美人,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喝酒啊?要不要跟我一起喝两杯啊?”几个不怀好意的alpha,老早就注意到了在角落卡座里自酌的晏琅,几只油腻的爪子已经忍不住开始动手动脚了。 早已喝得酩酊大醉的晏琅双眼迷蒙而惺忪,醉颜微酡,无力地哼唧两声:“别碰我……呜……” 然而这样反而让几个alpha更加兴奋,正对视一眼想连哄带骗地把晏琅带走,却被一群突然冲上来的安保,狠狠地教训了一顿然后带走。 一个在背地里默默看着晏琅许久的人影终于忍不住现身,她的眸底带了几分恼怒:“晏琅,这是最后一次,你若非要这么作践自己,我以后不会再管你。” 晏琅瘪了瘪嘴便忍不住眼眶一红:“我没有……我不是要作践自己……我只是想见见你,月姐姐。我知道这里是你的产业,才来找了你这么多次,可是你不理我。” 桓月自觉自己的话说重了,却不敢再给晏琅不必要的希望,只能冷哼一声:“既然今天见到了就走吧,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你是小孩子不懂事,可我不能也不懂事。” “所有人都可以,就我不可以吗……我明白了。”晏琅闭上眼,眼角缓缓划下一滴眼泪。一滴,只有一滴。 “今天我的发情期又突然来了,家里的医生说最好尽快帮我找一个能终生标记我的伴侣,姐姐问我有没有喜欢的人,一切依着我的心意来。罗德里格斯家族的米歇尔一直想娶我,却被我拒绝了。” 晏琅吸了吸鼻子,故作轻快道:“如果我嫁给她的话,您或许就不会再这么烦恼了吧,以后我不会再打扰和纠缠您了,桓大人。” 然后晏琅只是刚刚转身却被一股大力扯了回去,桓月紧紧扣住他莹白如玉的手腕:“米歇尔那个女人不行,一个只能靠家族吃饭的米虫。” “前段时间特罗洛普家族的鲁道夫也来过……”晏琅犹疑地说着。 “他?你不知道他喜欢曾经家暴过自己的Omega?”桓月紧锁眉头。 晏琅赌气地开口:“霍恩比家族的艾布纳总行了吧?” “更不可以了,这人比我还花心。” 晏琅不明白桓月究竟是什么意思,又羞又恼地抬眸:“我嫁给谁是我自己来决定吧?” 女人忽然紧紧地抱住他,仿佛要将他嵌入身体里再不分离,她长叹一口气才低声说道:“小琅,你太单纯干净了,干净得我不舍得碰你,怕伤害到你。但是思来想去,算了,还是我最配得上你。” 第77章 元帅 不会跟辞川哥哥争宠的。 “明天我们的远征军的星舰群会正式出发, 都准备得差不多了,还有什么异议么?”晏瑜用右手撑着额头,气定神闲地问道。 还是从前高峰会议的场地, 只不过原来挤得满满当当的人少了一小半,那是内斗之中被清除的家族里的族人。 “没有……元帅大人。”宁玉龙神色复杂地恭声道。 帝国历年来除了十大上将来并非不是没有出过元帅, 但这个职位一般都是十族里共同选择和培育的傀儡, 可晏瑜手里却是实实在在地握着实权。 晏瑜的心狠手辣和处事果决远远出乎他的意料, 不仅暗地里和阿喀琉斯、桓月联手直接将除去了以杰夫为首的普雷斯科特家族和其他几个家族,甚至还雷厉风行地直接用武力手段逼得晏文彦退位。 “我们本来就身处劣势,现在又少了这么多4S级别的顶尖高手, 依我看还是别打了,直接跟虫族投降谈条件算了。” 有人忍不住暴露出惧战的情绪,但这种消极情绪并非只是少数人,几乎都对这场虫族战争中发生的内斗心怀不满。 就连桓州都忍不住不满地瞪向桓月,不过因为他和桓月是一胞的亲姐弟,便忍不住有话直言:“我真的不懂你们是彻底钻进权利眼里了吗,非要内斗一场,让本就劣势的帝国战力更削弱一个层次。” 桓月狠狠地弹了桓州一个脑瓜嘣,桓州哎哟一声, 桓月则冷声道:“你懂个屁,要是我们退让半步, 别说以后死在虫族嘴里了,我们整个桓氏现在老早就被杰夫的普雷斯科特家族吞并了, 至于晏瑜……” 桓月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身处高座的女人, 低声道:“如果不清除这些不安分的家伙们,等晏瑜上了战场,到时候等着她的不仅仅是铺天盖地的虫族, 还有身后人的刀子,至少现在不需要担心背后人使坏了。” 晏瑜神色淡淡地扫了一眼在场表情明显充斥着不满和埋怨的人,却并不后悔自己这次双手沾满鲜血的抉择。 没有权力,就保护不了自己想要保护的人。 “现在情况特殊,我提议开放全帝国Omega入仕和参军的权力,Omega们这些年来被被生育束缚,但其实他们的智慧和精神力并不比alpha差,有了这股新的力量涌入,帝国的战力会提高很大一截。” 晏瑜用很平静的语气抛出了这个帝国千百年来最为禁忌的话题。 alpha之上的观念,已经腐朽却又顽固地统御了帝国千百年。 alpha们限制Omega的参军入仕的权力,并非是因为Omega们能力不足,而是alpha们根本就不容许Omega分走独属于他们的独权和利益,所以一直圈养和洗脑Omega,禁锢着他们的思想,剥夺他们的权力,让他们成为一个个思想麻木的生育机器。 如果按照晏瑜的意思开了先河,今后帝国的AO平权浪潮,恐怕也再也无法镇压和打击了。 很快会议室里的alpha们炸开了锅,争执不下。 *———————————— “只要前线战线持续吃紧,他们最后还是会同意的。”晏瑜语气十分自信和肯定。 不同于白日里偌大恢弘的会议室,这里只有寥寥几人,都是晏瑜现在能信任的人。 “可是我们对上虫族还是没有胜算,有了虫后他们的战力简直是以往的数倍,数量太多了,根本杀不完。”桓州苦着脸:“联邦他们已经给我们发了很多次求救信号了,听说他们的领域几乎有一半都沦陷了。” 相比起桓州的颓废和消极,另外几人却是一副胸有成竹、不慌不忙的样子。 “从曲鸿羽那里得到实验的核心数据之后,测验结果怎么样?”晏瑜看向阿喀琉斯。 阿喀琉斯脸上带了几分喜意:“阿瑜,你的想法应该是能行的,只是现在技术还不成熟,还需要精神力强大的虫核多实验几次。”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最好是4S级别的。” “你的意思是……君王?”晏瑜眸色一沉。 虫族七大君王的精神力全是4S级别,然而因为他们强横的躯壳和更为庞大很多倍的精神识海,战力会胜于同一等阶人类的战力很多倍。 “单挑杀一只君王,我现在还是能做得到。”晏瑜语气轻松地说道,从前她还是4S的时候可说不出这句话。 “最好能活捉一只。”阿喀琉斯有些犹疑地慢吞吞地说了一句,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实验毕竟有多次误差存在的可能,活体状态能经受更多次的实验,我们才能反复实验出最精准可靠的数值。” 尽管这很残忍,但人类和虫族生来就是两个对立的种族,人类被虫族生吞活吃的时候,虫族也并不会有半分怜悯或是同情。 “活捉?”晏瑜一噎:“这可有点难办啊,我尽力试试。” “你要是想活捉一只君王恐怕要深入虫族军中了,到时候一定要小心些。”桓月叮嘱道,眼里布满了真心实意的担忧,桓州却挠了挠腮,满眼不解:“你们在说什么啊?” 桓月翻了个白眼:“这种机密自然不能告诉你这个傻子,别多问了。” 桓州气急败坏地就要和桓月吵起来,阿喀琉斯却突然用一种很复杂的眼神看向晏瑜:“曲鸿羽他……昨天自尽了。” 晏瑜怔了怔,沉默了很久轻声道:“其实他也不算很坏,当年一时鬼迷心窍了。我们本来不该是这样的。” 阿喀琉斯身躯一颤,像是冰河里的石块被冻住了一般。 其实这句话又何尝不是在说他和晏瑜。 “阿瑜,我们是朋友吧……跟以前一样,最好的朋友。”阿喀琉斯涩声问道,唇角勉强扯开一个苦涩的弧度。 阿喀琉斯这些年来出生入死地为她做了很多事,晏瑜渐渐也不再介怀他之前做过的事情,于是点了点头。 看见晏瑜点头,阿喀琉斯只觉心头那股无法释怀的感觉终于蓦然一轻,之前无法放下的执念,仿佛在这一刻都烟消云散了。 *———————————————— 处于舰群中间的主星舰里的总控室,玻璃外是浩瀚的璨焕群星,晏瑜忍不住握住男人的手一再叮嘱:“我已经退步带着你了,但你现在马上就要临盆了,绝对不能上战场。” 顾辞川的眼底闪过一丝失望,有些不高兴地垂下眼睛。 “你要答应我,不然我马上就把你送回帝都星。”晏瑜捏着他的肩膀,认真地说。 顾辞川眉头紧锁,不甘不愿地点了点头。心底却忍不住盘算着等孩子一落地,自己就能开机甲了。 “元帅大人,Z-817星舰的613新兵团混进来了一个未曾登记过的Omega。”忽然有穿着制服的士官一脸忐忑地前来禀报。 晏瑜身侧的副官横了士官一眼,语气冷厉地责骂道:“这种小事也要来麻烦元帅?” 士官吞了口口水,小心翼翼地说道:“可是这个Omega指名道姓要见元帅大人,他说,他是元帅的伴侣。” 顾辞川身躯一僵,不敢置信地望向晏瑜,晏瑜脸色一变,慌张无措地解释道:“不可能,这绝不可能,我除了你再没碰过任何人。” “把这个信口雌黄的Omega给我带过来。”晏瑜心里有气,寒声命令道。 士官见晏瑜脸色不对劲,连忙点头哈腰地出去了,没过多久,一个人形被两名士兵押解过来,动作粗鲁地推到了晏瑜面前。 长发男人有着绝色盖世的美貌,姿容殊丽,芝兰玉树一般的绰约出尘,他自称说是元帅大人的伴侣,的确会让人感到信服。 男人见到眼前熟悉的人忍不住眼眶一酸,哽咽唤道:“阿瑜……” “宁瑾?”晏瑜满脸讶异和惊愕:“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从家里逃出来的,刚才我不这样说也见不到你。家主铁了心要把我嫁给杰里米家族的夕巴斯汀,那个一百多岁的老头子,觉得能靠我拖死夕巴斯汀之后,直接接收杰里米家主的所有势力。”宁瑾看见晏瑜便更是忍不住心里的委屈,眼尾泛红,盈盈欲泣的模样更显得他楚楚动人,我见犹怜。 “宁玉龙怎么会这么狠心。”晏瑜蹙起眉毛,即使她对宁瑾已经没有任何情意了,但毕竟他们一起长大,没有爱情也有几分亲情在:“等我有空了和宁玉龙交涉一下。” 然后宁瑾却咬着唇摇了摇头:“阿瑜,只有没有人娶我,家主永远都会死了这条心的。” 他忽然猝不及防地上前几步,捏紧了晏瑜的衣角。 顾辞川眼皮一跳,默不作声地别过了头。 下一瞬宁瑾竟然当着顾辞川的面凄声哀求晏瑜:“阿瑜,以前是我对不起你……可你心里还有我的对不对?哪怕把我留下来做小,我也是愿意的。” 有权有势的alpha们拥有多个Omega伴侣并不是奇事,只不过以宁瑾的容貌,家世,精神力竟然甘愿做小,简直是已经陷入了疯魔。 宁瑾为了留在晏瑜身边已经不顾一切了,哪怕是他曾经看重的自尊和名分:“我一定不会跟辞川哥哥争宠的,我会很乖的。”” 他双眸通红,姿态卑微,可怜兮兮地看着晏瑜,仿佛是一只无家可归的流浪狗,这样的绝世美人,没有alpha能拒绝—— 顾辞川身躯一僵,下意识地后退几步,看向晏瑜的目光颤抖而易碎。 他可以为晏瑜做任何事,但他绝不可能和人共享自己的伴侣。 这是顾辞川的自尊和高傲,也是他最后的底线。 或许宁瑾便是知道顾辞川这种固执倔强的秉性,以退为进才做出这样的决定。 顾辞川的右手慢慢抚向了自己的小腹,状似面无表情,然而眼眶已经一阵酸涩。 “抱歉。”晏瑜轻声说。 顾辞川还是听到了他最害怕的话,他最怕的就是晏瑜对他说这句话。 ……这意味着他被放弃了。 顾辞川眉睫一颤,身躯陡然变得僵硬。 忽然一双手握住了他,顾辞川猛然抬眸才发现晏瑜是直视着宁瑾说的这句话,她没有回头看顾辞川,一双手却坚定地握住了他:“我不想委屈阿辞。” 第78章 菟丝花 羊水破了。 “抱歉, 我不想委屈阿辞。” 宁瑾怔怔地看着晏瑜,仿佛眼前这个他曾万般熟悉的人,却一夕之间变得再不认识了一般。 眼前的这个他深爱了二十几年的女人, 熟悉到她的身上的每一颗痣每一处痕疤,熟悉到她平常的一切习惯和喜好比他自己知道得更清楚。 不仅仅是年少情深, 高达97%的基因匹配度也昭示着他们就是这世间最般配的伴侣。 他们是所有人口中的青梅竹马、天作之合。 宁瑾知道晏瑜和顾辞川在一起后有过慌张和害怕, 可他心底深处却一直觉得晏瑜只是因为当年他退婚的事情, 在跟他赌气而已。 只要他认错悔改了,晏瑜最宠他了,她一定不舍得他难过的。 他怀疑过很多事情, 可他从没怀疑过晏瑜会再也不爱他。 但现在女人紧紧地揽着顾辞川,眼底只是平静和从容,再也没有往日半分炙热的情意和温柔的宠溺。 宁瑾自知当年的事对不起晏瑜,可他实在不愿放手,甚至卑微到了愿意放弃自尊来祈求晏瑜把自己收做侧室,只要还能留在她身边就好。 可是晏瑜第一反应竟然并不是会委屈他,而是觉得会委屈到顾辞川……? 宁瑾无力地半跪在地,晏瑜并没有扶他也没有露出心疼的表情,只是满脸关切地扶着身侧男人隆起的小腹, 仿佛顾辞川就是她的全世界。 宁瑾长久以来自欺欺人的美梦终于破碎了,曾经这个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女人, 甚至连余光都不愿再施舍半分。 阿瑜是真的不要他了。 *—————————————————— 一根手指点向光屏中一颗颗泛着荧光的星球,玻璃球大小的珠子们随之一颤:“现在哈珀星系的达特星球已经被天牛虫族攻破, 甚至有三颗住人星球也已经沦陷, 据说已经被枯叶螳螂族包围了。”几名穿着军装的副官正在满脸严肃地指明现在的战况。 阿喀琉斯叹了口气,低声道:“桓月那边的战况也不太好,沃文顿星球的蚁族数量太多, 实力很是强盛,她手里的人已经折了大半,我已经让她撤退了。” 晏瑜有些失神地盯着眼前模拟星图中缩略的小型宇宙,星光熠熠,却是暗藏无尽危机。 “没事。”晏瑜语气从容:“至少昨天我已经得到了自己等待已久的消息,坦尼森星球有一位君王出没的踪迹,俱多个模糊的影像可以大致判断是蝶族的克莱尔拉丁。” “坦尼森星球?!”这对于阿喀琉斯却并不是一个好消息,他失声叫道:“那里是虫族的中后方,算是虫族领土的腹地了,你去的话就是孤军深入……” “阿瑜,这真的太危险了……”阿喀琉斯孔雀翎一般的碧眸满是担忧,他还想说什么,却被一个表情慌张的士官慌乱地进入总控室打断了。 “元帅殿下,不好了……” 晏瑜发现这人就是前几天把宁瑾带过来的士官,她扬了扬眉:“怎么了?” “是属下的失职,我才得到禀报说宁瑾昨夜偷偷混进了基层部队里的战舰,现在已经降落到了科克星系的布鲁诺战场,他一个身娇体弱的Omega,擅自前往虫族前线战场就是送死啊!”士官额头沁满了冷汗,生怕晏瑜要责骂他。 前几天他把宁瑾送到了晏瑜身边后,晏瑜并没多解释什么,只告诉他把宁瑾带回后方的后勤星舰好好照顾,吃穿用度不要亏待了他,等这波战争结束后就派人把他送回帝都星。 “什么?宁瑾这家伙是失心疯了不成?真是会给我们添乱。”阿喀琉斯神色一变,忍不住骂道:“就他那副弱鸡样子连木仓都不敢拿,虫族那些家伙可不会管他长得漂不漂亮,随便一个S级虫族就能轻易把他撕成碎片。” 晏瑜头痛地揉了揉眉心,饶是她听到这个消息再动怒,此刻也只能冷静下来:“毕竟是一条人命,不可能不管他。算了,我对他的身形最熟悉,我去找他。今天连夜开机甲去,顺利的话明天我就能回来。” “阿瑜,我跟你一起去。”阿喀琉斯下意识地说。 晏瑜摇了摇头:“这几天虽然战况还不算特别吃紧,这里总要有个人随时把控着局面,有什么紧急情况你第一时间告诉我就行,还有阿辞有什么事也一定要告诉我。” 阿喀琉斯满脸纠结迟疑,好不容易才勉强点了点头,还想嘱托她几句,然而雷厉风行地晏瑜已经直接背过身行色匆匆地离开了。 *———————————— 幸好科克星系的布鲁诺战场,离晏瑜所在的这一部队的星舰群是最近的一个战场,晏瑜连夜开机甲过去只用了十多个小时,但找到宁瑾的过程却并不顺利。 毕竟是双方种族都杀红了眼的战场,炮火连天的背景音之下,处处都是断肢残骸,尸横遍野。浓黑的硝烟在远方各个方向升起,轰鸣声不绝,血海尸山里只显得生命脆弱无比。 晏瑜焦急地四处找寻了四五个小时却一无所获,甚至忍不住心底已经升起了不好的猜想。 毕竟像宁瑾这种手无缚鸡之力,身娇体弱的Omega误入这种血雨腥风的战场,活下来的几率实在是太小了。 就在晏瑜抱着尽人事听天命的想法的时候,忽然远处几条磁浮公交列车般带下的蠕虫正围着一队士兵进行强攻,布满獠牙的血盆大口转瞬之间便吞下了好几个人,凄厉的哀嚎惨叫响起,令人头皮发麻。 晏瑜驾驶着机甲飞过去,能源磁炮轻松地干掉了这几只蠕虫,地上的士兵感激涕零地高声感谢,晏瑜正想离开,有一个人却急忙大声哀求道:“大人,刚才我们一个小队被这几只蠕虫追散了,还有一半蠕虫追着队长他们去了,我求大人去救救他们好不好?” “哪个方向?”晏瑜透过传声器问道。 为首的人连忙用手指指向东南方,像是突然想起来了什么,补充着说道:“对了,我们队长之前还顺便救了个很美貌的Omega,看着像是个贵族,不知道怎么跑到战场来了。” 是宁瑾! 晏瑜不敢再拖延分毫,连忙驾驶着机甲,高速低空往东南方向驶去。 MS宇宙型机甲的高速飞行之下,只用了不到十分钟,晏瑜果真遥遥地看见了被几只蠕虫追得狼狈无比的人影。 队长模样的人似乎已经殉职了,另外两人也几乎失去了战斗能力,闭着眼倒在地上,不知道是死是活。 一个长发散乱的人无助地躲在乱石之后,因为距离太远甚至看不清脸,但晏瑜只看了那人影一眼便知道绝对是宁瑾。 两只S级的蠕虫狰狞地爬向宁瑾,宁瑾却慌张地跌倒在地,狼狈又无助,他因为太过恐惧,手脚并用地往后爬着。 眼看着两只蠕虫越来越近,晏瑜用能源磁炮锁定了两只蠕虫的头部,不知道为何却没有立即攻击,而是心底飞快地闪过一个念头。 这两只蠕虫只是S级,可宁瑾的精神力是3S,这已经是帝国尖端的精神力了,这两只蠕虫本来对他是根本构不成任何威胁的。 可因为帝国束缚Omega的条种种例,宁瑾从小没有学过任何战斗技巧,也不懂得使用精神力,他就像是个揣着巨宝的孩子一般暴殄天物,被养成了一株温室里菟丝花。 可是人到生死关头,爆发的潜力是巨大的,只要宁瑾勇敢一点,这两只S级的蠕虫和他的战力相比起来根本就是云泥之别。 晏瑜用能源磁炮锁定了蠢蠢欲动的蠕虫,只要它们发动攻击的瞬间就会立刻杀死它们,可她却没有立即主动出手,而是希望宁瑾能够亲自动手。 然而他已经吓得瑟瑟发抖,软成了一滩烂泥,别说反击恐怕神智都已经不清了。 而两只蠕虫张开了血盆大口,直冲宁瑾而来,像是想要直接将他一口吞下。 晏瑜连忙松开了锁定键,而就在同一时间,能源磁炮的光束在穿透两只蠕虫头部的瞬间,它们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撕成了碎片。 晏瑜从机甲里跳出来,先看了看地上两个昏迷不醒的士兵,发现他们已经断气了,只能缓缓走到了宁瑾面前。 宁瑾跪伏在脏乱的地上,像只灰头土脸的小猫一般低声啜泣着,长发披散覆盖着他的脸,只能看见他的背脊不断颤抖着,他听见脚步声,哆哆嗦嗦地抬起头,眼睛猛然一亮。 “阿瑜,阿瑜,阿瑜……”宁瑾踉踉跄跄地站起来,扑进她的怀里,一边哭一边笑,语无伦次地说着:“阿瑜,我就知道你会来救我的,你心里还有我对不对,阿瑜不会不要我的,你只是在生我的气……” “宁瑾,你以后不要再为了印证我对你的感情,做出这么可笑的事情了。”晏瑜慢慢推开宁瑾,在他猛然变得煞白的脸色中沉声道:“而且救你的不是我,是你自己。” 宁瑾怔怔地抬眸,像是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刚才在我发射能源磁炮的瞬间,那两只蠕虫已经被一股3S级别的精神力生生撕碎。”晏瑜表情复杂中又带了一丝欣慰:“那是你的精神力,宁瑾,你远远比你以为的要厉害。” “真的是我杀的……?”宁瑾满眼迷惘和茫然。 “没错。”晏瑜点了点头:“你很厉害,不需要依靠任何人也能活下来,你以后靠着自己也能活得很好。” 宁瑾却慌张无措地点了点头:“不,我不行的,阿瑜,我没了你真的活不下去,当年的事是我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这么多年来我想嫁的人,由始至终只是你……” 尽管宁瑾有着强大的精神力,一时半刻之间,宁瑾根本还改变不了他只能靠依附别人而生的思想,他已经习惯了当一株软弱无能的菟丝花。 晏瑜叹了口气,看着天边的夕阳缓缓升起来,霞光如沐,云蒸霞蔚淌出如水墨画一般层层渲染的绛采。漫天的绯色洒在两人的身上竟有几分似火红的嫁衣,像是上天也在给两人的年少情深做最后的告别。 “宁瑾,我们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晏瑜目光复杂地轻声说:“你还不明白吗?不管有没有顾辞川,我永远都不会再和你在一起了。” “阿瑜……”宁瑾不敢置信地抬眸,声音沙哑地唤着晏瑜的名字。 晏瑜深吸了一口气,面无表情地说了一段话,看不出喜怒。 “当年的事情我并不恨你,可我也不能原谅你。” 她继续语气平静地说:“那个时候我最引以为豪的精神力近乎全废,而谋划这一切的人是我的亲哥哥,和我自以为的挚友曲鸿羽。而我最心爱的妹妹阿璎,因为那场意外而死,父亲也因为经受不了打击疯掉了,甚至连身边最后的阿喀琉斯也对我做了至今难以释怀的事情。” 宁瑾脸色惨白,单薄的身影摇摇欲坠,双唇无力地蠕动着,却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对于那个时候的晏瑜来说,一切安慰都太过苍白。 “其实就算你不主动找我退婚,我也会来找你开口说这件事的。”晏瑜垂下眼睛,低声道:“我怎么舍得让你被我这个废人拖累,跟着我吃苦?” “那一天我约你出来,就是想要找你提这件事,我想了很多种开口的方式,怕你不愿意还准备说几句狠话,可我怎么都没想到,竟然是你主动提出要解除婚约。” 宁瑾紧咬着嘴唇,满眼懊悔和绝望,薄唇被他咬得鲜血淋漓,他却浑然不觉,只是无声地啜泣着。 “如果那个时候你不主动放开我的手就好了。”晏瑜低笑一声:“那个时候,我一个人真的撑不下去了。” 宁瑾无力地捂住嘴,无措地不停说着对不起,泪珠大颗大颗的滴落,双眸赤红,像是沁满了霞光。 晏瑜摇了摇头,冁然而笑:“一起都过去了。还好我遇到阿辞了,我很爱他,阿辞他之前受了很多苦,我以后只想对他好。” 顾辞川是从淤难血泥和卑微尘埃里开出的花,岑寂冷隽的外壳下是令人深陷其中的桀骜不屈,惊艳了晏瑜的早已陷入自我厌弃的人生,让她死寂的人生重新有了心动的感觉,只想让纯情的顾辞川的青涩和美好都只为她一人绽放。 宁瑾听着晏瑜对顾辞川的真心告白,绝望地苦笑一声,眼角缓缓沁出一行悔恨眼泪,只是这一次和往后余生都再也没人会为他温柔地吻去。 “宁瑾,以后好好活着吧,找到属于你的幸福。” *—————————— 晏瑜昨夜没回来,顾辞川只以为是战况太过紧张,虽然心底担心也不好去打扰她。 虽然窗外的无垠宇宙永远都是一片璨焕永恒的模样,但光脑上的时间却显示已经是第二天清晨了。 晏瑜一夜未归。 奥斯汀看见顾辞川准备出寝仓,连忙问道:“殿下,您这是要去哪里?” “阿瑜昨晚肯定很辛苦,我去给阿瑜做点热腾腾的早饭,让她暖暖身子。”提起晏瑜的名字,顾辞川冷峻的眉眼却只有温柔。 “殿下,您挺着大肚子不方便,还是让其他人去吧。”奥斯汀无奈地劝道,却看见正准备出寝仓门的顾辞川却猛然顿住了步伐,呆在了原地。 奥斯汀满眼不解:“您怎么了?” 顾辞川神色淡淡地看了一眼奥斯汀:“我生殖腔的羊水好像破了。” “哦,羊水破了。”奥斯汀挠了挠头,顿了顿忽然尖叫一声:“羊水破了——您要生了?” “嗯。”顾辞川淡定地点了点头,还来不及说什么奥斯汀已经火急火燎地跑了出去,一边用光脑传唤医生,一边高喊道:“快来人啊,殿下要生了!来人啊!” 很快一批晏瑜早已备好的医生和助产士鱼贯而入,顾辞川躺在产床上却忍不住左顾右盼:“阿瑜过来了没有?” 阿喀琉斯和晏瑜的几名副官,还有联邦的高层们得了消息后连忙赶过来,顾辞川的蓝眸一沉,忍不住问道:“阿瑜呢?” 阿喀琉斯有些心虚地别开脸:“她现在很忙,暂时还脱不了身。” 顾辞川眼底满是失落,勉强笑了笑:“没事,前线战事吃紧,阿瑜抽不开身也是正常的。” “什么呀,殿下您难道还被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吗?!” 联邦的一个上将昨天也在总控室,尽管现在暂时结盟他却仍然看不惯帝国的晏瑜,逮着机会便忍不住告状,尖酸地笑道:“晏瑜不顾您即将生产,昨晚连夜开着机甲去救她的小情人宁瑾了 第79章 分娩 又怎么舍得离开。 机甲飞速掠过一堆悬浮的陨石堆, 圆弧形的玻璃窗外布满了璨焕绚烂的宇宙星云。 宁瑾蜷着身体缩在驾驶室的角落,长发散落,双目无神地望着虚空, 空洞而绝望,像是一个被玩坏了的破布娃娃一般。 晏瑜神色淡淡地扫了失魂落魄的宁瑾一眼, 但感觉自己已经言尽于此, 没什么好再说的了, 宁瑾只能自己想通了,然后走出来。 忽然晏瑜的光脑响起来,显示着阿喀琉斯的名字, 晏瑜点开了接通:“我找到宁瑾了,已经在赶回来了,出什么事了吗?” 光脑那段的阿喀琉斯声音干涩:“阿瑜,顾辞川早晨突然要分娩了,一个小时前已经进了产房。” “什么?怎么会比预产期早了十几天?”晏瑜因为情绪激动,声音猛然拔高了不少,她连忙问道:“我马上就赶回来,阿辞他情况顺利吧?” 光脑那端的阿喀琉斯却陷入了沉默,晏瑜只觉心脏都要从喉咙管里直接跳出来了:“阿喀琉斯, 他出事了?” 阿喀琉斯低声道:“联邦那边的人添油加醋地把你来救宁瑾的事告诉他了,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让他情绪有些失控, 手术中他突然大出血了一次,现在在抢救中……” *———————————— 奥斯汀蹲在产房的外面, 看着几个护士一脸严肃地小跑出来, 手里端着满是带血的医用纱布,心底一沉。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来,奥斯汀连忙转过头, 万分惊喜地迎上来,都快哭出来了:“大人,您终于回来了。” “阿辞他怎么样了?”晏瑜紧紧捏着奥斯汀的肩膀急声问道,捏着奥斯汀的手指尖微颤,骨节泛白。 奥斯汀带着哭腔:“殿下的生殖腔本来就受过伤,如果剖腹产很有可能并发症会引起生命危险,所以是顺产,但他刚才情绪有些失控,手术中突然大出血,现在虽然已经抢救过来并且生出来了一个孩子,可剩下的那个还一直卡在里面。” “让我进去,我要见他。”晏瑜沉声说。 奥斯汀却一脸迟疑,慢吞吞地说:“大人,殿下产前便叮嘱了我,说过让我一定要拦住您,不能让您进去。” 晏瑜脸色一变:“他生气了?我和宁瑾真的什么都没有,毕竟认识了二十几年,我只是想着不能明知他马上会死在战场上,却什么都不做……” 奥斯汀摇了摇头:“殿下虽然有些伤心,但他说只要不是你亲口告诉他的话,他不会相信别人的只言片语。”他顿了顿又问道:“您现在要先看一看那个已经出生了的孩子吗?” “那为什么不让我进去,为什么不让我见他?”晏瑜根本不关心孩子,只情绪激动地低吼道:“我要亲眼看看他是不是还活着!” “您这种钢铁直A又怎么会懂殿下的顾虑?”奥斯汀苦笑一声:“难道您之前就没听过一些案例,alpha不顾劝阻闯进了Omega的产房执意要陪产,却在陪产中被生孩子的血腥场面留下了终生的阴影,后来竟然再也不肯碰Omega,最终闹得离婚的下场。” 晏瑜不敢置信地瞪向奥斯汀:“在你们心里我会是跟那个畜生一样的人?伴侣冒着生命危险为我孕育孩子,我却还会因为这个画面血腥而嫌弃厌恶他?” “但这的确是在现实生活中,发生了很多次的真实案例。” 晏瑜满脸恼怒地还想反驳说什么,却被奥斯汀打断:“大人,我当然知道您不是这种人,可您就不能设身处地的为殿下想一想么?” “殿下那么高傲要强的人,他怎么会愿意让爱人看到自己最污秽不堪,最狼狈丑陋的一面?” 奥斯汀声音稍微放缓了一些:“难道您忘了在卡特拉斯的时候,殿下有多绝望么?并不是因他身体经受酷刑的痛苦,而是自尊被彻底摧折的崩溃。” 晏瑜本想说她不介意,可她沉默了一会儿,终于不再固执地要求进入产房:“让我和他说说话,可以吧?” 奥斯汀点了点头,动作迅速地穿好无菌服彻底消毒后进入了产房。 通讯器响起,那一端却只有沉重的呼吸声,男声低沉:“喂,阿瑜?” “阿辞。”晏瑜只觉眼眶发胀得酸痛,她低低道:“你还好吗?” “……我没事的,你不用太担心。”顾辞川嘶哑低弱的声音传了过来。 晏瑜从没听过顾辞川这么虚弱的声音,仿佛只是强撑吊着一口气活着,离她彻底失去他只是咫尺之遥。 可生性要强的顾辞川即使已经虚弱到了这个地步,竟然还让晏瑜不要担心他。 晏瑜强忍住心底汹涌的情绪,沉声道:“你答应我一定要活下来,不然我就跟着你一起走。” “阿瑜,你别胡说,也别这么任性……”顾辞川的声音越来越低:“就算我不在了,你也要好好活下去,不然我们的孩子怎么办?” “我不要什么孩子了!我只要你!”晏瑜的情绪已经完全失控了,激动地吼道:“顾辞川,我这辈子都只要你就够了!” “阿瑜……”顾辞川的声音带了几分哽咽:“有你这句话,我觉得我这辈子已经很好,很长,我什么都不遗憾了。” “顾辞川……”晏瑜惊愕地还想说什么,通讯器那段却变得只有忙音,仿佛被人强制挂断了一般。 晏瑜满眼恐惧地看向长廊尽头的产房,不顾一切地奔向了产房的紧闭悬浮门,汹涌的精神力倾泻而出,竟让坚固无比的钯微合金玻璃悬浮门碎裂成了无数块。 门后一个抱着襁褓的医生呆呆看着晏瑜,像是被吓傻了一般。 晏瑜根本没有心思多看孩子一眼,直接忽视略过了无数医生,奔向隔断屏风最后面的产床,一边声嘶力竭地吼道:“阿辞,你不许死!顾辞川!” 她还未喊出来的话忽然噎在了嗓子眼里。 产床边的奥斯汀抱着一个襁褓,正低头逗弄着孩子。 “阿瑜,你能不能安静点。”顾辞川盖着厚重的被子,他的脸色虽然惨白而虚弱,但却是活生生的,好端端的顾辞川。 “刚才通讯突然中断了,我还以为你……”晏瑜短时间内突然经历了大悲大喜,一脸呆怔地喃喃道。 奥斯汀失笑一般摇了摇头,抱起孩子:“殿下刚才在努力生这个小的,哪里还有力气说话。” 顾辞川虽然嘴里说着责备的话语,却满眼宠溺地看着晏瑜,语气无奈:“阿瑜,你就放心吧,你这么吵,我便是死了都要被你闹醒。” 他好不容易历经千难万险才和晏瑜在一起,又怎么舍得离开她。 第80章 按摩 可以喝一点吗? “阿瑜, 我想看看孩子。” 顾辞川挣扎着想要坐起来,但因生产全身脱力,虚弱到甚至连挪动手臂都万分艰难, 晏瑜连忙小心翼翼地扶着他的上半身坐起来。 “他们是男孩还是女孩?”顾辞川关心地问道,至于两个孩子的ABO性别, 则要等到十二岁分化的时候才能知道了。 晏瑜摸了摸鼻子, 讪讪地笑道:“我刚才太着急你的情况了, 根本没心思去看他们。” 顾辞川无奈地笑了笑,然而这种被伴侣放在心尖尖上关心疼爱的感觉却让他心口一暖,蔓延着胸腔上升。 晏瑜招了招手, 最初被晏瑜吓到的医生抱着襁褓走了过来,奥斯汀抱着怀里的孩子也凑了过来:“先出生的是哥哥,后出生的是妹妹。” 顾辞川怀里揽了一个婴儿,晏瑜手忙脚乱地抱着另一个,因为不正确的姿势让婴儿感觉到了不舒服,原本一直安静沉睡着的婴儿立刻嚎哭起来,顾辞川满眼担心:“阿瑜,你如果不会抱孩子就让奥斯汀抱吧。” 晏瑜慌乱地拍了拍婴儿的背脊,勉强哄得入睡了, 她低哼一声,因为刚才顾辞川难产让她现在都还心有余悸, 忍不住嘟囔道:“我倒要仔细看看这两个差点害得你命都快没了的小家伙,到底是长得像你还是像我?” 然而晏瑜左顾右盼, 转过来转过去地使劲瞪着两个婴儿皱巴巴挤成一团的五官, 表情变得复杂起来:“嘶,怎么会这么磕碜?皱巴巴的像两个小猴子的,一点也不像我们。” 顾辞川失笑道:“哪有你这样说自己孩子的, 刚出生的婴儿都是这样的,等过段时间长开了就好看多了。” 他顿了顿又忍不住问道:“对了,阿瑜准备给两个孩子取什么名字?” 晏瑜轻笑一声,眼角眉梢都是温情和柔软:“我之前就想好了,孩子的名字肯定是由你来取的。他们是你用了半条命换来的,没有谁比你更有资格。” 顾辞川怔了怔,低低地应了一声,湛蓝的眸子蔚然清殊,荡开澄澈的波光,像是万顷星池摇曳生光。 毕竟在这个alpha为尊的思想深入骨髓的时代,晏瑜这样的态度不仅表示她很尊重顾辞川的意愿和想法,她也不会像其他alpha们一样理所当然地索取,而是正视着他的付出。 晏瑜本来还想说什么,怀里的婴儿却突然再度啼哭起来,她手足无措地举着孩子:“怎么又哭了?” 身侧有医生连忙解释说:“孩子应该是饿了,初生儿的话,科学建议一次喂养40-60ml的乳汁。” 顾辞川双颊一热,很快变得滚烫起来,当着晏瑜的外人面前说这个话题让顾辞川感到很是羞耻,他羞赧地垂下眼睛,面红耳赤地低低道:“可是我现在好像还没……奶水。” 这个医生推了推眼镜,平静道:“没关系,可以先用奶粉喂养。毕竟每个Omega体质不同,有的可能产后半个小时就有奶水了,有的需要的时间则更久一些,不过普遍三天之内就自然会有奶水。” “那万一我不够怎么办?”顾辞川忍不住问道,毕竟他想着尽量不给孩子们喂速溶奶粉,但他生的是双生子,不禁有些担忧他的乳汁会不够。 “这个殿下您也不用担心,有些药物和食物会影响乳汁的分泌,等会进食的时候就可以让人给您备好。”医生扬起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也可以用通过专门的手法按摩胸部达到催乳的效果,等会我就把这些专业的视屏发送给元帅大人。” 医生顿了顿,又有些迟疑地补充道:“不过元帅大人日理万机,如果没空也可以让专门的催乳师代劳……” “有空。”晏瑜冷声打断了医生,一脸义正言辞地睁着眼睛说瞎话。 顾辞川哪怕不转头,也能感受到身侧晏瑜炙热滚烫的视线,他当然知道自家伴侣的心思,倍感羞耻地轻轻掐了一下晏瑜手臂的软肉。 等到医生和奥斯汀抱着孩子出去之后,晏瑜似笑非笑地看向顾辞川,缓缓逼近,用指尖抬起顾辞川的下颌:“小黑皮的胆子倒是越来越大了,还敢掐我了。” 晏瑜冰凉的指尖触及到自己的肌肤却像带了火烧似的,顾辞川只觉自己的身体处处忍不住变得滚烫起来。 顾辞川皱起眉头,恼羞成怒地瞪了晏瑜一眼:“我根本没用力。” “我不管。”晏瑜一副颇无赖的样子:“我要掐回来。” 指尖已经不老实地探进了领口,揪了揪豆子。顾辞川发出一声含糊不清的吟呻,他很快羞耻地咬了咬唇,强行忍住唇齿之间即将溢出的低吟,眼尾染了一簇薄红,湿漉漉的蓝眸无助地看着晏瑜。 顾辞川丰盈的胸口很快沁出一滩濡湿的痕迹,晏瑜这头小狼崽子眼里沁着跳跃闪烁的光,一双黑曜石般清耀的双眸满是欲望,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吃点眼前肥美的大黑兔子了。 她俯下身,长发从一侧倾泻,沉沉如墨一般的黑发与男人如同冷霜寒川一般的白发纠缠:“阿辞,我好像也有些饿了,可以喝一点吗?” 第81章 君心 乳汁很甜。 “阿瑜, 还不够么……孩子的份都要被你吃完了。”顾辞川那如同裹着蜂蜜的巧克力酱一般绵绸的肤色,因为倍觉羞耻而布满了薄红。 像是隔着玻璃窗花一般,湛蓝的眸子沁满了蒙蒙的水雾, 让人心头一痒。 能强大到手撕虫族的男人,此刻却像失了平常的冷峻凛肃, 只能娇软无力地推了推胸口的女人, 却更像是欲绝还迎。 晏瑜眯着眼睛一脸餍足, 甚至还意犹未尽一般,舌尖舔了舔唇角乳白色的痕迹,凑到顾辞川的耳畔低低道。 “小黑皮的乳汁……很甜。” 顾辞川老脸一红, 羞赧地垂下蓝眸,低声道:“对了阿瑜,我想好孩子的名字了。” “噢?”晏瑜把玩着顾辞川的长发,食髓知味一般懒懒地躺在顾辞川的身侧,眸中含笑。 “晏渊君,晏姒意。”顾辞川的喉结微微滚动,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他幼时流落在外,身份卑贱低微到连活着都困难,成年后一般又处于南征北战, 根本没有时间吟风弄月,文化水平有限, 不比晏瑜出生于帝都星的贵族名流,有着浓厚的文化底蕴。 虽然他算是混血人种, 但因为晏瑜的原因, 不禁对古地球残留的华夏文化也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一直偷偷摸摸地学习。 “愿君,思意……”晏瑜喃喃着这两个名字, 身躯猛然一颤,察觉到男人含蓄又笨拙的心意,不禁倾身动作轻柔地吻了吻顾辞川的额头,温声道:“阿辞,我也是。” 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 “不能再拖了,明日我便会动身前往坦尼森星球,活捉蝶族的克莱尔拉丁。”晏瑜沉声道,处于总控室里的帝国和联盟的高层们,顿时陷入了一片沉寂。 阿喀琉斯尽管早已知道了晏瑜已经决定了,但孔雀翎一般的碧眸里仍旧满是担心:“阿瑜,就算你现在有着5S级别的精神力,坦尼森星球位处虫族腹地,如此孤军深入,实在太危险了……” “晏元帅可是我们人类中唯一的5S级别的精神力强者,有句话说得好,能力越大,责任也越大,这种重担不由晏元帅扛起来,那还有谁能扛得起呢?” 联邦的一个上将笑眯眯地说着,像是生怕晏瑜后悔了,连忙给她戴上一顶大帽子。 晏瑜用右手撑着额角,似笑非笑地看向说话的人,眸底却满是阴鸷,这说话阴阳怪气的人,正是当日顾辞川分娩的时候还添油加醋告状的人。 联邦和帝国对立已久,哪怕是现在虫族由生的大难临头,党派之争暗涌里的摩擦间隙依然也不断,联邦的人看不惯她很正常,晏瑜平时也懒得计较。 可这人竟然胆敢害得顾辞川当时动了胎气,情绪失控之下大出血差点难产,她绝不会让这个人有个善终。 “马歇尔上将说的对,不过像是马歇尔上将这样的能人,定要为我们联盟双方做出些贡献不是么?”晏瑜轻描淡写地抛下一句话:“到时为了掩护我潜入坦尼森星球的时候,攻打哈珀星系的主战场,第一轮进攻就由马歇尔上将领兵吧。” 马歇尔神色一变,哈珀星球的主战场战况惨烈无比,晏瑜竟然让他担任第一任进攻的主攻手,这样的命令无异于是让他送死。 就算侥幸不死,这种为了掩护晏瑜几乎必败的战局也会让他的颜面尽扫,被千夫所指,落得个难听的名声。 “我拒绝。”马歇尔有些慌乱地低吼道:“帝国和联盟互为结盟平等的关系,就算晏元帅您在帝国那边具有绝对的话语权,但没资格命令我。” 马歇尔像是找到了底气,咧嘴一笑道:“陛下如今在联盟后方,带领着将士与入侵的虫族抗争,没能来这里。但这并不是意味着我们联盟的人就是软柿子,可以让晏元帅随意揉搓捏扁。毕竟在我们联邦,就算是陛下的圣意也要通过内阁成员的投票表决,绝不是一言堂。” 晏瑜淡淡地看了马歇尔一眼,仿佛知道他心里藏的什么心思一般,只不过还想看看他能挣扎到什么地步。 马歇尔继续皮笑肉不笑道:“更何况,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活,晏元帅故意派给我们联邦是什么意思?到时候你们帝国倒是轻易撷取了胜利成果,反而让我们这边赔了兵力能源,还要落得一身骂名。” 联盟那边的高层们很快被马歇尔引发起了不满和质疑的情绪,总控室里顿时变得闹哄哄的。 饶是帝国的高层alpha们对晏瑜突然下达了开放Omega权限,让Omega也有权利参军入仕的条令有些不满。 但晏瑜毕竟怎么说也是帝国这边的,可以被他们口诛笔伐,但却绝不能被联邦那边的人嘲弄和不敬,更轮不到这群连家都快被虫族偷没了的联邦人欺负打压。 很快双方嘴皮子一掀一合,原本肃穆庄严的总控室很快陷入了闹哄哄的一片,比之喧嚣吵闹的菜市场也有过之而无不及。 “好了,如果马歇尔上将是对我安排的顺序不满意,觉得第一波主攻人马全是联盟那方的,是我故意损耗了你们联盟那边的能源和兵力,那心有不满也无可厚非。” 晏瑜漫不经心地招了招手,5S级别的精神力像一张巨网笼下,直接将里面翻腾起伏,妄图兴风作浪的小鱼小蟹们镇压得背脊一重,双腿一软便浑身发颤起来。 “第一波主攻人员,武器和能源石,全由我们帝国承担。”晏瑜那双微微上挑的含情眼此刻却只布满了冷意和势在必得的果决:“你们联邦不过出了一个4S的马歇尔上将,是一笔很划算的交易。” 晏瑜高高在上,一脸施舍地望向表情难看的马歇尔,以一种不容置喙的语气冷声道:“当然,我保证无论此战有多惨烈凶险,我的人绝对会战斗到最后一刻。不过马歇尔上将,你也绝对不能后退半步,身为军人,就要有以死献身,马革裹尸的觉悟。” 晏瑜在马歇尔青一阵白一阵的脸色中,缓缓露出个温和的笑容来:“否则,马歇尔上将的鲜血,便是给所有帝国和联邦的逃兵们的做的一个很好的警示。” 联邦的高层们面面相觑地对视了一眼,从原本的同仇敌忾很快表情变得微妙起来,毕竟刀不砍在自己身上,是永远不会感受到疼的。 这一波血战里帝国所承担的兵力人马、武器资源,能源矿石都是大出血,而他们联邦只需要出一个4S,怎么想都是他们占了便宜。 马歇尔像是已经知道自己必死无疑,脸色发白地望着虚空,额上沁满了冷汗。 毕竟就算自己不愿意去,联邦也会兴高采烈地把他推出来,他已经成为了联邦利益的牺牲者。 晏瑜看着联邦的人夹杂着几分窃喜的表情,便已经知道马歇尔这件事已成定局,悠哉悠哉地坐下,呷了一口冷茶。 胆敢伤害阿辞的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忽然总控室里的中央光屏里亮起通讯的投影请求。 “报告,昨夜科克星系的紧急支援任务已完成,X-713战舰小队圆满完成任务,现已归航。” 昨晚半夜,离总部星舰群离得很近的科克星系战场,突然有一支战力强悍的枯叶螳螂降临,再加上本就势如破竹一般的天牛虫族,在场的帝国的兵团很快向身后的总部发送了紧急救援的信号。 因为是紧急任务,所以昨晚人选也很是匆忙,从帝国和联邦的部队精锐中,都匆匆调配了一部分,火速组成了一队救援的精兵。 晏瑜风轻云淡地点了点头:“你们做得不错……”她没说出完的话被堵在嗓子眼里,淡漠的表情突然却变得四分五裂。 从为首的战舰里出来的,那个身姿高大硕长,容貌岑寂冷隽,雪白长发,一身黑色的紧身作战衣,气场孤傲的男人不是顾辞川又是谁? 昨晚半夜晏瑜守着刚给两个孩子喂完奶,疲倦无比的顾辞川沉沉睡去,她便接到了会议通知,晏瑜不想打扰到一直没有休息好的他,便披着外衣偷偷地溜出了卧室。 谁知产后不过将将三天,本应该在产房里调养生息的男人,竟然在半夜背着她,不仅偷偷上了凶险无比的虫族战场,还在她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已经完成了任务顺利归航? 晏瑜猛咬了咬后槽牙,眸中不禁带了些愠恼。 顾辞川,很好。 昨天晚上他那副精疲力尽的熟睡模样让晏瑜毫不起疑,这精湛的演技就算是和帝国最出色的演员比起来,也毫不逊色。 很好。 第82章 大战 他们并肩而行。 顾辞川蹑手蹑脚, 放轻了军靴踩踏地面的声音,缓缓地走近了两张婴儿床。 精致的玩具被串连着吊在婴儿床的上空,正是夜落星沉的时候, 婴儿们睡熟已久。 顾辞川忍不住伸出手想要摸摸婴儿娇嫩的脸颊,但他很快意识到自己浑身血污, 还没靠近便连忙后退了两步, 生怕让婴儿沾染到他身上半分污浊。 但仿佛是感知到了父亲的存在, 一个婴儿很快大声啼哭起来,竟把身边的另一个原本熟睡中的婴儿也吵醒了。 此起彼伏的嚎哭声让顾辞川有些心慌,但他此刻满身血腥污浊, 只能连忙低声嘱托奥斯汀道:“你先哄一哄他们,我去洗个澡换身衣服,最多耽搁十来分钟,马上就回来给他们喂奶。” 顾辞川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婴儿室,穿过套房的客厅,进入了内间卧室,他脱下了黑色的紧身作战衣,露出了内里流畅有力的肌线,宽肩窄腰, 犹如精雕细刻的神祇石像一般的完美身姿。 只不过他原本胸膛之处富有弹性的结实肌肉,因为哺乳期而变得更加的丰盈柔软, 就像是枝头上等待着撷取的累累果实,夭桃秾李一般的熟透了的饱满。 经过昨夜的一番苦战, 顾辞川虽然没有受到什么致命伤, 但犹如巧克力酱一般的褐色肌肤的身体还是布满了伤痕,手臂内侧和腰腹之间甚至还有几道特别狰狞可怖的伤口,是昨夜被那只枯叶螳螂的首领尖利的锯齿划伤, 还在汩汩冒着鲜血。 顾辞川垂下眼睛,鸦睫轻颤。 如果被阿瑜发现,她一定会生气的……但现在趟进疗养舱里也来不及了。 顾辞川扫视了一番自己身上残留的狰狞伤口,生怕晏瑜会发现,他在储物扣里翻找了一会,直接拿出了一支用作外伤的强力修补剂,他用牙齿咬开瓶盖,单手倒在自己的右臂内侧。 一声闷哼从顾辞川紧咬的薄唇里溢出来,他额上沁满冷汗,嘴唇轻颤,修长的脖颈布满了青筋。 强力修补剂虽然恢复皮肉伤的速度很快,然而副作用却是常人根本无法忍受的剧痛,不过这样程度的疼痛,对于从前常年征战的顾辞川也算是司空见惯。 眼看他手臂内侧处的狰狞伤口很快被止住了血,逐渐变为鲜红的嫩肉,顾辞川抖着嘴唇微微呼出一口气。 他正准备给腰腹的伤口处再涂上一支强力修补剂,只是因为刚才身体残留的剧痛让他指尖忽然一颤,未开封的药液试管跌落在地,很快骨碌碌地滚远,却被两根莹白如玉的指尖捻起。 顾辞川眼皮一跳,猛然抬眸:“……阿瑜。” 晏瑜摩挲着指腹处的药剂,漫不经心地看向顾辞川腰腹处狰狞的伤口,似笑非笑地挑起眉毛:“你之前答应过我什么?” 顾辞川抿了抿唇,低低道:“我之前说的是分娩之前绝不会上战场,可我现在已经都生下孩子了。” 晏瑜气极反笑:“可是你产后不过才将将三天,不好好调养身体,反而装作一副乖巧模样,却连夜背着我去参与那么危险的支援任务?” “不危险。不过是几只3S级别的枯叶螳螂而已。” 顾辞川声音低弱地辩解道:“我当时是真的睡着了,没有故意骗阿瑜,只不过半夜里紧急调配支援任务的动静太大,我才临时起意加入了支援任务。我受伤也只是因为掩护救援队的属下,而且这都是皮外伤,不碍事的……” 明明在外人面前总是气场凛肃,不怒自威便令人畏惧的顾辞川,此刻湛蓝的眸子却带了几分委屈和可怜巴巴的意味,仿佛男人的身后有条无形的尾巴,恹恹的垂下。 晏瑜眼底闪过一丝失望,看向顾辞川沉声道:“我殚精竭虑,谋划这么多都只是为了保护你,让你余生都能安稳度日,可你却根本不拿自己的安危当回事,也没想过我会有多担心你。” 之前晏瑜在卡特拉斯的时候,只能眼睁睁看着顾辞川受尽磨难和折辱,但她却无能为力,这段往事仿佛已经成了她的梦魇和心结,所以一见到顾辞川受伤的模样,便让她忍不住情绪过激和失控。 “阿瑜,不是的……”顾辞川慌乱地掀唇似是想要解释,晏瑜却已经转过了身,充耳不闻地走向了门外。 *———————————————— 玻璃窗外的星云亘古闪耀,银河低悬,璨焕澄澈,然而看似美丽平静的宇宙,却暗藏着波云诡谲和无尽的危机。 星光顺着晏瑜的睫毛的缝隙跌落,在她的侧脸留下斑驳的阴影。 男人的脚步声从背后小心翼翼地传来,俯下身用结实的双臂拥住她,带了几分讨好,笨拙地蹭了蹭她的脖颈,声音喑哑:“阿瑜。” 晏瑜的睫毛微微颤动。 “明天会有一艘后勤星舰专门往返帝都星,你带着孩子离开这里。” 顾辞川身躯一僵,喉结艰涩地滚动:“这里离虫族战场确实很近,可以让奥斯汀带着孩子们离开这里,但我不会走的。” 晏瑜缓缓转头,对上顾辞川湛蓝的双眸,并不说话。但她蹙眉的动作和阴沉的脸色,便已经让顾辞川明白晏瑜是真的被他气到了。 顾辞川沉声道:“阿瑜,我知道你今天为我出气的事情了。可你不能为了一时之气,让马歇尔领兵,他根本没有能够执掌战场的能力。” 不等晏瑜说话,顾辞川眉睫微颤:“我明天不仅不会离开,而且我希望明天的主攻战场能由我来充当指挥官,让我来掩护你的潜藏行动。” 晏瑜不敢置信地抬眸:“你疯了?你知道为了吸引虫族主力部队的注意,主战场的战况会有多惨烈和危险吗?马歇尔只是一个前锋的炮灰,真正的指使权我已经交给了阿喀琉斯和桓月共同决定。” 顾辞川眯起蓝眸,一字一顿道。 “阿瑜,他们的战力在我之下,也没有我指挥作战的经验丰厚。更何况我当年在军队基层,摸爬打滚了数十年,还亲手击杀过一只4S级别的君王,完全靠着自己坐上上将的位子。除了我,没人比我更有能力稳住明天的战况。” 偏偏他说的这些话晏瑜还反驳不了。 曾经的顾辞川就像是军中一个令人惊艳的神话,明明他出身卑微低贱,毫无家族的助力,却凭借着自己的本事和能力在军队磨砺多年,横空出世斩杀了一只虫族君王,从此一战封神。 顾辞川也彻底一步登天,进入了帝都星那些目中无人的贵族世家的视线里。 除了肉身战力强悍到像怪物一般的顾辞川,帝国和联邦从来没有哪个4S,能够单挑一只虫族君王。 就连晏瑜也是精神力突破5S之后,才有了轻松单杀虫族君王的实力,但要是晏瑜实打实地和顾辞川战斗起来,如果她不用高一阶的精神力压顾辞川一头,近战根本就不是顾辞川的对手。 只见晏瑜沉默不语,顾辞川皱起眉毛,冷声逼问道:“阿瑜,我当然知道你担心我,可你孤军深入的任务不是比我还要更危险么?我同样担心你的安危,如果我不准你去,你会答应我吗?” “不能。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晏瑜涩声说:“阿辞,我保护人类,就是为了保护你和孩子。” 顾辞川蓝眸潋滟,荡开细碎的波光,他微微颔首:“我明白。所以阿瑜,我昨晚并不是让你故意要担心我,我只是想要和你并肩作战。” 晏瑜双眸一紧,嘴唇蠕动似乎还想说什么,却被顾辞川淡声打断:“明天主战场指挥官的位子,没人比我更有能力胜任。而你是我的伴侣,也没人比我更有资格来保护你。” 向来在感情方面纯情青涩的顾辞川,竟然第一次主动而强势地吻上晏瑜的唇,声音微颤:“阿瑜,哪怕是死,我们也再也不要分开了,好不好?” *———————— “宁先生,马上大战就要开始了,我们这艘后勤星舰会送你回到帝都星的。”一个士官站在仓门前,尽量礼貌地催促道:“您还在看什么?我们还是尽快离开吧。” 宁瑾失神地站在落地窗前,眼前是浩瀚寥廓的宇宙星河,最为恢弘庞大的主星舰就停靠在他的上方,身后是黑压压的数以亿万计的星舰和战舰。 主星舰前方的甲板停满了整装待命的机甲和微型战机,一个身穿黑色作战衣的女人走出了人群,大步流星地走到了一架通体银白的机甲面前,她的长发高高束起,明媚逼人的五官向来带着几分慵懒和漫不经心,此时此刻却沁满了凛肃。 熟悉的昳丽容貌令宁瑾身躯一颤,他的胸腔处一阵闷窒,像是被藤蔓和荆棘缠绕着,泛起漫长的酸胀和刺痛。 宁瑾痴痴地望着晏瑜,明明身后的士官不断低声催促,他却像是魔怔了一般,仿佛天地都只剩下晏瑜一人,眸中只倒映着她的身影。 “阿瑜,我等你回来。”一个身着黑色军服的男人缓缓走到了晏瑜的身侧,男人身材高大,褐色的肤色醒眼,一头白色的长发却如同积年不化的霜雪,眉眼英挺冷峻,一身岑寂冷隽的气场,不怒自威,令人心生畏惧。 在战场中的血雨腥风里磨砺多年,刀锋与炮火的历练为他刻下了可怖的痕迹,每走一步都令人呼吸一窒,如同修罗莅临,睥睨天下。 他湛蓝的眸子里蔚色闪烁,犹如淬满寒芒,骄傲而强大,如同一簇永不熄灭的蓝焰,但他冰冷肃杀的蓝眸却在望向晏瑜的瞬间,变得不可思议的温柔。 晏瑜望着向她而来的顾辞川,拉着顾辞川的手轻笑着说了一句什么,然后当着众目睽睽之下,大摇大摆地在他额间印下轻轻一吻,男人面无表情地微微颔首,耳后根却滚烫得通红。 宁瑾突然发现,晏瑜和顾辞川两人站在一起的时候,没人会走在身前或是落在身后一步,也没有人姿态卑微或是高高在上。 他们并肩而行。 *—————————————— “宁先生,您乘坐的星舰,十分钟后就要关闭舱门启程了,您必须得马上跟着我离开。” 士官打断了站在落地窗前静静发呆,双目失神的宁瑾,声音透着几分着急和恼怒。 “啊,抱歉。”宁瑾回过神来,声音喑哑地对士官说道。 士官心底的愠恼,在绝世美人的目光投过来的瞬间便烟消云散。 不过他知道眼前这位谪仙般绝色的Omega不是他能肖想的,连忙督促道:“那么宁先生请快点跟我离开吧。” 宁瑾摇了摇头:“抱歉,我不想回帝都星了,请把我带到召集新兵营的那边去吧。” 在士官不敢置信的目光中,向来柔弱娇媚的宁瑾眼中包满了眼泪,一副欲泣不泣的模样,却满脸坚毅地颤声道:“我的精神力是3S级,我想要参军。” 第83章 蝶族 圣歌女神裙绡蝶。 一队悬浮列车般大小的蠕虫慢吞吞地爬过崎岖的地面, 在沟壑乱石的拐角处钻了进去,只留下一滩透明濡湿的黏液。 直到四周变得彻底的死寂之后,晏瑜才慢慢从巨石之后走了出来, 看向那队蠕虫身影消失的洞口。 黑黝黝的洞口晦暗无光,晏瑜蹲下身子侧耳静听, 却只有悬挂在钟乳石尖端的水滴坠落, 敲击在石面发出清脆的声音。 晏瑜谨慎地放出一捋细若游丝般的精神力, 和之前在蠕虫身上留下的追踪精神力遥相呼应,她感知到了一股微弱的4S精神力从遥深的地底传来,眸色一沉。 她转身走了进去, 彻底被浓得化不开的黑暗所淹没。 *—————————— 主星舰内的总控室里,模拟星图的光屏在半空中被放大,越来越多蓝色的星球模型变成了代表着已沦陷的红色,在场的人脸色越来越难看和衰败。 “晏瑜还没有消息吗?”桓月眉头紧皱地问道。 阿喀琉斯摇了摇头:“没有,毕竟阿瑜只要和我们联络就会彻底暴露踪迹。” 桓月长叹一息,喟叹道:“主战场再这样沦陷溃败下去,等不到晏瑜回来,更等不到我们中央实验室的那个项目的研究成果出来,虫族就要直捣我们的帝都星了。” 阿喀琉斯忍不住看向站在星图光屏前的男人, 他被慌张失措的军官和政领七嘴八舌地围着,然而他面对着溃败的战势却无比沉静, 果断干脆地下达命令,挽回了不少本已该沦陷星系的大败颓势。 明明顾辞川只是一个Omega, 却已然成了在场所有alpha的主心骨, 他已经不眠不休地指挥作战了整整三天三夜,阿喀琉斯饶是以前再嫉恨顾辞川也只能由衷道:“如果不是他的话,恐怕我们根本撑不到现在这个时候。” “现在只能希望阿瑜那边一切顺利, 否则我们坚持再久也只是困兽犹斗,垂死挣扎。”阿喀琉斯满眼担心地低声道。 桓月目光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以晏瑜如今的实力,她想要单独击杀一只君王可以说是易如反掌,但偏偏难的是要活捉。要知道帝国和联邦的历史上,还没有哪只虫族君王被人类活捉过。” *———————————— 穿过漫长漆黑的甬道,地底下的洞穴却被铺满了发光的能源晶石,迷宫一般交错杂乱的小径到处是虫族活动的踪迹,晏瑜草草把自己套在一个闪蝶虫族的壳子里,用精神力掩护着自己的行为,有许多虫族不时路过却对她视若无睹。 5S级别的精神力能让晏瑜在这里畅通无阻,但她短时间内却无法在这座庞大的地底行宫里很快找到目标的踪影。 虫族七大种族便分了七大君王,每一族的君王都是4S级别精神力的强者。 但由于虫族强横的躯壳和更为庞大的精神力识海容积,同样4S级别的人类在机甲和武器的辅助下也很难单独战胜一只君王。 而虫后是虫族最重要的命脉,虫后十分稀有,几百上千年才能成功诞育一只,她独有的强大繁育能力和治疗能力能使整个虫族的战力呈几何倍上升。 帝国的历史书里曾经记录过数千年的虫族便成功诞育过一只虫后,幸而还是幼虫期的时候就被当时的人类发现和成功绞杀了。 后来的帝国、联邦和虫族数千年来一直呈三足鼎立的姿态,尽管大小摩擦不断,但一直互相掣肘。 然而在虫族再度有了虫后,突然的一方独大打破了长久以来的平静,甚至连帝国和联邦摒弃前嫌一同联手,两方的势力也难以抵抗如今战力飙升的虫族。 然而如今的局面看似已经走到了绝境,当年晏琥为了一己私欲,擅自实验的违禁项目,却阴差阳错地给了晏瑜另一种从绝境里逆袭的思维。 晏琥当年费劲心思花了大气力,提炼了一具虫族君王尸体的内核,他吃下了之后本想借此突破4S级别的精神力,却因为实验的误差变成了一个半虫半人的怪物。 虽然晏琥自食其果,落得了个活该的悲惨结局,但当时却给晏瑜留下了一个模糊的念头。 虫核里面蕴留的能量是可以被人类提炼利用的,但这个渠道稍有不慎,便是自取灭亡。 后来晏瑜恢复记忆之后,忍不住猜想道,只要有了晏琥之前实验的核心数据,再加上能量强大的虫核多次实验,反复提炼最精准的数据,是不是就能避免之前晏琥被虫族残留的精神力反控,最后成为怪物的惨剧? 人类普通的4S级别精神力驯服不了同等阶虫族君王的狂躁暴虐的精神力,但晏瑜的5S却可以镇压和消抚其精神力残留的负面作用,最后转换成类似于能源晶石的能量。 换言之,只要这项实验成功了,虫族不再是可以终结人类历史的可怖天敌,而是用之不竭,用之不尽的移动能源库。 尽管晏瑜他们通过曲鸿羽,找到了之前晏琥的实验所残留的核心数据,然而却因为提炼技术和虫核标本的局限性,始终无法获得万无一失的实验成果。 他们需要一只4S级别的虫族君王。 只有最为强大的君王的虫核,才能打破实验的局限性得到临界值,而且还需要活体状态多次实验,反复测验出最精准可靠的数值。 所以晏瑜才会十分冒险地孤军深入,独自来到虫族的腹地中心,只为了活捉一只虫族君王。 然而君王身为虫后之下的最高统领阶级,本就隐匿于虫族幕后,踪迹十分难寻,而且虫族的高智慧阶级往往天性高傲,绝不会活着被人类俘虏。 晏瑜和众人计划筹谋了许久,最终订下的目标,是蝶族的君王克莱尔拉丁。 虫族君王的战力都极为强悍,而蝶族的克莱尔拉丁的肉身战力比其他君王却差远了,他的长处更偏向幻境和精神控制。 这对于普通人类是很恐怖的天赋技能,然而对于精神力5S级别的晏瑜来说,却是有如神助,晏瑜反而能更轻松地控制极其依赖精神力技能的克莱尔拉丁。 不知道过了多久,乔装打扮的晏瑜总算跟随着细碎的精神力踪丝,在这座遍布虫族,极其庞大的地下宫殿里找到了克莱尔拉丁的身影。 这里几乎处于地面的最深处,像是虫族的育婴殿。 巨大的平台中央缠绕了无数密密麻麻的丝茧,全都是蝶族的幼卵,有的虫蛹安静地躺着,有的虫蛹却还在不断蠕动,仿佛很快又要破茧而出。 躲在角落里的晏瑜忽然像是看见了什么,捏紧了盖在外面的闪蝶虫族的壳子,瞳孔猛然一缩。 虫族是以人类为食的外星生物,低阶虫族不仅智力低下,生得也丑陋可怖,然而讽刺的是,高智慧阶级的虫族和却有着极其类似人类的外表。 一个金色长发男人,几乎不着寸缕地大喇喇躺在殿中央最密集的丝网之中,背后敛着巨大的蝶翼,他类属于圣歌女神裙绡蝶,是虫族里外形最美丽的一族,翅膀满是璨焕绚烂的金粉流光。 金发男人除了背生双翼,额上有毛茸茸的触角,双眸是金色的竖瞳之外,完全是一副人类的模样,如同古地球神话里,希腊神祇一般的高大英朗,俊美无俦的容貌配上他耀眼的翅膀,美得像是童话里的精灵。 一堆蝶族的士兵正整齐划一地扛着无数虫蛹状的白丝厚茧,不停地堆积在了克莱尔拉丁的丝网之下。 ……是蝶族还未孵化的幼虫卵吗? 晏瑜眯着眼睛打量,却发现蝶族士兵们扛着的厚茧要比半空丝网中的小虫蛹都大出好多倍,像是人形被包裹在里面一样……? “咦?”克莱尔拉丁抖了抖额上的唇角,他那双金色的竖瞳忽然直直望向了角落里晏瑜的方向。 晏瑜身躯一僵,精神力就要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直击克莱尔拉丁的精神力识海。 然而克莱尔拉丁却并没有露出明显的敌意和嗜杀的气息,反而歪了歪头。 晏瑜这才想起自己还套着闪蝶虫族的壳子,因为她的精神力压了克莱尔拉丁整整一阶的原因,只要她不主动攻击露出敌意,克莱尔拉丁就会不自觉地被强制沉浸在误以为她是蝶族的精神力错觉里。 克莱尔拉丁忽然张开了他华美的翅膀,姿态优雅地停在了晏瑜的身前。 “可怜的小家伙,气息这么微弱,难道是在和人类的战斗里受伤了吗?”克莱尔拉丁唇角露出一个悲悯的笑。 他将一个蝶族士兵从洞穴之外扛回来的厚茧,放在了晏瑜的身前,温声道:“吃吧,吃了就能养好伤。” 第84章 选择 用我的命来赌。 虫蛹状的白丝厚茧在晏瑜的面前滚落, 似乎还在微微颤动,透过厚重的丝茧能勉强看到模糊的人形。 克莱尔拉丁发现眼前的小闪蝶还是木楞着不动弹,一向善待族人的他温声道:“快吃吧, 这个很有营养的。” 他的指尖优雅地划开了白丝厚茧,露出白丝厚茧里的真相, 竟然是一个双眼紧闭, 胸口还在微微起伏的人类, 随即克莱尔拉丁满意地轻笑一声:“还是活的。” 原来那些丝网之上的小虫蛹是蝶族的虫卵,而这些巨大的白丝厚茧都是被虫族攻陷的沦陷区的人类,他们被虫族当成了食物一样储备在丝蛹里, 然后被高阶虫族当做零食一般活活吃掉。 他伸出指尖处比刀锋更锋利的长甲,一脸轻描淡写地准备划向奄奄一息的人类的喉管,然而在汩汩鲜血沁出的瞬间,克莱尔拉丁的竖瞳一缩。 克莱尔拉丁背后巨大的蝶翼猛然张开,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灵敏姿态躲过了晏瑜的攻击。 他那一缕被割断的金发在半空中还未跌落,巨大的殿穴里便铺天盖地地响起了刺耳的警报声,无数低阶虫族蜂拥如潮水般涌过来,蠕动成了一片黑压压的乌云,十分瘆人。 晏瑜给地上奄奄一息的人类喂下一支疗养液, 却一脸冷静平淡地看着越来越多的虫族涌向这里。尽管虫族君王的实力远超同阶人类,但在她精神力绝对的打压制衡之下, 只要她不同时和三只君王对上就不会有性命之危。 而现在其他的君王的踪影,都在相隔万里之外的主战场之中陆续出现, 短时间内他们根本无法赶回来。 “……人类?”与刚才一副悲悯温柔的样子大相径庭, 克莱尔拉丁金色的竖瞳顿时浸满了冷意。 克莱尔拉丁下意识地正欲发动自己最拿手的幻境攻击,然而却犹如石沉大海一般,识海内所有的精神力像是被挤干了水的海绵, 连丝毫微弱的精神力游丝都被眼前的人类女人所汲走和碾碎。 完了,这说明眼前这个人类女人的精神力比他高深很多,他根本不是对手,他最以引为傲的本领却成了致命的短板。 然而克莱尔拉丁很快收敛了剧烈起伏的情绪,故作一副惊慌恐惧的模样,不断发动困兽犹斗一般的攻击,试图激怒眼前的女人,一边振翅飞远,想要将她从当前的殿穴引开。 晏瑜却不慌不忙地眯着眼睛打量着克莱尔拉丁反常的动作,眸底一丝精芒飞速闪过。 “你们的虫后是不是也在这里?”晏瑜似笑非笑地突然问道,果然看到了克莱尔拉丁的表情有一瞬间的碎裂。 自从上千年前,前任虫后在脆弱的幼年期被阴险狡诈的人类暗杀之后,这一次他们七大君王对虫后陛下的关心和照料到了极致,每时每刻都派重兵把守,而且一般都会有两到三只君王一直守在她的附近。 可随着战况愈发推演,原本一直对立的帝国和联邦在结盟之后的势力,也不是虫族轻轻松松就能撼动和灭绝的。 这次主战场人类的反抗太过激烈,像是把他们的家底都已经全部交付了出来,已然是双方最终大战的节奏,于是虫后就只留下了克莱尔拉丁,让其他君王都去了主战场支援。 他们怎么都没想到人类竟然不声不响地出了一名5S级别的精神力者,而这人竟然不怕死地孤军深入,直击虫族腹地。 “我的精神力感知不到虫后的踪迹,是因为她处于蜕壳期,已经马上要由成长期转为成熟期,陷入了沉睡吗?”晏瑜眸光一沉,思衬道。 随即晏瑜在卡莱尔拉丁意欲将她千刀万剐的目光中,悠哉悠哉地抱起双臂:“即使现在我暂时找不到也没关系的,我只要顺着每一个殿穴每一个地找,总能找到的。” “你做梦!”克莱尔拉丁愤怒地低吼一声,张开蝶翼从高空中猛然直冲而来,无法使用精神力的他竟然准备用自己最不擅长的肉搏和晏瑜作战。 晏瑜的近战能力比不过什么天牛族、蝎子种的君王,但对上身娇体弱、以精神力强度和制造幻境为绝技的克莱尔拉丁,她还是有几分自信的。 然而就算是不擅长的近战的克莱尔拉丁,毕竟仍然是虫族七大君王之一,战力也不容小觑。 他背后巨大的蝶翼卷起恐怖的气流,融成飞速旋转的气流,翻腾上涌,可怖的力度仿佛能搅碎空气,随着气浪迅电流光一般的逼近,殿穴巨大的石壁生出了道道可怖而扭曲的裂缝。 晏瑜的衣衫被烈风呼啸吹起,她敏捷地躲过几道气浪,识海里所有的精神力毫无保留地释放,攒成了一股可怖的力量,狠狠地刺袭向了克莱儿拉丁的方向。 一股生死存亡的危机感在克莱尔拉丁脑中炸开,仿佛身上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逃跑,可是一股更为浓烈的感情让他屹立不动,违悖着刻在基因深处的求生本能。 然而这股可怖的力量却故意躲过了他的要害之处,只是打碎了他一边的翅膀。 失去了犹如阳光和风铃木一般璨焕金澄的翅膀,克莱尔拉丁跌跌撞撞地滚落在地面,金色的长发散落,只剩下半边翅膀无力地扑腾着。 然而明明毫无战胜的希望,克莱尔拉丁却依然踉踉跄跄地四肢并用地爬了起来,试图用生命保护虫后。 他俊美无俦的容貌早已染上了污血,珠零锦粲的金色蝶翼碎裂,他的眼神却坚毅而决绝。 虫族君王向来高傲好战,哪怕不敌也绝不会示弱,而且性格决绝,绝不会示弱或被俘虏,所以晏瑜虽然一直有信心能单挑克莱尔拉丁,却没什么把握活捉他。 然而看似无坚不摧的克莱尔拉丁,他的软肋却一着不慎,彻底暴露在了晏瑜的面前。 “要么你乖乖被我封锁精神力识海,然后被我带回帝国,要么你誓死不从,然后虫后被我找到,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选择。”晏瑜神色淡淡地问道。 克莱尔拉丁低嗤一声:“我就算不敌你,也绝不会沦落到完全失去战力,被你活捉的下场。” “好啊,那我现在就把你杀了,没有碍事的你挡着,就能腾出空搜寻虫后的下落了。”晏瑜毫不慌乱,一脸从容地淡声道。 克莱尔拉丁的脸色变得惨白,他低哼一声:“虫后陛下沉睡的殿穴,早已被我们能够隔绝精神力的特殊矿石层层掩埋,这座特地为陛下修建的地下宫殿如此之大,你翻上个十天十夜都找不到的,到时候其余的君王赶回来,就是你的死期。” 与此同时克莱尔拉丁的心底不停地盘算着,虽然这里无虫是这个人类女人的对手,但想必远在主战场,其余各族的君王们都以得到了消息,速度最快的德维特应该可以在五天之内赶回来…… “如果我就是能找到呢?”晏瑜冷笑道:“我敢用我的命来赌,你敢用虫后的命来赌么?” “她一旦被我找到,必死无疑。只要她死了,你们虫族失去了一直依仗的底牌,一了百了。”晏瑜一字一顿道。 然而这却是晏瑜为了震慑克莱尔拉丁的下下策。 诚如克莱尔拉丁所说,这座地下宫殿过于庞大,又因为地层种种隔离精神力的物质,她连找到克莱尔拉丁都费力地用了好几天,根本无法探测到陷入沉睡之中的虫后的精神力。 即使杀了克莱尔拉丁,晏瑜能找到虫后的概率也太低了,近乎是无限接近于零的可能。 但克莱尔拉丁不敢赌。 他一只虫子的性命和自尊,和整个族群最宝贵的虫后比起来实在是微不足道。 更何况虫后陛下是他的一切,是他的发誓付诸一切也要守护的神明,也是他的不敢奢求的妄念…… “我答应你。”克莱尔拉丁金发散乱,神色衰败地低声道。 晏瑜走到他的身侧,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一股强悍的精神力缓缓覆盖和彻底封印住他的识海。 只要精神力识海还没彻底被晏瑜封印之前,克莱尔拉丁仍有自爆识海的机会,可他只是毫不挣扎地垂下了高傲的头颅,双目无神地盯着虚空。 晏瑜从储物扣里拿出一支蓝色的药剂注射进了克莱尔拉丁的后颈之中,他那双璨焕逼人的金色竖瞳眨了眨,无力地挣扎了一番,最后还是不甘地被眼皮所覆盖,额上的触角也软软地垂下。 晏瑜把失去了半边翅膀、身受重伤的克莱尔拉丁关进了一个拘押战犯的囚笼里,她把鸟笼拖在身后,四周不断有低阶虫族不知死活地向她涌来,她挑了挑眉毛,蠕动的黑海里很快被炸开了一条带着血花的路。 这座虫族为虫后专门修建的地下宫殿实在是太过庞大幽深,哪怕她毫不耽搁地原路返回,回到地面也要花上两天左右,她的动作必须要再搞快点,不然等到虫族其他君王得到消息赶回来之后,她就是想走就走不了了。 “大人,你能不能带着我走?求求您,别把我丢在这里……”刚才被晏瑜从克莱尔拉丁嘴里救下的人类,哆嗦着身子,面色发白地乞求道。 晏瑜忍不住蹙起眉头,看向殿穴里数不清的白丝虫茧,都是无辜的人类,她心底犹豫纠结了一瞬,还是当机立断道:“这里面的人应该都还活着,你快跟我一起把这些虫蛹撕开。” 不只是这个殿穴里还有被当做食物储备的人类,恐怕周遭的洞穴里还有很多。 晏瑜只要先救下一小部分虫蛹里的人类,就能指挥着他们分工救出更多的人,只是这样一来,恐怕还是要耽搁不少时间了,她很有可能会迎面碰上从主战场赶回来的君王们,到时候就算有人来接应她,恐怕也是场十死一生的血战。 *———————— “阿瑜真的成功活捉了克莱尔拉丁?太好了。”阿喀琉斯几乎要喜极而泣,孔雀翎一般的碧眸竟有几分水渍。 “但她发现了一大批沦陷区里被当做食物的人类,”桓月紧皱眉头:“如果想要把他们大部分都救出来,时间根本不够,依我看必须要放弃救人的想法。” 很快帝国和联邦的高层们都得知了消息,叽叽喳喳地插上了嘴,总控室顿时变得喧哗吵闹无比:“主战场的君王们都已经收到消息赶回去了,快让晏元帅撤吧!” “我们的主战场本就处于劣势,节节败退,根本留不住那些君王。” “别为了救那么些沦陷区的屁民,反而让这次的计划彻底失败了,要知道我们主战场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就是为了活捉一只君王。” 模拟星图光屏前的白发男人,冷声打断了喧嚣不绝的争论声。 “够了。” 他湛蓝的眸子淬满了寒芒,冷厉凛肃得令人不敢直视。 “明天我会亲自领兵出战。我会拼尽全力地坚持拖住主战场的战况,绝不会允许虫族剩余的兵力赶回去,让阿瑜陷入被这些君王疯狂围剿和追杀的局面。” 第85章 白首 正文完结。 一艘外表已经折损得坑坑洼洼的银色机甲, 尾翼冒着小股黑烟降落在主星舰的甲板之上,一个身穿黑色作战衣的女人,打开操控室的舱门轻盈地跳了下来。 “阿瑜, 太好了,你活着回来了, 克莱尔拉丁呢?”早已得到消息, 等待已久的阿喀琉斯和桓月惊喜万分地迎上来, 忙不迭问道。 晏瑜轻笑道:“他在我机甲的后备箱里,时间紧迫,你们这就可以把他带回帝都星开始实验。你们派出来接应沦落区居民的星舰在边境和我对接之后, 我就先回来了。” 忽然阿喀琉斯闻到了一股若有似无的血腥味,他发觉晏瑜的黑色的作战衣有一部分早被鲜血泅湿,神色猛变地急声问道:“阿瑜,你受伤了?” 晏瑜摇了摇头:“还好,倒也不是什么致命伤。幸好只有两只君王赶回来了,他们关心虫后,一时之间又奈何不了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我逃走。不然我恐怕就要交代在那里了。” 阿喀琉斯这才松了一口气。 “对了,阿辞呢?”晏瑜很快问出了她心底最关心的问题。 然而桓月和阿喀琉斯闻言却表情变得有些复杂起来, 两个人面面相觑,却谁都不肯率先开口。 晏瑜双眸一紧, 连说话都忍不住带了几分颤抖,急声逼问道:“阿辞呢?他到底怎么了?” 阿喀琉斯低低叹了一口气:“阿瑜, 我告诉你之前, 你最好先有个心理准备。” 他深吸一口气,涩声道:“他为了能拖住虫族君王留在主战场赶不回去,不顾我们劝阻亲自出战, 虽然重创了锹甲族的君王费利克斯,但他也在战斗里身受了不轻的伤,又被天牛族的伊洛克带兵偷袭……” “现在顾辞川还在急救室抢救,但军医们三个小时前已经告诉我们,最好要做出准备后事的打算了。” 晏瑜身躯一僵,只觉浑身突然像失了所有气力一般跌入深渊,眼前阿喀琉斯的脸慢慢变得模糊,只有他的唇一张一合,而晏瑜却听不清他在说什么,眼前的整个世界变得天旋地转起来,失去了所有的颜色。 *———————————————— 他无力地呼出一口气来,只觉气流涌过喉管的微小作用都割得生疼,肺部像是破旧的风箱一般发出刺耳的声音,全身的骨骼好似寸寸断裂,露裸的肌肤像被放在烈火热油里炙烤,又像是饱受着万虫啃噬的剧痛一般。 整具残躯像是被四分五裂之后,又被粗糙的针线胡乱缝合在了一起。 他被关在这个狭小黑暗的地方,压抑而绝望。 前方就是深不见底的万丈深渊,仿佛有一个蛊人心惑的声音正诱惑着他再往前走几步,就能得到永恒的温暖和安宁。 忽然婴儿的啼哭声在他的耳畔响起,他慌乱地退了几步,但随着婴儿的哭声逐渐消失,他又忍不住站在了悬崖边。 死亡想必很美妙吧,躺在柔软的褐色泥土之中下,看头顶摇曳的翠绿,聆听寂静的声音。(1) 他往前走了几步,已经走到了悬崖的边缘,仿佛已经能感受到身前呼啸而来的烈风,只要再走一步,好像就能再也不痛苦了,也能得到释放了。 忽然一个画面挤进了他的脑海里,少女的长发被晚风吹起,一双黑眸犹如曜玉一般清耀出尘,亮得惊人,仿佛能燃尽寥廓墨沉的夜色,带着万千星光跌入他的怀中。 忽然少女的五官变得更明媚昳丽了几分,她紧紧地攀着自己的脖颈,压在自己的身上,尾梢微微卷曲的长发散乱,那双好看的含情眼微微上挑,却满眼柔情都是他,唇角带了抹若有似无的笑意,温声唤道:“阿辞。” 这声呼唤让他湛蓝的眸子一缩,然后坚定地转过身去。 *———————————— 晏瑜捏着顾辞川的骨节泛白的大手,轻轻地自己的指尖放在他的掌心。 男人的掌心和指腹布满了薄茧,握着却令人感到分外安心。他犹如巧克力酱一般的褐色肌肤和她莹白如玉的肤色放在一起色差分外明显,却似乎又那么相配。 晏瑜已经收到了好几次病危通知书,然而顾辞川的呼吸越来越弱,他的生命已如风中秉烛般危在旦夕,晏瑜的神情平静得有些诡异。 她一直在自欺欺人骗着自己,并不愿意去想顾辞川的离开。 但如果顾辞川真的走了,晏瑜已经决定只要她把孩子养大成人之后,她就会去找他。 这样他们就能一直在一起了吧。 “……阿瑜。” 仿佛是太过害怕顾辞川离去的错觉,晏瑜竟然感觉自己听到了顾辞川的声音。她垂着头捏紧了顾辞川的手并不抬眸,像是生怕会把这可贵的错觉也完全戳破了,只能回到残酷的现实。 “阿瑜。”顾辞川无奈地又再喊了一句,然而晏瑜还是不肯看他,他只能万分艰难地抬了抬手。 掌心传来酥麻的感觉,她握着的指尖忽然微微颤动,晏瑜猛然抬眸,怔怔地对上那双蓝眸,却像是由于太过震惊和狂喜一时之间失去了言语,只是呆呆地看着顾辞川不说话。 顾辞川向来冷峻凛肃的蓝眸里满是温柔,唇角漾开一个清浅的弧度。 “阿瑜。” 他怎么舍得离开她。 *—————————— 一年后。 一个玻璃杯被无意摆在了桌案边缘,很快一只按奈不住的小手忍不住想要捣乱,肉嘟嘟的小手白胖圆润,还有十个浅浅的窝坑,像是糯米团子捏出来的一般可爱。 “啧,你这个小猴子又皮痒痒了是吧?”晏瑜抓住小粉团子的手指,把她抱起来轻轻戳了戳她饱满的额头。 系着小熊围裙,容貌冷峻的白发男人放下手里刚出炉的饭菜,明明穿得如此家常,然而孤傲凛肃的周身气度却让他不怒自威,蓝眸淡淡地转过来,便能让胆子小的打了个寒战。 然而在外冷傲淡漠的男人此刻眼底却满是宠溺,他忍不住无奈地瞥了晏瑜一眼:“阿瑜,姒意她还小呢,别总是这么凶孩子。” 晏瑜低哼一声:“我这是在好好教育她。”晏瑜把小粉团子抱起来抗在肩头,小女孩很快发出了咯咯的笑声,然而却并不是害怕,而是满脸兴奋。 “老二的性子还真活泼好动,难怪当时赖在你肚子里不肯出来。老大就听话安静多了,都没让你受什么苦就乖乖出来了。” 晏瑜装模作样地摇了摇头:“也不知道老二这顽劣调皮的性子到底是像谁。” 顾辞川淡淡地瞥了晏瑜一眼:“总好过以前天天翻墙逃课的某人。” 晏瑜讪讪地摸了摸鼻子,装傻充愣地笑了笑。 然而两个孩子虽然性格不一,除了继承了顾辞川那双蓝眸,容貌五官都像极了晏瑜,就像是一个模子套出来的,就像是两个小时候的晏瑜一样。 两个孩子和顾辞川长得一点也不像,害得顾辞川经常被人调侃说他生孩子重在参与,但顾辞川却喜欢极了这两个长得像晏瑜的孩子。 仿佛又能再一次透过时光,看见那只小云雀软软糯糯地喊着哥哥,让他第一次尝到了人生里的甜是什么。 “对了,渊君呢?”顾辞川忍不住问道。 “我父亲在哄他睡觉呢,等会我就去叫他吃饭。”晏瑜轻笑一声:“有了两个孩子还有颜筠的陪伴之后,他今年疯病已经好多了,神智清醒了不少。” 她顿了顿,把孩子从肩膀处放下来,眼底闪过一丝复杂和黯然,轻声道:“小璎若是在天有灵,肯定也不会希望父亲不再永远活在过去吧。” 顾辞川安慰一般地抱了抱晏瑜:“小璎肯定希望你们能过得幸福,她就会高兴的。” 晏瑜像个孩子一般缩在顾辞川的怀里,忍不住蹭了蹭顾辞川的胸口,仿佛只有和小黑皮贴贴才能让她慢慢汲取一点暖意。 忽然窗外有烟花的声音炸开,顾辞川像是想起了什么,忙不迭问道:“他们还有多久才能到?年夜饭可不能吃冷的。” 热腾腾的各式精致饭菜已经丰盛地摆满了一桌子,中间的火锅还在不断冒着热气。 晏瑜只看了一眼便只觉食欲大开,她笑得眉眼弯弯,毫不吝啬地极尽赞美之言:“阿辞真棒,不仅打架那么厉害,连厨艺也这么好,简直是帝国最全能的伴侣。不过你真的不用让自己这么辛苦,明明我们可以直接在外面吃的……” “我喜欢给阿瑜做饭,看着阿瑜能吃下我亲手做的食物很满足。”顾辞川一脸肃穆地摇了摇头:“别的Omega会的我也都要学会,烹饪,缝纫,乐器,插花,舞蹈……我都会学的。” 顾辞川到底是哪里生出来的有些奇奇怪怪的胜负欲? “更何况……”顾辞川有些失落地抿了抿唇,冷声道:“那些家族总是不死心想往你身边塞人,纠缠你的Omega也那么多,我不想让别人觉得我配不上你。” 生产后不久的Omega最容易胡思乱想,甚至如果得不到伴侣的关心爱护还很可能会患上产后抑郁。 晏瑜连忙堵上他的唇,强势道:“不许这么说,你就是我唯一的伴侣,小黑皮总是爱胡思乱想,我是不是该给你点惩罚?”话音未落,她的双手便忍不住开始不老实地摸向顾辞川腰间开始揩油。 顾辞川闷哼一声,湛蓝的眸子无助而湿漉漉地看向晏瑜,带了几分恳求道:“别在这里……孩子,孩子还在这里……”断断续续的低吟从他唇齿之间溢出来:“阿瑜,客人要来了……别……” 幸好下一瞬光脑响起的门铃声解救了顾辞川。 晏瑜只好满脸失望地放开了顾辞川,却一副意犹未尽和没有吃饱的样子。 顾辞川暂时逃过一劫,连忙动作迅速地理了理衣衫,瞪了晏瑜一眼之后快步地走到了楼下会客厅的大门处。 悬浮门开启之后,风霜寒气携裹着漫天雪花呼啸着扑了进来,随即一堆黑压压的人影在大雪中钻了进来,偌大的宅子顿时像是炸开了锅一般,比菜市场更吵闹喧嚣。 “可冷死我了!进屋子果然一下子就暖和多了。诶,辞川,你的脸怎么这么红?”桓州很快发现了顾辞川的神态有些不对,大咧咧地问道。 顾辞川双颊一烫,耳后根已然滚红,他面无表情地冷声道:“做饭有些热。” 桓州挠了挠脑袋,正狐疑着还想说什么,却被桓月狠狠地敲了一个暴栗:“不来早点帮别人的忙,只知道来白吃白喝的还一点自觉都没有,话这么多。” 桓州气急败坏地跳起来,差点一蹦三尺高:“我今天不是焦头烂额在忙着布置求婚现场么?” “求婚?”顾辞川有些讶异地皱起眉头:“颜筠不是还没答应和你交往吗?怎么都到求婚这一步了?” 桓州刚想说什么,却被桓月冷冷嘲笑道:“他这猪脑子想不明白,觉得自己追不到颜筠就应该来票大的,直接求婚。” 顾辞川无奈地劝道:“桓州,要不你还是再谨慎一点……” 桓州倔强地梗起脖子:“我这是要让小筠看到我的诚意!她一定会感动的!” 顾辞川正想说什么,却突然对上门外金发碧眼的高大男人,顾辞川礼貌平淡地点了点头:“来了。” 阿喀琉斯微微颔首,他顿了顿,有些艰涩地开口:“……谢谢你邀请我。”尽管他和晏瑜永远都不可能在一起,但阿喀琉斯还是没有想到,顾辞川不仅没有介怀他对晏瑜的心意,还会这么落落大方地在除夕夜里邀请他来做客。 顾辞川领着他们穿过外院木质的长廊,桓州和桓月不停争执吵闹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来,阿喀琉斯突然幽幽地问道:“你不介意我和阿瑜继续以朋友相处?” 顾辞川神色淡淡地摇了摇头:“你后来不计得失地为阿瑜做了很多,我和阿瑜历经磨难能在一起,其中也有你的助力。我应该感谢你。” 阿喀琉斯瞳孔一缩,苦笑道:“你这算是有恃无恐吗?如果我是宁瑾呢,你也不会介意吗?” 听到这个名字之后顾辞川身躯一僵,只垂眸低声道:“我相信阿瑜。” 阿喀琉斯沉默了一会儿,看着帝都星上空绚烂的焰火,轻声道;“虽然我不想承认,不过的确只有你,值得阿瑜的偏爱。” 顾辞川看着阿喀琉斯一副释然平静的模样,他孔雀翎一般的碧眸已经没有了以前对晏瑜可怖的执念和固执,只不过阿喀琉斯他自己都还没有意识到。 顾辞川微微一笑;“一辈子还很长,希望以后万家灯火,也会有独属于你的温暖。” 到了晏氏宅子的餐厅之后,晏瑜正手忙脚乱地哄着哭闹不止的小女孩,晏琅一脸好奇宝宝的样子在围观着婴儿车里熟睡着的小男孩,一边忍不住用手指戳了戳。 叶听白带着镶金丝边的眼镜,穿着素色毛衣坐在轮椅上,虽然身形消瘦却一副很有精神的模样,温和地笑着。颜筠也不再是以前那么一副冰冷仇恨的模样,耐心地在和叶听白说什么。 本来在逗弄着小侄子的晏琅忽然一抬头看到桓月,小脸顿时一红。桓月笑着朝他眨了眨眼,像是给他比着什么信号一般。 人都到齐之后很快入座,除夕之夜的团年饭便热闹地开始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之后,被酒壮人胆的桓州突然涨红着脸猛然站起来,跌跌撞撞地走到了颜筠的身边,结结巴巴地问道:“小筠,明天,明天你有空吗?” 颜筠冷冷地瞥了桓州一眼:“没有,我要陪姐姐和叶叔叔他们过初一。” 桓州的表情肉眼可见地失望起来,只能呐呐地点了点头。 晏瑜看见这一幕忍不住眸色一深,她情真意切地劝道:“小筠,桓州的心意我早就知道了,我知道你被alpha伤害过才会抗拒被别人追求。但桓州除了笨一点,应该也影响不了孩子的智商,但其实他人还是挺好的,他并不是你厌恶的那种自私蛮横的alpha,你就不想给他一个机会吗?” 颜筠冷哼一声:“我只能说不讨厌他。” 晏瑜轻笑一声,便知道颜筠已经被真诚炙热的桓州有些打动了,只不过她还需要时间问题来慢慢面对自己的真心。 然而被当着面说笨的桓州却不满地皱起眉毛:“喂,晏瑜你什么意思?”却被桓月很快用手肘狠狠地捅了捅腹部。 桓州一愣,桓月连忙挤眉弄眼地低声对他说道:“颜筠最听晏瑜的话,把晏瑜当成了亲姐姐一般,你既然想追颜筠还不多讨好一下晏瑜,让你这个未来的姐姐帮你说些好话。” “快,叫声姐听听。”晏瑜好整以暇地笑了笑。 桓州苦着脸挠了挠腮,不情不愿道:“我之前在学校里可是你正儿八经的老师呢,而且我和辞川同岁,算起来比你大了十多岁,真论起来可是你的长辈和兄长……” 顾辞川眼皮一跳。 他最不喜欢被提到和晏瑜年龄相差的问题。 本来顾辞川正不想桓州为难,准备在颜筠面前帮他说几句好话,但听见桓州说他老,便面无表情地把这些话默默地吞了回去。 “真是没出息,alpha能伸能缩,桓州就你这副脓包样子还痴心妄想着能讨到伴侣呢?”桓月恨铁不成钢地摇了摇头头,忽然义正言辞地看着晏瑜说道:“像我就很识时务,对吧,瑜姐。” 晏瑜身躯一僵,不敢置信地问道:“……你叫我什么?” 桓月可是桓州的胞姐,又是桓氏的家主,晏瑜一直把她当做年长的朋友,她们的关系更像是忘年之交。 “瑜姐啊。”桓月一脸无辜,一副万分真诚的模样:“你是小琅的亲姐姐,自然也是我的亲姐姐咯。” 晏瑜怔怔地看向晏琅,晏琅身子一缩不敢看向晏瑜。晏瑜怎么都没想到晏琅竟然背着家里偷偷和桓月在一起了,忍不住脸色一沉。 平心而论,桓月是个不错的朋友,但绝对不是值得托付的伴侣。桓月风流多情的名声在十族里无人不知,她有过的Omega足足可以绕帝都星三圈。 “姐,我是真心喜欢小琅的。”桓月万分诚恳地说道:“我以前从没想过对Omega负责,也没想过把他们娶回家给个名分,反而对他们纠缠避之不及,因为我从来不知道真正的喜欢是什么,直到我遇到了小琅。” “我这才知道,原来真心喜欢一个人,是不舍得碰他的,也是会想要对他负责的。我愿意签订婚前协议,如果以后我真的负了小琅,我会把私人名下的所有财产都补偿给他。这样能表明我的一点诚意吗?”桓月恳求地说道。 然而晏瑜蹙紧眉头,却不说话。 然而长姐如母,晏瑜又是晏氏现在的家主,晏琅的婚嫁之事全凭她说话。 如果晏瑜不点头,桓月和晏琅除了私奔没有别的办法,可桓月身为桓氏家主又怎么可能抛下家族,难道她真的不能和晏琅在一起吗…… “姐姐……”晏琅忽然红着眼睛枝枝地跪下,摸着自己的肚子抽泣着说道:“我已经有了月姐姐的孩子,求求你让我嫁给月姐姐吧。” 桓月见晏瑜还是满脸纠结迟疑,心头一横,双膝一软便要和晏琅一起跪下,却在屈膝的瞬间被晏瑜用力扶住,晏瑜连忙把还没来得及跪下的桓月用力提起来,怒声道:“桓月,你疯了?!你对于我来说亦师亦友,怎么可以跪我?” 桓月苦笑一声:“只要你同意我和小琅的婚事,alpha的尊严又算什么?” 晏瑜沉默了很久,终于在众人紧张的目光下点了点头:“桓月你要是敢辜负小琅,我以后绝不会轻饶你。” 晏琅惊喜万分地高呼一声,被桓月激动地揽在怀里,两个人一副有情人终生眷属的模样。 桓州傻傻地张大了嘴巴,仿佛还有些没反应过他姐怎么这么容易就娶到伴侣了? 桓月喜滋滋地拍了拍桓州的肩膀,低声道:“没想到姐姐的速度如此之快吧。既然你的求婚现场都布置好了,反正你都被拒绝了,不若明天就直接让给我吧?” 桓州:“…………” “对了对了,可快点要把你的大红包准备好,你的小侄子或者小侄女马上就要出生了。” 桓州:“…………” 可恶,同样是一个Omega生的,为什么他和桓月区别这么大?QAQ *———————————— 除夕夜不熄的焰火仿佛燃尽了帝都星的夜色,也将凛冬的风霜孤寒都彻底吹去。 晏瑜握着顾辞川的手,站在晏氏名下的一座云霄大厦的顶楼,雪花纷飞,眼前的夜空却被数不清的焰火携裹着燃烧盛放,仿佛是赤色的星河倒悬,摇曳生光。 晏瑜洋洋得意道:“阿辞,喜欢我送给你的新年礼物吗?以后我每年都给你放烟花好不好?对了,我给你说过要补咱们的婚礼我可没忘,怎么说都得办在桓月他们之前。等孩子们再稍微大一点,我们就去其他的星系度蜜月好不好?” 顾辞川双颊一烫,耳后根早已烧得通红,羞赧地点了点头。 眼看晏瑜的爪子又不老实地开始动手动脚,顾辞川却不好意思地呐呐道:“阿瑜,我们还是回去吧,孩子他们这个时候该吃饭了。” 晏瑜不满地眯起眼睛:“他们都一岁了,这么大了早已经该学会独立了,是时候该断奶了。”然而她自己话说得冠冕堂皇,指尖却开始解开顾辞川衣领的扣子。 顾辞川眼尾染着一簇桃瓣似的薄红,湛蓝的眸子带了几分水雾,像是烟雨朦胧的霁空,又像是无法泅渡的深海,他羞耻地垂下眼睛,恼羞成怒地低低问道:“那你怎么还不断?” “我?我这是助人为乐。”晏瑜义正言辞地说道:“我这可是帮你纾解畅通。” 顾辞川本来还想反驳,却忽然发觉正站在顶楼的晏瑜,她沉沉如墨的黑风已经被寒霜凤雪沾染成了一头华发,他连忙心疼地下意识地帮晏瑜掸去,却忽然被晏瑜捏住了手腕。 “不要拂。阿辞,这样就很好。”晏瑜握住顾辞川的手,看着他的白发却没有半分嫌弃,而是很温柔地笑了笑:“阿辞,这样我们的头发就是一样的了,像不像是我们一起没有变老了?” 顾辞川怔了怔,蓝眸荡开细碎的波光,潋滟生光,仿佛普天下所有的海都在他眼底荡开。 然后他缓缓回握住了晏瑜的手。 霜雪落满头,也算共白首。 *—————————————— 银河纪元1775年,虫族诞育千年的虫后降临,帝国与虫族的战争全面爆发,战况情势不容乐观。 次年,虫族向来交恶的帝国和联邦不再对立,关系有了破冰性的变化,正式结盟一同抵御虫族。 银河纪元1777年,帝国科研院成功捕获了活体君王克莱尔拉丁,实验成功获得了重大突破,在帝国首位5S级别精神力者的洗涤梳理下,可以提炼虫核里的精神力转换为能源。 此项改变人类历史命运的技术的问世之后,不仅解决了星际时代中能源矿石和自然资源愈发缺乏匮贫的问题,更是挽救了人类生死存亡之际的绝境。 银河纪元1778年,虫族彻底宣告战败并撤退了已被攻陷的星域,帝国和联邦收回了所有的沦陷区。 虫族派出代表请求谈判,属于战败一方虫族在签订了许多不公平的条约之后,在战争中遭到了严重的损失,元气大伤的帝国、联邦和虫族都急需休养,三方迎来了短暂的和平。 继1781年联邦的内战之后,银河纪元1785年帝国的AO平权战争正式爆发。在几年前的虫族战场中,帝国在晏元帅的建议中开放了Omega参军入仕的权力,让一直以来思想被禁锢拘禁了上千年的Omega们得到了觉醒,再不甘于彻底沦为alpha的附属品和生育机器。 数十年的平权运动之后,Omega们的反抗得到了显著成效,Omega的地位大幅度上升,开始拥有和alpha一样的地位和权力。 ………… 人类的历史还在慢慢改写,然而有些人的故事却永远不变。 世间命运起起落落,而在这个国度里,他们会长存。